[古代言情] 【掌家娘子】作者:雲霓 -《全文完》

sanji32

第六十九章 符咒

　　「漕米已經找到了，泰州知府王征如的師爺也一同扣下。」謝嚴紀高高興興將下屬的稟告傳給崔奕廷。
/ V% J! ^. S# }0 w- U- m9 S
　　崔奕廷站起身，「你們連夜審壽遠堂，京中的子弟，外面上好看，只要遇到什麼事就嚇得惶惶不可終日。如果他提起崔家，你們就說，既然知道是崔家在查就說個清楚，別想著進京找人疏通關係，到時候他就會和朱應年一樣。」

% u5 X7 \/ C' P7 F　　謝嚴紀道：「萬一他不肯相信。」
( o, [" ^  }9 Q. M( F& E
& ~/ m1 X- ~+ n* r* ?$ u1 l　　「他不會不信，在外面時想著如何攀關係，只要被抓住了把柄，就會想著怎麼甩脫罪責，生怕自己做了替罪羊，」崔奕廷聲音裡帶著幾分的譏諷，「沒有了靠山就怕死，什麼都會說出來。」
+ Y  a' a& _0 f$ n
$ B& S4 H- Y6 |2 _3 k* A1 w- e7 w　　「壽遠堂想攀上崔家，替我們崔家立功，將來靠著這功勞保住他的小命，說到底，人人都盯著我頭頂上這個『崔』字，覺得有我叔父在戶部罩著，萬事都好說。」
- q4 R9 X+ t+ u' b: D4 ]7 {6 v
　　崔奕廷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們也用用這好處。」
* ^& |: N9 m" w. D7 R/ P, ?
6 A, s* M" w: e: A' x! X4 b9 g7 B2 j　　謝嚴紀站起身來，「都聽大人的。」

( N" V$ ]# k/ \& c: D0 w' Z　　皂隸將從姚家查出來東西搬過來，崔奕廷眼睛飄過去，將一堆借票放在一旁，拎出來兩張符咒。
8 y! k' F" A6 n  Y
　　符咒上的顏色很新，像是才請來的。
9 B; X3 `& }7 y8 x+ _4 q
' h/ d6 T6 D7 L　　「這是什麼？」崔奕廷拿起來看。
6 |' W! \. D  D6 q' s2 ~) }/ p+ a
　　謝嚴紀端詳了半晌，「好像是道士寫的符咒。」

0 [' a% N' M9 j' ~4 t, Z　　「姚家果然是書香門第，還喜歡弄這些東西，」崔奕廷遞給旁邊的謝嚴紀，「巧了，這符咒上面有本官的名字。」
9 p5 U7 s& H2 r4 m! t6 O0 k2 Q) D
  F, E0 `: r( R　　謝嚴紀也看過來，頓時皺起眉頭，「荒唐，居然用這樣的法子詛咒朝廷命官，姚廣勝自癒正派的讀書人。」

　　至於另一張符咒。
: n, _8 y* N8 B' X+ F7 i
9 l" v5 @# s2 ~5 s8 e8 X　　崔奕廷拎起來，眼角輕翹，這該不會是姚家七小姐吧！

, A. A' z% p  c! r5 |+ U$ d　　名諱寫的清清楚楚，姚婉寧。
7 ]+ |4 S1 s- b3 A# r& ?) F
9 t$ f" {& A7 N3 ^+ @  `　　寫著他和姚七小姐兩個人名字的符紙貼在一起。

! R1 n/ q6 @( I% R! R　　姚七小姐，總是三房的小姐，卻落得被人詛咒的地步。
' p+ M- }$ Z: S
1 i2 i4 o* {7 u, e3 F7 W　　姚家對付自己的親孫女，也要借力鬼神。

　　真是愚蠢。

　　崔奕廷微微一笑，「眼見要過節了，姚老太爺這是要送本官平安保命符嗎？」
# L; D8 @+ u& v8 M9 y
: i' ?) H5 H' D$ i' d5 @# p　　「這哪裡是什麼平安保命符……」謝嚴紀一臉怒氣，也就崔奕廷才會笑得這樣輕巧。
& v! _, v( W3 u) q4 v7 f
　　崔奕廷淡淡道：「正好本官要放告示，就將這張從姚家找到的本官符咒和告示一起貼出去，」將寫著姚婉寧的符紙折好，「看來走之前，本官還要見見姚老太爺。」

　　……

　　姚家被翻看的一片狼藉，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姜氏正吩咐下人小心地將東西都收拾起來。
. j' Y1 N( E; @0 f# w
* D( i8 ?5 w( F3 D4 M　　整整一天，就像是噩夢般，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一天。
- _+ I9 o6 ^  W6 ^
　　「老太太，那個……崔大人去見老太爺了。」

　　老太太本來沉下的心頓時歡欣起來，這件事可能還有轉機，要不然東西已經查走了，為何崔奕廷會去而復返。

5 Z! _* {9 f4 R' q4 t　　「快，讓人準備茶點送上去，可不能怠慢了貴客。」
( E3 P8 f# x) Z7 E" b( F
　　趙媽媽忙吩咐下去。

' u) L- m! W$ M1 \) ]　　明明是崔二爺帶著人來查檢姚家，現在卻還要小心翼翼地奉承，這是什麼道理。

　　老太太看向姜氏，「還愣著做什麼，快扶著我過去看看。」
# }6 @$ F& b5 f# u! \
9 m+ H2 j4 z# ?$ I- A　　這次家裡能不能渡過難關，就要看崔大人的了。

　　千萬，千萬要放過姚家一馬啊。
* y, d( Z; P1 _- Y4 U
$ D5 Y( P5 `4 U: Z% O　　老太太急匆匆地向堂屋裡去。

: B6 Q* f& c7 b0 S. {　　壽氏抱著瑟瑟發抖的姚婉如，母女兩個已經哭成一團。
0 N) O/ z% }! N0 ^2 ^
0 W1 S! N  g: `# ^+ l2 W  P　　姚婉如嗚嗚咽咽，「母親，」用力晃動著壽氏，「母親怎麼不找人去跟崔大人說說，父親之前不是說崔、姚兩家可能會結親，如果結了親，崔家是不是就會放過姚家，父親也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壽氏不知道怎麼說，紅著眼睛，「你這個傻孩子，崔二爺如果願意結親，怎麼會對你父親下手。」
. b3 J# x# |2 l' N  u
% F5 a7 U% `, z. h8 M$ |1 w( \　　姚婉如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前幾日她還在為是選陳季然還是崔奕廷發愁，怎麼轉眼之間一切都變了。

　　壽氏嗓子沙啞，「你父親若是被定了罪，你們可怎麼辦啊。」
1 S8 z7 {4 O: Q- X' f  e8 i
　　姚婉如抓著壽氏的胳膊，「母親快給外祖父寫封信，快讓外祖父幫幫忙。」
/ g/ W* H6 ~6 e
　　為今之計除了向三嫂和娘家求助，沒有別的法子。
9 f2 |1 q* Y9 m! |1 q" x
　　壽氏整人萎頓下來。

9 \  A; F  C9 d8 d4 K　　「六太太，不好了，」段媽媽匆匆忙忙跑進門，「六太太，老太太院子裡搜出了道士寫的符咒，說是咒念崔大人和七小姐的。」
1 q# W( E! O6 w0 e9 v5 `; p
: M1 o$ V; L4 s. M- _! K4 M) {9 E　　壽氏睜大了眼睛，怎麼會有符咒。
. P) k  ^3 L3 }: k" p
4 m. x* I0 n1 s# F6 Y7 r) s& e　　……
0 X  h  M( ~  h
　　怎麼會有符咒。
, g* D8 G$ i! U6 C6 B
1 ~2 ?. W+ {3 e9 r3 \( u; H　　姚老太爺看著面前那張符紙。
( Y; [/ \. Z2 V
- |; L; O2 h9 ?　　「本官的那張和告示貼在一起，老太爺想要看，只要去縣衙門口就能瞧見，姚七小姐的這張……」崔奕廷刻意停頓了片刻。
7 {8 f0 I5 b, u9 n1 `$ @0 N8 W
　　七丫頭是姚家人，這張紙一定會交到他手中。
% i3 Z; d  s7 [+ j
　　姚老太爺抬起頭，不知怎麼的，看到崔奕廷的目光微深下來，眼睛上挑帶著譏誚的笑容，「我讓人送去給姚家族長過目。」
7 e6 e' C! h" m0 ]2 Q6 C
　　崔奕廷揮揮手，立即有番役上來將符紙畢恭畢敬地接過去。

0 g5 R2 j/ y7 J; V) M, I7 a( U2 p& G% k　　姚老太爺瞪大了眼睛，胸口如同被壓了一塊石頭，讓他喘不過氣來，明明張開了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1 i; L* S2 B6 c$ ]* |　　崔奕廷站在那裡，眉宇間有絲涼意，明明沒有板著臉，卻讓人覺得驚駭，「從姚家搜出了借票、每年賣糧的賬目，我們要一一核查……」

　　崔奕廷不給他留半點的情面。

5 I" E/ d+ r6 O# t+ l% U　　不但抄出了東西，譏諷他的好不容易得來的名聲，現在還將符紙貼在外面讓泰興縣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 [" n4 Y0 ]# _: {6 w( @  u7 [
　　將婉寧這張送去族裡。
# z$ e# E5 \5 R5 a# X+ ]( f# D0 {
8 B5 {) h, C* C: ^& u( L, Y9 x　　日後他在泰興縣怎麼見人。

　　姚老太爺忍不住瑟瑟發抖。

/ i  }8 P, T) l" D  ]' S% S( Q　　崔奕廷略駐足片刻看著姚老太爺，他記憶裡姚老太爺養了四個兒子，三個做了官，姚家從此興旺，現在姚宜春進了大牢，姚老太爺名聲一落千丈，姚家將來能走到哪一步。
  x0 N" I- ?: U2 ^7 P
; @6 l3 N- P% H+ i' H  L# e　　崔奕廷在姚老太爺眼前轉過身去，大步離開了姚家。

　　出了姚家門，崔奕廷翻身上馬，陳寶遞來馬鞭，「二爺，多帶幾個人一起去泰州……」

　　泰州知府王征如，大敵當前只會抱頭鼠竄，沒有什麼可怕的。
" n" y. I/ e! S
　　崔奕廷略低下頭，姿態從容，「你去告訴姚七小姐，從泰州府回來，我們就要啟程回京，我們的船可不等人……」

5 T7 K9 f, c0 }6 U9 ]) A5 h) h　　……

0 A$ ]2 g6 J' ~6 {( P# P# Z3 q　　「老太爺。」

7 D  h  y3 H& S7 R& s　　老太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 z' b! h" v0 d& M$ y
　　姚老太爺抬起頭，眼睛裡滿是血絲，緊緊地咬著牙齒，平日裡的儒雅去的乾乾淨淨。
8 @4 ]6 y5 z% U$ l6 ?
　　「快，快將藥拿來。」
8 r$ n$ B" m' \# ^# F9 ]$ |
/ E! c" X9 p3 q7 z- X- r: {4 j　　姚家頓時又亂成一團，有人捏嘴有人拿藥。

　　「老太爺可別嚇我。」老太太聲音顫抖。
. h. t- P! ]& ~: B# T
1 F4 ]( `% |5 p( T. N) @' ?　　蔣氏用手掐住老太爺的人中，老太爺半晌才緩過氣，轉過頭看了看蔣氏，臉色彷彿有所好轉，再看到老太太卻鼻翼搧動伸出手指。
9 E1 e% f& x6 [  _) S6 x0 {
　　「在你院子裡搜出了符咒。」

! G0 K; l) o; P# ^8 Q; i　　符咒？
* ~! N( M6 K) Z. f) Y
　　老太太愣在那裡，怎麼會在她院子裡搜到。
2 x0 e# s. y5 p( c
9 s' C" w: x/ T; F0 U& U6 N8 {3 G　　「老太爺這話從何而來，我可沒見過什麼符咒。」老太太皺起眉頭看向身邊的趙媽媽。
: S) G7 t) b+ l5 G
　　趙媽媽也是一無所知，「奴婢也不知曉，什麼符咒，怎麼會在老太太院子裡。」
1 V' b/ u$ z1 S4 ?$ ?3 h
　　「番役搜出來的，你還狡辯，」老太爺口沫橫飛，鬍子翹起來，一臉的凶狠，額頭上的青筋爆出，「有你這樣的母親……才生下那樣的兒子，我姚家有今日都是因為你。」
9 `. ]9 z  G2 d) m
/ Q% Y& W" J% d+ }　　老太太被老太爺的模樣嚇了一跳，幾乎忘記了反駁。

　　「我怎麼娶了你這樣愚蠢的婦人，生了那個敗家的兒子。」
/ H+ R" b: M' Z1 X2 A. y' X9 m
　　老太爺的聲音震耳欲聾。

) I  u* ]# N0 l& [! @- `　　老太太眼前發黑，差點站立不住，「這些日子家裡沒來那些三姑六婆，哪裡來的符紙，老太爺也不問仔細，就怪在妾身身上……」

% }* k% h  ?7 ~6 Y2 F　　老太爺冷笑一聲，「用不著我說，符紙已經貼在府衙門口，你讓人去瞧瞧，興許就記起來了。」
2 f& N& E! i- i, c7 r( f. e8 Y, m8 u- N! P
　　有沒有讓人寫符咒她心裡清楚，怎麼會在她院子裡搜出這些東西，是誰放在那裡的，老太太將屋子裡的人看了一遍。
' y$ |2 ~) T- I% c- b% n
5 S  d, g4 [7 f$ q9 T( |4 C　　一無所知的蔣氏，懦弱膽小的姜氏，躲在屋子裡的壽氏。

　　到底是誰。

　　「老太爺……」老太太上前走兩步。
: T, K# O8 f0 Z( ]$ l
: C$ N2 D5 l8 S2 X0 J. W　　老太爺忽然大叫起來，「出去……離我遠遠的，出去……」

　　老太太愣在那裡。
1 ?( h% }% i3 k: Y( h) u7 V
　　老太爺接著大吼，「我讓你出去……」

  d* g$ h& ^% ?" _8 t# b　　當著屋子裡的晚輩就這樣喝斥她，她怎麼也是兒孫滿堂的人，卻不給她留半點的顏面，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 s8 Q4 L! |7 T5 D, }; ]) i: k% J
　　年輕時辱罵她也就罷了，如今她可是一條腿邁進棺材的人，難道老太爺還想著這時候休了她。
1 l, I9 S( Z: B; c
　　老太太只覺得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耳邊傳來趙媽媽驚呼的聲音。
. T+ n! n7 a: |/ a# S1 g
　　……
2 _" B5 t8 `% E8 [* g' E
　　姚宜州看過符紙遞給二老太太。
2 f4 e" z- t! ?. t1 {7 B1 v
' o! P, B1 c' r/ C　　二老太太氣得發抖，「他們這樣黑的心腸，連親孫女也要詛咒。」

　　「這是從哪裡搜出來的？」

　　婉寧想將符咒看清楚，二老太太卻折起來，「這些不好的東西，你不要看。」
, d1 B% b5 i9 R# }( s$ W
9 D% a; Q( F2 z　　姚宜州道：「聽說是從老太太的院子裡。」

　　二老太太皺起眉頭，「多大年紀的人了，竟然還做這種事，已經被朝廷查出來，看他們怎麼狡辯。」

　　從祖母院子裡找到的……這件事有些蹊蹺，若說這是婉如做的她還相信，祖母……怎麼可能親手做這種能輕易讓人詬病的事。
5 u( ?' B1 j/ b" |" C. j
5 C. \: b- z" z3 k/ S  G　　不是祖母又會是誰？誰在這時候算計了祖母，還是祖母院子裡的下人，想要討好祖母卻弄巧成拙。

　　婉寧向來不太相信過於巧合的事。

* M) g7 F; M) l2 W　　二老太太吩咐姚宜州，「讓族里長輩看一看就拿去寺裡燒了吧！」

/ u$ I3 g/ X+ M　　這東西只要拿給族裡的長輩看了，就等於抓住了祖父、祖母的痛腳，日後祖父再也不能在族裡呼風喚雨，即便是仗著父親的官聲，族中子弟也不會對他信服。
! ~& P: p' V  m2 t( M/ k/ q4 ?$ a
0 R/ O0 a8 f4 ^2 D8 r; X# e( S　　等著姚宜州拿著符紙出了屋子，婉寧將頭靠在二老太太床邊，「二祖母，孫女有件事要跟二祖母說。」
6 C+ ~- u9 L' O) z1 L
　　「說吧。」二老太太伸出手梳理著婉寧的頭髮，她就奇怪，婉寧這樣的孫女，三弟妹怎麼會不疼。
+ `2 T, b" X+ T& q
2 s7 R) k  p7 e　　「孫女想請舅父送我去揚州，我想看看外祖母和母親。」

　　二老太太的手停下來，嘆口氣，「趁著你祖父手上一堆爛攤子無暇顧及你，去揚州看看也好。從二房多帶些人手一起手，免得被人說三道四，你畢竟是未出閣的小姐，千萬要早去早回。」

! `4 [2 c) R5 U, Q7 ~# Z* w+ M　　婉寧點點頭，她和祖父抗爭，就是為了有一日能回去揚州看望外祖母和母親，如今這件事做成了，她恨不得立即走到母親跟前。

　　婉寧陪著二老太太話家常一直到很晚才去碧紗櫥裡睡了。

　　第二天一早，二老太太就起身，挑了七八個家僕讓婉寧帶著，「就算有沈家人跟著也要小心。」
; a1 l+ N( O0 l4 f% [2 a6 ^
: G/ u) n& K! @0 E　　婉寧本不想帶這麼多人，卻拗不過二老太太，只好將人都帶著。

: U, d3 R0 T( o. g& f) J" k  d　　二老太太拉著婉寧慈祥地道：「見到你外祖母幫我帶好。」
( @' e; [& _& Q: Y( k) c8 o; @
- k( D; [9 W4 e% H% Z　　很快沈家的馬車來接婉寧。
5 {' i9 ?( C- G) n9 Z0 n5 Q+ Y
5 B/ }3 l6 G' ^# H　　二老太太讓人扶著走到垂花門，眼看著婉寧上車。
: ~. H+ N! ]* _3 ?7 V3 r
　　馬車緩慢地前行，不知怎麼的，離開二老太太讓婉寧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
) X4 \) @- k' G( O- W/ |
　　「七姐姐，」昆哥抬起頭，「母親說，七姐姐也見到了那位有名的楊敬先生。」

6 S( |4 J* e- r1 r$ H. S　　沈四太太笑著道：「你舅舅和我回去說楊敬先生的事，正好被昆哥聽到了，你舅舅說既然知道了楊敬先生來泰興，我們家也要備一份禮物送去，請楊先生給昆哥啟蒙我們不敢想，楊敬先生能幫忙推薦個西席，我們就千恩萬謝了。」

　　昆哥一雙眼睛很亮，仔細地看著沈四太太，「母親不是說，泰興周圍不少的學生都去求見楊先生，想要拜楊先生為師傅，昆哥為什麼不能去？」

　　沈四太太面對昆哥認真的神情，不知道怎麼說。

　　難道要說沈家是商賈，普通的先生都請不來，更何況楊敬這樣達官顯貴都求不到的先生。

　　「昆哥想要楊敬先生教你？」婉寧輕聲道。

　　昆哥點了點頭。

　　「為什麼？昆哥也沒見過楊敬先生，為什麼想要楊先生教你……」

　　昆哥道：「因為父親、母親說楊先生很有名……」

1 R" x+ y  M6 k　　婉寧看著昆哥，「那是舅舅、舅母和別人這樣說，可是要跟先生學習的是昆哥，如果昆哥想要求楊敬先生，昆哥自己就要想法子、下苦功，弄清楚楊敬先生是什麼人，要想成為楊敬先生的弟子要怎麼用功，不能依賴舅舅和舅母送禮物，對於真正的有識之士，禮物是打動不了他們的。」
7 C( [- F: [: P! r: g
, P( E6 d) f7 [2 t, F　　人在這個世上最終是要依靠自己，就像她明明從來沒用過銷售心理學，現在卻要將他們從腦子裡挖出來，試著應用。
6 Q" O7 n) [6 t
　　有些事，別人再幫忙也沒用，始終要自己想明白了才能做好，這就是她要教昆哥的。
6 C' y/ V, ]# j
) A! n6 |/ L3 x# l& [* h# r　　沈四太太怔怔地看著婉寧。

: @: \* u: U5 P) L( O- }　　都說辰娘命不好，可是她卻覺得辰娘好福氣，有婉寧這樣的女兒，辰娘將來定然會跟著享福。

/ @3 N0 s4 J& j& h% V6 O$ o　　也不知道辰娘到底想明白沒有，願不願意見婉寧。

sanji32

第七十章 母親
2 k: w2 K9 J/ Z- G+ B8 N: h
　　京城，姚家。
! D/ z# O2 w: r+ O
　　姚三太太張氏正清點送去娘家的禮物。
4 A. X: T% j% T
: Z) ?& k, t5 J# W$ Z　　孫媽媽進來道：「三太太，姨夫人來了。」
& a  r) `- A: P, J
　　「姐姐？」張氏低聲問。
* o, L3 w- C1 o5 |. d6 D
, F: Y& h( m& \* j- }$ Y4 s7 M　　孫媽媽頜首，「是二姨夫人。」

/ [6 B# k! a& @/ D6 E5 v3 I　　張氏忙迎了出去。

8 c$ {+ S5 w0 b& D0 S  o* p　　張氏的二姐嫁去了忠義侯的弟弟家中行四，平日裡都被喊趙四太太。
! t9 T5 C2 y9 `8 Q, K6 f
2 n$ _2 _) b+ `7 v' {　　趙四太太張瑜貞這些日子心裡又是高興，又是忐忑，見到張氏忙拉住妹妹的手，「族里長輩聚在一起商議，我們女眷就在旁邊伺候著，說到爵位的時候，所有女眷都在看我，我是強作鎮定，彷彿爵位的事和我無關，其實誰不知道，我們老爺最後可能承爵位，上次來的道士不是說了，我們張家會雙喜臨門，我想這雙喜說的會不會是父親承爵，我們老爺也承爵。」
6 ]$ b% @5 {/ U# g; R$ _5 S
　　張瑜貞用手拍拍胸口，「可緊張死我了。」

　　張氏臉面笑容，用帕子給張瑜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父親不是說了這些事不用著急，你福氣好，姐夫又有軍功在身，趙家最有前程的就是姐夫，爵位不給姐夫給誰呢。」
; d% Z) Q, i; S0 T  K2 E
6 t" \9 V" T; Y9 o6 `4 O/ y( Q　　張瑜貞鬆口氣，「說的是，論起這個誰也不如老爺，」說著向四周看了看，「就是害怕世子爺被找回來。」

! Z4 ~8 n0 W; [! @6 Z1 g. }　　皇上讓人去找忠義侯世子，一直都沒有消息，說是還要等等消息，其實大家都知道，世子爺是不可能回來了。

5 T. ]3 E7 E0 T; E1 O　　忠義侯夫人每天以淚洗面，她們這些女眷就要進忠義侯府相陪。
1 z4 @1 }/ q4 M
/ [2 e  E7 V. }% u* B; x: \) ~  e　　都是為了什麼，大家心照不宣。
/ i1 ^! J7 J) V- p
　　忠義侯府那麼大，誰不想搬進去做侯爺夫人。

　　張瑜貞道：「我們家是勳貴出身，爵位這些事我們從小就知道，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能心平氣和，那些人就不一樣了。」

/ A1 c: a2 S. t" b! C9 X% c　　「妹妹沒看到，族裡的女眷去忠義侯府說是陪二嫂，其實一個個都在我身邊晃，」張瑜貞打開扇子，搖晃了幾下，抿嘴笑，「嫁到趙家這麼多年，終於讓我盼來了這一天。」

　　張瑜貞喋喋不休地說著，孫媽媽帶著下人端來茶水和果盤。
" K3 W' F; ^2 P8 y
　　吃了塊點心，張瑜貞道：「歡哥哪裡去了？我帶著好東西給歡哥。」

　　說起歡哥，張氏一臉的笑容，「在後花園裡和他五叔一起餵魚呢。」

　　張瑜貞笑起來，「歡哥有福氣，有你這樣的娘親，還有疼他的爹爹和五叔，只可惜妹夫命不好，若是沒有娶沈氏一早就娶了你，家業比現在可要豐厚的多。」
1 C8 V: F  u% z2 X. l3 {0 ~
　　張氏沒有跟著張瑜貞一起得意洋洋的笑，長眉揚起明媚中透著幾分的溫婉，「別這樣說，沈氏的嫁妝比我可不少。」
0 M1 k" h  B" C5 O  e
　　張瑜貞說起來憤憤不平，「畢竟是商賈家的女子，雖然被休，名分仍舊在你頭上，想到這個我就生氣，你是我們姐妹中出了名的漂亮、賢淑，父親怎麼會將你嫁到姚家，」說到這裡頓了頓，「沈氏的女兒多大了？是不是快要議親了？你準備怎麼辦？依我看就讓長輩在泰興找一個人家嫁過去，永遠也別讓她回到京裡來。」

　　「免得糟蹋你的名聲，讓你看著也生氣。」
3 n7 q* N& q5 m. _+ J/ n$ v( e/ e
　　一個休婦的女兒，誰願意擺在眼皮底下。
8 |5 C8 v. Z: H  W
0 v  i* |: K7 z0 r8 J　　不如遠遠地支開，死活跟這個家無關。
, t; M; q  _" W' r* f2 L
4 w! I- j# k2 y) e　　正說著話。
( [2 _: |' k" s% C
' I3 y3 j  j9 I1 n$ j4 i2 e　　外面傳來歡哥的聲音，「母親，母親，看歡哥給你采來的花，多漂亮。」
9 s4 ~$ }5 z2 y
　　張瑜貞抬起頭來，看到外面一大一小的人影。

* w0 ]* N. q% V, k' S　　長身玉立的男子站在歡哥身邊，淡青色的直綴、墨般的長發，眉眼明亮卻又猶如水中的月亮，輕輕地在上面籠了層薄霧，寬帶束著腰身，顯得身姿尤其的修長，被風一吹，長袖飛舞如同要翩躚的蝴蝶，整個人如同畫上走出來，讓人想要接近，卻又不敢伸手，生怕一碰丹墨就化了。
" w1 a$ j4 G2 g( G
　　張瑜貞也不禁看愣了。
0 {7 o8 v# X% W6 U$ [9 J! r% c
9 b' R& S* H/ G, P　　男子顯然沒有料到家裡還有客人，低頭吩咐了兩句，轉身走了出去。
; j7 C. k. b, [7 p9 G! U; K
3 w' o& X; L* X# N　　張瑜貞這才回過神來。

　　那是姚五老爺。

　　京裡有名的美男子，不但人生的漂亮，為人又親和，京裡的婦人都小聲議論，也不知道誰能嫁給他做繼室。
3 g: q5 \, i- ~
0 n# B7 B0 P1 n) [7 ^　　歡哥抓著一大捧花，蹦蹦跳跳地進了門，然後一頭撲進張氏懷裡，「母親，母親，看五叔幫我一起摘的花，母親喜歡嗎？」

  @5 X6 S! h* y/ C3 D7 o　　張氏眼睛笑成一條縫，「喜歡，母親最喜歡，」從歡哥手裡接過花，然後湊近鼻端，臉上笑容就像糕點上的糖霜，甜滋滋地化開。
! p# _. x3 V- t' @( g% D+ c$ F  E
　　歡哥從張氏身上爬下來，「我還要五叔，我要五叔……」

/ k6 `6 g5 }& H6 ~6 B' w2 E) P$ M　　張氏忙道：「你五叔還有事。」
* s3 H9 E* J' F
. R4 I' P8 D8 O5 {! u. t　　歡哥在張氏懷裡扭動起來，「不要，我要找五叔。」
( b; d7 v' k3 b* ?. I3 g8 z
　　張氏頓時沒了辦法，外面的媽媽聽了聲音進門，「五老爺在前院呢，要不然奴婢將八爺帶過去。」

　　張氏也沒法子，只得順著歡哥，「帶去吧，讓歡哥別搗亂。」
3 r+ g0 Z: t, V6 F
/ V) s" t2 u. A8 K5 k# |5 c, h　　乳母立即上前將歡哥領了下去。

　　看到歡哥小小的身影離開院子，張瑜貞才想起來，「對了，有件事要跟你說，你家六太太的娘家，打聽那個休婦的女兒，大約是想要結親。」
7 i" l0 q8 w  G0 y
# u7 c: K. T- B7 |. }　　張氏一臉的茫然。

　　「你瞧瞧你，這個都不知道，還要我這個外人提醒，」張瑜貞拉起妹妹的手，「多虧妹夫對你好，否則以你的性子，家裡有個寵妾，還不逼死你。」
! k& v. a3 F1 o6 _
8 z/ q& e1 ~$ H0 H+ t) S　　「你就是太寬厚。」

　　張氏看向張瑜貞，「壽家有年紀相合的？」

　　張瑜貞笑道：「怎麼沒有，壽遠堂的兒子。」

0 `, g6 V5 l% `$ x1 h; q- ?7 p  @　　張氏臉色頓時變了，「那可不行，那是……那是……」忙搖頭，「誰家的好女兒願意嫁過去。」
$ C8 {) x  h1 {( m
- N8 l' a, v  o/ C: {, d, T　　還替那個休婦的女兒說話。

　　「你啊，」張瑜貞皺起眉頭，「你這樣心善，我看還是別讓那休婦的女兒回京來，否則又要將你吃的死死的，要不是她，你生產時也不會那般驚險，多虧我讓爹爹出面訓斥了妹夫，妹夫才狠下心將她送去泰興，依著你，你肯定將她留下來……」
+ Y8 [1 [" t2 Q
: P$ \6 u, i& s+ W　　張氏抬起頭，「是二姐心疼我。」
7 f4 X; e3 N4 Y/ W
　　張瑜貞笑道：「你知道就好。」

& K: U% ?  c3 o2 U: O( z! s8 d7 ~) o% N　　張瑜貞坐了一會兒就離開。

" V' E( q! f0 R- [; l8 y　　張氏回到內室裡坐在錦杌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外面傳來清脆的鳥鳴聲，風吹過來樹葉嘩嘩作響，她忽然很期盼下場大雨。
: _  G" i! t+ B- \9 U2 t' {
; g3 I0 a2 b+ I: `. [# Y0 j  }' U6 h　　這場雨下得透透的，讓院子裡積滿了水，院子裡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這樣她就能安心地躺在貴妃榻上休息，沒有人打擾她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張氏臉上露出笑容來。

　　「太太今天這樣高興，是不是因為親家老爺承了爵？」孫媽媽輕聲道。

9 a3 @7 f6 c' Y6 f9 D　　就當她是因為父親吧。

/ ?- ?1 z  p( V4 C　　張氏點點頭，輕輕地攏了攏衣襟兒，衣襟上有桃花的香氣，就像帳子裡熏的香。
  d, _1 q* X2 ]  y
　　「老爺回來了。」

$ j" t. u. z/ P7 c% ^9 L  ~: _8 v　　小丫鬟香葉進來稟告。

* u( `9 l9 K6 n$ r6 ]7 N　　張氏有些詫異，「這麼早。」
; w: a+ N, d! |0 e4 U: t) E
　　整整衣衫要迎出去，卻又回頭道，「將我的那件蔥綠色的褙子拿來。」

　　丫鬟急忙服侍張氏換衣服，桃紅色的褙子換下來，張氏道：「疊好了，不用清洗。」衣服才穿了半日，不用洗。

　　「帳子也換了吧，老爺不喜歡桃紅色，換成青色的紗帳，」張氏攏了攏頭髮，對著鏡子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然後那表情就定在了她臉上。

　　說著話，姚宜聞大步進了門，張氏忙迎過去，一臉的喜氣，「老爺今天怎麼這樣早，五叔還在前面等老爺。」
" K9 i6 D5 t' o
/ e) j: T2 j7 _4 v1 z( c! K　　姚宜聞看著一臉嬌羞笑容的張氏，本來繃著的心一下子鬆懈下來，看到丫鬟抱了桃花色的帳子，「怎麼又要換帳子了？」

　　「拿出來掛一掛，老爺不喜歡鮮豔的顏色，妾身就讓人換成青色的。」

　　知道妻子掛唸著自己，姚宜聞嘆口氣，「不用那麼麻煩。」

1 \2 J/ {- q* k* q  p　　「看著順眼，老爺也覺得心裡舒坦。」
1 d. a7 H) o* j, C& R
　　張氏就是這樣對人柔順，心裡也沒有太多的思量，進了姚家之後處處都順著他，不像沈氏那麼好強，凡事都要跟他講個禮出來，小事也要記在心上，他出去應酬晚一些，在她耳邊說個不停。
9 Q9 [4 i- j) @. {! e7 x3 z$ ?9 A
) h; \/ i6 J  m( R- B　　夫妻之間就應該像他和張氏這樣。

) n) Z7 j) q5 d, o. S3 D! ?　　不知怎麼的，每次看到張氏，姚宜聞腦海裡都會出現和他爭辯的沈氏，沈氏就是性情不好，才結婚的那幾年，他們之間的感情也不錯，有了婉寧，家裡的歡笑就更多了，就是從納妾之後，沈氏不管大事、小事總是不依不饒，在他面前還經常說父親的不是，沒有父親他怎麼可能一直科舉。
5 X! D2 s" t) P. z
$ o9 M7 g5 U+ `　　父親是有才學的，只是不適合科舉罷了。

8 q; v5 o+ X" T' P& F7 C  q, y　　在泰興縣誰不知道父親的名聲，沒有父親就沒有姚家的今天，沈氏連這個都不明白，就因為這個他才鬧氣去書房，讓沉香來服侍。
' B1 L+ r' W  I
　　沉香有了身孕，沈氏就一臉不快，父親怕沉香有個閃失，特意讓沉香在祖宅養胎，一切都好端端的，沉香眼見就要生產，卻滾下了樓梯……

; Q( I! @7 a; ~. b+ J1 X　　姚宜聞將這些往事趕出腦子，享受這張氏的服侍，張氏的手很輕巧，很快就將他的衣服脫下來。

9 [: s% r: A: ^　　張氏道：「老爺今晚該去楊姨娘那裡了，妾身已經讓楊姨娘留了門。」
4 }/ j! i8 X( l, q  k
　　張氏自從上次小產之後，身子就不好，很少服侍他，「晚上我留在你這裡。」
+ L7 Z% i2 `* E+ i; ^
　　張氏臉上一紅，卻低頭笑了，「哪裡行，老爺好久沒去楊姨娘那裡了，既然定了規矩，老爺多少也要依照妾身的安排，別讓妾身不好做。」

: m" N& s) Z- {( X　　「我哪有這個心情，」姚宜聞道，「聽說南直隸那邊查出了些事……」

+ l$ x7 F1 T, l2 x/ L& b0 J9 q　　張氏沒有搶話而是聽著姚宜聞說。
% ]& y' V6 |( S' V
　　「偏偏南直隸離京城又遠，到底怎麼回事誰也說不清楚，只能等著，我們這邊還好，戶部和刑部恐怕要麻煩。」

　　「不知道泰興有沒有事，」張氏道，「早知道那邊不太平，應該將父親、母親接進京來。」
; p0 V1 Z8 ^  N( _& G
　　姚宜聞很肯定，「這些事牽扯不到父親。」
0 j; r+ i% f* `% B. y- j8 v1 Q
" K' ^- W4 z4 _' n, ?　　張氏坐下來，姚宜聞伸出手來想拂一拂張氏黑亮的頭髮，張氏卻躲過去，「大白天的，都有人看著。」

- B+ |* x' W4 _; _5 u　　張氏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在他面前總是很矜持，無論是平日裡還是床1笫間，總是壓制著。
9 T" W7 V9 k7 d- ^! O/ k3 W- o* u
　　姚宜聞忽然皺起眉頭，「也不知道父親將婉寧教的如何了，婉寧的脾氣千萬不要像沈氏，將來再鬧出什麼事，可是要傷了名聲。」

: Y! J  c0 H6 j+ F, K　　「好了，老爺快去見五叔吧，五叔陪著歡哥玩了大半天。」
0 U6 W  }& j  w6 B
　　在張氏的催促下，姚宜聞站起身，「我過去看看。」

　　張氏將姚宜聞送出門。
( k: x2 ]; S& J5 p: J7 h
　　轉眼的功夫，就下了雨，一滴雨落在張氏的衣領裡，張氏皺起眉頭，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
# x; y$ L* s1 N  ?- `+ l
　　……

　　大雨滂沱而下。
* v5 R+ q' e' Q- v  Q5 c9 |0 T. h
　　泰州府一整天都在下雨。
- {+ [& Z2 k' e0 I: r3 X
　　二老太太閉著眼睛彷彿昏昏欲睡，屋子裡的姚氏族人互相看看，姚宜州低聲道：「母親，族里長輩都在問您，這件事怎麼辦？」

　　二老太太這才醒過來，看著大眼瞪小眼的族人，「這還不好辦，欠債的還錢，欠米糧的去要米糧，你們和三房的事自己去解決。」

　　三房如今是丟了借票，米糧也被朝廷查抄，這些平日裡跟著三房賺黑錢的族人現在好意思找到族裡。

! d. L3 y4 w2 Z2 q; w, E　　「我們去找三老太爺。」

　　二老太太從心裡頜首，這就對了。

) C& j( \2 z% W  B　　要的就是這句話。

) _  n6 i5 D& z# w. ?　　送走了族人，姚宜先一家跪下來，「多虧了二老太太，要不是二老太太哪有我們一家抬頭之日，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三房的事，議論我們慧姐兒的人也少了許多。」
: T# t- m7 r& T- d! P" y, g
/ {; a' G7 g; t7 f/ Z; r! P　　「不要謝我，」二老太太道，「該謝婉寧。」
3 M7 K" l2 P6 x3 _9 b
　　該謝婉寧，沒有婉寧，姚家一族照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要怎麼樣。

　　桂媽媽歡歡喜喜地進門，「老太太，廚房裡問呢，是不是該下餃子了。」

4 s5 }( v% O0 f& ?　　該吃餃子了。

. l0 K( f6 ^  G4 f0 v* N　　姚婉慧上前服侍二老太太坐起身。

% G( t4 P/ k+ F* e1 s* B　　二老太太覺得心裡十分的舒暢，「今天都留下陪著我吃餃子，這些年也委屈你們了。」

　　姚宜先和族兄們互相看著，「老太太這是哪裡的話。」
, t/ F1 ~3 ?8 F! E% \! l6 H8 N1 C
# b" p' p. u3 [; e% W$ }2 y8 k/ q( H　　姚家堂屋裡頓時歡聲笑語。
- O$ @% M% ~  o
" Y( U4 z: y  \7 M　　二老太太道：「我讓人從泰興樓拿了點心，將孩子叫出來吃點心。」
7 z+ _' M2 p% j; ^( X  Y
. _) z$ j& Q0 D% @, {9 @　　桂媽媽帶著人將點心擺出來，族裡的孩子們頓時在堂屋裡跑來跑去。
) i' ^/ ?' T+ b8 H% z# ~% Z
　　二老太太看向屋外。

　　大雨不停地落下來，也不知道婉寧在哪裡。
! p; l( f& B* z# h8 X
　　……

! e( K+ e, e4 N9 X( H" B　　雨點不停地掉下來。

- E( G/ ?' F; u) r　　婉寧站在馬車前，看著眼前這所小小的院子。
- Y5 j" t$ B# ^7 Z# @
4 D5 m  h3 t& Q% g4 y0 j7 o0 {0 ]　　母親回到沈家之後就住在這裡。
$ P# e. m) V7 m' R
　　不一會兒工夫，院子裡的媽媽出來道：「七小姐，娘子請您回去，七小姐好不容易才在姚家立足，萬萬不能在這時候落人口實，娘子一切都好，收下您送來的東西，這就行了。」

　　沈四太太看向婉寧，「已經下雨了，我們先回去，明日我來跟你母親說說。」
/ |0 n9 c8 A$ ]
　　辰娘還不知道婉寧已經長大了，不是小時候那個任人擺佈的孩子，所以才會這樣害怕。
$ R) M7 F1 u3 f5 }- G( ]8 U0 n! O. _
4 L8 v5 ~( m6 C% O5 B7 R　　沈四太太不由地嘆口氣，凡是母親都一樣，小時候怕照應不好子女，等子女長大了，又怕連累他們。

& q8 O! j/ s2 Q! \　　辰娘現在處境不好，若是連累了婉寧的名聲，婉寧要怎麼嫁人。

　　女人不能有門好親事，這輩子就完了。
! `: t4 Z1 {  S1 z0 _1 x/ T! H% ]
" Z& m( ^& p% o6 A" d) [  z　　辰娘還想婉寧能嫁進陳家，陳家是書香門第，要娶的媳婦絕不能在禮數、德行上被人詬病。

( g4 N6 t  |7 [' u　　「你母親已經知道了你的心思，這就行了，」沈四太太勸說婉寧，「來日方長，等過幾年你安穩下來，你母親也就能見你。」
2 A3 V) O' Z4 [; q- ?  U1 V
7 _. H. \# h! t　　婉寧知道古代的禮數，要對被休了的母親不聞不問。

$ K& w$ T7 o0 p6 O　　骨肉親情抵不上一封休書。

7 T- X* G. P. C+ s) X9 K　　這是她永遠不能苟同的地方。
: T  u8 H5 W! m/ S8 |  O0 p* i) r
　　她並不怕被人議論。
  n2 y3 C7 K8 {
3 b: T% B8 a; n- A: D. O0 H! n: _　　如果她怕這些就不會反抗祖父，也不會一路到揚州來見母親。

　　雨越來越大。

　　沈氏在屋子裡團團轉。
1 A4 `. M; V" G
' L+ l3 j+ h2 K) s2 g- F/ W　　「娘子，要不然就見見七小姐，這裡是揚州不是泰興，不會有人知道。」周媽媽輕聲勸說著。

　　穿著半舊醬色褙子的沈氏慌張地坐在椅子上，她每日都會想起婉寧小時候的模樣，最喜歡靠在懷裡聽她哼歌，她唱的不好聽，婉寧卻喜歡，肉肉的小手在她胳膊上拍著，說不出的高興。
( J& \2 H( Z, T: u* e3 X
　　那時候她怎麼也想不到她會見不到女兒長大。

　　女兒……

　　她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再見女兒一面，她日夜祈求能有這樣的機會。

　　可是現在她卻怨恨自己。
! c1 G$ _' p& I. d) o6 d7 r
　　不該這樣。

　　不該這樣奢求。
: |& `% M" o2 V4 @
1 t! ~: w9 t- \: b, b& J: N) F　　「你不是說，姚家族裡有人跟著……她們都會知道，紙裡包不住火……」沈氏臉上如同蒙了一層黑色，說不出的頹敗。

　　「姚老太爺不會饒了婉寧。」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姚老太爺睚眥必報的性情。

; R; l! k* c+ T' e/ G　　她已經是個廢人，不能拖累婉寧。

　　周媽媽不禁眼睛一紅，娘子早就將這些想的清清楚楚。
( n8 C* N  C$ X' Y3 D; ]
　　「只要婉寧都好，我就知足了，這樣就很好……」沈氏望著外面喃喃地道。
8 N: T1 F, ?% J/ [
　　……

　　「小姐，要不然我們先回沈家……」童媽媽也忍不住小聲勸說，風很大，七小姐的衣服都已經濕了。

　　所有人都小聲勸著。

& U0 C" a+ `4 f) }: u, l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婉寧看向緊緊管著的大門，是啊，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 G  f) p6 I9 L; {; u
　　婉寧提起裙角，慢慢跪了下去。

　　青色的衣裙浸在了泥水裡，小小的女孩子就這樣端端正正地跪著，好像無論怎麼樣她都不會起身，她那雙清澈的眼睛緊緊地看著黑色的大門，目光是那般的專注。
2 H1 ]0 S* ^; G7 y' R
& t* G4 [6 Y* w$ i4 f/ f　　「小姐……」
. g2 }3 ?$ p3 S% `+ L. A9 H
　　「婉寧，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 `" z# N5 u5 ?
　　無論是誰都不能讓她動搖。
$ T0 c: L: k5 @  a+ Z9 o* M0 n  m
　　她要見到母親，只有她這個女兒知道，怎麼才能見到母親。
& P: i3 A) i7 z5 O: a+ _& U2 }

sanji32

第七十一章 感動

　　小時候不懂事，會因為沒有吃點一塊點心而難受，還會因為見到一隻蟲子受驚嚇，自己尿了床也會哭個不停，就連睡一覺醒過來，發現還困著也要熱熱烈烈地大鬧一場，吵個天翻地覆。

: p# E$ c3 L  I. L' z) B- b3 ?　　這就是小孩子。
* ^: ~- s$ V, P$ A) U8 J4 V
　　那些毫不起眼，小到看不見的理由總是讓她很難過。

3 _5 b* l5 K7 h* Z　　她難過起來，很多人會來勸說。
' U$ o' |% K! z* Q* k0 h$ \: j
　　乳母、下人、大家拿著各種玩具逗她開心，都沒用，她依舊吵鬧著。

! M, G7 w7 w2 d: ?* X　　只有母親真正在乎她在想什麼。

0 `! r% P  e  T* ~" E+ s2 m: f　　只有母親將這些不起眼的小事，當做大事放在心上。
( @6 w" ^. t1 \* C/ Y& O/ e$ ]2 _
& K; e, |" k9 ^; |- B0 {3 d$ {　　母親會第一時間拿來點心，讓人抓走蟲子，將她抱過來放在肩膀輕輕地拍著，哄著，讓她歪著頭再安睡一會兒。

7 @& X4 V. j+ N　　只有母親，真正在意她在想些什麼。

7 S, K7 p9 d1 C) {# K% q+ |$ Z+ H　　人這輩子能得到的東西不多，最先有的是母親，最害怕失去的也是母親。
& c6 Q- I! u# Q& l' _% U. V# ^3 q
　　如果有母親在，她就可以肯定一件事，只要她過的不好，就會有人心疼，只要她身處困境，就會有人擔憂。
: b. Z1 f8 V1 b  ~% q
# m+ B& F4 A* c8 `4 T- R4 T4 D　　她讓自己不快活，總有一個人會比她更加不快活。

/ }0 r2 I1 T" L# n& c　　她讓自己難受，總有一個人在她更難受之前會伸出手來。
+ o) [! }" j* S
　　這就是母親。

$ j& r' g0 X; C8 y/ C- e) g　　所以，她就算什麼事也不會做，也篤定怎麼才能見到母親。

　　天下的兒女，都知道怎麼才能讓母親心疼。
; \7 d; g1 ~. F
7 k" d: w, y( r0 H, O1 c　　她不是一個好女兒，卻是一個懂得在母親身邊撒嬌的孩子。
7 S" g8 d6 F9 `" O( y
8 \+ C9 ]- S+ [2 s' Z/ q6 ~　　於是她跪下來，就在雨幕之中，讓大雨淋在她身上，她的眼睛被雨水打的有些疼，兩腿被涼水浸得有些刺骨的麻木，但是她不在乎，只要有個人知道她冷的瑟瑟發抖，在雨水中跪的筆挺，她就心滿意足。

- B" x( _2 c9 Y　　總會有人心疼她。

　　所以愛兒女的父母永遠都鬥不過兒女。
9 I8 b# _5 x* l: r6 ?
　　婉寧從來沒覺得被大雨淋著，她心裡還能這樣暢快，這樣高興。
$ a! x) l9 J/ F
　　童媽媽不停地去敲門，大門總算又打開一條縫，裡面的下人看到跪在地上的婉寧，頓時嚇得又合上，慌慌張張地向內宅裡跑去。
5 B' }0 l( N9 g# |7 `9 X9 ]
　　沈氏正打開衣櫥，衣櫥裡只有一個用漂亮的碎花布包了好幾層的包袱，沈氏將包袱打開，裡面全都是她給婉寧做的衣服。

　　沈氏慌手慌腳地整理衣服，彷彿這樣才能讓她安靜下來。

2 S* S$ C- R8 u/ R* ]6 r　　「娘子，」周媽媽進來道，「您快去看看吧，七小姐在門外跪著呢，這雨下得多大啊，這樣下去可是要落下病。」

, v& ^) w1 n7 [* M　　沈氏一驚心就想被扯了一下，轉頭看向窗外。

　　大雨滂沱，樹葉都被雨水打落了一地，婉寧那麼小的孩子，怎麼能在雨水裡……還跪在地上。
  [! ^0 ~+ s/ _2 @/ Q% Z1 B+ n
$ R' q& }/ O6 y9 o4 ~$ w　　沈氏的眼睛霎時紅了。

　　顧不得周媽媽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大雨冰涼地落在沈氏身上，沈氏卻渾然不覺，她幾乎在雨中跑起來，到了門前，伸手拉開了門。
1 y: A, W& P9 d1 S* G1 o: C
　　四目相對。
' G6 x  }4 C" c
, M& a7 A  e3 b　　女兒那張讓她日夜思念的臉就在她眼前。
& q3 o+ [9 }2 J: U* H
" v6 K9 b. l+ `. _" h　　雨水將婉寧澆得不成樣子，她卻還能看出來，那五官長得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那麼親切，讓她整顆心都熱起來。
* ?6 w8 G0 h+ H% ]
　　婉寧小時候怕黑，到了晚上就拉扯著她的衣角，她走到哪裡婉寧就跟到哪裡。
/ h! E$ z9 z3 v) U. P
　　現在婉寧不怕黑了，怕的反而是她。

: J1 L0 C) @- t　　她的女兒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 ]9 c- v  k$ o' L$ ^& f3 q+ A
" N. `; O( w5 V) {: _　　沈氏已經分不清楚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滾燙的淚水。

　　「婉寧……」沈氏顫抖著張口。
/ [: B3 w4 s# Z, c5 a( p3 [, |
) B8 ^# \) W: c8 h- I" F　　……

  b$ y1 j% u7 V　　沈氏和婉寧回到屋裡，下人頓時忙碌起來。

　　廚房裡煮了薑湯，燒了熱水，婉寧笑呵呵地洗過澡裹著被子喝薑湯。
; M* o- p& B9 ?7 U2 G! A
　　看著相聚的母女，沈四太太眼睛紅了又紅，擦了擦眼角才道：「娘那邊婉寧已經去過了，娘說，今晚就讓婉寧在這邊住，從祖宅那邊已經撥了人手，你們放心，我都會安排的妥妥噹噹。」

　　沈氏點了點頭，問起沈老太太，「母親怎麼樣？」
0 u# x* n$ I% B) n! l1 D
　　沈四太太就笑起來，「見到婉寧別提多高興了，本來前陣子感了風寒，這樣一來彷彿也好了不少。」
) P: X$ S6 e- P* V
　　沈氏輕手輕腳地幫婉寧擦著頭髮，「哥哥沒跟著一起回來？」

" {( a( `, d+ d0 T# N% o+ s　　沈四太太道：「沒有，跟昆哥留在泰興，是大伯送我們回來的。」
: q" W& a+ W1 x0 Y
' F9 E* }5 P8 X) l1 d　　婉寧聽著母親和舅母說話，依稀回到了多年以前。
+ p$ b5 |. T  y6 a' s" Y
* u  G0 K7 D; |　　「昆哥在泰興？」沈氏頓了頓彷彿不經意地問。
0 k# f6 O# ?. ^9 {: H) H
3 ~; \( s9 U- Y# j+ c9 b$ J" X　　沈四太太點點頭，「本來也要跟著回來，泰興縣裡來了一位好先生，我和老爺想著送份禮物去請那位先生幫忙給昆哥找個西席，結果昆哥聽了婉寧的話，就要留在泰興，說什麼也想去見見那位先生……」

+ I+ C2 H: }" u* m# n　　婉寧能感覺到母親看她的目光中帶了些許欣慰，「這孩子，倒會教弟弟了。」

　　「可不是……」沈四太太生怕說漏了嘴，忙轉開話題，「你們母女倆見面多說說話，我就先回去了。」

$ w- f; g% Y9 d3 T. l% H　　外面雨小了很多，沈氏就沒有留沈四太太，「趁亮回去，免得路不好走。」
1 q& n3 a% v  g4 c; s: v
0 q; z& O# |# @. ?. [& ~& s5 C　　母親沒有再攆她和舅母一起走。

　　將舅母送出門，沈氏從周媽媽手裡接過湯，「快來將這碗湯喝了。」
2 r/ h4 \2 y( C9 n
　　婉寧接過湯碗，將甜滋滋的湯喝了躺在沈氏腿上，沈氏開始安排下人熏帳子，等到屋子裡都收拾好了，沈氏看著婉寧尖尖的下頜，細瘦的肩膀，就掉下眼淚來，「我從姚家出來的時候，你爹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你，我是萬萬沒想到，才幾年的功夫，他就將你送去了族裡。」
5 C+ G# S; M8 Q9 z
　　母親是信了父親的話。

3 a# k0 [; @' Q0 E　　「說你推了張氏，怎麼可能，他這個做爹的竟然不信自己的女兒，就憑著那女人亂說。」

　　過了這麼多年，被冤枉時的難過早已經在婉寧心裡去的乾乾淨淨，婉寧轉過身，將下頜抵在沈氏的腿上，「母親跟我去京城吧！我們分開那麼久，早就應該團聚了。」

2 [/ ]: h0 ~! J5 \) Z1 [# `  i　　沈氏怔愣在那裡，「那怎麼行，我……現在……」

　　「只有母親是一心為我思量，」婉寧拿起沈氏的手，沈氏的手很暖和，「在族裡這幾年，我就被關在繡樓裡，好不容易去園子裡，卻被人推進了池塘，要不是有客人在，我早已經被淹死了，父親對我不聞不問，母親還指望姚家能給我說門好親事，陳家……那門親事，祖父心裡自有思量，絕不會落在我頭上，難道母親還沒看清楚，現在只有我們自己才靠的住。」
2 Y1 I9 a# N: I; `
　　婉寧怎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眼看著沈氏在思量，婉寧接著道：「母親在這裡，我也擔憂，倒不如我們母女在一起，互相依靠。」

　　沈氏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讓我想想。」婉寧的話有道理，可是究竟還有些孩子氣，她已經被休，怎麼能光明正大地和女兒一起生活。
1 D  h! f" m: C: ~( L( h
　　「母親不知道，前些日子祖父說要將我送去家庵，還要將我逐出姚家。」
( J8 w1 ~# f5 {+ P. o  [# G% i# }
* O3 a0 M1 s- g1 Z1 J　　這些事不讓母親知道，母親永遠會覺得她留在姚家聽話才會有好日子。

　　沈氏睜大了眼睛，「他們怎麼能這樣……」
. \( d1 p, q1 b; _0 }0 p; @2 w
　　要讓母親徹底會姚家死心。

　　幾年不見母親的頭上已經有了白髮，她能借此想到母親度日如年的生活。
% G) A0 s/ K) R1 t5 X
) z9 K7 {( J  m6 r" f/ N0 N7 @　　「母親相信我。」
( P: D* b+ D0 X& R! U
- F! Z2 W. I8 T: l% S　　沈氏聽得婉寧的聲音轉過頭來，婉寧那雙清亮的眼睛裡滿是堅定。

　　「從此之後，我們只會越來越好。」

　　沈氏流著眼淚，終於點了點頭。
, y$ P$ B# v! {8 M
　　……

　　婉寧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鼻端是香噴噴的點心味道。
7 u6 X1 Q/ t- R9 Q! e
　　沈氏撩開簾子進門，看到婉寧露出笑容來，「再睡一會兒，不著急起身，吃過飯我們去祖宅給你外祖母請安。」

　　沈氏換了件青色的褙子，頭上戴著只玉簪，臉上也施了薄粉，看起來比昨日精神煥發了許多。
! E: n4 V& A* R- k# E
　　在婉寧的記憶裡，母親是個很要強的人，雖然祖父一起看不起沈家，母親還是將手裡的沈家產業打理的很好，後來父親一直以書香門第的規矩來約束，母親才將手裡的鋪子賣掉了兩間，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
0 \, k* r, I/ r* l  X
　　母親心裡是想好好做個姚三太太，只是祖父、父親不這樣想。
5 ^2 ]6 e" J) f" Q2 @; L
5 Y2 b+ S* Z2 ]7 l　　父親納妾之後，母親心情不好，每日也荒了打扮，只是常常和她在一起。

. F4 t$ P7 W) C) j; {　　這樣一直委曲求全，換來的是父親的休書。

: e8 V# k! k: L/ C  s" d( \　　其實母親很漂亮，有江南女子的婉約，眉目中又不乏綺麗，這兩年雖然憔悴、蒼老了很多，打扮起來還是很好看。
7 c6 K- V' c6 i: I
　　婉寧坐起身讓落雨伺候著換了衣服和沈氏一起吃過飯，沈家的馬車也準備好了。
1 v3 i" K: ]7 R( D: Y4 x' c' |& n# [
　　母女兩個坐了車到祖宅。
; w5 V! X, y: v7 }3 h( z* M
　　外祖母早就在屋子裡等著她們，見到了母親和她，外祖母的眼睛也紅了，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一把拉住了母親和她，「我的兒，你總算願意出門了。」
* ^/ G% I/ ^( O, ^
　　母親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靠在祖母肩膀上哭起來。
" Z# E# R+ J3 k- W4 [
$ q1 E2 L8 D" r6 A　　祖母不停地勸說，「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也該放下，那黑心腸的人你還想他做什麼。」

　　屋子裡的女眷都跟著又是哭又是擦眼淚。
- A3 h/ y6 K  K8 r3 U5 \
: L: X* ^/ @: l- X　　沈氏哭了一會兒，只覺得喉頭發甜，轉頭不停地咳嗽起來。
; t5 ?. _% x$ K, i8 s# W) e) V
　　外祖母道：「快，請郎中過來看看，這病已經斷斷續續一年了，這樣拖下去還怎麼能好。」

6 C4 D/ u& T7 q　　昨天只顧得相聚，婉寧沒發現母親還生著病。

; D) m2 h6 I3 Z( e; a　　沈氏忙搖頭，「沒事，沒事……」

* q! ?& \0 U$ @! x　　外祖母卻不依，「從那邊搬過來到我身邊住，我要看著你將身子養好了。」
& ^/ _. E9 Z2 o' H7 X2 F
; {' E" s8 v1 p% R; K; G/ _　　外祖母說著話，簾子掀開，有管事媽媽進了屋，管事媽媽手裡拿著一摞賬目，見到屋子裡的情形就將賬目放在一旁……

# M1 o" P% q! `% v% x: I  Q　　婉寧看過去，這應該就是外祖母說的京城裡沈家鋪子的賬本。
$ Y! R3 b. ^+ C7 ~/ F' r0 m- N
$ l! k' _, E/ p% i* m$ S　　外面忽然傳來聲音。
5 O2 F9 |4 o  v5 n
8 w* h: u8 K8 f3 a　　「讓開，我要去問問老太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沈家的事難道要聽一個外人的。」

sanji32

第七十二章 質疑
3 ^. D+ E; g- m
* v7 V' Y$ }/ d  i( [( T& Y6 \; s+ X3 h% P　　沈老太太看向婉寧，「快去屏風後躲一躲，免得被人看到。」
! @( Z" s  G: {4 L" B
　　婉寧從泰興到揚州，沈老太太都做了仔細的安排，沈氏一族裡知道的人並不多，沈敬賀也在沈老太太面前說過，絕不會說出去。怎麼轉眼的功夫就讓沈氏族人都知曉了，這樣一來，姚家聽到風言風語要怎麼辦？
1 g8 _) e. M8 E/ i
1 v5 q6 b6 D  \, F0 e　　沈老太太想到這裡皺起了眉頭，擔憂地看了婉寧一眼，卻發現旁邊的婉寧臉上並沒有半點的慌張，而是施施然起身向沈老太太行了禮，才帶著童媽媽去了屏風後。

　　沈家下人將外面的沈敬琦請進來。

　　沈敬琦顯得有些激動，進門向沈老太太行了禮，下人搬了椅子，沈敬琦也不坐，就站在屋子裡。

2 m3 v  l* B- M* U/ \8 M, x　　沈老太太神情自然，「老二今天怎麼會過來，你父親怎麼樣了？前日裡我請了藥王符，又點了一盞燈，盼著你父親的病早些好。」
6 S+ Q0 l4 ?0 ~7 |' N3 A* M: M0 ~2 L
* `- y$ q7 G* J2 p9 h　　沈敬琦一臉的感激，「父親已經好多了，我和哥哥不常在家，多虧了老太太照應。」
; b1 d  k( ~: ~: u/ @- ?1 E
# F  z* \+ m' {; |( [& d　　沈敬琦是族裡二老太爺家的二子，族中行二，是沈敬賀的弟弟，平日裡押送米糧去邊疆換鹽引，常年在外奔波和妻兒也是聚少離多。

/ i1 B4 S/ ?6 q# S　　就因為辛苦，在沈家族中頗有些聲望。

　　沈老太太緩緩道：「你們哥倆辛苦我老太太怎麼能不知曉，我們這一房人丁稀少，要不是整個沈氏一族上下一體，也沒有如今的家業。」

  u$ D- p; o- M& J; y/ ~　　見到沈老太太，沈敬琦的眉頭鬆了些，賠禮道：「不是我要打擾老祖宗，只是有樁事，想問問老祖宗，京裡的店舖是不是不準備兌出去了，要留下來？」

　　沈家是靠著走鹽發家，和姚家結親之後陸續在京中開了八九間鋪子，有的賣胭脂水粉，有的賣些米糧，還有的賣錦緞，前些年也有興隆之狀，這兩年卻慢慢地衰敗下去，如今沈家的鹽業生意不好，更被這幾個鋪子拖的泥足深陷。

　　「我們族裡沒有人手過去打理，那些鋪子留著真是拖累，將幾個掌櫃調回來，這邊的生意就輕鬆不少，」沈敬琦說著頓了頓，「老太太不知道，今年鹽引換得有多難，拿著賣了鋪子的銀錢多在邊疆開些地雇些佃戶，免得明年沒糧換引……」

　　這些事是早就說好的，怎麼說變就變了。

　　哥哥從泰興縣回來說京裡的鋪子不賣了，他追問為什麼，哥哥卻一臉的諱忌莫深。

　　他不肯罷休，一直問，哥哥才說起了辰娘的女兒。

　　姚七小姐。
+ ?. C8 j% G/ w6 R* c/ J& ^
　　姚七小姐說，鋪子不要賣。
( i) Q  @: x, k* p: W! |
  a" ]0 ^8 P9 b/ L1 d# U' }! Z9 Q　　憑什麼，不過就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連沈家人都不算，竟然替沈家做起主來。
% `  I7 J( e6 l1 d
　　想到這裡，沈敬琦就一頭怒火。

. ^8 g6 c# ^6 ]+ d2 u　　哥哥勸說不讓他來找老太太，他怎麼能忍得住，趁著哥哥出門，他就帶著人到長房來。

# o: f  |" f8 v) R! {　　雖然說沈家家業是長房打下的，沈氏族人卻也沒少跟著辛勞。
4 P* `2 c) f9 R( ^: Z
2 l8 [2 X- w* r% f　　他就不信了，他還不如一個外姓的小姐。

- X% Z5 g/ J. k9 v6 f　　沈老太太嘆口氣，「這些事我都知道，所以才讓人將往年的賬目都拿出來。」

　　沈老太太說著看向八仙桌上的賬本。
- I1 U+ g9 `" T/ }
　　厚厚的賬本摞在那裡。

6 Z' z! a. X5 a# l　　這賬目要給誰看？那個十二歲的孩子？
* J4 }* f! @, ^0 N% p+ H
: p, m0 ?$ q$ u6 }' M　　他是知道姚七小姐幫忙，讓哥哥少了牢獄之災，但是不能因為幫了一件事，就插手管上整個沈家。

5 f) T  P" I  C" x　　他吃的鹽比那孩子吃的米都多，他還不敢下決定，那孩子怎麼敢。
0 |/ x5 [1 ]7 G$ M5 e( q
　　不行，絕對不行。

　　如果他不站在這裡說清楚，他就不姓沈。
0 {3 d: C) W8 M7 e% s3 e
8 g5 M% P, u  j) Y0 ^* n　　沈老太太道：「到底行不行，還要請人算算再說。」

　　「老太太，我們已經算了兩三年，還有什麼好算的。」

　　沈敬琦的反應很大，這讓沈老太太沒有意料到。

　　沈敬琦道：「現在不做決定要等到什麼時候？賣鋪子要有個時日才能做好，春天就要開地，銀子從哪裡來？」
+ p0 z1 Y6 i: w! a  X1 l  {; l- I
  e, B& ~4 U( S9 u　　姚七小姐分明是什麼都不懂，在這裡亂攪和，自從老太爺去世之後，長房就算衰落了，四弟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將這個家管的亂七八糟，要不是他和哥哥支撐，沈家在就敗下去。
, R4 l. H6 ], |# g. d  f2 U
　　說什麼總會有轉機，除非長房老太爺復生，才能救沈家。

$ u6 C3 N" T; W5 }　　沈老太太看著沈敬琦，「平日裡也是個穩當的人，怎麼今天毛躁起來，關幾家鋪子哪裡是小事，要仔細思量。」

  o' r1 a' ?, N7 \+ I　　沈敬琦看了一眼旁邊的辰娘，「老太太這麼說是不是為了辰娘？」
! e( s7 [8 B4 U( o
; e/ _# ~$ y( ], T, g# h) s5 `9 o8 s　　「怕辰娘將來無依無靠，所以才籠絡著姚七小姐。」

　　沈敬琦不等沈老太太說話，伸出手來，「我沈敬琦這裡發誓，雖然辰娘出自長房，我們二房後代也會供奉辰娘，不會讓辰娘孤苦無依。」
2 k2 R, `1 B7 y: m' X0 `7 y4 b
　　沈老太太皺起眉頭，「你這是聽了誰亂說話？辰娘用不著你們二房操心，我活著我照應，我死了還有你大哥，還有昆哥……」

　　沈老太太的神情多了些威嚴，沈敬琦表情不禁訕然，「老太太，我不是這個意思，」說著頓了頓，「老太太就算將京裡的鋪子都交給姚七小姐，以姚家人的作風，將來也不一定會被姚七小姐所用。」
% ?0 {4 z2 V" o, L: m) `: T
　　「老太太和妹妹是身在其中渾然不覺，難道不明白姚七小姐為什麼會這樣說？」

　　「她一個孩子，做成了一件事就自詡聰明，想要插手沈家的事，這些不過都是小孩子心性，她沒在沈家長大，對經商也半點不通，要了店舖能做什麼？說不得是上了姚家人的當，當年辰娘將店舖開到京城，還不是落得那樣的結果，有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千難萬難。」
+ S7 K: V0 }  W0 p- [8 V: v
　　沈氏皺起眉頭，沈敬琦的話說得太重了，現在站在那裡一臉急躁，別人說什麼他都會反駁過來。

　　她印象來二伯父家的兩個哥哥都很好，才幾年不見怎麼變成了這樣，難道沈家這幾年的情勢真的非常不好？
( S. \, z4 I2 y- l
　　沈氏對上沈敬琦的眼睛，「京裡的店舖一下子都關了，京中來往的賬目都要清理乾淨，二哥算一算銀子還能剩下多少？夠邊關開荒的不假，若是揚州府聽說我們家在京中關了鋪子來倒錢，都要將錢莊裡存的銀子拿回去要怎麼辦？」
$ |( z1 @9 v8 [8 G: \% M
　　「我們家在泰州府遇到漕米的事，絕不是偶然，有人已經盯上了沈家，只要沈家有個風吹草動，就會有言語傳出來，這一點我們也不能不防，所以婉寧才會說服老太太將賬目再清算一遍，不能直接眼前之急。」

" M' c, e. I7 I9 C, f　　沈敬琦聽著沈氏說的這些話。
) ~0 b) A. `; O% A
- _' p6 Q: q5 q& t# b: D# ^　　這些都是婉寧說的？
3 [+ Q, Z! A+ L; X$ q
2 p5 o! }+ e( b  [0 ^$ N　　還是辰娘為婉寧遮掩？

　　如果這是姚家設下的套，沈家不是趕著往進鑽。
4 B$ n" ~7 b( J' F7 b; x9 F1 B" u
　　沈敬琦正想著，只看到屏風後有人影一閃，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
& o5 `4 i0 R! X7 Z1 m! m* o
　　穿著黃色的羅裙，粉色蘭花褙子，梳雙髻，一雙眼睛如星辰般明亮，微抬著下頜，大大方方地和他對視。

0 q% H" c9 I' W) y) F" W! S5 ]% k0 e　　沈敬琦還沒反應過來。
1 y: d/ Y1 b5 d$ j
& j% \' F9 [' U　　婉寧已經行禮，「婉寧見過二舅舅。」

　　聲音清脆，眉眼中的神色明麗迫人，並不像養在閨中嬌弱的女子。
9 p" [. M$ x# r. d/ E9 ~% P0 z/ v' ~/ Y
/ G/ i% s( v6 z9 K+ g　　婉寧，這是姚七小姐？

　　既然是姚七小姐，定然在屏風後已經聽到他方才的話，臉上卻沒有半點的氣憤和急躁，而是淡淡的從容，放佛早已經料定一切。

　　姚家的小姐，竟然這樣來到沈家，沈敬琦不由地有些錯愕。

# [% e8 q# q5 Z- \, H　　婉寧不等沈敬琦說話，「二舅舅為什麼要賣掉京城裡的鋪子？」

　　他方才已經說了，「自然是為了保下鹽引，我們沈家是靠鹽引起家。」
- v# _9 V  L4 t3 J  h3 |
4 e4 C! d' _) F8 M　　這樣簡單的事，還用他說嗎？很多商賈都是興家之後買賣就做的雜起來，最後算來算去，那些生意都是中看不中用，真正賺錢的還是本來的買賣。

( v1 o( h+ F& _1 J4 f6 U　　婉寧點點頭，這話聽起來好像沒錯。
  L% K- E7 {; X* N: e+ I
) G( W( O1 ~; n; s　　人人都說沈家是做鹽引起家，無論沈家做什麼，都被歸為鹽商。
" y* z( N3 [" ^: Y0 v9 |0 }* z! y
7 u$ j4 Z# y3 O: y+ s, F5 K& y　　婉寧搖搖頭，「我們沈家不是靠鹽引起家，我們沈家買過豆腐，做過貨郎，就算沒有鹽引生意也能興家，因為沈家靠的是審時度勢，靠的是精準的眼光，別人沒有用米糧換鹽引時，沈家千里迢迢送糧食，那時候祖父還不是被人笑話。」

　　「本來能開舖子賺錢，為什麼要長途跋涉送米糧。」
  {) f3 t  z( f6 G: Z/ ?2 P
' [  u: S' O  N3 k　　「二舅舅我說的對不對？」

6 y2 \- G7 o* q# t& }" M　　沈敬琦頓時想起那些運送米糧風餐露宿的日子。

　　無論風雨，沈家的商隊都會準時將米糧送到，他們也有飢腸轆轆在路上行走的時候，也有為了趕時間連吃喝拉撒的時間都沒有。
% ?3 s1 b& U) Y# r8 @5 A
, r  U4 v/ y# p4 n- x　　一支商隊，那麼多的人都靠著這個來吃飯，不止他有妻兒老小，所有的人都有一大家子要養活。
9 P- J: @$ [$ K& {/ M8 r
! @, d7 S7 G2 J6 N7 x; Q　　每年都有死在路上的人，他們圖的是什麼？圖的是沈家的名聲。

　　所以他才會著急，他們不是那些在家等著擎祖業的子弟，如果是那樣，他不必在意一個小孩子的話。
" C" j2 E$ [7 ?4 g
+ D) c" p* ]; y0 w. ]1 v　　不必據理力爭。
0 C* i& y. f+ K
6 k. A2 O4 o' ~  C1 K: t　　他會站在這裡，是不想內宅那些火燒到沈家商隊上來。

: {5 l2 y4 V  g3 j! t　　婉寧走到沈老太太身邊，抬起頭，「二舅舅，喝杯茶吧！」

　　讓他喝茶慢慢說嗎？
$ ]; v: {* r* m7 g
　　童媽媽端了一杯茶上來送到沈敬琦眼前。

　　一杯茶。

　　沈敬琦隨意地看了一眼，本沒放在心上，卻很快他又將目光重新落在那杯茶上。
9 H2 y' `. x6 V9 ^6 a0 O
% f+ u1 S# r3 D( Y# v; K0 e　　有一股陌生的清香。

9 ]; B/ ^& W- L; n9 a3 i　　沈敬琦不禁看過去，有些發紅的茶湯，這是什麼？

! F9 Q7 {4 x9 R9 k　　童媽媽向前遞了遞，沈敬琦接手過去，送到嘴邊抿了一口。
: _+ C) q  U+ r/ k  k
( Q" n5 m5 m* {% [$ s) `# n6 k" [　　吃起來比聞著更好。
  u( G4 R; @* f: d5 F7 _( K7 o
' {0 C5 @: [' o) p, H0 \　　從來沒有過的味道，和任何一種茶都不同。

# Y( z) H0 _! Y+ t2 Q9 z  l9 ~; H; d　　沈敬琦忍不住多吃了一口，半晌才抬起頭，「這是什麼茶？」
8 D) ]! R" I6 o! Y
　　婉寧道：「二舅舅喝過嗎？」

& K7 ]6 U# D1 ?) x  r! n　　沈敬琦搖搖頭，「像是黑茶卻又不是。」這茶到嘴裡有一股的清香，很好喝。
7 o& U6 L* N  ?" s! ]
　　婉寧道：「這是別人都沒有的茶。」

　　真的是別人都沒有的茶。

　　沈敬琦不禁道：「這茶要……賣出去？」

2 E- {& l2 G) ?* Q- X$ @　　婉寧笑道：「自然是要賣的，」
8 X4 ?/ s  P+ ^( m7 Q3 t- |
6 A3 D2 O7 n4 U, j, Q　　所以才會盤算京城裡的鋪子，才會將賬本拿出來看，看那些鋪子還有沒有留下的必要。

* ^. w! f* z) L) R　　不是隨便說說……
3 o9 A. ^# W" Y: z
* H! u0 G. Q0 P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十二歲的婉寧，說出這些話之前是經過仔細思量的。

* E7 ~. G/ ~3 H8 O$ g$ O7 z, d　　不，不光是仔細思量，她甚至手裡已經有了要賣出去的茶葉。
& k8 ~$ \: D5 u
, X: D! j+ h- a  s6 d  e　　沈敬琦不禁覺得臉上有些發緊，早和婉寧說幾句話，他就不會這樣冒失。就不會覺得，是有人指使婉寧操縱沈家。

/ a+ e* z" Y. _; [  e& s　　沈敬琦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看著一眼沈老太太和婉寧。
7 S, P+ d5 j9 X/ |
　　他真是沒想到。
, A* ]8 s' D9 b, _) `
; }4 X- v9 P0 B　　姚家會將婉寧養成這樣，不但懂得商賈買賣之術，還比尋常人要膽大，如果老太爺在世看到這樣的孫女心裡一定會高興。
! {6 \3 }" f$ L
) M3 w# x1 t) n9 G　　沈敬琦耳朵裡又一次響起婉寧方才說的話，「我們沈家不是靠鹽引起家，我們沈家買過豆腐，做過貨郎，就算沒有鹽引生意也能興家，因為沈家靠的是審時度勢，靠的是精準的眼光。」
% T9 i" Y7 H0 G8 h
2 p3 S4 D+ g4 G! L" p6 k　　精準的眼光，說的就是這茶？

　　「老二，怎麼不說話了？」沈老太太的聲音傳來，「你覺得這茶不可賣？」
+ D+ X- r8 Y- `4 m* D0 J5 S9 _$ D( y
7 Q7 T8 k2 ?" ?0 L　　沈敬琦看著童媽媽煮茶，這一次是打開茶盒子，裡面放著如同石頭般的東西。

- N; T# @1 s7 ]! \! h　　婉寧接著道：「這是二舅舅說的黑茶……」

　　黑茶做成這個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很多茶葉壓製成了一整塊。
; o  G% j6 m$ O
　　「這樣的黑茶更好喝。」

　　婉寧的聲音傳來。
  U* _) E9 g1 }! K- E
　　沈敬琦想要將那盒子裡的東西看仔細，童媽媽卻伸手將盒子蓋上。

( z" ^4 k( A& T　　在外行商的時候，但凡有個肚子疼都會嚼黑茶來吃，他對黑茶再熟悉不過，在邊疆他也喝過朝廷賣的官茶。
" T/ B. n* f- z" |+ V6 h% T- c  E
( |" a3 P5 P0 @- v8 n8 E0 @　　沈敬琦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朝廷的官茶比這個要差很多，香氣沒有這個純正。
& {0 ~4 K( D& ]6 b
0 A- ~& i1 R: a& ?: @. D* Y# d' d2 @# Y　　喝過這樣的茶，就不會再想要喝官茶。

0 M6 n2 c9 h7 \% l; _/ L9 A; A　　同樣都是黑茶，怎麼有這樣的差別。
) v, _# l* W" _
　　沈敬琦眼睛不由地亮起來，這茶別人不懂，他卻知道的啊。

$ ~2 V; f* E7 e# a2 C+ H　　真是不簡單，婉寧在內宅裡卻能找到這樣的茶。

　　沈敬琦覺得奇怪，「這茶是在哪裡找到的？為什麼從前沒有看別人賣過。」
2 `' f% E: o6 Y1 a7 q( X. b
　　童媽媽將茶端給沈老太太和沈氏。

3 Q# L. x; h5 W& j　　沈老太太抿了一口，看向婉寧，「七丫頭，你說說，這樣的茶是從哪裡得來的？」
. Z( v; `/ `6 d
　　「不會有人賣這樣的茶，」婉寧在這之前已經和焦無應確定過了，「這茶，是我讓茶工做出來的。」

　　沈敬琦瞪大了眼睛。

9 L% K" z, A. {$ ?" S　　讓茶工做出來的。
( S: M9 D& c2 D) a- [" ?, l; r
　　一個孩子能讓茶工做出這樣的茶。
: e6 r4 J, E, Y6 k
　　沈敬琦本來已經坐在椅子上，聽得這話豁然站起身，「我……我去找個人來……」

sanji32

第七十三章 臉紅

# V* y9 k3 R. L5 @/ M+ R% B　　「找個人？」沈老太太看向沈敬琦，「找人來做什麼？」
3 z" [) J  k' [+ K; `$ T3 t5 b* p  G7 D
. k, H6 G& V3 M* W! j　　沈敬琦道：「有些東西看著花哨，不一定能賣好價錢，京城裡那麼多鋪子，不可能一下子都去賣茶葉……」
6 N3 X3 F/ X% T+ y
　　婉寧道：「舅舅是想找行家來嘗我這茶？」
  U! @' f1 W( {" ~. X' ~6 U+ e
　　沈敬琦點點頭。
3 Y8 H* X% n2 Q$ y" n0 H
　　「不行，」婉寧道，「沒有正式賣的東西，怎麼能隨便傳出去。」
! Y6 G; O- ^! i( |
9 c' y2 k# P3 R3 S) {3 {) T　　這下輪到沈敬琦愣住，婉寧這話是什麼意思。

　　「二舅不想買我的茶，怎麼能讓人來查看，」婉寧抬起眼睛，徑直看向沈敬琦，「二舅別以為我是小孩子，手裡沒經過幾次買賣，就好敷衍，若是賣茶的人是二舅，二舅會怎麼做？」

# A( ]6 H9 w# \  [& t- b2 X　　如果賣茶的是他，他要怎麼做。
7 G9 ]) z- Z2 d, |
2 T. R. ^9 T  v; ]  c8 V" q( \$ t　　自然是將茶放起來，給真正的買家看，到時候一鳴驚人。

# T% x  [) I+ C& q/ h　　生意也要賣關子，不提前做好聲勢，東西也不會很快賣出去，就像這碗茶，越不想讓他喝，他卻抓耳撓腮地想喝起來。

: j" h1 \5 U) R! _　　這是經商人的毛病，只要遇到好東西，就忍不住要探個究竟，從心裡估量這東西的價值，轉念之間將東西怎麼賣，如何賣，會賣成什麼樣已經在腦子裡盤算個夠。
; _+ G3 ?, A! _
　　所以婉寧才大大方方讓人倒了茶給他，然後就將茶都收起來不肯再給他喝。
, B+ `5 E8 m% ?; c4 j
　　「我知道二舅舅從前想向官府賣過黑茶。」
1 W" Q: G2 _- E* S" M' w- D; Z
　　提起這件事，沈敬琦重新坐下來，「所以我說，茶葉不是那麼好賣的。」官府貼出通告，他想要去做官茶，用了一年時間收茶，疏通了不少的關係，他覺得勢在必得，提前收了幾千斤的茶葉，結果，沈家落選，他每天蹲著看那些茶葉從新茶變成了陳茶，讓老父親向族裡人借錢，每天在族人面前賠著笑臉……
: }1 \, |% |2 a: _* A( p
　　婉寧會比他還強？
. o) d6 L5 e* I7 W5 x
　　但是這茶是他從前沒喝過的，婉寧讓茶工做的也不一般。

2 t0 J/ f/ y! b6 G　　沈敬琦看向沈老太太，「老太太，現在和從前可不一樣，從前沈家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現在這種情形，光是揚州就有三家拿到了今年的鹽引。朝廷的新鹽法，達官顯貴可以開條子取鹽，我們家的銀錢都在米糧和耕種上壓著，哪裡能拿出那麼多銀錢來買鹽引，本來沒有足夠的本錢，再拿來做別的……」
6 S, M% ~% h3 _
　　「就說眼前，連糧食都收不起來。」

; f1 P% P. r1 l& \; z　　沈老太太聽到這裡臉上露出笑容，「誰說糧食收不起來？」

6 W9 G$ p% F- p　　沈敬琦道：「泰州、揚州府都在查漕糧，賣糧的小心翼翼，收糧的膽顫心驚，我們家是不收漕糧，就怕會有人趁機陷害……」
/ b: F6 v' O8 r2 A/ Q
( E, X0 h8 G6 b　　都將話說的容易，誰來收糧食？
2 f6 `' F0 f! g% S$ _
　　眼前的難關誰來解決？

: U4 ]% t- v  r, A. D, z' i　　如果有辦法，他還能站出來做這個惡人。

　　沈敬琦沉著臉。
. c+ y3 a3 E- h( O1 F2 Q7 T) o7 }
4 O$ s  j9 _& K  m　　「老太太，」管事媽媽進來稟告，「從泰州過來的船到了。」
* D  `/ c; s* ?$ b0 M7 k$ f, `+ g
' r& x, k- r8 J3 y9 t3 l　　沈老太太臉上有些驚訝，很快被欣喜掩蓋，讚賞地看著婉寧，「看來一切都很順利。」她都沒想到婉寧會將事情辦得這樣周詳。
% G% F5 r3 |0 J# O8 f6 w
9 ~( j2 f& X) q: }　　不是她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好，只是真應了那句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婉寧在姚家養得這樣聰明。

　　婉寧笑著和沈老太太對視。

　　沈氏不知道母親和女兒在打什麼機鋒。
% f; {/ e" x! K. q0 Z
: @7 m! Q5 C* E　　「也不用再去驚動別人，」姚老太太說著抬眼看沈敬琦，「店舖的事先擱下，你去接船吧！讓你哥哥也好歇歇。」

5 l& z; l+ U. _$ M, @　　讓他去接船，去接什麼船？

　　沈老太太道：「多帶些人手，是婉寧從泰興收來的米糧。」
- t" i; v* ^% b: L; k. p% [5 t+ N
- ~# H$ G7 f5 g3 W* H* Q　　是米糧？從泰興收來的？能有多少？哥哥和四弟都去了泰興，婉寧能收到多少糧食。

$ _3 o4 g: V( e$ d; f3 d　　他倒要去看看。

' |4 z5 P( K  E% C, Q/ U　　沈敬琦道：「用不著很多人，我讓人去家中喊幾個家人跟著去就是了。」
9 Y2 a4 j, Z8 G  R; l3 r2 I# |
　　沈老太太眯起眼睛，「那就去吧，搬完了米糧再過來說話。」
" |6 v( l1 B# X4 n, r: }
6 ]5 q8 A7 \0 l+ ?) c& ^" [　　沈敬琦站起身來向沈老太太行禮，帶著人走出了長房。
* [" G: s+ r, o  q
; @( z( `8 v! c- u　　等沈敬琦走了，沈老太太端起茶來喝了口，然後看向婉寧，「這茶真的是你讓茶工做的？這黑茶做出來可不簡單。」
& K! C% c0 j* P( p8 o' p
　　婉寧道：「要是從頭做黑茶，這麼短的時間定然做不好，孫女就是收了黑茶，只是最後加了些改動，現在只是在口感上有些小變化，算不得什麼，真正的不同還在後面。」
0 Z1 b' {& q9 L8 O. U3 }
　　沈老太太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不同。」
7 q7 g* w( L! u+ u% {
　　「時間……」婉寧笑著，「這樣做的茶，能夠長久保存不失原味兒。」

　　這是青磚茶，她也沒料到這時候還沒有青磚茶，青磚茶是重要的邊銷茶，做成這樣方便商隊長途跋涉的運輸，只要在邊疆喝過官茶的人，都應該能嘗出這青磚茶和從前的黑茶有什麼不同。
! V7 T" L& w" d- m
　　她會知道這些，因為她收集普洱茶，朋友們都說她是個品茶、收藏上癮者，因為喜歡茶她經常會看各種茶經、茶傳、地方風物誌，讓她對茶葉有很深的瞭解。
! |& K6 Z, g/ r: Y2 l
　　作為心理醫生，每日都要讀書，對什麼都要懂一些，因為心理疏導需要和病患交談，她就是靠對茶葉的瞭解，治好了一個病患，從此之後在業內才有了些名聲，沒想到前世的積累，到了後世也有了用處。

　　老天算是對她不薄。

' U- d1 c; s5 q　　沈氏眉眼展開著，婉寧說出這些話，拿出這茶，讓她覺得與有榮焉，一轉眼的功夫婉寧長大了，再也不是她心裡那個小小的孩子。
4 M% G- G6 N' q1 u& {
) U/ ?4 Q( I4 h! f& H! B1 m9 @　　沈老太太拉起婉寧的手，「那些糧食你都是怎麼收來的。」

　　「那要謝我六嬸，六嬸賣了糧食，帶動了泰興縣的大戶，而且我給其他人家的價格都是市價，大家自然願意賣。」

7 Y( E0 V! f/ w! n1 w/ e# b0 O　　再說從前在泰州收米的糧商都不敢再動，她有崔奕廷這頂帽子在頭上，收米就更容易了，舅舅推薦的焦無應又很能幹，很快就將一切都安排妥當。
9 F& ?3 h7 l7 _" W
　　總之，一切比她想的還要順利，

　　……

　　沈敬琦從內院裡走出來，一眼就看到坐在廊下的青年。

　　青年站起身，一雙微有些褐色的眼睛裡閃動著清澈的光芒，看著沈敬琦微微一笑，「怎麼樣？」
9 @4 V( Z) t  q) z8 T( f- x; Z
9 i: Z9 `' p. J! k4 [% z0 x/ t　　旁邊偷看那青年的丫鬟頓時紅了臉頰，忙低下頭去。

% T  Y- {1 p% v& x; H　　「魏疏，叫上幾個人跟我去卸船。」
3 p6 x+ g% k( s1 J7 |6 i6 i' l
( U+ \2 s, D! _) i8 P$ D　　不是要來長房和老太太商議賣鋪子的事，怎麼突然之間要卸船。
% u+ E9 y3 ^8 Z7 p6 X+ U8 q
　　魏疏道：「哪裡來的船？」

　　「泰興，泰興運過來的米糧。」
5 ~. _2 j+ G$ ], s6 w
　　魏疏跟著沈敬琦一起出門，「大老爺不是已經運回了米糧，這些糧食是從何而來？」

9 M. b6 r; n$ j: X　　沈敬琦道：「是姚家七小姐送來的。」
* j) L# R1 T# O# ]$ o
# }0 U" @: ^% V/ }5 Z* Q+ L& [　　姚七小姐，就是讓二老爺怒氣衝衝的七小姐。

$ L% E) I8 c- u1 C　　沈敬琦深深地看了魏疏一眼，又將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魏疏看出端倪，「二老爺有什麼話不能說？」

$ K, L9 ?! \6 p/ T: n　　沈敬琦嘆了口氣，「你在邊疆的時候說黑茶不如這邊的好喝。」

9 |$ H. k3 J6 m+ P, L　　魏疏點點頭，「官賣的茶葉，哪裡有新茶，運到邊疆已經沒有了新茶的清香，就算是黑茶也少了醇厚。」
) e6 A0 r" K7 l7 A. g
　　「邊疆哪裡能喝到好茶。」
# L* q- j, A* L
/ Z' P9 b8 {* u# C) {　　沈敬琦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對黑茶頗有些心得，我本是想要你幫忙嘗嘗茶……」

4 k$ T6 Q. I& _0 O' h! x　　什麼茶讓他來嘗。
9 z- o3 e7 k  ]+ O
　　魏疏還沒說話，沈敬琦已經揮手，「走，讓人搬了糧食再說。」
9 c  ]6 N2 }+ j( u
　　……

　　沈敬琦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一個人的看法一變再變。

; G7 S" g* Q8 a　　今天出門之前他覺得姚婉寧不過是個孩子，從長房走出來，他覺得姚婉寧有些商賈的眼光，見到這些糧食，他自問沈家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在這個時候，收了這麼多糧。

　　「這是哪裡收來的糧食？」沈敬琦問旁邊忙碌的下人，這都是四弟帶去泰興的人啊。

　　「二老爺，小的們也是不知曉，都是接了糧就送過來。」
+ v' z* N, p, u' Y. I/ L. q
　　不知道。

( S% I* h; c  E; a6 U* e　　不知道是怎麼收來的糧。
' s& Z* Y% b7 [2 e6 R: P
　　風吹過，雨後的天氣，讓人覺得十分的涼爽，壓船的下人都滿臉笑容。
5 `1 o7 m  |2 K" w" h; g0 ~7 o
, E$ k+ |: |  B3 V, \/ r, {: w* h　　沈敬琦看著水面和一艘艘糧船發呆。
  r6 M+ O3 o; v; p8 s+ q* k1 ^6 ]
　　「二老爺，您怎麼就帶了這些人來，這要搬到什麼時候，我們的船今天還要回去。」

! }- K+ B! `7 x  [7 P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話，好不容易回到了揚州，早些卸掉糧食，大家也好各自回家。

　　沈敬琦查看著糧食，從初見的又驚又喜，逐漸變得有些不安，他本來以為是姚家慫恿婉寧算計沈家，現在看來真是他完全弄錯了。

　　「這姚家七小姐不簡單，大老爺說在泰興時就是姚七小姐幫忙，才沒有被誣賴倒賣漕糧。」

　　耳邊傳來魏疏的聲音。

0 U5 F2 [. E% }  G% _5 r. n8 q　　沈敬琦臉上漲得通紅。

　　是他錯了。

　　他這樣揣測婉寧，真是有些太輕佻，經過了這樣的事，他哪裡還有臉在老太太面前據理力爭。
4 T! O/ N3 ~4 K. n' }/ [: d
　　沈敬琦低聲吩咐，「再找些人來卸糧。」

+ Y; Q3 D1 V; Y9 z　　……
: I& {0 w& `7 U6 t  B. v
% q$ e: x6 k* B$ l1 v5 {; z$ d　　沈老太太揮揮手，「老二今天是不會來了，我們娘兒幾個在一起說說話熱鬧熱鬧。」
8 X# v! i  T' p3 N: |
* B- M! v  B  W: z　　婉寧點點頭，她在揚州逗留的時間不多，她不能錯過崔奕廷上京的船，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買的船票。

$ ~9 m  t6 D( x　　……

; m4 W9 ~. y  K2 `　　泰興，姚家。

　　姚老太太戴著抹額靠在迎枕上，趙媽媽端來了藥服侍姚老太太喝下。

　　「老太爺要去京裡找老三。」姚老太太的目光有些僵硬。

, b/ k$ d8 @- L, E8 ]( f　　趙媽媽忙道：「那老太太也要跟著一起去？要什麼時候走，咱們屋裡還沒收拾。」
6 ]+ H* T0 y& Q- b: t
　　姚老太太一臉的譏誚，「老太爺說，我身子不好，去京中要舟車勞頓，讓我留在泰興，」說到這裡，聲音微高，「什麼身子不好，要留下來調養，就是不想帶我走，我都這樣一把年紀了，難道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如今族人都有意避開我們三房，他帶著蔣氏躲去京裡，卻將我留下受人指點。」

　　「這個罪過，是一定要讓我扛了。」姚老太太說著咳嗽起來。

　　趙媽媽忙上前拍撫姚老太太後背，「老太太別急，三老爺是老太太所出，去不去京裡還不是老太太一句話，不如讓人寫封信，讓三老爺來泰興接。」

* K2 s8 _/ T( b/ s4 V) g' e　　「那他還不動手教訓我，」姚老太太神情有些激動，「那符咒的事都不肯聽我辯解，幾十年的夫妻，我就落得這樣的結果，在外面我處處維護他，他呢？有了髒水就潑在我身上。」
% w' I* R& t8 |( d
$ e7 h5 I- V: r; L1 G% @: j' a9 }　　這件事老太爺是做的不對。

) h$ G# a9 w- G& e% N8 E" U　　但是蔣姨奶奶卻白白受了牽連。

# e7 y3 n7 v6 i- Q% N　　趙媽媽勸說道：「老太爺可能也是一時心急，六老爺被抓，家裡被查檢，老太爺慌了神也是有的，要不然也不會急著上京找三老爺疏通。」

　　姚老太太眉毛揚起，眼睛裡是一片憤恨，「說我教子無方，老三也是我生養，怎麼還要去京裡找老三，我自己兒子家裡，我還不能去了，這是什麼道理？好事他都想著蔣氏，蔣氏常年在莊子上住，依舊是他心頭上的，我就不明白，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他。」

　　說到這裡姚老太太的眼睛一片濕潤。
6 H' A0 L1 Z3 |8 e; {4 W
/ t9 E0 W" u0 n! R　　將心底裡不滿的情緒發洩出來，姚老太太心裡倒平復了一些，「二房那邊有什麼動靜？婉寧怎麼樣？」

0 ?* B0 S. X, l　　趙媽媽搖搖頭，「沒動靜，奴婢也沒打聽出什麼。」這次二房的消息尤其難打聽，找了幾個人，都說七小姐天天陪著二老太太在屋裡說話。

9 y6 d4 w6 h  [+ a. a# k　　趙媽媽道：「老太太病了，七小姐都不肯過來請安，好像二房那邊才是她的親祖母。」

　　姚老太太搖搖頭，「二老太太護不了多長時間了，等老太爺到了京裡和老三將泰興的事說了，要麼要將婉寧教訓一頓，要麼給她配一門親事，老太爺的話婉寧可以不聽，宜聞的話她不能不聽。」
6 R4 ?' `0 y3 W- y
! b4 ?/ P" e# S! ]; p1 m　　也就是說，等老太爺到了京城，一切都會好轉。
; Z6 }7 J$ u- A4 U/ R/ F& ]- M. \
　　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 c. H( @+ z0 h: K1 n! T& Z　　三老爺也能找到關係救下六老爺。

) _0 |( t& r% z9 d& _: G$ t　　趙媽媽道：「這樣一來，老太太也能鬆口氣。」

4 i1 T  `+ f# K; j/ f* w3 [　　姚老太太沉下眼睛，「若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忍一時之氣，讓蔣氏跟著老太爺上京。」

　　趙媽媽點點頭。
9 z5 k/ F# O; M: f
3 f1 z3 M8 k1 b0 B; H+ ]　　正說著話，壽氏來請安。

　　趙媽媽將壽氏請進門。

. z3 d2 Y6 U0 Q. {+ t　　壽氏顯得十分憔悴，「娘不跟著我們一起上京？」

　　姚老太太搖搖頭，「我身子不好，就不去了。」

' k) q8 m: h& ?" o7 O) z% z　　壽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老爺那邊怎麼樣，漕糧的案子要到京裡才能審，這一路上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提起姚宜春，姚老太太頓時覺得心窩如同被剜了般疼痛，看向壽氏，「給你母親家送信沒有？讓你母親家早些打點。」
5 Q3 m+ y/ y& u7 a6 o$ [1 W2 p7 e
' i3 `& y$ t2 k0 c　　壽氏頜首，「已經將消息送出去。」
% g/ A; @  c3 ]+ f4 o7 A
　　姚老太太揮揮手，「下去收拾箱籠吧，要帶些什麼東西都帶齊全，這一兩日就要啟程了。」
. }5 |9 i9 G6 @" k5 U5 G
3 |: D. ?' l. K4 R　　眼看著壽氏退下去，姚老太太又想起一件事，「老太爺從小普陀寺裡回來沒有？」

　　趙媽媽搖搖頭，「還沒有。」
7 _& p- B4 A4 {% u1 V
　　「也不知道能不能請動楊先生。」

　　趙媽媽道：「一定能，三老爺的官位在，姚老太爺又這樣誠心去請，咱們八爺又聰慧，老太爺不是說，應該能給八爺啟蒙。」老太爺準備回京之前辦好這件事，到了京城也好讓三老爺高興高興。
# H: @3 z3 C/ C& N

sanji32

第七十四章 打動

5 m4 P2 Z% \  D7 k1 ?　　姚老太爺在普陀寺廂房等了半天也不見楊家人來喊他過去，轉過頭來吩咐小廝，「再去看看，跟楊家的下人說清楚，我們是泰興姚家，家裡三老爺在吏部做當家侍郎。」

　　這樣應該說的夠清楚了。
- a( j1 V- N9 I0 ?" R* f1 U
7 C9 h& y" D: E　　老三托吏部尚書大人給楊敬遞過帖子，三兒媳張氏托娘家向楊敬說過，京裡的達官顯貴是不少，要麼是勳貴家的子弟無心讀書，要麼是那些苦兮兮、兩袖清風的翰林院家中子弟，要論朝廷重臣，扳扳手指都能算的清楚。
7 O1 b4 s* U1 ~* v
$ w" f5 I  W, |- A, r* D! G　　將楊敬先生請回家像西席一樣每個月奉上束修，這樣的事姚家不敢想，但是在楊敬先生跟前學些時日權當啟蒙，姚家可是做足了功課，吏部尚書和楊敬愛徒曹變家素有交情，吏部尚書的兒子就在楊敬跟前學過一陣子，雖然算不上正經的師徒，也是獲益匪淺，他們歡哥能和吏部尚書兒子一樣，有了楊敬的名聲相托，就算走出去了。
. U, c7 N% W2 B6 I9 w4 ]
　　別看楊敬南京、京都的國子監他都不去任職，他圖的還是名聲。
* W/ H; l5 h+ I  i
　　去了國子監不過任個官職，國子監請不動他，他才被人高高供起來，讀書人就是這樣的心思。
! p" Y+ t0 J% c. ~4 i, d" _) Q
　　姚老太爺覺得自己十拿九穩能說服楊敬。

　　姚老太爺坐下來喝一口茶，很快小廝快步走進門，「老太爺，楊家人說了，楊先生已經歇下了，請老太爺回去吧。」

　　已經歇下了？
! L$ J. a1 G$ j8 S8 c( a, C
　　姚老太爺看向外面，太陽還沒下山，大白天就歇下？
0 U" x8 F6 R8 v  [
3 N3 {! y9 Y4 K' |7 j7 O# }0 v　　「是不是楊先生哪裡不舒服，我認識縣醫署的大夫，」說到這裡，姚老太爺站起身，「我自己去看看。」
9 L6 Q+ u: N1 v1 A: c+ M
4 z. g5 S) s# L, w- X" i　　從辰時開始，小普陀寺就開始有拜訪楊敬先生的，楊敬先生不收禮物，大家就千方百計投其所好，送些筆、墨和上好的硯台，楊家人不肯接，就都堆在門外，遞帖子的人更不計其數，可是到現在為止恐怕還沒有人見到楊敬先生。

/ m" P8 M- I0 K! X5 i% d% G　　姚老太爺帶著人走到楊敬的院子外。
% V" s1 E/ a8 t
; K0 J5 t* i: P: S( X( _" z! D　　剛要讓人去喊門，就聽到裡面傳來孩童稚嫩的聲音，是有人在背千字文，「節義廉退，顛沛匪虧。性靜情逸，心動神疲。守真志滿，逐物意移。」
5 |" t+ ^: l  l( w
　　姚老太爺的心如同被狠狠地扯了一下，楊家人不是說楊敬先生已經休息了，為什麼會有人在背千字文。

　　分明是在騙他。

4 y0 m. l" w3 P' P　　楊敬先生在屋子裡，而且在聽孩子背書。

5 e: t( ]+ w" I. O/ ^3 z% M　　那孩子是誰？
& f+ ?& p# C7 r7 j
　　難不成楊敬先生已經收了徒兒。

　　姚老太爺頓時覺得十分的焦躁，看向下人，下人急忙叫門，立即就有小廝前來，看到來的還是姚家下人，那小廝微微皺了皺眉，耐著性子，「這位是……」
7 {1 b* w: b- ^& g
　　姚家小廝忙道：「是我們老太爺。」

　　「姚老太爺，」楊家小廝上前行禮，「真是不巧，我們家先生今天覺得乏了，已經睡下。」
6 D' k# ]7 ^. R, }' Q
　　還是這樣的說辭。

　　姚老太爺順著門縫向裡面張望，隱約看到院子裡站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穿著青色的直綴，一絲不苟地在背書。
( G* ]8 q) R. S
　　楊家下人來和他說話，都沒有讓那孩子分神。
7 A4 F" K5 S5 B6 i1 G
' j9 V# E+ G9 d/ U3 `- y　　姚老太爺不禁覺得詫異，這才多大的孩子，竟然能將千字文背得這般熟練。

. M! Z3 Q7 E. p: z# G　　「那不是有人在，」姚老太爺道，「是誰家的公子在背書？可是楊敬先生新收的徒兒？」

1 e9 [5 J9 b3 W& x; @9 i1 x5 Z3 W& H8 [" g　　楊家小廝搖搖頭，「並不是，這孩子這幾天一直在先生院子前背書，今天先生讓我將他叫到院子裡。」

* n, Q' U$ h9 j8 g  J: h# m5 e5 h　　姚老太爺揚起眉毛，「先生已經見了這孩子？」
' B- ~' G- Z9 c$ x. q
% W  [* ?0 X# P7 J　　楊家小廝笑道：「還沒有。」

; F( T% Z8 G1 b( Z6 |( o( A　　姚老太爺鬆了口氣，還沒收徒就好，想著又好奇地看了幾眼那孩子的背影。
* ]; ?, A9 }* b2 S% \1 L3 ^8 W" ]9 H7 p
　　他在泰興縣這麼長時間，還沒聽說誰家六七歲的公子這樣的出息，照這樣下去將來定然前程無量。

% T* h! [8 S: D+ ~. I. C2 K  ]+ b% ~　　不知怎麼的，他心裡油然生出幾分羨慕來。

0 _5 W" a* d- G. k　　如果歡哥能這般，他不知要多高興。

　　姚家若是出一個這樣的子弟，天天在他身前背書，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 T( `0 g& d2 o. r
& W" x- }. Y+ y3 S- b　　姚老太爺站著聽了一會兒，他想知道這孩子到底能將千字文背到哪裡。

　　越聽下去他越心驚。

　　真是難得的好材料，定然是出身書香門第，泰興縣裡沒有這樣的人家，那就是千里迢迢慕名而來的子弟。

+ ^2 i4 v" _4 |1 p　　姚老太爺想著向四周望望，並不見什麼伺候的人，孩子的穿戴也不太好，顯然這孩子的家境應該不太殷實。
  a4 u; k4 Y6 E  b7 n6 [
+ n8 a% X. H8 v" E　　光靠孩子聰明大約能打動普通的先生，楊敬是見過場面的人，不一定就會動心。
; \. c$ @; F3 I6 C% o9 Z
　　「姚老太爺，若是無事小的就要關門了。」楊家小廝的聲音又傳來。
; h; {5 u9 i) k' }8 q- \
　　姚老太爺這才回過神，「能否和先生說一聲，明日一早我再來拜見。」

　　楊敬是一定要端著架子，讓他三請五請才能出山，他明日再來也是無妨。
& B' h- t( t; A( ^
　　楊家小廝點點頭，「不過我們先生說了，誰也不見。」

　　話是這樣說，若是他收徒也是這般，姚老太爺笑著點頭，「明日我來，楊先生不見也沒關係。」

' g) I5 }, C1 Z0 ^+ p　　楊敬早晚是要見他的，老三有官位在身，老三媳婦又出自勳貴之家，姚家有這樣的身份做依仗，他們怕什麼。

　　只要歡哥能拜師他多跑兩趟也是值得的。

　　楊家的大門關上，裡面仍舊隱隱約約傳來背書的聲音，姚老太爺站著聽了一會兒。

　　「老爺，馬車都備好了。」
8 X# R( \8 u$ V
2 h, J6 v9 p6 Y" E* E8 e6 ~6 ]　　姚老太爺伸出手來揮了揮，小廝忙閉上嘴。

　　這孩子真是不錯。
4 B- W* J6 ]. A, b7 p, L" Q
2 `3 O7 W+ m4 O! c5 n　　終於那聲音停頓下來，顯然後面的千字文他還不會背。
, k9 L4 m, ~/ b" q. {
　　姚老太爺臉上自然而然露出一絲惋惜，再努努力就能將千字文都背誦下來。
: k- q4 d( [: W2 H  X! I
　　院子裡沒有了聲音，姚老太爺也覺得站著沒了意思，帶著下人向外面走去，上了馬車，姚老太爺耳邊彷彿還迴蕩著那孩子的聲音。

  N  ^* n2 O- n) J　　可惜了，這麼好的人才卻生在尋常人家。

　　若是在他手裡調教將來定然會出類拔萃。

　　老三就是個例子，若是沒有他老三豈能官祿亨通，所以他會說歡哥將來定會有個好前程，有他為子孫鋪好路，仔細謀算，姚家將來只會越來越興旺。

$ Y6 W. A8 Z  k% ^/ O% s* w　　……

　　站在楊敬院子裡的昆哥皺起眉頭來，屋子裡像往常一樣靜寂無聲。

　　他沒能將千字文都背出來，昆哥抿起嘴唇。
% E6 h+ ^& k9 i2 B# _
　　「這位少爺，您也該回去了，」楊家下人上前，「一會兒太陽就要下山了。」
( X5 s: f( g" |* Y" I( V3 E/ U# Z
　　昆哥點了點頭，「明日我還來。」
: y( q3 ~  z4 V5 d. |
) m+ f) z( W* s# {4 |1 M( v( g　　楊家下人不禁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孩子，這段日子來先生院子裡求教的孩子也不是沒有，能天天來在門前背書的卻少之又少。

　　一開始這位少爺站在門前背千字文，大家還投以怪異的目光。這位少爺最開始背誦的時候，有些緊張，背誦的也不甚流暢，可是幾天下來，凡是聽到這少爺背書的人，再也沒有嬉笑，而是覺得驚訝，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能背這麼多。
0 _- _. F  \6 j* e' a1 x7 F
( o7 ~( S- h' c# x9 `" b　　最難能可貴的是，這位少爺每日都會過來，早晨過來一次，下午會再過來，上午背誦譯文，下午背誦原文，就算颳風下雨也不間斷，連寺裡的主持看了也覺得心疼，親自給這少爺送水來，還收拾出禪房讓這少爺去歇著。

　　這位少爺的家人甚至連禮物也不曾送來。
$ K8 y' M' d* U, Q
4 z% y' f3 `. a, _　　少爺身邊也只帶了一個小廝而已。
  N! y  n2 ~/ Y/ P* x" h: l
　　今天風有些大，少爺的聲音斷斷續續，老爺就吩咐他，讓他將那少爺進到院子裡來，聽得老爺的話，他心裡都十分高興。

　　真是奇怪，本來不認不識，他為這位少爺著什麼急。
6 C& \% U# M# m' g1 }4 n
　　「明天若是下雨就不要來了吧。」楊家下人低聲道。
& {( k) d( N& @, \0 ^
　　昆哥搖了搖頭，七姐姐說，想要拜個好先生就要自己努力，遇到了困難也不要間斷，沒有做不成的事，只有不夠努力沒做成的事。
7 y! x9 s; K# W2 j4 K  J0 v& N7 S
　　他一定會好好努力，爭取明日能背誦譯文到太陽下山。
( x) L# L2 a# c
$ D$ g# D7 j  P　　「家裡的西席都說我進益了，」昆哥道，「楊先生已經教了我不少。」為了能跟楊先生求學，他比平日裡要多看許多書，怪不得七姐姐說，只要下苦功就一定能做楊先生的徒弟，只要他努力，獲益不過是多多少少的區別而已。

0 f3 J! ^; P) m' G, T　　楊家下人很奇怪，「我們家先生一句話都沒說啊。」不說話怎麼教他，這位少爺該不會是昏頭了。
9 u- O. U7 R' w: |5 {" }: F/ a
$ j) m0 e' o, Z* o　　看著昆哥被風吹紅了的臉，楊家下人道：「少爺快回去吧，別著了涼。」
% d% T2 }; p0 x& W% a- X& v; V8 H5 Q
5 e" B0 t6 A; i2 F5 D# W: I　　昆哥應了一聲，向楊敬所在的屋子端端正正地行了禮，這才帶著人離開。

　　楊家下人也不禁搖頭，這位少爺真是一心求教，實在是難得。
/ ?6 |$ a4 B( c8 A8 @
　　「老爺，」楊家下人端了茶水進門，只見楊敬靠在軟榻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看，「人已經走了，明天要是再過來，要不要將他帶進門。」

　　楊敬不說話，而是專心致志地翻書。
3 V' g2 x: c4 k
　　沒有說話，那就是答應了，下人奉上了茶水。
1 E( _8 G9 ?' g2 L4 U, Z6 r0 l
　　「有沒有說，他是哪家的孩子？」楊敬忽然開口。
/ n' t8 i- U9 F6 t4 W; X( b  w
　　楊家下人搖頭，「沒有，沒有，最早送了一張帖子，我們也沒仔細留意。」
$ D4 }  M: D+ d% K
# ~. \# i4 x4 b8 n　　楊敬淡淡地道：「找出來我瞧瞧。」

　　老爺這是動心了？

　　楊家下人忙道：「小的這就去找。」
6 G* I8 x4 C, M/ T( |
3 k' Z$ B3 J# H/ A8 A5 Y　　……

　　沈家的馬車停下來，沈敬元撩開簾子，看到靠在乳母身上睡著的昆哥。
. B5 A6 V$ ^$ x1 J9 x) D
　　乳母小心翼翼地將昆哥抱起來走到車廂門口，沈敬元伸手接過去，「可見了楊先生？」
9 q5 l% `( _9 o( r
$ e4 |2 [( N+ |9 p　　跟著的小廝搖搖頭，「沒有……」

8 Q) U8 P) f# h3 S; A9 h4 w4 G　　連著幾日了，都沒見到先生，乳母也心疼起來，「老爺，明日還是別讓少爺去了，這樣下去可什麼時候是個頭。」

　　沈敬元心裡嘆了口氣，該做的他們都做了，不應該再讓昆哥去受苦。
0 E4 V% D2 x- o

sanji32

第七十五章 等你來求

0 U1 L5 D/ a" n8 c, N# f5 J/ e8 n　　遠在揚州，沈四太太還是很擔憂昆哥，「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乳母能不能照應好昆哥。」
2 \* b" ]$ Q/ C  {; H8 k
　　沈氏聽得這話也微微抬起頭來，眼前浮現起昆哥的模樣，捏著針的手不經意地顫了顫。
! ~4 q3 e1 O8 z  e+ v4 ?5 C5 j2 D5 W' B
/ E; m3 O  o$ Q$ H/ J2 f$ [　　「到底能不能求到楊先生。」沈氏輕輕地道。

, A- {. u- ]9 Q* B　　沈四太太看向婉寧。

, ~  M4 S. Q$ b5 S0 ~* v　　婉寧搖了搖頭，「這件事不能問我，還是要看昆哥的。」她能揣摩到楊敬先生的心思，也可以用心理暗示的方法讓楊敬先生喜歡上昆哥，不過說到底運用這些法子都不太光明正大，昆哥是要求師，不是要算計楊敬先生，她怎麼能教昆哥這樣的法子，她能做的就是指引昆哥一個方向。

　　既然學了《禮儀》就應該知道應該怎麼尊師重教。
: P+ o1 Z# ]+ g4 j4 u5 v& p8 r- d
' y0 b8 N+ p* g( C  V　　想要拜人為師，首先要將自己看做是一個學生。

　　沈氏咳嗽了兩聲，臉頰有些發紅，婉寧急忙去拍撫沈氏的後背。

7 ]: \' d: l6 @" M( V5 X* p7 C3 B　　「你真要去京城？」沈氏將氣息喘勻看向婉寧。

1 @( s6 A- L) [% E　　婉寧點點頭。
5 L3 v+ j' y0 V  U
+ C5 D/ E( `/ @; L8 ]  c　　「京裡……」只要想到提起京城，沈氏就想到姚宜聞和張氏，「萬一你父親和張氏要對付你，你要怎麼辦？」

" \. R( o* X8 X6 J　　婉寧道：「我不去京裡，張氏就能放過我嗎？如果是這樣我就不會被關在繡樓四年，」說著頓了頓，「母親養好身子，能經得起舟馬勞頓，我就讓人來接母親過去。」婉寧輕輕地揉著沈氏的後背。
% I1 v8 V9 s1 P$ Z% h$ H
3 o: G. z; s# n! o0 t9 ?0 m( Q　　她如今的身子若是跟婉寧一起去京城恐怕要拖累婉寧，沈氏伸出手拉住婉寧十分緊張，「這京裡不比泰興，我們沈家的族人在揚州總是離得近些，京城……那是張氏娘家的地方……」只要想一想，沈氏就皺起眉頭。
& V7 t% F  C$ Y) H
( a& N( Y' \: E# _! R　　「有大伯跟著，二祖母還安排了下人跟我一起去京裡，沈家還有舅舅和舅母，母親就放心吧！」

　　婉寧話說的輕巧，她怎麼能放心，她在京城處處小心最後都落得這樣的結果，婉寧才十二歲啊。

　　沈氏抬起頭，「你還是別去了。」

　　婉寧轉過身來看向沈氏，「母親要我在這裡等著，等父親和張氏給我定一門好親事嗎？」
1 ~  d; C  h: r
　　沈氏搖搖頭。

　　張氏會有什麼好心腸。
% F+ s! j/ m! m; L
3 Y" n, x# T6 N6 D　　「母親不知道，祖父還想讓我嫁給壽家的傻子，若不是有二祖母為我撐腰，恐怕這門親事會不聲不響地定下。」
8 L& B- v' g, m
　　「我不能讓他們一直欺負我們母女……」
5 `! W6 J7 I! l. f5 X- i
" Z, I% v, k/ D# b0 t& x+ _( l　　看著婉寧明亮的眼睛，沈氏心裡有了一絲動搖。
+ [' r2 L; b) S" Z" v/ N
　　想要說服母親，就得慢慢來，婉寧道：「現在是辛苦一些，將來做好了，我們母女還有沈家都會過上安穩的日子。」

9 }% U" N9 P; i4 I: e0 M  p　　婉寧靠在沈氏臉頰旁輕輕地搖晃著，沈氏拉住婉寧的手，心裡一酸差點落下眼淚。
# h- d$ P" _. B9 n6 E! }
　　「好了，好了，看著你們這樣我都忍不住想哭，」沈四太太擦著眼角，「婉寧回來是喜事，我們應該歡歡喜喜的才對。」
: p; J. x, v& z# Q& N' b" r: C& U
+ k3 c/ ~2 P7 v( T) V8 x　　沈氏這才破涕而笑，「對，是喜事。」
. y" a3 Q, Z8 H, x- t' `; C& W
$ O. B  C/ R6 q# P+ l" X　　婉寧這邊和母親、舅母說話，那邊沈敬琦忙碌了一天回到家中。

　　妻子肇氏剛哄著孩子睡著，就來服侍沈敬琦梳洗。
; D4 H! @) l/ ^( J
; t+ k6 I" H6 x( |6 h$ [　　「老爺不是說一會兒就回來，怎麼都天黑了才進門。」
8 `% n6 v# _: Q# L+ I: Q
　　肇氏不經意的一句話就像根針般扎進沈敬琦的腦子裡，讓沈敬琦不由地渾身僵硬。

　　發現了沈敬琦的異樣，肇氏道：「老爺這是怎麼了？」
) A8 p, a! l% D. I
　　沈敬琦任著肇氏將盤扣扣好，這才坐在椅子上，將白天找上長房的事說了。
( R4 r4 `% C  e0 `6 m
　　肇氏驚訝地看向沈敬琦，「你瘋了不成？大哥叮囑你不要去長房，你怎麼就不聽。」
7 b& r6 C/ X0 v% l& n0 V& S# L4 v
　　肇氏不大不小的聲音就像一隻鑼般在他耳邊敲起，讓他整個腦子裡「嗡嗡」地作響。
8 ]% w' i6 C& D9 l
　　「我是覺得大哥在漕糧上栽了跟頭，所以不好意思去長房商量京裡鋪子的事，我還不是為了沈家著想，怕將來米糧不濟，拿不到鹽引就衰敗下去。」
0 n' e! R% Y; A* t0 a) G9 f
% K" [7 Q! ]' s　　肇氏道：「那你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亂說一通。」

　　「我沒亂說，」沈敬琦道，「那都是過年的時候掌櫃們算過的，怎麼能怨我胡亂說。」

  e6 o* F7 A0 I. f, P4 n　　肇氏本來溫順的眉毛頓時豎起來，「此一時彼一時，老爺平日裡還這樣說我，怎麼今日倒自己犯了混。」
9 R$ m+ f/ u$ Y) Z1 r, i. c
& f7 \2 t2 s/ L+ Q6 B　　「誰知道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做這樣的大事。」沈敬琦沉聲道。

　　「老爺不知道？大哥怎麼說的？老爺就是不信罷了，」肇氏聲音高了些，「老爺這樣有什麼好處？如今是不是栽到十二歲的孩子手裡？明日老爺準備怎麼見長房老太太？怎麼和辰娘、婉寧說話？依我看，明天一早老爺快去長房告罪，將自己的不是說個清楚，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跟長房老太太再算算那些鋪子。」
$ m( \# U# x5 O( A5 {" p# f, a
　　「老爺就是性子急，心裡總是想著那條商路，生怕有個閃失，老爺的心思妾身還不瞭解，因為四弟治家不善，老爺心底不服長房。」
6 Z: b/ f0 P# _# ?7 T& p- [
; M2 S7 a) ]0 n+ w　　妻子一語說中他的心思。
( B! N- M3 \$ V9 }: W! j7 J
" @. M" K" I) _' G3 J7 O　　沈敬琦聽得面紅耳赤，他是不服長房，才會這樣不管不顧地鬧起來。
" ^( @- x+ l' }- P5 I% b
　　說到底沈家這些年都是大哥和他撐著。
* b( _% Y6 U0 E  |/ b
　　雖說是長房的生意，他們兄弟倆出力最多，沈家族中上下都是這樣說，長房老太太年紀大了，四弟做事瞻前顧後，沈家總要有個真正說話的人。
3 q/ D  v! M2 s5 h( j  t
　　那個人不是大哥就是他。
7 U. X* M1 M# E" p! U: g8 k
　　沈家族裡有什麼事，他都挺身而出，放眼看去，沈氏一族誰能跟他爭。

　　可是今天，他一個舅舅，竟然和甥女爭起來了。
. K' ?9 \; L' b4 K7 G1 A' h; o9 Q
0 w) N$ S& t* V% d1 e　　吩咐人搬運糧食的時候，他不停地查看那些糧，半點沒有漕米的樣子，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這些米糧都是婉寧收來的。
; i8 C, t  J# H, c, p) t
　　這麼多糧食，一下子堵住他的嘴。

　　沈敬琦坐下又站起身，現在想想，那種情況下，他怎麼能去喝茶，又問婉寧那麼多茶葉的事，還忙著要找人去嘗茶，這不是對婉寧茶葉的一種認同嗎？

# B- a) ^9 N$ m9 h- u" Q. H　　要不是他從前辦過茶葉買賣，要不是那茶有些新奇，他也不會追問下去。
1 C: Y+ U6 P; {& P5 ]" f  @, a3 h
% g8 `& L: R; Y9 k2 @, V* }" J　　婉寧就是抓住了他的心思，才拿出茶葉來。

　　他怎麼感覺從頭到尾都被人牽著鼻子走。

6 ]0 |. W* W$ i% r　　說到底，鋪子的事還是老太太做主，若是老太太相信婉寧，他也無計可施。

　　「說不定就行呢！」肇氏低聲勸解。

　　「胡鬧，」沈敬琦豎起眉毛，「哪有那麼簡單的事，就算今年沈家能過去難關，明年也要被京城的鋪子拖垮，我據理力爭長房老太太不肯相信，將來鬧出事來，看誰來收場。」

# F' b4 B0 Z2 i6 B# h1 G1 L　　即便是老太太現在信了婉寧，將來還是要靠他們二房。
( i+ Z/ m$ L$ ^0 L) O0 S
& n7 W$ f& A- E　　「這是在給我們兄弟找麻煩，我就看婉寧能不能將她手裡的茶葉都賣出去。」
; f5 O* Y0 A6 p; Z6 a* r* }: _
　　肇氏嘆口氣，「老爺也別這樣，到底都是一家人。」
; Y/ m% l( s. Q# \1 ?. b
8 V$ m! F9 a  ]  @& R% ?. A  U1 g　　沈敬琦板著臉，「真的做出什麼事來，讓我心服口服我什麼都聽她的，就這樣用幾句話將我打發了，沒那麼容易，我做不成的事，就不信她能做成，若是她能讓手裡的茶變成官茶，」說著冷哼一聲，「我這張臉送去讓她打，日後她說話，我絕不反駁。」
% O9 B: @: `* G  Z5 o% q) M) y* W
　　肇氏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妾身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 i( `+ M. L4 K6 t1 d% }& {
1 E1 j, P) ^  z: r3 [- H　　「你懂什麼，她讓我嘗茶是要我出面送茶上京，」沈敬琦道，「我和長房意見不合，京裡的鋪子再留一年也就罷了，卻別想我出這份力，現在人手我都安排的滿滿的，長房要用人，也得費些時候，就算婉寧已經置辦好了茶葉，也要運去京裡，否則京裡的鋪子要如何賣茶？現在正值漕運，上京的水道都塞得滿滿的，有船也是走不了，走陸路那就要靠商隊，我知道長房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要我點頭，好讓我選人來送茶。」

7 B  h: U" r+ V0 q% ?" a　　「不圖三分利，誰起早五更，這些手段我早看透了。」

　　沈敬琦冷哼一聲，「這路我走不了，我要保鹽路，不能陪著十二歲的孩子胡鬧，我就不說話，我等著長房老太太請我過去。」

4 K( U2 P. {; m7 k2 {( b　　只要長房求他，他就能站在那裡反駁他們，好讓長房知道，這些年這條商路是誰帶出來的。

& ?; c: t  F7 Y' k1 G4 l+ `　　這一天也不遠了。

( S) ~1 D9 O8 _, r　　……
! M4 P: L7 G% ?8 p
( c" j' q! K3 T; m( P; D& l　　楊敬一早就梳洗好，吃過了飯坐在椅子上看書。
8 T: q5 p  g7 Z
　　楊家下人來來回回地跑著，不停地送帖子上來。
0 g8 ?4 [: I# p8 T
+ I9 k) Q+ Y9 i  H& z: _  \　　帖子在桌面上高高地摞起來，楊敬看也沒看一眼。
, G1 c4 J; g) W; s6 D
　　院子裡靜悄悄的，院子外也聽不到有什麼聲音。

　　楊敬身邊的小廝嬰墨揚起脖子向外張望著，也是奇怪了那個背書的少爺今天沒來，該不會是因為一直見不到先生，所以就心灰意冷了吧。

　　不過這麼小的孩子能堅持好幾天也是不容易了。
* y8 S+ J1 t- b, n* u, \$ J
  T0 ?* Z+ B5 {0 t　　嬰墨心裡嘆口氣，突然這樣安靜，還真的不習慣，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老爺，老爺好像還和平常一樣。

　　楊敬搖著手裡的扇子，手上的書半天也不曾翻一篇，再看看沙漏，那孩子應該是不會來了。
! Q& K( V" D- E; J. p; C% x2 m
　　這樣年紀的孩子，家裡一定捧在手裡看不得受苦。
- G4 Z9 ~8 o( \" X+ W& }
( n0 b8 A0 N" [) E/ j　　那孩子背了幾天，大約也沒有了興致。

　　他教的學生不多，看的卻不少，這樣的事司空見慣。
- v& ^0 }3 b: C
3 Q- I; {( M4 X% ?; w6 ]' b& {　　看了一上午書，楊敬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嬰墨的聲音，「老爺，那少爺來了。」
9 ^3 C- J! p' M6 j% I& d2 s/ Q1 R
8 b9 _: v* d- n7 _- N( x　　楊敬立即睜開了眼睛，冷著臉，「什麼時辰了，讓他回去吧！」
- k; Y8 F& ]. j( W# @

sanji32

第七十六章 收徒

) w" U0 C& t" r0 m  S　　平日裡老爺都對外面的事不聞不問，現在卻板起臉來，好像從前教學生時的模樣。
) I( U0 n& ?; s- H) C
! x- @1 @9 t2 w% G2 R& f　　嬰墨賠笑道：「不肯回去呢，要不然還是打開門，讓他進到院子裡來，今天的風也不小，說不得一會兒還要下去。」

　　「多嘴。」楊敬皺起眉頭卻沒有再說什麼。

0 p% x( [" H: a% Y　　嬰墨縮了縮頭忙退下去，不多時候院子裡傳來朗朗的背書聲。

. R! a9 b7 ~8 d) V5 @2 P　　楊敬聽著又將旁邊的書撿起來看。

　　昆哥的聲音很小，斷斷續續，楊家的小廝在廊下燒水，水咕嚕嚕地開著，丫鬟輕手輕腳地沏好茶，給楊敬端進去一杯，然後將上好的茶湯又端給昆哥。
. H6 t$ A' |7 t( V9 x5 s5 k
　　昆哥一口氣將茶喝了，抿了抿小嘴，「這茶好甜……」
5 X7 _$ b* p! p6 o: d7 U2 `
　　小丫鬟道：「是我們老爺最愛喝的。」
+ Y& i0 n7 p& E9 f0 K
　　多了一個人，小院子頓時熱鬧起來，楊敬的正室夫人死了之後，就沒有再娶，從京城到揚州，從揚州到泰興東西不多，身邊帶的人也少，如今住在普陀寺外的院子裡，平日除了去寺裡聽主持說禪，大多數時間都獨自一個人。
% Q8 K3 O1 s* _: D
　　從前在揚州的時候，有學生在身邊，老爺雖然有時候生氣，有時候板著臉訓斥，氣氛都還算熱鬧，這兩年就剩下老爺自己，別說老爺不習慣，他們都覺得太冷清。

% K  n, T4 P3 ^# I3 f& ^2 s　　轉眼又到了用飯的時候，丫鬟搬了桌子將飯菜送進去。
  ]) g; o: b8 F) Q, C7 W6 M9 O
/ A8 O2 P% ?* Z( W0 B　　正好是用飯的時候。
# o8 \( U! t7 b/ l
1 H% P* S1 E9 Z. v# w　　這可怎麼辦，總不能讓這小少爺看著。
$ M* x8 g. u; G5 [" q! u9 d
: b; e" s2 C7 G9 `0 l6 P　　外面是背書的聲音，屋子裡是冒著香氣的飯菜，楊敬彷彿回到了從前，他收的徒弟雖然都能有一身的好學問，可是小時候卻不算特別拔尖，身上就是有一股的擰勁兒，不論外面什麼壓力，都能好好用功，所以他一直覺得學生不在於是否聰慧而是努不努力。

　　至於送拜帖和禮物，他早已經司空見慣，他教的是讀書，送那些禮物頂什麼用。
$ }  h6 q9 n2 I5 R
! p. X3 T) c5 b& y4 {　　楊敬想到往事，忽然覺得眼前的飯菜格外的香。
1 _4 L% V0 {" _
　　外面的小人兒還在一絲不苟地背誦著譯文。

　　他小時候好像也曾這樣，母親端來點心，他明明饞的淌口水，卻看也不敢看一眼，生怕因此完不成師傅佈置的課業，別看人小，內心裡也有一份堅持，這樣的孩子才能成才。

8 `3 ]: e/ F8 m& }9 K* m; M　　時光如流水，轉眼之間他就老了，身邊連個人都沒有，這朗朗的背書，讓他想起有學生陪在身邊的日子。
0 A3 W4 d, I, m5 K
　　小丫鬟正在向屋子裡張望。

6 Y: M; O; M8 Y2 o5 T　　楊敬點了點桌面上的飯菜，「送出去點。」

　　送出去，送哪裡？

　　丫鬟看向門外，立即就明白過來。

$ z' l: z+ J6 k# j3 C　　桌子擺出來，昆哥看著飯菜吞嚥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向屋子裡張望了一眼。
/ A# ]& z% ^0 h
1 W/ `0 h7 N$ `+ c: w　　丫鬟催促著，「快吃啊，快吃，累了半天了……」

　　昆哥不知道該不該動手，他從來沒在外面吃過飯，不過就這樣拿起筷子吃了，好像總是落下點什麼。

　　小小的昆哥站起身，鄭重其事地走到門口向裡面的楊敬行禮。

. q- T7 ]7 f! f$ n　　一大一小剛吃過了飯。
, `, B; D4 m( ^! j; p0 s3 Z- ]
( Z$ D% @4 g0 V' M$ q) Q　　嬰墨進門低聲道，「老爺，姚老太爺來了。」
9 S5 ?, A' @: x0 a$ _
: x5 d5 ?) X& H+ D　　楊敬揮揮手。
' d3 A1 @: O# E5 T. z9 l0 f; }
. z( N: k& \, e1 Z3 V6 @# b　　到了泰興縣，本來是要見姚老太爺，卻在禪房裡遇到了姚家旁支的族人，從姚家族人的嘴裡聽說姚老太爺的作為，他就打消了見面的念頭，對旁支族人這般苛刻，就算名聲在外也是不實。

9 c6 N0 U/ S; T# Q8 V% n' l+ q　　姚老太爺等在外面，聽到嬰墨會的話，頓時皺起眉頭。
3 f: S0 [$ [9 A9 Q/ Q
% ]% A& K: j& o　　院子裡的昆哥準備接著背書，沈家下人忙上前整理昆哥的衣衫。

1 J6 Y9 h$ l' r7 i　　透過門縫，看到昆哥的側臉，昨天背書的孩子，今天竟然又來了。
8 g- p; B" O7 }' \
　　姚老太爺盯著看了幾眼，不由地覺得這孩子有幾分的眼熟，彷彿是在哪裡見過，他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3 a$ _$ \6 S3 }* C% \) u' Z　　這樣的眉眼，這樣的動作，怎麼看都似曾相識。

　　「四老爺，少爺就在裡面。」

! f/ x& ]! ^9 j$ m7 z) R5 a. d　　背後傳來聲音，姚老太爺轉過頭去，不期然撞上沈敬元。
7 X( `" {! F. Y1 o0 `5 u
* V: r6 T6 c: r6 Z　　沈敬元怎麼會在這裡。

- @4 k8 q: M& z- K4 m0 N% w9 K　　難道也是來拜訪楊敬先生？
8 g" L( ^- T* R/ Z$ T/ U
　　姚老太爺心底裡油然生出一股的不屑，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商賈，也想學著別人讀書，讀書有什麼用？最後還是要拿出算盤撥弄他那點銅臭。
- o5 B$ D( O! `& w+ b$ w
/ l$ e* z% U+ `  ?0 }* f# q　　沈敬元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姚老太爺，怔愣片刻之後，簡簡單單行了禮就問身邊的小廝，「少爺怎麼樣？可還覺得不舒服？」

　　小廝道：「沒有了，少爺沒再說……」

! Z; i! ]& J/ x　　沈敬元點了點頭。

" T% z; S* W0 K4 T　　院子裡傳來昆哥背書的聲音。
3 m) F9 ~$ l! Y0 ^/ L- A& A
) v* {% A0 Y" }　　小廝立即道：「老爺聽，少爺在背書呢。」

# O% U+ _/ l' v, C4 ~　　聽得這話姚老太爺瞪圓了眼睛，什麼？裡面背書的人是沈家子弟？那個他昨天從心底裡讚賞的孩子竟然是沈家人？

　　不可能。
# d, O$ p8 W# M" k9 b+ @" C
* u3 J, T5 a3 N% r! Z　　這不可能。

+ D" t, Q) n9 A& f2 ?　　一個商賈的兒子竟然會背千字文。
) E/ S  l- U* \
　　姚老太爺等著沈敬元反駁，沈敬元卻一臉舒心的模樣。

　　「裡面的人是誰？」姚老太爺本不欲和沈敬元說話，抬起眼睛詢問。

) b& u( i' n2 V  [  D　　看到姚老太爺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沈敬元心裡輕哼一聲，現在知道問了，辰娘被趕出家門的時候他怎麼不高抬貴手，辰娘在沈家奄奄一息想要看看婉寧，沈家是怎麼說的？
+ \- y8 t3 D+ K  `5 f: O4 z* N& `
, X& I9 ?  z9 e: k　　沈家一個好端端的小姐，姚老太爺說休就休了，姚家就是一頭狼，一頭殺人不眨眼的中山狼。

  Y. e8 P4 Y6 `2 v! m　　現在聽到昆哥在背書驚詫的詢問，沈敬元看著姚老太爺的表情，心裡忽然很痛快。
9 G2 P" ^  z7 X( j- W
  y/ E0 I) D' v% ?  Q- X5 L  k3 s　　想知道嗎？實話永遠不會告訴他。
+ u0 p( C. X% N7 R  n
  v6 _( \* @+ ?" u+ f8 ]# L　　老東西。

4 {. q7 [  ~  u4 ^　　沈敬元道：「那是犬子。」說著得意地揚起下頜。
; x8 B- Z. R9 [: n" ?! i$ Z
　　那是他的兒子，他的兒子昆哥。
/ q) @% L% }" S6 J
　　他親眼看著長大的昆哥，沈敬元覺得頭頂的陽光照得他渾身暖洋洋的，從來都是他在姚家人去吞聲，今天終於能挺直脊背笑著回姚老太爺的話。
) Q+ n" i2 g( x" K5 O0 J" X- }; P
. |' d# g; t( X2 b: b　　在昆哥的背書聲中，他高高地揚起了臉。
! k& i, g8 w4 j5 ?* [! G) Y
　　姚老太爺忽然覺得胸口一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姚家的子弟從小讀書，卻都還不如一個商賈家的孩子。

　　他昨天羨慕的竟然是沈家的孩子。

/ f% ^. e& j2 [) v& R　　別人都沒進去的院子，沈家的孩子進去了，沈敬元臉上有得意洋洋的神情，就好像當年他站在那裡將沈氏趕出家門。

+ g" @% Y# k2 y　　他敢這樣做，只因為姚家是讀書人，沈家是商賈之家。

- Y; V3 _! s4 [# a: R  S　　現在商賈家卻有人會讀書。

  e) Q! x$ p$ Z# R　　沈敬元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吩咐小廝，「照顧好六爺。」說完話看也沒看沈老太爺一眼，昂首闊步地走了。

　　門外來送禮的人都紛紛停下來聽裡面昆哥背書的聲音。
3 t8 J2 p: H- o
　　「呦，可是千字文啊，背的是釋義，多大的孩子啊，會這麼多。」
4 k8 |  v* o5 N- f5 h
　　說著眾人小心議論，「是不是楊先生新收的徒兒？」
& `: A$ G" ?6 t- d- a; z
4 O! ^8 L( z. z1 a4 F+ R5 x　　「怪不得楊先生不收禮，咱們家的孩子可沒有這樣聰明，這禮也是白送了。」
4 K! ?0 P# u: Z1 M8 I
　　那人話音剛落看到旁邊的姚老太爺，忙上前行禮，「這不是姚老太爺嗎？」
5 |0 k1 W" T9 }
7 m% B3 a" P" c) ^　　姚老太爺抬起頭。

　　那人立即臉上堆滿了笑容，看了看院子裡，是心領神會的表情，「裡面的是姚氏子孫吧？咱們泰興縣，姚家是書香門第，怪不得會有這樣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就能養出什麼樣的後輩。」
6 V; W* S( V  Q: x6 u* M6 d
　　「是姚家的後輩？」

　　周圍人聽到這話，紛紛來問。
" A' F3 [3 F2 W6 N0 c, }
! L; q7 s/ u/ Q0 c5 J( c: d　　如果是姚家的孩子，那就沒什麼可爭的了。

; X' `  y+ T5 \; G" [' }- r" V　　「姚三老爺就是進士出身，現在做了六部裡的堂官。」
* D: W: t: `0 @0 c2 F, V" `
3 A: B2 R' k2 ^　　姚老太爺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往常聽到這樣的話他一定會高興，可是現在……那裡面的不但不是姚家人，是沈敬元的兒子。

　　姚老太爺板起臉，「誰說是我們姚家子弟，那是商賈家的後輩。」
3 d, o1 S* [% K6 s& Z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方才說話的人先是怔愣，然後賠笑，「姚老太爺說的是真的？是哪家商賈的孩子？」
) ]0 j2 \+ ?- X" m
0 @5 P3 j& M0 z. _　　沈家。

　　沈家兩個字如今在他嘴裡這樣難說出來。

. y5 H6 Q8 ?4 c9 V; c. @2 G- P. e　　姚老太爺皺起眉頭，一眼看到走到門前的楊家小廝，姚老太爺看過去，「楊先生可在屋子裡？」
5 A, n1 q% X0 e* X4 O2 ~
　　嬰墨道：「在呢，只是先生今天仍不見客，諸位都拿上東西回去吧！」
. L% T& n. d1 K" x' S2 v4 \
2 R6 u4 l# H( Q0 e* l( R" _　　嬰墨剛要離開，姚老太爺看向身邊的管事，管事立即明白過來，迎上前去，「小哥，院子裡的可是揚州商賈沈敬元的二子？」
/ x% s6 ~+ h+ ?- Y* O* T2 _
2 F( {2 d+ E5 d7 o1 N5 u3 O　　嬰墨沒能找到拜帖，聽得這話不禁愕然。
3 B' Y, M: `6 a7 J6 b
　　姚老太爺看了個清楚，不禁心中冷笑，怪不得讓沈家人進了院子，原來是不知道。

) J0 y) D& v0 \4 x　　沈家是什麼人？大名鼎鼎的鹽商，楊敬怎麼可能教一個鹽商的兒子讀書，那還不被天下的讀書人笑死，楊敬活到這一把年紀總不能自毀名聲。

( M. l2 `+ k' v: F  r, U　　外面的人都看出不對勁，紛紛離開。
; I; N! v9 ~/ u# l: M. m
　　再也沒有人誇獎裡面的孩子聰明。
/ m: J/ T, Q* F% C3 [
- t3 K6 N9 z0 p# s1 V/ J6 @3 z　　姚老太爺揚起嘴角來，臉上露出儒雅的神情，看向身邊的管事，「我們去禪房裡等吧！」

　　……
" t" O' S# E2 H4 s4 g
2 u+ l# l% `: V* m+ s　　「先生，」嬰墨快走幾步進門，低頭伏在楊敬耳邊，「先生，姚家人說，院子裡的少爺是揚州商賈沈家的孩子。」
! D- I3 B1 y/ M
  m  c' S5 ~; U& P8 S: v　　揚州商賈沈家。

/ u4 C$ h! P! g) V7 V2 _$ M& l. S　　他們在揚州住過幾年，知道鹽商沈家。
- S" f" B2 L  n4 R5 Y0 t/ e) N
　　原來是沈家的孩子。

　　楊敬放下手裡的書，沈老太爺特意提起這孩子的來歷，是料定他會嫌棄商賈，楊敬忽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 ]# u% u& g% @/ A
3 L' Z8 k" x8 j3 M, v　　不是因為沈家而是姚老太爺。
1 s" A/ O' \$ R& b
　　姚老太爺知道他看上了沈家的孩子，特意趕在他面前潑了他冷水，等著他慌張地將沈家孩子推出去。
2 x7 B+ J9 E; ]( L6 w: b% D# c3 o% e
　　楊敬抬起頭來，「姚老太爺呢？」
- D' H' C" l! i9 }* q0 y5 N5 h( }" Y
9 a6 y9 T6 G' k# g- }　　嬰墨道：「好像是去了禪房裡等。」

+ L- F& \, X# O% A: P$ u# M　　是在等著看他的笑話，姚老太爺一定覺得送走了沈家的子弟，他就會讓人去禪房裡請姚老太爺過來。

　　姚宜聞如今是勢頭正好，請了勳貴和朝中重臣給他遞了帖子，難道就算準了他會為那幾張帖子而折腰。

　　自以為是，他收不收徒與姚家何關？

　　怪不得會冤枉沈氏族人，怪不得會連姚家一個小姐都不如。

　　「六爺。」
4 w4 U4 w+ w: Q7 k; M. Q
　　院子裡傳來驚呼聲，緊接著小丫鬟進來稟告，「老爺，那位少爺暈過去了。」

( f6 [. [, k# D, r　　方才還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暈了過去。
; w  j; U2 T% ?4 [2 f1 b
6 i. h/ B: Z& D+ ?' X9 ~　　楊敬皺起眉頭，看向丫鬟，「快，將人抬進屋子裡。」
0 q( @  n, s3 T6 Y/ J$ v% g0 W
　　……

: x  G* n! m4 P. P! q% M　　小小的昆哥被小廝抱進來放在軟榻上。

　　臉頰一片通紅。

( z7 X! ~1 x$ n6 `( _　　「怎麼這麼燙。」楊敬伸出手摸向昆哥的額頭。
1 k& T& ?! L3 j6 U+ J$ Q( f
　　旁邊的乳母立即道：「我們六爺昨晚就咳嗽，所以才來得晚了。」

　　原來是病了，他還以為是怕辛苦所以不來了，可憐這孩子皺著眉頭，模樣看著很難受。

　　「還愣著做什麼，快去請郎中過來，」楊敬吩咐嬰墨，嬰墨急忙跑出去。
$ ^1 U5 h/ i7 P# @& s0 X! W
　　丫鬟絞乾了帕子敷在昆哥額頭上。

　　昆哥恍恍惚惚睜開眼睛，面前站著幾個人。

　　其中一個開口詢問，「病了怎麼還過來？」
& Z/ F. ~2 s- @* r$ I  ]
　　昆哥揉了揉眼睛。
& r* U0 ^2 j, o3 N& _# Z9 S) v
　　「六爺，這是楊先生。」
5 I7 y5 W6 d. u' Z5 i3 j  b1 t' H
　　楊先生，他見到楊先生了，這就是楊先生。
* i2 A6 A. h" H9 X1 o  \* L) P
　　昆哥張開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先生，學生方才背誦的釋義對不對？」

　　還顧著自己被的書，楊敬皺起眉頭，「不對，七零八落，不成樣子，也沒個重點。」

　　那都是照書裡背的，昆哥攥起手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學生會更努力……姐姐說勤能補拙。」
- d) M, b: C( P6 B" E1 x6 O
　　從開始背千字文都磕磕巴巴，到背書裡的釋義，就因為一句勤能補拙？

7 {) X* T5 w: _9 A+ o　　昆哥道：「姐姐說讓我一定堅持下去，就算做個最笨的學生，也不能做一個聰明的少爺，」頓了頓接著道：「我姐姐見過先生，說先生是個好先生，讓我來見先生之前讀讀先生的書，自己弄清楚先生都做過什麼，為什麼是個好先生。」

　　這話是內宅中的小姐說的？楊敬有些驚訝，可是他什麼時候見過沈家的小姐。
5 j/ u& p  |1 I
　　「你姐姐在哪裡見過我？」

　　「姚家，」昆哥仔細地說著，「我姐姐是姚家的小姐。」

　　姚家的小姐，見過他的，楊敬頓時想起姚七小姐，「姚七小姐？」

　　昆哥用力的點頭。

! I9 O: s9 i8 D& \  @　　就是救了忠義侯世子的姚七小姐，十幾歲的小姐竟然有這樣的見識。
8 S6 v" v4 J6 D* `
　　「老爺，郎中來了。」
  K7 d0 c* H& [6 r* ^
　　郎中被請進門，楊敬讓開讓郎中上前診治，不一會兒工夫將藥方開出來，楊敬吩咐人去抓藥。
( {* h; f3 A# D+ E1 ~( |" ^4 X) H
6 H- V! ~1 m4 \; m9 I0 q1 X( m　　「吃了藥早些回去養病，明日就不要來了。」楊敬坐下來看榻上的昆哥。
2 Y( d# g, F% t$ b: [* q! N
　　昆哥裹著被子像是一個蠶蛹，大大的眼睛不停地眨動著，像是在想什麼主意，可孩子就是孩子，半晌他臉上露出沮喪的神情。

　　楊敬心裡油然生出幾分不忍，聲音也輕柔了許多，「不養好病怎麼跟著我讀書。」
* P0 h5 e3 ^( @4 {6 C! |+ ^5 w; W2 s
　　昆哥猛然抬起眼睛，小小的臉上都是驚訝。
- i$ ^8 o5 D% C% W+ {
　　楊敬站起身來就要離開，昆哥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拽住了楊敬的衣角，「先生，您說的是真的，昆哥能跟先生讀書了。」

  x& i# S7 o+ U) w% P( O( j　　小心翼翼，彷彿是怕自己聽錯了一般。
- u! Q. U8 ?4 |8 C, R" `
; T& {! d0 n+ g  w; I　　楊敬點點頭，「跟你父親說，改日過來行拜師禮。」

　　昆哥臉上頓時浮起了笑容，「師傅，學生定然會好好學，不給師傅丟臉。」
0 w4 M) m  D+ h. C
4 u6 s$ t$ F# w; e& f　　等到沈敬元將昆哥接走，楊敬看向嬰墨，「去禪房跟姚老太爺說一聲，就說我楊敬，收徒弟了。」
1 L! B2 c& c8 [/ ?6 q9 V

sanji32

第七十七章 啟程
( j7 H+ Q1 S# O( n2 ^# C* D: V
　　看到楊家的小廝嬰墨，朱管事立即笑起來，還是老太爺厲害，算準了楊家人會來禪房相請。

/ B; i: ^" A9 y) z% o* Z1 K* I2 ~9 [　　「是不是楊先生要見我們家老太爺？」朱管事低聲道。
& M3 g6 I2 X6 i
　　嬰墨搖搖頭，「我家老爺只是讓我來見姚老太爺。」
7 @' F1 m7 r/ v& L; v+ X
. u+ g* I3 Z9 X1 j　　朱管事一副明白的神情，讀書人就是端著架子。
$ a0 P/ }( \6 ]; s, C* ?9 m( E& T" F5 d
2 h0 T' t& C! q　　朱管事將嬰墨領進禪房，姚老太爺正靠在椅子上看書，彷彿看得太入神，並沒有發現有人進來。
# k% B8 P- P+ {* d
6 n/ D  d# [2 `  B2 n　　嬰墨覺得這一幕看起來很熟悉，自家的老爺不就是經常這樣專心致志地讀書。
% r- |3 b1 |5 f2 ~$ |# k
; H3 e5 U; {$ z　　只不過老爺絕不會在人家的禪房裡讀書罷了。
: y0 M  u) Z& W3 z
3 A, ^4 G- R1 A4 C; n5 m# a　　老爺喜歡關起門來，安安靜靜地做學問，姚老太爺將學問做到了普陀寺裡。

* p3 g+ F5 V" I/ b) }4 y　　「老太爺。」朱管事低聲稟告。

/ q8 W) X4 G! A+ m& k# I　　姚老太爺這才回過神來，將書本放下，一眼看到了門口的嬰墨，臉上立即露出儒雅的神情。

0 K/ q8 B! r: x4 X- @7 Y& V　　嬰墨上前行禮。

9 H8 ]  c+ {# y' a. j& x3 P) Z　　朱管事笑道：「小的讓人去倒茶。」
, Z' W6 O4 z3 `7 J3 h; Y
& t1 H( P* J0 D3 B% M　　「不用，不用，」嬰墨立即推辭，「我家老爺還等著我回去呢，我將話說完就走了。」

4 k$ Z4 u# L: Y! Z& Z2 Z- p　　楊敬是答應要看看歡哥吧。
( ]6 q- B( i! P: p0 @* |
! S9 `  G& [2 ^) x8 d) [/ y! H　　就算現在拿不定主意收歡哥，也會點頭看一眼。
) H0 w. S8 B% L* |' e
　　姚老太爺滿面春風，等著嬰墨說話。

　　「姚老太爺，我們家老爺讓我說一聲，老爺要收徒了。」嬰墨學著姚老太爺臉上的笑容，溫文爾雅又彬彬有禮。
4 T  c$ G& z& i" g
+ E9 W2 _" G3 J. D# d) |' b# C　　這算得上是以禮還禮。
- u) U+ B/ g. ^0 q/ z
( |5 V# n8 H2 e9 P　　收徒了，姚老太爺並不覺得意外，楊敬若不是要收徒，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人來拜見。

1 t/ \9 i+ @2 h/ m  p) D, H4 I　　看著姚老太爺沒有太大的反應，嬰墨將後半句吐出來，「收的徒兒您老也認識，就是您老說的揚州商賈沈敬元的二子。」
; G& }9 Y% E$ q: S- I- ^. A
2 e" U' W0 ]7 W7 B9 B　　姚老太爺的笑容僵在臉上。
- F  C2 l( g+ z) J6 d' X, ?
5 N& ?7 r3 d6 y5 E+ G9 W6 ^　　沈敬元的兒子，楊敬要收商賈的兒子。

, {! l9 j$ H' D9 B* t- w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冷下來，嬰墨仍舊善始善終地笑著，「我們老爺說了，不準備再收別人，老太爺另請高明吧！」

" s) B8 h& K5 K7 Y　　姚老太爺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腦子半晌才反應出嬰墨這話的意思，他等來等去卻等到楊敬這樣一句話。
7 \0 P4 K) L' c, _  q! Z
　　楊敬收徒了，卻收的不是歡哥，而是他看不起的沈家子弟。

  e7 D) z' O! }8 B% t　　眼看著姚老太爺臉色變得鐵青，嬰墨覺得心情大好，讓他算計老爺，老爺是多聰明的人，怎麼會看不透這一點。

　　「姚老太爺歇著，」嬰墨壓制著心中的歡樂，「小的還要回去侍奉老爺和沈六爺。」
. C3 o, P3 Q% f+ J, C
- S. D' g) x1 E/ C# M　　侍奉沈六爺，將話說得這樣順暢。

　　楊敬收什麼徒弟不好，達官顯貴，朝中重臣，為什麼偏偏是沈家，沈家，他看不上的沈家。

; o: o1 F8 i. g* S5 K; U9 z4 @　　姚老太爺立在原地，他腦海裡突然浮現出落落大方的張氏和小家子氣的沈氏，張氏來到姚家拜訪的時候，他就一眼看中了，張氏氣質沉穩，接人待物禮貌周全，長得雖然沒有沈氏那樣的俏麗，卻十分的文雅，一看就是自小讀過書的。

　　那個沈氏喜怒都在臉上，好不粗俗。

　　看到張氏時他就惋惜，老三前程是不錯，可惜沒有一個好妻房，若是將沈氏換做張氏，老三定然要平步青雲，他們姚家將來定然富貴。
5 s" `5 c% r1 A* L! r) l
　　他正這樣想著，就看到沈氏在後院跟沈四太太哭訴，說老三的妾室懷了身孕。

　　商賈之家出來的女子，沒有半點的氣度，竟然還會和妾室爭寵，這是他最討厭的，從此他心裡愈發的厭煩沈氏。

　　終於休掉了沈氏，他幫著老三再三求娶了張氏，老三在京裡終於有了靠山，張氏又爭氣生下了歡哥，應該是他們春風得意高坐在那裡看沈家笑話的時候。
1 _. s0 u0 h* Z  d5 T3 t
8 r6 G8 K1 p$ J1 `( `1 s　　偏偏在這時候，沈家的後輩搶走了歡哥的師傅。
9 R: a6 A" ^/ V
: s  a& [% s8 q% c: z　　姚老太爺咬牙切齒，沈家為什麼總跟他作對。
) I! f: N, l$ C% h4 U6 R0 K
- W5 f6 G5 ?# J: e1 Q& @　　楊敬的眼睛瞎了不成？

　　老天不長眼，氣死他了，真是氣死他了。

　　姚老太爺一拳捶向自己的胸口，然後腳底虛空，一下子摔在地上。

8 `+ ]5 _% e9 N8 Q+ ]' t5 s) B; |2 `　　……

　　昆哥吃了藥發了一身的汗，天亮的時候身上不熱了，精神也好了許多。
3 `7 l5 \( X. A1 I1 J
　　沈敬元忙吩咐乳娘端水來，親手喂給昆哥喝。

　　昆哥喝了兩口，看了看父親，「父親，楊敬先生說要教我讀書。」

3 g: Q! u1 d' y& i　　沈敬元點點頭。

　　昆哥臉上終於展開笑容，眉眼裡滿是欣喜，「楊先生真的這樣說？」
2 i0 ]1 Y5 d* t' |1 Z1 o
　　沈敬元道：「多虧我沒硬攔著你，不然哪有今日。」

0 T. ^8 M, r! N; h) p　　昆哥又吞了兩口水，「有沒有和姐姐說，父親有沒有將消息送給母親和姐姐？」

　　沈敬元笑著，「還沒有，你母親和姐姐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你再告訴她們。」
7 c3 P0 D- U' F1 K) [7 s$ h4 L* d
　　昆哥小小的手抓著被子身體慢慢滑進去，臉上是稚嫩的神情，「那我再多睡一會兒，楊先生說，等我養好了病，就教我讀書，我要快點好，快點去找楊先生。」
6 |: Y2 H. a6 h3 Q7 a; P
  Y! x3 Y! K( y1 v0 {2 |) U　　昆哥覺得睡了覺病就會好得快，那樣就能讀書。
" _6 x" V% ?* K) r4 U% V/ n, A
　　哪有這樣容易的事。

　　沈敬元覺得昆哥的話又好笑又讓他感動。
) M5 V' _0 y2 L# }" y3 g' B
　　「昆哥說的對，昆哥好好睡，爹爹就在你身邊。」
4 u; [$ C. Q$ U9 ]5 c" n- o
: y+ G: D4 ^" v2 d: B　　大手和小手握在一起。

　　……

/ v, A+ A# H* t; C9 g9 W! y　　婉寧也握緊了沈氏的手。
( u9 {. g( ]6 w! b0 f
9 w8 D6 T$ l/ r/ f3 l　　沒想到眨眼就到了要分開的日子。
! s" P$ C7 ~5 S6 }4 x7 S$ j: z" E
+ G; L2 v$ @- ~  }  S8 X# R　　沈氏眼睛裡滿是淚水，「好好照應自己。」一說話，眼淚就掉下來。

　　姚宜州親自來接婉寧，可見姚家二房是真的將婉寧放在了心上，沈氏將給沈老太太做的抹額拿出來送到婉寧手裡，「我也沒準備禮物，這個總是親手做的就給二老太太帶去，二老太太不嫌棄才好。」
$ e4 C; \3 ^- E
　　二祖母不會嫌棄。
. Q2 X1 F8 P: ~2 x) b( t0 }! h9 U' U
　　「母親不要回家庵那邊住了，就住在外祖母身邊，這樣也好互相照應。」婉寧將頭靠在沈氏肩膀上，沈氏伸出手來撫摸婉寧的發鬢。
% c9 C: h* y0 j8 E
　　「母親還這樣年輕，為什麼要過那樣的日子，我小時候母親明知道父親不喜歡我打算盤，母親還順著我的心思讓我學。」
& z) i1 U/ h% @' B9 [/ m0 E7 ?
8 N' q! A& I. c9 C: L& h! \　　「我現在還記得母親說：只要有這個本事，就算母親不在身邊也能在這個家裡安身立命。」

　　「被人從池塘裡救上來，我想了許多，只要努力，就能改變很多事，不能自暴自棄束手待斃。」婉寧說到這裡，聽到沈氏抽噎的聲音。

　　婉寧抬起頭，伸出手指將沈氏的眼淚擦掉，「母親，咱們一家人會有好日子。」
6 t6 s) q. [  i; m. C1 d7 I2 \& |
　　一定會有好日子。
/ J' Q: p# K( G; J( G
) D/ m) x" f: \' B( O" D2 u　　「在此之前，母親要好好保重身子。」

　　沈氏臉上掛著淚水，嘴邊卻是笑容，點頭應允，「好，母親都聽你的，等母親病好了，就去你身邊照應你。」

# Y  Q- j2 y$ `$ P5 g6 A" K　　來揚州的那一天，頭頂烏雲密佈，空氣裡充滿了潮濕的味道，她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即見到久別多年的母親，跟祖母說了兩句話，她就徑直去了母親住的院子。
" l& ~7 }" A$ [9 x
　　她跪在雨水裡，雨水冰冷刺骨，見到母親那一刻卻什麼都忘記了，睡在母親暖暖的被窩裡，讓母親梳理著她的頭髮，她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抗爭。

　　如今就要離開揚州，雖然頭頂是豔陽天，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為身邊少了母親的照顧，沒有了最關切自己的人，心裡就好像硬生生被挖走了什麼。

/ \# _% N6 x$ t; `6 \　　婉寧跪下來向外祖母和母親磕頭行禮。
4 b  p, d8 `# Z& w5 ]% L
' j* ]8 c: A) t5 c+ {3 I　　母親忙著上前將她拉起來。
3 z4 C  X6 T5 o% a% j4 L3 p5 `
　　「也不多待幾日，就這樣慌慌張張的……」連外祖母的聲音中都帶了哽咽。
9 @5 K6 r0 ]7 v4 ^( k$ m  _
　　沈四太太忙在一旁勸說，「等您身子好了，我和老爺就來接您去京中住幾日，您不是最喜歡京裡的糕點。」

　　「都容易的很，咱們沈家在京裡有宅子，還不是說去就去得的。」

　　沈老太太搖搖頭，「年輕的時候身邊有你們絆著脫不開身，老了沒用了，又哪裡都去不得了。」
9 t3 ~/ m, a# G! V1 J
　　「您還不老呢。」沈四太太笑道。
5 N2 q: U6 A& {$ w9 K- V3 J
　　童媽媽帶著下人將婉寧的東西都收拾妥當，姚宜州也來跟沈老太太辭行。

' s/ C1 `) M1 _  I+ Y! p. @6 o　　沈老太太看著姚宜州不禁嘆口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年姚家二房一臉的高傲不和沈家來往，姚家三房倒是為人親和，好像不在意他們商賈的身份，誰知道姚沈兩家結親之後，一切都反了過來，關切沈家的反而是姚家二房，看不起沈家的是三房。

. {: P: u5 J6 v- w- y, t; q, u　　看著外祖母的笑臉，婉寧一時失神。

* Z5 Q) z- u: Q. F. O2 b$ ?　　外祖母年紀大了，不知道將來她還能見幾次，年紀這樣大的長輩張羅著給她做點心，陪著她說話，跟著她又哭又笑。
, A8 ^4 R% _/ l. i, x  Z$ M
4 k# F; i- u) d1 S/ i　　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幸福，得到一次，就彷彿讓人嘗到一絲將來要失去的恐懼。

8 k( P( N$ t7 C0 I5 {; V　　婉寧又跪下來向沈老太太磕頭，「外祖母，您一定要長命百歲，等著外孫女接您去京裡。」

　　沈老太太伸出手來，「快起來，快起來，外祖母等著你。」
0 L  H3 b! N: Q6 U5 @, w
　　……
; q6 s8 l# y3 p' A" h, B
4 D; n1 V2 j2 r8 l　　沈敬琦坐著慢慢地喝茶，看看沙漏，他心裡開始有些不安。
$ G2 a  @2 F; [7 _% S) z: c
6 v" R' k# p6 J　　論理說，婉寧都快走了，長房老太太應該打發人來叫他過去說運茶的事，怎麼卻沒有半點的動靜。
8 M9 g3 x$ p6 m2 d
8 `5 z$ L2 Q! G& e+ `　　沈敬琦覺得自己想的沒錯，長房一定會求到他。

' E1 r2 F0 p1 i3 r　　肇氏撩開簾子進門，沈敬琦立即抬起頭來。

' K$ a$ j( n. d' U　　「大嫂問我們到底去不去長房？」肇氏道。

　　長房沒來叫他們，他們怎麼去。
' H# ]3 [; @! i% l- M# j
　　「老爺，」外面的管事媽媽上前道，「長房那邊傳信過來，請老爺太太過去呢。」
7 \/ @' [6 o0 \
; s, \/ Z8 K- x# I8 W% B　　沈敬琦眼睛頓時發亮，「來了，他就知道，婉寧走之前定然會將這件事說出來。」

　　「走，」沈敬琦得意地看向肇氏，「收拾收拾，我們去長房。」
# Q& C- O9 {) ?& w# y
　　剛到沈家長房門前，沈敬琦就看到一輛輛馬車向前走去，婉寧準備要走了。
! f8 D6 V, ~- I: n

sanji32

第七十八章 諾言

. A' e, N: {- T% B+ s　　肇氏忙讓人扶著下了車，快步走進垂花門。
) B5 G" C/ U7 ^
　　沈氏拉著婉寧走出來。
. b2 h0 D/ F) D" X% b+ f
- o" a( ?2 n/ G8 k) H8 C6 B　　婉寧向肇氏行了禮，肇氏忙道：「早知道這樣著急，我應該早些過來，差點就要送不上。」
. J0 T7 |1 X5 Y& N: T: d1 Y
　　沈敬琦一臉的諱莫如深，不時地去看沈老太太和婉寧。
. ?! E- Z# n* J  k
　　「好了，好了，快走吧。」沈四太太催促。
; a; H: I; N4 W7 @8 R  @
　　沈氏點點頭，「免得讓姚家的車馬等著，」說完將手裡的鐲子退給婉寧，「這是你外祖母給我的，你戴著。」

' b" L. W  r  Q; I　　母親身無長物，能給她的只有這個隨身戴的鐲子。
1 G: i7 J  y( N! d" ]3 c% V4 W2 z
　　婉寧上前一步抱住了沈氏，「母親一定要聽女兒的話，好好養病，外祖母也要母親照應。」

　　婉寧和沈氏分開，童媽媽帶著幾個丫頭來服侍婉寧上車。

　　坐進馬車裡，車開始緩緩前行，婉寧撩開簾子向後張望，馬車轉了方向，再也看不到外祖母和母親。

　　將婉寧和沈四太太送走，沈老太太讓沈氏扶著進了堂屋，沈敬琦也在屋子裡坐下。

　　沈老太太安慰了沈氏幾句，看看屋子裡的人，「都留下來陪我老太婆吃飯吧，老二過幾日就要押送米糧去邊疆換鹽引，我們一家子也沒有多少日子團聚。」
5 ?$ [( r- ~5 }3 W. b9 F7 H+ O
　　老太太說起他去邊疆的事，也就是說，不會用他上京。
& G  d& F( |8 |
　　沈敬琦有些驚訝。
+ a% v5 Y4 C1 c+ G7 _* g3 t
2 M* |- [, [# K" i9 c8 W* Y0 P　　沈老太太正好看出了端倪，一臉的笑容，「老二你看著我做什麼？」
* Z4 q  W) \. }5 |. u$ r1 i* `
; |% D7 u/ y! i# g　　沈老太太話音剛落，管事進門稟告，「老太太，祝三過來回話了。」
6 t( F2 _6 W  y% |) F
　　管事將祝來武帶進屋。
$ N( {! z4 E* n# m8 \
　　祝來武道：「老太太，東西都準備好了，等四太太和姚七小姐回到泰興，我們也能搬運，不會誤了事。」
1 k1 h# W% D$ F8 c, s$ A
& t+ `) f& J3 G# r# J　　沈老太太聽了頜首，「要仔細著，你素來辦事妥當，四老爺才將這件事交給你，千萬不能出差錯。」
1 @6 z9 o" W+ X8 I  x1 v" w
& P5 r- v9 s5 E　　祝來武低著頭，「您就放心吧。」

  _  p/ C  K! s# {/ v7 g: }　　沈敬琦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開口詢問，「老太太說的是什麼？要搬運什麼去泰興？」
7 p, T* W$ O  @: K7 d6 L/ C7 c
; K% O7 V- W4 |/ ]; c　　沈老太太看向祝來武，祝來武笑著道：「是城磚，從儀真搬運城磚去泰興。」
& p$ Q$ q. v* n  c% Q$ V6 ~
　　搬運城磚？
. j8 i8 L- ^6 g5 s; m* c
$ V5 d! S; S! ?3 K3 r* e( `　　怎麼會突然搬運城磚。

　　沈敬琦怔愣住，這是要做什麼？婉寧要城磚做什麼？

  T% L; x1 D& |$ Q) F; b　　沈敬琦道：「我們家今年捐過城磚了，為何還要買來。」
* S. s. a5 L8 g/ Z1 L& A
　　祝來武一臉笑容，沈老太太也掩嘴笑，「都說你鬼的很，怎麼今兒倒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捐什麼城磚，我們是分船帶運城磚，既然我們跟著朝廷的船去京城，就要照朝廷的規矩辦事，帶運朝廷吩咐下來的東西。」

　　跟著朝廷的船隻去京裡，這話從何說起？

  f1 ]$ j0 t5 h, [: i  d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果能帶運城磚，那麼船上帶些自己的貨物那就稀鬆平常。
- f7 H( t1 \# x% P" \
　　也就是說，婉寧的茶葉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船運送，他還以為婉寧會來求他。
! X, C# R  ]! B' d' G6 }
　　什麼時候，婉寧打通了這個關節。
" O' a3 o5 v! s4 V3 d
' E4 A. v- J' K/ y( _' D0 T　　這個孩子怎麼會懂得這樣多，不但定好了船隻，還在儀真買了城磚，將整件事想的這樣周詳。
$ X2 N' d8 W3 j
　　肇氏也隱隱約約將整件事聽了清楚，不禁埋怨地看了沈敬琦一眼。
/ f' r- H/ K' P5 O7 d
9 w4 i; k1 ^- G　　看到妻子的目光，沈敬琦的臉豁然紅了，整個屋子裡看似只有妻子知道他心裡所想，其實老太太不會不明白，所以才會那樣笑他。
  @: E8 C. O8 C) Z
　　他一心認為婉寧會來求他，誰知道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3 ]5 ?% \. j& y( i. Q" X. G
　　「一轉眼孩子都大了，」沈老太太說著站起身，「我還記得你們兄弟小時候經常過來玩，兄弟三個因為抓個蛐蛐打起來，晚上都被罰了跪，小廝偷了飯菜給你們，我和老太爺過去的時候，你們哥仨高高興興地邊說邊吃，沒菜了就用饅頭沾菜湯，那時候老太爺就說，你們雖然不是同房出來的，就像是親兄弟一樣，日後就算再打架也不用跪祠堂了。」

7 e/ v& o7 k; t, T  S　　沈老太太接著道：「老太爺去世之後，沈家的生意一落千丈，現在正是兄弟齊心的時候，千萬不能因為什麼閒言碎語就鬧起來……」

& f8 n. z" w0 `/ S+ E　　沈老太太和藹地看著沈敬琦，「我知道你們辛苦，這次京城鋪子的事我也不是向著婉寧，我是讓掌櫃算過，將鋪子都盤出去會讓我們喘口氣，可日後要怎麼辦？老太爺是好不容易才將鋪子帶進京，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都不應該放棄，都說守業艱難，我們現在豈止是要守業，更要讓沈家興旺起來，這樣整個沈氏一族的族人才有飯吃。」

- }7 {  y8 I( G: P　　沈敬琦的頭深深地垂下去，他是這兩年肩膀上擔了重擔，身邊人都說他比四弟強，他表面訓斥，心裡還是覺得自己確實冤屈，這才張狂起來。
) P0 {  P' |) d
　　如果他好好想想，來跟老太太商量，就不會這樣。

　　是他錯了。
1 O+ G. Z# i/ D2 W* ~- [
8 O+ |" P& v  {- R' y) k1 `　　「老太太，是我錯了。」沈敬琦站起身來。

　　沈老太太道：「知道錯就好，以後兄弟之間也要多商量，如今沈家這樣艱難，你們自己再鬧起來，這個家就要敗了。」
) d' J* ^& g5 K4 W" X
　　「你說婉寧是個外人，姚三老爺有官位在身，休了辰娘之後，姚家更是處處為難沈家，婉寧能從姚家到沈家裡看我和你妹妹，這若是傳出去定然會被姚家長輩責罰，一個內宅中的小姐，連這個都不怕，你卻不肯想想她說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而是針鋒相對。」

) A3 [1 H9 X1 M9 w2 v# J& v3 |　　老太太的話句句戳中他，沈敬琦愈發覺得自己沒臉站在這裡。

7 g* J3 h  f+ J( S; O" ~　　「你仔細想想，婉寧若是心裡不掛念沈家，為什麼要幫沈家脫困，在泰興因為沈家的事被姚老太爺責罵，差點就被送去家庵，這樣的孩子你若是還要冤她，我第一個不答應。」

　　沈敬琦赧然，「是我不對。」
$ J  T5 Z, r' F/ d5 J
" y' v9 i. n' P* N) S　　「就算是她自己要賺錢賣茶，你這個做舅舅的都該幫著她，更何況婉寧是為了沈家，再說她又不是在胡鬧，還有你四弟弟跟著，你連你四弟都不信？」

　　這就是癥結所在，他是連沈敬元都不信。
8 p) E$ B! `. K3 t1 G
　　老太太直接說出了他心中所想。
* M3 r$ H  Z  r' K& T
　　沈敬琦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想及自己在家中得意洋洋等著婉寧上門來求的情形，他就覺得羞臊，就像是將自己心底裡最醜陋的一面，擺出來給所有人看了個夠。
8 f" \6 ?9 }/ g+ `1 W
/ N! _: \! O1 Z! q1 k' c- W8 A　　他真不應該這樣，看輕了婉寧，最終被看輕的是他自己。
7 j' V: W) d7 L( B: W/ R; r: H6 @( k
　　真的一心關切沈家的生意，這幾天他就應該跟著掌櫃一起核算賬目，而不是較著勁等著看長房的笑話。
2 i( C8 H! ^( T  v) g7 F, Z
- B+ i( n; P, R" E3 s　　就因為這樣，他才站在這裡說不出話來。

: W$ l) g* h* {- ~6 Q- v" z　　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9 W# j& k) E. Q8 ^/ D
. N4 y! ?1 g1 E, K  r　　沈敬琦只覺得口乾舌燥。

8 C) S; M2 N8 \8 p* [" C& I1 c　　沈老太太道：「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
. p/ z( R0 q; O1 K
　　沈敬琦抿起嘴唇，他一直看不起姚家，明明利用了沈家卻到頭來一腳將沈家踹開，自從和姚家結親，沈家是沒少吃虧，休了辰娘兩家就不該再來往，姚家卻抓住婉寧這張牌，處處為難沈家。
& b# B3 v+ U& o( n! W$ z
　　他是氣四弟心慈面軟，不該就這樣被姚家攥住，所以只要是姚家人，他都將他們歸於奸佞小人，他一直覺得婉寧來沈家是受姚家指使。
/ }( k( B+ A1 \, s- C
　　婉寧提起京城的鋪子，也是姚家一直想要的，所以聽說這件事他頓時火冒三丈。
5 R, Z" s3 m, V
　　興沖沖地來長房想要給婉寧一個教訓。
4 m3 A7 K7 t$ p% L6 }4 i+ o" g
! b) r% B3 ~6 A( G/ z, M* t　　結果受到教訓的人是他，他站在這裡，除了認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 D3 s1 K2 r. ^" X4 U8 i6 }' E. e
( }* [5 W1 V" w0 \! B9 }　　是他錯了，他真是沒臉見人。
: f+ H+ z& J" d* v! y, N
/ w. a9 q( }  u5 q* ~" P6 Y　　……

5 T- y/ N% E6 q% h: B- b6 w( Q* A% k　　崔奕廷站著看漕糧陸續裝船。

' r2 ~( s9 k! m$ w4 Q: d　　陳寶不停地去看自家二爺，太陽當頭照著，二爺那冰渣子臉上化開了，浮現出些笑容，說來也是奇怪，二爺的性子突然變了，不再做一個富貴閒公子，突然對糧食感興趣起來，特別是來到泰興，只要看到漕糧就兩眼放光，就像他每次餓肚子時一樣，他有時候心裡有些擔憂，是不是他伺候的多了，將餓病傳給了二爺一些。

' h4 G0 L5 A, I3 _2 ~7 x　　「有沒有和姚七小姐說，我們就要啟程了？」崔奕廷淡淡地吩咐。
, M+ |1 ~) v3 y, F6 N6 `/ {) E3 ~: Q  o
　　「說了，」陳寶話音剛落轉眼就看到了沈家那個常來常往的小廝，用手指過去，「這不，已經來了。」

　　祝來文快走幾步給崔奕廷行了禮。

, ?/ D- `/ s3 Y　　崔奕廷道：「姚七小姐的東西都備好了？」

　　祝來文笑容可掬，「準備好了，我們小姐吩咐要將單子給崔二爺看。」這單子準備出來可不容易啊，他是好幾天都沒睡好，不知道崔二爺看了又會如何。

　　祝來文笑眯眯地將單子遞過去。

　　崔奕廷順手將單子打開。
% `; D- n) N6 o
8 }0 b$ ]7 u3 L% y8 t% _. W: r2 N" J6 }　　除了要帶去京裡的雜物，還有茶葉。
1 L4 @, R9 s0 C( x6 J1 l
　　「茶葉？」

　　「是啊，」祝來文笑得很歡暢，「我們家七小姐說了，還有這些茶葉。」
$ |4 E0 ?& i# F7 p) B# @; s) Z
　　鳥兒嘰嘰喳喳在枝頭上叫，撲撲楞楞搧動著翅膀，陳寶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二爺站在那裡，好像是被困在籠子裡的鳥兒，雖然看起來仍舊容光煥發，氣度雄遠，風采翩翩，卻還是有一絲失算的驚訝，抬起眼睛看籠子外的人。

　　「你家小姐在哪裡？」崔奕廷抬起頭忽然道。
7 k4 ~, f7 j# d' N) \
　　這下該和小姐好好商量了吧。
2 q9 E* W2 H! Z, `( }
　　這位崔大人一表人才，總不能失信於人。
, i5 Q' L* P6 l$ _- S/ }1 D& A" a
　　這是七小姐的原話。
" Y* {2 F# J2 x, E7 V
* ^4 O# y* X( p1 m( `　　祝來文覺得心情很好，「我家小姐就要回來了。」

/ b# @5 P& r$ c8 j  F* D' |　　崔奕廷將單子收起來，「明日我去沈家拜訪。」
! l! \. y& h8 ~9 T  I) a
　　……
$ |5 q6 u) ^3 O& V* o
5 E( [! {. {+ c4 \7 F3 P% D1 I' M　　風塵僕僕的趕回來，又跟二祖母說了會兒話，婉寧才躺在床上。

　　屋外傳來鳥叫聲。
! N1 J  C4 T, p/ c- }
. r0 j3 N% _5 A/ u! Q. @' H　　婉寧咳嗽一聲，外面的落雨忙端燈進來。

　　「小姐是不是想喝茶……」

7 n- R# r$ v2 n# r- R1 W　　婉寧搖了搖頭，「外面是不是有些涼？將鳥兒拿回來吧！」

　　落雨應了一聲。

2 O0 h$ |5 e4 W* d9 c  B% B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裡的溫度更舒適，鳥兒發出輕輕的兩聲叫，就安靜下來。

! {8 Y6 E0 w& g　　婉寧不禁笑，沒想到這鳥兒還挺嬌氣。

% M' R4 L& D$ \1 w% w　　才見到這鳥的時候，籠子裡的鳥兒歪著頭用黑豆般的眼睛看她，那種神氣像極了崔奕廷，當時她就想真是什麼主人養什麼鳥兒。

: t! F# [  d- I3 ?　　崔奕廷很聰明，不過就是眼高於頂，過於驕傲，這樣也好，對從自己嘴裡說出去的話不會不認。

　　只有抓住他的弱點，才能讓她如願以償。

' U9 H/ x. `9 {  M8 _2 y0 R. p& N　　一還一報，這算是她和崔奕廷做的最後一筆生意，等到了京城，就各走各路不必再禮尚往來。
  l% Y2 U. P5 a% b. Y+ x# d
+ E* [/ U' ]4 z* Q$ r5 k9 s9 \+ {, L8 W　　……
; I; c; J( N% Y$ ~$ y: {
% v' E" ?% X% P4 @3 X　　崔奕廷閉上眼睛就能算出他用的船隻運載的數目。
! K7 M4 N8 W" {6 g' T7 ^
　　「二爺，平日裡一條船運載漕糧四百多的石，平日裡運載的船本來就十有八九都不夠，現在大批漕糧已經北上，我們要運的只是從南直隸查到的這幾船，沒有了平日裡運糧的船，我們都是徵用的民船，民船不如官船，能運的糧食本就不多，現在我們還缺船，更別提要加，東西，這可走不了啊。」

　　「您怎麼也要和沈家商量，要不然少帶東西，要不然就不能搭船。」

　　就算是這裡的幕僚，也還沒有人知道他要送的是姚七小姐。
9 C" w- w8 e+ Z; X+ k' v
　　姚七小姐提的要求，他是一早就答應的，怎麼可能反悔。
  y* N) }# u0 _3 o$ C. R
　　水道淺深不一，船重則轉不快，遲了時日，證據運不回去，等到河道凍結就會停滯在半路。

$ X( l' k! C( a% ~1 R- J　　這些不用幕僚說，他也心裡有數。
; i: d. I% E8 {4 p# o! z% G
! ?( S4 L1 E. G  N4 }8 k　　崔奕廷想到這裡忽然臉上露出笑容來，他還真是被姚七小姐擺了一道。
2 W8 V& C7 b  {  u& K
　　「何必那麼麻煩。」
- v  N+ m2 a# m5 ~) p* T
　　另一個幕僚道，「不帶也就是了。」

, v9 }3 _% L' W2 f8 q' \0 Y　　屋子裡滿是反對的聲音。

) G* ]2 ^% V& s( _9 A　　「東西照帶。」他說出去的話，別想讓他收回來，更沒有反悔的道理。

　　「二爺，您還是想一想。」

9 j/ j9 w% x1 k! x* t　　崔奕廷站起身徑直從書房裡走出來，陳寶忙跟過去。

5 {/ H$ m0 j" y  g/ r& R6 [　　既然是他答應的事，就要有個解決辦法。
  a& a) c' `; w7 d+ K. F
　　「明天一早，你跟我去沈家。」

: n* e& @$ \' [! O　　……
. j( ^$ C3 V( ~+ J2 s
　　沈四老爺準備上京，沈家院子裡都是忙亂的下人，一箱箱東西都準備好放在屋子裡。

　　沈敬元將崔奕廷請進屋，他是沒想過這位巡漕御史有一天會登沈家的門。

  E  o' C( b8 I; F0 {　　沈敬元向崔奕廷行了禮。

2 g( |8 I) [5 P0 Q8 t& ^$ a　　崔奕廷這才坐下來，屋子頓時變得十分安靜，沈敬元不太會說話，也不知道怎麼打官腔，若是往常有長輩那層關係在，他也能迎合著說幾句，可是想起那一箱子的燒餅，他就覺得不自在，誰知道這個崔大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種見面的機會，日後還是少來得好。

　　兩個人枯坐了一會兒，外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崔奕廷抬起頭看到一個身影，穿著淡青色的裙子，手裡提著鳥籠，聘聘婷婷地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