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掌家娘子】作者:雲霓 -《全文完》

sanji32

第六十九章 符咒

: }$ a. q. ?2 w/ @2 i3 P　　「漕米已經找到了，泰州知府王征如的師爺也一同扣下。」謝嚴紀高高興興將下屬的稟告傳給崔奕廷。

: S& `* ?) Z( |( d6 m( Q　　崔奕廷站起身，「你們連夜審壽遠堂，京中的子弟，外面上好看，只要遇到什麼事就嚇得惶惶不可終日。如果他提起崔家，你們就說，既然知道是崔家在查就說個清楚，別想著進京找人疏通關係，到時候他就會和朱應年一樣。」

- q, I& ?1 j9 ^* _) m, ?" r　　謝嚴紀道：「萬一他不肯相信。」

4 a: s( {/ H0 a0 L4 L　　「他不會不信，在外面時想著如何攀關係，只要被抓住了把柄，就會想著怎麼甩脫罪責，生怕自己做了替罪羊，」崔奕廷聲音裡帶著幾分的譏諷，「沒有了靠山就怕死，什麼都會說出來。」

　　「壽遠堂想攀上崔家，替我們崔家立功，將來靠著這功勞保住他的小命，說到底，人人都盯著我頭頂上這個『崔』字，覺得有我叔父在戶部罩著，萬事都好說。」

　　崔奕廷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們也用用這好處。」
7 I" m% O( o$ T) W( i5 i
　　謝嚴紀站起身來，「都聽大人的。」

1 u2 ~) ^6 R' {　　皂隸將從姚家查出來東西搬過來，崔奕廷眼睛飄過去，將一堆借票放在一旁，拎出來兩張符咒。
0 ?$ Y6 x8 F( x% i4 g
　　符咒上的顏色很新，像是才請來的。

2 x9 Z1 Y/ {, v　　「這是什麼？」崔奕廷拿起來看。
2 Y- z  L9 @, q* o8 A
　　謝嚴紀端詳了半晌，「好像是道士寫的符咒。」
9 i, l3 r6 Q# @6 ~" _5 u+ A
7 C$ \  s; Q4 ?+ `" n: H　　「姚家果然是書香門第，還喜歡弄這些東西，」崔奕廷遞給旁邊的謝嚴紀，「巧了，這符咒上面有本官的名字。」

( o; W. c0 _5 e( E& x$ E/ \7 x$ u　　謝嚴紀也看過來，頓時皺起眉頭，「荒唐，居然用這樣的法子詛咒朝廷命官，姚廣勝自癒正派的讀書人。」
$ C2 B2 R* @$ ^
2 m' {3 {, Y9 n: C+ ^0 Q　　至於另一張符咒。
+ @: h9 i- ?5 ?$ M& a$ O2 P
2 }/ O2 r4 U! I# C0 i　　崔奕廷拎起來，眼角輕翹，這該不會是姚家七小姐吧！
; c  i( P: r/ z8 J4 x' F- s
　　名諱寫的清清楚楚，姚婉寧。

+ m. w3 V$ b0 l" [3 N3 {　　寫著他和姚七小姐兩個人名字的符紙貼在一起。
9 k- ?  v( l# r6 A4 m9 ^1 c
　　姚七小姐，總是三房的小姐，卻落得被人詛咒的地步。
+ }1 x$ B* u, i8 g; u# k
+ Z& P& ?2 I( C8 m. K, E　　姚家對付自己的親孫女，也要借力鬼神。
$ C1 g  V% D% G" @/ s* n# P
5 B: h" ?7 l5 \: T# D　　真是愚蠢。

+ R! m. f  H4 t, F. D9 y　　崔奕廷微微一笑，「眼見要過節了，姚老太爺這是要送本官平安保命符嗎？」

　　「這哪裡是什麼平安保命符……」謝嚴紀一臉怒氣，也就崔奕廷才會笑得這樣輕巧。

　　崔奕廷淡淡道：「正好本官要放告示，就將這張從姚家找到的本官符咒和告示一起貼出去，」將寫著姚婉寧的符紙折好，「看來走之前，本官還要見見姚老太爺。」

　　……

　　姚家被翻看的一片狼藉，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姜氏正吩咐下人小心地將東西都收拾起來。
& x7 d1 R, f% d4 V  ~2 j& [
1 i. h: z  i3 k* ^　　整整一天，就像是噩夢般，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一天。
! H( s% Q5 c, f8 z4 g. D* o
　　「老太太，那個……崔大人去見老太爺了。」
7 p% j4 B9 q* ~7 u* p
　　老太太本來沉下的心頓時歡欣起來，這件事可能還有轉機，要不然東西已經查走了，為何崔奕廷會去而復返。

　　「快，讓人準備茶點送上去，可不能怠慢了貴客。」

1 b, c! B2 R7 W　　趙媽媽忙吩咐下去。

　　明明是崔二爺帶著人來查檢姚家，現在卻還要小心翼翼地奉承，這是什麼道理。

9 Q1 `0 y8 G; _" A! F0 C+ y, \　　老太太看向姜氏，「還愣著做什麼，快扶著我過去看看。」

　　這次家裡能不能渡過難關，就要看崔大人的了。

; J* D/ _7 _7 {1 ]! z. q! d- z　　千萬，千萬要放過姚家一馬啊。

( {& ~+ L& k/ a* `# D! Q　　老太太急匆匆地向堂屋裡去。
# u) S& {) r* b) ~9 A. O, I
　　壽氏抱著瑟瑟發抖的姚婉如，母女兩個已經哭成一團。
9 v5 T5 m5 |4 }( r! n
! K+ |7 P% \" n　　姚婉如嗚嗚咽咽，「母親，」用力晃動著壽氏，「母親怎麼不找人去跟崔大人說說，父親之前不是說崔、姚兩家可能會結親，如果結了親，崔家是不是就會放過姚家，父親也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 g. R, u* e' H0 Z" A　　壽氏不知道怎麼說，紅著眼睛，「你這個傻孩子，崔二爺如果願意結親，怎麼會對你父親下手。」
2 R# E3 q; x% m6 m! C8 P
, F6 @! V0 S6 p# W3 g% H7 @　　姚婉如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前幾日她還在為是選陳季然還是崔奕廷發愁，怎麼轉眼之間一切都變了。
9 `, f( r% x% f$ Z! ?
　　壽氏嗓子沙啞，「你父親若是被定了罪，你們可怎麼辦啊。」
+ }# j6 |9 x+ U
　　姚婉如抓著壽氏的胳膊，「母親快給外祖父寫封信，快讓外祖父幫幫忙。」
' A# h" T+ O7 S" I
' h0 R0 e8 E# h- p$ j　　為今之計除了向三嫂和娘家求助，沒有別的法子。

　　壽氏整人萎頓下來。
8 V2 H+ y) \* J0 g( Q
　　「六太太，不好了，」段媽媽匆匆忙忙跑進門，「六太太，老太太院子裡搜出了道士寫的符咒，說是咒念崔大人和七小姐的。」

　　壽氏睜大了眼睛，怎麼會有符咒。

0 r& {! I1 T0 r5 s　　……
1 n$ O* n  ^1 T" N1 E' ^2 w
4 s1 |# n* W9 G　　怎麼會有符咒。

　　姚老太爺看著面前那張符紙。
6 m5 ~8 n+ `8 O$ G& u
　　「本官的那張和告示貼在一起，老太爺想要看，只要去縣衙門口就能瞧見，姚七小姐的這張……」崔奕廷刻意停頓了片刻。
3 Q) x" W, j8 `  y% W4 ^# X
　　七丫頭是姚家人，這張紙一定會交到他手中。

　　姚老太爺抬起頭，不知怎麼的，看到崔奕廷的目光微深下來，眼睛上挑帶著譏誚的笑容，「我讓人送去給姚家族長過目。」
$ H! ^$ P$ E4 q: T, k! {, H- ~
7 d& ?' J: {* B　　崔奕廷揮揮手，立即有番役上來將符紙畢恭畢敬地接過去。
$ |4 p" @5 L" N3 _! @
' D3 }+ z2 Z7 O　　姚老太爺瞪大了眼睛，胸口如同被壓了一塊石頭，讓他喘不過氣來，明明張開了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崔奕廷站在那裡，眉宇間有絲涼意，明明沒有板著臉，卻讓人覺得驚駭，「從姚家搜出了借票、每年賣糧的賬目，我們要一一核查……」
, Z$ G% b/ N& h! O" ^7 b* A8 J
# i5 a9 K7 o6 _　　崔奕廷不給他留半點的情面。

　　不但抄出了東西，譏諷他的好不容易得來的名聲，現在還將符紙貼在外面讓泰興縣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8 r0 x( W8 @3 R4 N! p3 l
6 V! B. n7 w4 p- @! I　　將婉寧這張送去族裡。
+ S7 h8 Q# L! g( J1 N! r, V
7 Q# r. @" t! x/ x% L　　日後他在泰興縣怎麼見人。
6 e' P; [5 ^' M1 H% h. q6 l
) ]8 h+ X; q, k6 h　　姚老太爺忍不住瑟瑟發抖。
; H( z% K: B1 Y3 h, b
　　崔奕廷略駐足片刻看著姚老太爺，他記憶裡姚老太爺養了四個兒子，三個做了官，姚家從此興旺，現在姚宜春進了大牢，姚老太爺名聲一落千丈，姚家將來能走到哪一步。
4 q8 O6 |0 w, H: C
1 a- b* H1 S- K9 j0 P3 K　　崔奕廷在姚老太爺眼前轉過身去，大步離開了姚家。

2 \2 y  ?" u! c, l8 w/ f$ k0 \　　出了姚家門，崔奕廷翻身上馬，陳寶遞來馬鞭，「二爺，多帶幾個人一起去泰州……」

　　泰州知府王征如，大敵當前只會抱頭鼠竄，沒有什麼可怕的。

　　崔奕廷略低下頭，姿態從容，「你去告訴姚七小姐，從泰州府回來，我們就要啟程回京，我們的船可不等人……」

: q3 _0 N% f3 x+ m$ V　　……
. f5 D+ }6 n8 y
/ \2 s4 v& z$ ^- [; v　　「老太爺。」

, O0 F% t  F% {/ m) F. A# I　　老太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姚老太爺抬起頭，眼睛裡滿是血絲，緊緊地咬著牙齒，平日裡的儒雅去的乾乾淨淨。
" Y# m9 I% s+ Q: k
　　「快，快將藥拿來。」
1 G, m1 ?# \% h
8 j, ~9 ?" k& S% H5 h- Y9 }　　姚家頓時又亂成一團，有人捏嘴有人拿藥。
+ t7 j1 }. \6 d$ |: ?# a
2 J: v3 z" D  U1 T2 c7 {4 H  {　　「老太爺可別嚇我。」老太太聲音顫抖。

" w5 ?4 l  T' ]. a7 v; _; P　　蔣氏用手掐住老太爺的人中，老太爺半晌才緩過氣，轉過頭看了看蔣氏，臉色彷彿有所好轉，再看到老太太卻鼻翼搧動伸出手指。
) {1 z( P5 v" j' b: Q7 Z
6 v8 G2 L( f6 S6 {4 K, @9 I; q% B　　「在你院子裡搜出了符咒。」
4 ]. _+ p3 U2 F% m9 B/ c# O3 h' X
0 ^; F; ^. K* i& W: w) s　　符咒？
% E  t( `+ h; M! B% O
　　老太太愣在那裡，怎麼會在她院子裡搜到。
- S/ e! ^+ r; B
, Q6 L0 n% A% w& Y% A3 h0 ^　　「老太爺這話從何而來，我可沒見過什麼符咒。」老太太皺起眉頭看向身邊的趙媽媽。
% R* C4 G8 c. [
　　趙媽媽也是一無所知，「奴婢也不知曉，什麼符咒，怎麼會在老太太院子裡。」

2 @* V) m- E! W8 {* N, U0 ]- j　　「番役搜出來的，你還狡辯，」老太爺口沫橫飛，鬍子翹起來，一臉的凶狠，額頭上的青筋爆出，「有你這樣的母親……才生下那樣的兒子，我姚家有今日都是因為你。」
$ b- \/ p4 k. [1 `! z  u' G
! s2 H0 K' Q+ w: @　　老太太被老太爺的模樣嚇了一跳，幾乎忘記了反駁。
+ T+ s, H: O6 f  `
2 k, d6 J! C5 p% s　　「我怎麼娶了你這樣愚蠢的婦人，生了那個敗家的兒子。」
0 z7 u0 }: S- {: x0 r/ j6 }
　　老太爺的聲音震耳欲聾。

$ ]9 u  @: o/ X" _, |0 h　　老太太眼前發黑，差點站立不住，「這些日子家裡沒來那些三姑六婆，哪裡來的符紙，老太爺也不問仔細，就怪在妾身身上……」
2 H  {5 s; ~7 U# o3 ^
　　老太爺冷笑一聲，「用不著我說，符紙已經貼在府衙門口，你讓人去瞧瞧，興許就記起來了。」

　　有沒有讓人寫符咒她心裡清楚，怎麼會在她院子裡搜出這些東西，是誰放在那裡的，老太太將屋子裡的人看了一遍。

　　一無所知的蔣氏，懦弱膽小的姜氏，躲在屋子裡的壽氏。

　　到底是誰。
5 r. D2 K  g3 y7 j( b
　　「老太爺……」老太太上前走兩步。

　　老太爺忽然大叫起來，「出去……離我遠遠的，出去……」
* t9 b  K6 r; A; B$ `) Z
　　老太太愣在那裡。
; B/ H! u* [' X' J$ t
　　老太爺接著大吼，「我讓你出去……」

8 e& v8 A' w5 {& \7 G$ s/ O, ?: q　　當著屋子裡的晚輩就這樣喝斥她，她怎麼也是兒孫滿堂的人，卻不給她留半點的顏面，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 @0 e' X0 R$ f& D/ ~
/ H6 }5 Z1 E9 b* i) T　　年輕時辱罵她也就罷了，如今她可是一條腿邁進棺材的人，難道老太爺還想著這時候休了她。

　　老太太只覺得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耳邊傳來趙媽媽驚呼的聲音。

　　……
' n% o+ m. |2 e$ d- V
1 o: g- n$ ?* U" a  {+ p4 b& g　　姚宜州看過符紙遞給二老太太。

5 Y9 g, ?3 n) X; L! t- b% l6 L　　二老太太氣得發抖，「他們這樣黑的心腸，連親孫女也要詛咒。」
4 _$ Y6 i* x; X5 S
0 ^/ P$ g- _7 B  k& A( c4 F　　「這是從哪裡搜出來的？」

　　婉寧想將符咒看清楚，二老太太卻折起來，「這些不好的東西，你不要看。」

( O4 B* T6 R; p3 s" K+ |2 p8 f　　姚宜州道：「聽說是從老太太的院子裡。」

　　二老太太皺起眉頭，「多大年紀的人了，竟然還做這種事，已經被朝廷查出來，看他們怎麼狡辯。」
! F7 C8 J% ?- T7 I* f  y$ l+ j
; C+ c9 J: S; w+ U& J　　從祖母院子裡找到的……這件事有些蹊蹺，若說這是婉如做的她還相信，祖母……怎麼可能親手做這種能輕易讓人詬病的事。

　　不是祖母又會是誰？誰在這時候算計了祖母，還是祖母院子裡的下人，想要討好祖母卻弄巧成拙。

　　婉寧向來不太相信過於巧合的事。
% [; V6 z  J% D+ s  U( H: B: f4 N
　　二老太太吩咐姚宜州，「讓族里長輩看一看就拿去寺裡燒了吧！」
: R  I) \8 t5 i# b3 E: f; M. ~
　　這東西只要拿給族裡的長輩看了，就等於抓住了祖父、祖母的痛腳，日後祖父再也不能在族裡呼風喚雨，即便是仗著父親的官聲，族中子弟也不會對他信服。
* X2 n' T/ h/ q' n. v' O' ?* t" w
　　等著姚宜州拿著符紙出了屋子，婉寧將頭靠在二老太太床邊，「二祖母，孫女有件事要跟二祖母說。」
) o/ E# e; y/ n1 }1 N) |# M9 A5 `
) P: I' p( l% f# A* g1 B3 r' w3 r　　「說吧。」二老太太伸出手梳理著婉寧的頭髮，她就奇怪，婉寧這樣的孫女，三弟妹怎麼會不疼。
! n3 T- J: w4 Y; J9 @- D& Z! P
　　「孫女想請舅父送我去揚州，我想看看外祖母和母親。」
: T/ a; m: w$ a
, L( N# Q4 c9 o* @+ R6 x　　二老太太的手停下來，嘆口氣，「趁著你祖父手上一堆爛攤子無暇顧及你，去揚州看看也好。從二房多帶些人手一起手，免得被人說三道四，你畢竟是未出閣的小姐，千萬要早去早回。」
' J/ w! K, T1 i
, I6 E9 }+ B/ x8 t　　婉寧點點頭，她和祖父抗爭，就是為了有一日能回去揚州看望外祖母和母親，如今這件事做成了，她恨不得立即走到母親跟前。

　　婉寧陪著二老太太話家常一直到很晚才去碧紗櫥裡睡了。

% r8 d0 i* ]1 G5 [  {3 }　　第二天一早，二老太太就起身，挑了七八個家僕讓婉寧帶著，「就算有沈家人跟著也要小心。」

2 w- m( C5 V( w8 |/ W; R6 E　　婉寧本不想帶這麼多人，卻拗不過二老太太，只好將人都帶著。
! M7 @% }" H- M8 r% f9 J
% z2 _; Z. O" t0 A1 m" Y1 X# C　　二老太太拉著婉寧慈祥地道：「見到你外祖母幫我帶好。」

　　很快沈家的馬車來接婉寧。
# p& a" Q' ]1 u, ~
9 ^  j' Q) J9 c1 b) D; E　　二老太太讓人扶著走到垂花門，眼看著婉寧上車。
6 g/ v  I2 G% J7 t3 }
+ C9 }/ }; T( G1 ]* E) y/ n( a　　馬車緩慢地前行，不知怎麼的，離開二老太太讓婉寧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

　　「七姐姐，」昆哥抬起頭，「母親說，七姐姐也見到了那位有名的楊敬先生。」

- v1 E# Q* a2 U/ J　　沈四太太笑著道：「你舅舅和我回去說楊敬先生的事，正好被昆哥聽到了，你舅舅說既然知道了楊敬先生來泰興，我們家也要備一份禮物送去，請楊先生給昆哥啟蒙我們不敢想，楊敬先生能幫忙推薦個西席，我們就千恩萬謝了。」
, \! t5 z# o6 P& `, k. \
7 X/ w6 A9 u/ V0 z6 s　　昆哥一雙眼睛很亮，仔細地看著沈四太太，「母親不是說，泰興周圍不少的學生都去求見楊先生，想要拜楊先生為師傅，昆哥為什麼不能去？」
/ ~% O  q+ Z4 `
  V: v) B9 ]2 p$ p　　沈四太太面對昆哥認真的神情，不知道怎麼說。
' c" O% H4 |2 W
　　難道要說沈家是商賈，普通的先生都請不來，更何況楊敬這樣達官顯貴都求不到的先生。

+ E8 t. j) }2 g/ `　　「昆哥想要楊敬先生教你？」婉寧輕聲道。
7 ^" b& ?2 F( n' e2 ?! X3 t: \
　　昆哥點了點頭。
" G3 n8 Z' `: y; `
( H1 V$ x, h- o! v　　「為什麼？昆哥也沒見過楊敬先生，為什麼想要楊先生教你……」
) Z8 y) b) h& \, E8 v
　　昆哥道：「因為父親、母親說楊先生很有名……」
4 Z8 I) c( f0 R$ M; g. x
9 C5 M# Y* z, v+ q( A　　婉寧看著昆哥，「那是舅舅、舅母和別人這樣說，可是要跟先生學習的是昆哥，如果昆哥想要求楊敬先生，昆哥自己就要想法子、下苦功，弄清楚楊敬先生是什麼人，要想成為楊敬先生的弟子要怎麼用功，不能依賴舅舅和舅母送禮物，對於真正的有識之士，禮物是打動不了他們的。」

, \' Q) n+ }* v/ u　　人在這個世上最終是要依靠自己，就像她明明從來沒用過銷售心理學，現在卻要將他們從腦子裡挖出來，試著應用。
. `' |7 b, [  _! v
　　有些事，別人再幫忙也沒用，始終要自己想明白了才能做好，這就是她要教昆哥的。
9 N. Q# T2 d) l: |
　　沈四太太怔怔地看著婉寧。

　　都說辰娘命不好，可是她卻覺得辰娘好福氣，有婉寧這樣的女兒，辰娘將來定然會跟著享福。

! Q# l. B, ?4 z, F) S　　也不知道辰娘到底想明白沒有，願不願意見婉寧。

: c2 u. j: g& z6 T- c$ a* t

sanji32

第七十章 母親

  r$ `3 d0 \" m. f) {　　京城，姚家。

3 i; r$ {( f9 J1 m" b  K, W　　姚三太太張氏正清點送去娘家的禮物。
7 b- T0 m4 b  k7 H# k# H
　　孫媽媽進來道：「三太太，姨夫人來了。」
+ p& R% ]. }# O! T: r
　　「姐姐？」張氏低聲問。
$ z% \, \6 F3 y2 }
　　孫媽媽頜首，「是二姨夫人。」
: {7 W  z7 q9 Q% o3 g
2 H+ U9 s% v, F& W　　張氏忙迎了出去。
7 x5 e2 a0 _8 O( x" Z$ g
1 R; [* d1 C0 e8 _- }# B　　張氏的二姐嫁去了忠義侯的弟弟家中行四，平日裡都被喊趙四太太。

; D: k' w, G$ R　　趙四太太張瑜貞這些日子心裡又是高興，又是忐忑，見到張氏忙拉住妹妹的手，「族里長輩聚在一起商議，我們女眷就在旁邊伺候著，說到爵位的時候，所有女眷都在看我，我是強作鎮定，彷彿爵位的事和我無關，其實誰不知道，我們老爺最後可能承爵位，上次來的道士不是說了，我們張家會雙喜臨門，我想這雙喜說的會不會是父親承爵，我們老爺也承爵。」
* L) h1 N* _, F4 \- M- T1 U
$ K% ?2 _* {( W7 l0 X' L3 x# L　　張瑜貞用手拍拍胸口，「可緊張死我了。」

! `* I+ U$ M, X* p* D5 P) a0 e- R$ ^　　張氏臉面笑容，用帕子給張瑜貞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父親不是說了這些事不用著急，你福氣好，姐夫又有軍功在身，趙家最有前程的就是姐夫，爵位不給姐夫給誰呢。」
$ A1 S1 i" [7 ^% M/ j, h. g9 Y
9 p4 B5 ~1 X1 g  c: |) `0 ?　　張瑜貞鬆口氣，「說的是，論起這個誰也不如老爺，」說著向四周看了看，「就是害怕世子爺被找回來。」
3 c: A+ B- {! ~8 j# G
　　皇上讓人去找忠義侯世子，一直都沒有消息，說是還要等等消息，其實大家都知道，世子爺是不可能回來了。
; ~$ p$ M: f3 @/ S3 l( m. T8 [
　　忠義侯夫人每天以淚洗面，她們這些女眷就要進忠義侯府相陪。

) W# f/ ^) q) s; ?! L7 y" b: j　　都是為了什麼，大家心照不宣。

- A. D6 x0 ?% p　　忠義侯府那麼大，誰不想搬進去做侯爺夫人。
0 Z/ I4 n' P! E
　　張瑜貞道：「我們家是勳貴出身，爵位這些事我們從小就知道，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能心平氣和，那些人就不一樣了。」

8 v8 B2 g3 z' n0 J7 B0 ]5 e$ A　　「妹妹沒看到，族裡的女眷去忠義侯府說是陪二嫂，其實一個個都在我身邊晃，」張瑜貞打開扇子，搖晃了幾下，抿嘴笑，「嫁到趙家這麼多年，終於讓我盼來了這一天。」

　　張瑜貞喋喋不休地說著，孫媽媽帶著下人端來茶水和果盤。
, N9 t. i& C# r, F* A
6 _# ?, X6 p& G7 R) _7 P　　吃了塊點心，張瑜貞道：「歡哥哪裡去了？我帶著好東西給歡哥。」

% V! F+ G* u3 M1 _. L9 m　　說起歡哥，張氏一臉的笑容，「在後花園裡和他五叔一起餵魚呢。」

　　張瑜貞笑起來，「歡哥有福氣，有你這樣的娘親，還有疼他的爹爹和五叔，只可惜妹夫命不好，若是沒有娶沈氏一早就娶了你，家業比現在可要豐厚的多。」

　　張氏沒有跟著張瑜貞一起得意洋洋的笑，長眉揚起明媚中透著幾分的溫婉，「別這樣說，沈氏的嫁妝比我可不少。」
( r( d6 `6 M* g, A) w/ j; D
　　張瑜貞說起來憤憤不平，「畢竟是商賈家的女子，雖然被休，名分仍舊在你頭上，想到這個我就生氣，你是我們姐妹中出了名的漂亮、賢淑，父親怎麼會將你嫁到姚家，」說到這裡頓了頓，「沈氏的女兒多大了？是不是快要議親了？你準備怎麼辦？依我看就讓長輩在泰興找一個人家嫁過去，永遠也別讓她回到京裡來。」

+ h8 O7 e* q% y2 R　　「免得糟蹋你的名聲，讓你看著也生氣。」

　　一個休婦的女兒，誰願意擺在眼皮底下。
# @9 P7 P: ^& X
# z0 T6 F. u4 ]! f" L/ r& U) u! y　　不如遠遠地支開，死活跟這個家無關。
- z  S. L" z1 z
　　正說著話。
# I! T3 c4 z5 d# L  |& |& H
　　外面傳來歡哥的聲音，「母親，母親，看歡哥給你采來的花，多漂亮。」

　　張瑜貞抬起頭來，看到外面一大一小的人影。
- }% F, G; {$ R% Y6 g+ x2 [
: D) u, x5 A" D3 x0 o# @" N　　長身玉立的男子站在歡哥身邊，淡青色的直綴、墨般的長發，眉眼明亮卻又猶如水中的月亮，輕輕地在上面籠了層薄霧，寬帶束著腰身，顯得身姿尤其的修長，被風一吹，長袖飛舞如同要翩躚的蝴蝶，整個人如同畫上走出來，讓人想要接近，卻又不敢伸手，生怕一碰丹墨就化了。

　　張瑜貞也不禁看愣了。
2 d- ?4 X" O9 J6 e  H: r  q
　　男子顯然沒有料到家裡還有客人，低頭吩咐了兩句，轉身走了出去。
# E+ e: E. x3 B' w7 Y
9 C, e9 f7 _& o. R& H　　張瑜貞這才回過神來。
7 X- l' H; G& s. G& W
+ y% L6 |! v5 j' d0 y" f　　那是姚五老爺。

　　京裡有名的美男子，不但人生的漂亮，為人又親和，京裡的婦人都小聲議論，也不知道誰能嫁給他做繼室。

　　歡哥抓著一大捧花，蹦蹦跳跳地進了門，然後一頭撲進張氏懷裡，「母親，母親，看五叔幫我一起摘的花，母親喜歡嗎？」
% }6 l4 |( S1 a8 r3 ~
　　張氏眼睛笑成一條縫，「喜歡，母親最喜歡，」從歡哥手裡接過花，然後湊近鼻端，臉上笑容就像糕點上的糖霜，甜滋滋地化開。
3 B+ ^! O$ ?6 Y; n2 c; S, u
　　歡哥從張氏身上爬下來，「我還要五叔，我要五叔……」

　　張氏忙道：「你五叔還有事。」

) T' K" A' a+ G" c　　歡哥在張氏懷裡扭動起來，「不要，我要找五叔。」
3 M+ h' y8 [3 I9 `$ Z
　　張氏頓時沒了辦法，外面的媽媽聽了聲音進門，「五老爺在前院呢，要不然奴婢將八爺帶過去。」

　　張氏也沒法子，只得順著歡哥，「帶去吧，讓歡哥別搗亂。」

7 o- W: W: S5 I+ D　　乳母立即上前將歡哥領了下去。

　　看到歡哥小小的身影離開院子，張瑜貞才想起來，「對了，有件事要跟你說，你家六太太的娘家，打聽那個休婦的女兒，大約是想要結親。」

　　張氏一臉的茫然。

　　「你瞧瞧你，這個都不知道，還要我這個外人提醒，」張瑜貞拉起妹妹的手，「多虧妹夫對你好，否則以你的性子，家裡有個寵妾，還不逼死你。」
# w" d& w; D" O0 B: E
　　「你就是太寬厚。」
6 q; v7 ?3 m- ^+ ~, m
5 c8 n( l2 g: c, K　　張氏看向張瑜貞，「壽家有年紀相合的？」

　　張瑜貞笑道：「怎麼沒有，壽遠堂的兒子。」
9 {  V3 c$ h0 B% ^* S8 y: g
　　張氏臉色頓時變了，「那可不行，那是……那是……」忙搖頭，「誰家的好女兒願意嫁過去。」

9 o  {4 ?! U- o7 @6 T- ^, ~0 g; v　　還替那個休婦的女兒說話。
! p  u; z/ h) l8 `
5 ]  X- u% @8 H( l4 v. `) K　　「你啊，」張瑜貞皺起眉頭，「你這樣心善，我看還是別讓那休婦的女兒回京來，否則又要將你吃的死死的，要不是她，你生產時也不會那般驚險，多虧我讓爹爹出面訓斥了妹夫，妹夫才狠下心將她送去泰興，依著你，你肯定將她留下來……」

　　張氏抬起頭，「是二姐心疼我。」
& D2 H8 n' D& @0 s6 Z# K( a
+ O6 P! T4 Y4 L1 {. x  B( g　　張瑜貞笑道：「你知道就好。」

6 {1 L8 W) T. J　　張瑜貞坐了一會兒就離開。
4 l* R/ Q) V" Q- q/ a2 q
; k( a! d$ G; s$ d( v: Z3 Z$ Q2 K　　張氏回到內室裡坐在錦杌上不知道在想什麼，外面傳來清脆的鳥鳴聲，風吹過來樹葉嘩嘩作響，她忽然很期盼下場大雨。

- v) ?( i: Q  ^' i! y3 N　　這場雨下得透透的，讓院子裡積滿了水，院子裡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這樣她就能安心地躺在貴妃榻上休息，沒有人打擾她享受這一刻的安寧。
5 P6 s8 ?0 T5 p; J
, h1 q( W  ~! r; T9 b; {% R; V　　張氏臉上露出笑容來。
" x9 D8 o. a) \; J  E8 F: S
* @* F4 H8 g8 W& S　　「太太今天這樣高興，是不是因為親家老爺承了爵？」孫媽媽輕聲道。

* p4 G2 k/ O$ \! Z7 f8 f　　就當她是因為父親吧。
8 \. V" w# d3 i4 F" M5 p6 J
　　張氏點點頭，輕輕地攏了攏衣襟兒，衣襟上有桃花的香氣，就像帳子裡熏的香。

* E) P0 ]* ~# i7 o　　「老爺回來了。」

% O2 Z$ u$ g  J/ _　　小丫鬟香葉進來稟告。
  D$ h5 X3 t& I* v4 L& s6 L
& j/ D. ?8 x( F* k　　張氏有些詫異，「這麼早。」
/ Y$ M" x) M9 {8 g9 h
　　整整衣衫要迎出去，卻又回頭道，「將我的那件蔥綠色的褙子拿來。」
1 [# F) f" r$ s) F2 c4 I/ S* l
# o2 @1 I& b$ R" i( c% L  V　　丫鬟急忙服侍張氏換衣服，桃紅色的褙子換下來，張氏道：「疊好了，不用清洗。」衣服才穿了半日，不用洗。

　　「帳子也換了吧，老爺不喜歡桃紅色，換成青色的紗帳，」張氏攏了攏頭髮，對著鏡子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然後那表情就定在了她臉上。
$ M8 n6 g8 s' U# Q/ E9 E% D4 U6 v
　　說著話，姚宜聞大步進了門，張氏忙迎過去，一臉的喜氣，「老爺今天怎麼這樣早，五叔還在前面等老爺。」

; U* v% j" j" K4 v2 B# p　　姚宜聞看著一臉嬌羞笑容的張氏，本來繃著的心一下子鬆懈下來，看到丫鬟抱了桃花色的帳子，「怎麼又要換帳子了？」

) N5 r" Z; ]+ Q! Q+ M% V, h; X　　「拿出來掛一掛，老爺不喜歡鮮豔的顏色，妾身就讓人換成青色的。」
% X2 i9 S6 X4 o8 \( G: K: s
2 B0 e1 O$ I; j. R+ @5 y, E　　知道妻子掛唸著自己，姚宜聞嘆口氣，「不用那麼麻煩。」
4 `# W. i& L0 u4 _; H$ Y
! Z/ G9 s. ?0 e- }7 v5 b　　「看著順眼，老爺也覺得心裡舒坦。」
* s3 x0 [- i+ O0 o5 \
/ l7 b! W% A" e; k* ]　　張氏就是這樣對人柔順，心裡也沒有太多的思量，進了姚家之後處處都順著他，不像沈氏那麼好強，凡事都要跟他講個禮出來，小事也要記在心上，他出去應酬晚一些，在她耳邊說個不停。

7 u, t# A! t7 o; m; S- Q3 N　　夫妻之間就應該像他和張氏這樣。
) t# A% ]* I; P
) X7 m) k: _( K　　不知怎麼的，每次看到張氏，姚宜聞腦海裡都會出現和他爭辯的沈氏，沈氏就是性情不好，才結婚的那幾年，他們之間的感情也不錯，有了婉寧，家裡的歡笑就更多了，就是從納妾之後，沈氏不管大事、小事總是不依不饒，在他面前還經常說父親的不是，沒有父親他怎麼可能一直科舉。
/ Z7 ?% X8 p  P1 _" e1 o8 i
　　父親是有才學的，只是不適合科舉罷了。
3 l! P) y/ j; A2 V3 r- r0 G4 }
　　在泰興縣誰不知道父親的名聲，沒有父親就沒有姚家的今天，沈氏連這個都不明白，就因為這個他才鬧氣去書房，讓沉香來服侍。

6 b% u' c) v5 m: ?/ q　　沉香有了身孕，沈氏就一臉不快，父親怕沉香有個閃失，特意讓沉香在祖宅養胎，一切都好端端的，沉香眼見就要生產，卻滾下了樓梯……
5 ~( m5 z* L+ r
4 _& T  o  i  y  V3 Q( N  R　　姚宜聞將這些往事趕出腦子，享受這張氏的服侍，張氏的手很輕巧，很快就將他的衣服脫下來。
% N8 B# B" Q0 H9 p
; m; L, q* W! m$ R0 |" v　　張氏道：「老爺今晚該去楊姨娘那裡了，妾身已經讓楊姨娘留了門。」

4 {* C: ~7 @. k) W　　張氏自從上次小產之後，身子就不好，很少服侍他，「晚上我留在你這裡。」
, B4 k& D- R  C4 K; [. Z
6 K! _7 m: n: ^! I　　張氏臉上一紅，卻低頭笑了，「哪裡行，老爺好久沒去楊姨娘那裡了，既然定了規矩，老爺多少也要依照妾身的安排，別讓妾身不好做。」
9 ]( }; M; f+ |" ^( e
& |5 L# M, A& v0 `& ~' m8 @　　「我哪有這個心情，」姚宜聞道，「聽說南直隸那邊查出了些事……」
: ]- y$ z; k2 G3 M! B
　　張氏沒有搶話而是聽著姚宜聞說。
( M8 h% N* O7 G
( m. B- Z* T/ ?2 e* i) m3 F　　「偏偏南直隸離京城又遠，到底怎麼回事誰也說不清楚，只能等著，我們這邊還好，戶部和刑部恐怕要麻煩。」

1 h) H; f2 l! T# `' V( r4 N　　「不知道泰興有沒有事，」張氏道，「早知道那邊不太平，應該將父親、母親接進京來。」

+ C3 b/ K1 T6 {4 N1 l' f( f　　姚宜聞很肯定，「這些事牽扯不到父親。」

, q+ [5 z4 o1 |5 Z$ `3 l/ i　　張氏坐下來，姚宜聞伸出手來想拂一拂張氏黑亮的頭髮，張氏卻躲過去，「大白天的，都有人看著。」

　　張氏是大戶人家的女子，在他面前總是很矜持，無論是平日裡還是床1笫間，總是壓制著。

　　姚宜聞忽然皺起眉頭，「也不知道父親將婉寧教的如何了，婉寧的脾氣千萬不要像沈氏，將來再鬧出什麼事，可是要傷了名聲。」
* L* j& t1 Y) Y6 Z+ ~
　　「好了，老爺快去見五叔吧，五叔陪著歡哥玩了大半天。」
! w& z2 _1 K9 J
6 ]1 F& K$ o! l" u9 W: h3 v　　在張氏的催促下，姚宜聞站起身，「我過去看看。」
% s  c! ^7 P: _. w& ^. b8 f
　　張氏將姚宜聞送出門。

0 Z  R4 @+ B# p4 ]　　轉眼的功夫，就下了雨，一滴雨落在張氏的衣領裡，張氏皺起眉頭，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

* \% c/ D$ s! K8 C  U; O1 X' d　　……
& L3 f  h  g& }) N% L& B: K9 F, b
1 a7 t# m9 d( P+ |# x; P! z' C　　大雨滂沱而下。
  y+ l* _8 Y# a" x
　　泰州府一整天都在下雨。

/ w) j! w$ ?- A　　二老太太閉著眼睛彷彿昏昏欲睡，屋子裡的姚氏族人互相看看，姚宜州低聲道：「母親，族里長輩都在問您，這件事怎麼辦？」
7 h4 ?& j. L8 K% ?8 `
" G. Q- V2 i- S, w7 E2 Z+ W2 R　　二老太太這才醒過來，看著大眼瞪小眼的族人，「這還不好辦，欠債的還錢，欠米糧的去要米糧，你們和三房的事自己去解決。」
2 U$ G2 Y! s! [
　　三房如今是丟了借票，米糧也被朝廷查抄，這些平日裡跟著三房賺黑錢的族人現在好意思找到族裡。

4 c3 C) M" c* F% x　　「我們去找三老太爺。」

　　二老太太從心裡頜首，這就對了。

* ~: A: t; k. |# \2 z　　要的就是這句話。
, |  [% r  F: {' `0 r
1 b( x. U! a" w1 \6 l9 Q3 K　　送走了族人，姚宜先一家跪下來，「多虧了二老太太，要不是二老太太哪有我們一家抬頭之日，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三房的事，議論我們慧姐兒的人也少了許多。」

　　「不要謝我，」二老太太道，「該謝婉寧。」

+ t$ b) K8 G: m$ _( v, @" p9 D　　該謝婉寧，沒有婉寧，姚家一族照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要怎麼樣。
3 s. l3 O; A/ p4 G
" P9 D( W" w5 a- l' R2 ]$ H　　桂媽媽歡歡喜喜地進門，「老太太，廚房裡問呢，是不是該下餃子了。」
( Z* \) z9 _$ `" `0 ~0 q: F& o7 c4 I
0 {7 W1 o6 X! }; X　　該吃餃子了。

　　姚婉慧上前服侍二老太太坐起身。

　　二老太太覺得心裡十分的舒暢，「今天都留下陪著我吃餃子，這些年也委屈你們了。」
8 m4 {9 L( j) z0 g( u6 Q* p& u
  f' e7 p& ~3 n) L　　姚宜先和族兄們互相看著，「老太太這是哪裡的話。」
- I- W9 W$ f8 s3 i9 i
　　姚家堂屋裡頓時歡聲笑語。

　　二老太太道：「我讓人從泰興樓拿了點心，將孩子叫出來吃點心。」
1 h9 F9 J8 e" L
! L4 P" k* w  K, T' d! O  k　　桂媽媽帶著人將點心擺出來，族裡的孩子們頓時在堂屋裡跑來跑去。
8 g. G. f. R' p  W
　　二老太太看向屋外。
, k$ X7 c* k  Q8 |+ Z# ]
9 Z- v6 A# q2 v, U　　大雨不停地落下來，也不知道婉寧在哪裡。
' }2 Y3 G& k  h; k6 G: J
1 J, _/ S( p0 V, s4 p4 ]5 ]　　……
) K  z9 W7 F6 f) D
; B. @/ W7 H/ R　　雨點不停地掉下來。

' D3 B: H' H+ V1 r2 s0 ~- Z3 I! G　　婉寧站在馬車前，看著眼前這所小小的院子。
/ }  ?/ ^4 a6 X* K9 I
6 [8 a# M# j. t+ _4 `' N0 o" d, x　　母親回到沈家之後就住在這裡。

　　不一會兒工夫，院子裡的媽媽出來道：「七小姐，娘子請您回去，七小姐好不容易才在姚家立足，萬萬不能在這時候落人口實，娘子一切都好，收下您送來的東西，這就行了。」

2 E) Y  n3 k' M( Q; I; ?　　沈四太太看向婉寧，「已經下雨了，我們先回去，明日我來跟你母親說說。」

　　辰娘還不知道婉寧已經長大了，不是小時候那個任人擺佈的孩子，所以才會這樣害怕。
. @( w/ s( d, V+ f& Y
　　沈四太太不由地嘆口氣，凡是母親都一樣，小時候怕照應不好子女，等子女長大了，又怕連累他們。
) }  T& h7 f$ ]/ @$ T
7 V0 v1 u5 a! @　　辰娘現在處境不好，若是連累了婉寧的名聲，婉寧要怎麼嫁人。
4 g' h7 I' B) `- {; a
　　女人不能有門好親事，這輩子就完了。
/ \% B) B" O; K' u# N+ i' N& c
8 G- S  W5 J# |! @; t7 X　　辰娘還想婉寧能嫁進陳家，陳家是書香門第，要娶的媳婦絕不能在禮數、德行上被人詬病。
  ]+ \: E/ {5 h: z; Z
　　「你母親已經知道了你的心思，這就行了，」沈四太太勸說婉寧，「來日方長，等過幾年你安穩下來，你母親也就能見你。」
3 k5 z: K$ f. g; j0 K/ [; u6 m
( E8 [$ w" _  `% }　　婉寧知道古代的禮數，要對被休了的母親不聞不問。

　　骨肉親情抵不上一封休書。

　　這是她永遠不能苟同的地方。

　　她並不怕被人議論。

　　如果她怕這些就不會反抗祖父，也不會一路到揚州來見母親。
5 N1 y; U8 O0 m! M. t
' N1 U3 A: I  d8 z; e　　雨越來越大。

　　沈氏在屋子裡團團轉。
$ l) [0 k) G& s7 w+ k+ i& r  Y* W
1 ]4 F3 A6 k; Z3 V2 w" r6 y　　「娘子，要不然就見見七小姐，這裡是揚州不是泰興，不會有人知道。」周媽媽輕聲勸說著。
' R2 J! F& _& [3 o4 a& [* i
- s; B2 ]8 R* R! \; S2 s9 x　　穿著半舊醬色褙子的沈氏慌張地坐在椅子上，她每日都會想起婉寧小時候的模樣，最喜歡靠在懷裡聽她哼歌，她唱的不好聽，婉寧卻喜歡，肉肉的小手在她胳膊上拍著，說不出的高興。
3 [/ X3 e) `0 {. x
4 G. q; g- r/ j3 |　　那時候她怎麼也想不到她會見不到女兒長大。
) M& O/ W3 G/ T9 X
　　女兒……

　　她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再見女兒一面，她日夜祈求能有這樣的機會。

　　可是現在她卻怨恨自己。

9 `( H+ f8 f2 P) w* y　　不該這樣。

　　不該這樣奢求。
& P0 k7 H( [- n  h3 ^9 R& M
　　「你不是說，姚家族裡有人跟著……她們都會知道，紙裡包不住火……」沈氏臉上如同蒙了一層黑色，說不出的頹敗。

8 D' \, {6 D$ P　　「姚老太爺不會饒了婉寧。」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姚老太爺睚眥必報的性情。

" s  ?! r6 I! @- b8 w1 v9 D  [　　她已經是個廢人，不能拖累婉寧。

% \! J7 T% ?% c/ X　　周媽媽不禁眼睛一紅，娘子早就將這些想的清清楚楚。
: h& P( s" Q( x0 [2 @
　　「只要婉寧都好，我就知足了，這樣就很好……」沈氏望著外面喃喃地道。
% Y9 U7 ^5 x" I( G
" b6 U7 a) S8 j% g% {　　……
/ T, V' s/ h8 w: s
　　「小姐，要不然我們先回沈家……」童媽媽也忍不住小聲勸說，風很大，七小姐的衣服都已經濕了。
  g$ _# q: q$ \" Z! q, c
　　所有人都小聲勸著。

　　「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3 d3 x6 o  d: a- O! F, ~6 |2 ]8 X
  H' O( W; Z% S# ^! |" [5 [' l　　婉寧看向緊緊管著的大門，是啊，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3 m* i4 V' P- f; k/ t3 b　　婉寧提起裙角，慢慢跪了下去。
: b% `) Q( B6 W, V4 P
　　青色的衣裙浸在了泥水裡，小小的女孩子就這樣端端正正地跪著，好像無論怎麼樣她都不會起身，她那雙清澈的眼睛緊緊地看著黑色的大門，目光是那般的專注。
4 O9 M1 p2 @5 z1 s: H3 F
　　「小姐……」

! N5 h$ N" \5 Y$ l　　「婉寧，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 c* u5 F0 p, w1 }! s6 v  G
! Y5 w$ v& k% e2 L) e( c/ F　　無論是誰都不能讓她動搖。
5 ^( [% d1 E$ c4 J) L1 m
/ L( ^5 s' W9 ^8 F7 Z　　她要見到母親，只有她這個女兒知道，怎麼才能見到母親。
: ~) k- F, L4 P7 n. ?2 @

sanji32

第七十一章 感動
, ]4 S. A7 y( L
　　小時候不懂事，會因為沒有吃點一塊點心而難受，還會因為見到一隻蟲子受驚嚇，自己尿了床也會哭個不停，就連睡一覺醒過來，發現還困著也要熱熱烈烈地大鬧一場，吵個天翻地覆。
# A2 b& {. M# ?3 X* L
$ @! J  v, `$ F( C　　這就是小孩子。
1 {- \, M5 N: r0 k
　　那些毫不起眼，小到看不見的理由總是讓她很難過。
+ O! }2 {" D* V3 v
" P; h2 A8 r6 _% ~) [! y  A　　她難過起來，很多人會來勸說。

7 `* }" U9 R2 _, W　　乳母、下人、大家拿著各種玩具逗她開心，都沒用，她依舊吵鬧著。

0 l8 p3 H/ K. K, l$ a% r　　只有母親真正在乎她在想什麼。

　　只有母親將這些不起眼的小事，當做大事放在心上。
$ U4 }9 _9 d/ G. N- ?
　　母親會第一時間拿來點心，讓人抓走蟲子，將她抱過來放在肩膀輕輕地拍著，哄著，讓她歪著頭再安睡一會兒。
8 `  d6 R; h  I3 e
1 u3 \$ T: B8 O　　只有母親，真正在意她在想些什麼。
- \7 J0 J9 ~/ O. n! s5 i; C
　　人這輩子能得到的東西不多，最先有的是母親，最害怕失去的也是母親。
0 Q0 A5 k8 O# \! D) `
% {0 K! @. e5 {4 N' o/ A2 I# d. Y　　如果有母親在，她就可以肯定一件事，只要她過的不好，就會有人心疼，只要她身處困境，就會有人擔憂。
$ ?& D" [! W( V
　　她讓自己不快活，總有一個人會比她更加不快活。

3 O8 V# z( `: e7 s　　她讓自己難受，總有一個人在她更難受之前會伸出手來。
% s) d. B8 @: k" F' R& d+ w, l/ P$ L
5 L7 I- w; M! W& k, ]: F　　這就是母親。
" Q- L9 H0 q+ \  \
　　所以，她就算什麼事也不會做，也篤定怎麼才能見到母親。

　　天下的兒女，都知道怎麼才能讓母親心疼。
( n) l) V! r& Y: l3 d( [5 X2 X
# O- p. T7 S; h2 ]$ d; O3 w　　她不是一個好女兒，卻是一個懂得在母親身邊撒嬌的孩子。

　　於是她跪下來，就在雨幕之中，讓大雨淋在她身上，她的眼睛被雨水打的有些疼，兩腿被涼水浸得有些刺骨的麻木，但是她不在乎，只要有個人知道她冷的瑟瑟發抖，在雨水中跪的筆挺，她就心滿意足。

　　總會有人心疼她。
7 j  M* P7 V2 o
　　所以愛兒女的父母永遠都鬥不過兒女。
; q. I. |6 E5 X( j  N! w* P) R
　　婉寧從來沒覺得被大雨淋著，她心裡還能這樣暢快，這樣高興。
. {1 z& S3 c1 P& N; R# @
8 \( w4 u7 m: Q3 l* r　　童媽媽不停地去敲門，大門總算又打開一條縫，裡面的下人看到跪在地上的婉寧，頓時嚇得又合上，慌慌張張地向內宅裡跑去。

　　沈氏正打開衣櫥，衣櫥裡只有一個用漂亮的碎花布包了好幾層的包袱，沈氏將包袱打開，裡面全都是她給婉寧做的衣服。

" O( m( P4 O2 e7 c% V8 I+ V& P( @% v　　沈氏慌手慌腳地整理衣服，彷彿這樣才能讓她安靜下來。

1 N. d0 h" D, L: L( }8 V3 L　　「娘子，」周媽媽進來道，「您快去看看吧，七小姐在門外跪著呢，這雨下得多大啊，這樣下去可是要落下病。」
1 `' a. N3 s6 u8 M
1 z7 n+ `! v5 w6 g* N　　沈氏一驚心就想被扯了一下，轉頭看向窗外。
) g$ y5 V+ s4 _/ C; g, s
　　大雨滂沱，樹葉都被雨水打落了一地，婉寧那麼小的孩子，怎麼能在雨水裡……還跪在地上。

& ^) q! M$ l! p: K0 y7 g% m( d* C　　沈氏的眼睛霎時紅了。
0 q  W2 @0 x2 k. E' [' H) e
　　顧不得周媽媽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大雨冰涼地落在沈氏身上，沈氏卻渾然不覺，她幾乎在雨中跑起來，到了門前，伸手拉開了門。

" ?+ A7 g, z2 `' |" V3 I　　四目相對。
9 d7 u: }' v+ W! G6 _
　　女兒那張讓她日夜思念的臉就在她眼前。
* e9 C! s2 w2 k/ T; I
5 L+ q* }4 m, v4 E/ a: W  I, D7 U: r　　雨水將婉寧澆得不成樣子，她卻還能看出來，那五官長得還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 [4 D( }* E* R4 n　　那麼親切，讓她整顆心都熱起來。
( G- X: O$ I1 ]8 U7 ?
　　婉寧小時候怕黑，到了晚上就拉扯著她的衣角，她走到哪裡婉寧就跟到哪裡。
% t, W* [/ \% F
& D2 Q, D% J5 T　　現在婉寧不怕黑了，怕的反而是她。

% {5 u" Q8 A' N8 y# S& x　　她的女兒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 q9 H3 @* S" K1 v: S　　沈氏已經分不清楚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滾燙的淚水。
& D1 Z; H; C) U* G" M
　　「婉寧……」沈氏顫抖著張口。
) W6 J% z8 P: s, u, Q$ ]" |3 C/ v
　　……
4 M8 B; ~+ t! i9 m" p2 ~: X8 k5 w
2 c7 a9 Q' y1 w, d2 o4 _# F　　沈氏和婉寧回到屋裡，下人頓時忙碌起來。

　　廚房裡煮了薑湯，燒了熱水，婉寧笑呵呵地洗過澡裹著被子喝薑湯。

　　看著相聚的母女，沈四太太眼睛紅了又紅，擦了擦眼角才道：「娘那邊婉寧已經去過了，娘說，今晚就讓婉寧在這邊住，從祖宅那邊已經撥了人手，你們放心，我都會安排的妥妥噹噹。」

# l4 k1 G3 F1 i3 m9 ]  b　　沈氏點了點頭，問起沈老太太，「母親怎麼樣？」

　　沈四太太就笑起來，「見到婉寧別提多高興了，本來前陣子感了風寒，這樣一來彷彿也好了不少。」
2 `7 ^6 w" S1 j# }1 b
　　沈氏輕手輕腳地幫婉寧擦著頭髮，「哥哥沒跟著一起回來？」
: d0 z4 W( m( O0 ^1 \0 @- B
　　沈四太太道：「沒有，跟昆哥留在泰興，是大伯送我們回來的。」
! L1 [0 N$ Y* X/ {
　　婉寧聽著母親和舅母說話，依稀回到了多年以前。
2 @/ H% \5 V4 ]+ _( w& |
: z. x: H) |" c; _3 ^0 D　　「昆哥在泰興？」沈氏頓了頓彷彿不經意地問。

　　沈四太太點點頭，「本來也要跟著回來，泰興縣裡來了一位好先生，我和老爺想著送份禮物去請那位先生幫忙給昆哥找個西席，結果昆哥聽了婉寧的話，就要留在泰興，說什麼也想去見見那位先生……」
! v  p1 l6 p6 D% ^) M
　　婉寧能感覺到母親看她的目光中帶了些許欣慰，「這孩子，倒會教弟弟了。」

% V0 C4 ~$ U, @- V% I5 j, @! n　　「可不是……」沈四太太生怕說漏了嘴，忙轉開話題，「你們母女倆見面多說說話，我就先回去了。」

( a) U8 \) L* W- J2 e$ Q　　外面雨小了很多，沈氏就沒有留沈四太太，「趁亮回去，免得路不好走。」

　　母親沒有再攆她和舅母一起走。
2 ?3 D. V2 h* {) Q# g/ i
" @! t, m$ l; q! @　　將舅母送出門，沈氏從周媽媽手裡接過湯，「快來將這碗湯喝了。」
. u4 Q) H- f2 P8 v* V% {3 \
　　婉寧接過湯碗，將甜滋滋的湯喝了躺在沈氏腿上，沈氏開始安排下人熏帳子，等到屋子裡都收拾好了，沈氏看著婉寧尖尖的下頜，細瘦的肩膀，就掉下眼淚來，「我從姚家出來的時候，你爹答應我會好好照顧你，我是萬萬沒想到，才幾年的功夫，他就將你送去了族裡。」
. K4 Q* l. {3 r" v) u
9 y2 h  i' g" Q, K2 y- g　　母親是信了父親的話。
! A8 W' U6 Y2 N" l% {6 O
$ o. m& P" r* i　　「說你推了張氏，怎麼可能，他這個做爹的竟然不信自己的女兒，就憑著那女人亂說。」

! Z% t2 u  N, I5 T; Z+ e+ }9 F　　過了這麼多年，被冤枉時的難過早已經在婉寧心裡去的乾乾淨淨，婉寧轉過身，將下頜抵在沈氏的腿上，「母親跟我去京城吧！我們分開那麼久，早就應該團聚了。」
6 {3 `/ B/ O* s- q' S; R
+ {$ x& h  O; R% m& [4 t　　沈氏怔愣在那裡，「那怎麼行，我……現在……」
  J) v7 ~! H$ Q3 q/ a" h8 x" B' T
　　「只有母親是一心為我思量，」婉寧拿起沈氏的手，沈氏的手很暖和，「在族裡這幾年，我就被關在繡樓裡，好不容易去園子裡，卻被人推進了池塘，要不是有客人在，我早已經被淹死了，父親對我不聞不問，母親還指望姚家能給我說門好親事，陳家……那門親事，祖父心裡自有思量，絕不會落在我頭上，難道母親還沒看清楚，現在只有我們自己才靠的住。」
; S& C! Q; |7 I. m* E: ~  ]
　　婉寧怎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 u- X" v4 u2 w4 W4 p
3 _+ N, W! [% ]" F5 n" c　　眼看著沈氏在思量，婉寧接著道：「母親在這裡，我也擔憂，倒不如我們母女在一起，互相依靠。」

; P5 r! C+ y5 i# F　　沈氏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讓我想想。」婉寧的話有道理，可是究竟還有些孩子氣，她已經被休，怎麼能光明正大地和女兒一起生活。
3 P0 B) W# F. c
　　「母親不知道，前些日子祖父說要將我送去家庵，還要將我逐出姚家。」

9 z2 W# s. H, p& c: Y/ h" e1 y　　這些事不讓母親知道，母親永遠會覺得她留在姚家聽話才會有好日子。
" z2 g2 X7 M* w8 M' C
　　沈氏睜大了眼睛，「他們怎麼能這樣……」
" X% J; q; n9 e$ D
* p9 \8 t/ S9 a1 B0 g( y4 n　　要讓母親徹底會姚家死心。
: j& ~" x! n( a6 O" y+ Z( V/ r
/ s* r8 ]$ X/ g1 s' [　　幾年不見母親的頭上已經有了白髮，她能借此想到母親度日如年的生活。

: E, I8 I$ q; t( j6 B# M　　「母親相信我。」
, T4 h8 F5 k9 v2 a& H7 E
+ X# P+ H- J* z' a　　沈氏聽得婉寧的聲音轉過頭來，婉寧那雙清亮的眼睛裡滿是堅定。
  H3 r* H; g1 P
　　「從此之後，我們只會越來越好。」
7 D: `/ R( d: |
　　沈氏流著眼淚，終於點了點頭。
4 E$ H+ n' V' z* F0 M9 ?
- j0 W- A  n; ]( f" B3 ~& ^+ R　　……

; j* _/ p  a$ }0 Z( H1 w9 ]　　婉寧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鼻端是香噴噴的點心味道。
2 U' Q' D  {, X* l) ?$ j3 U8 R/ c1 L
. i3 O/ b4 n$ G2 h* w* C, v　　沈氏撩開簾子進門，看到婉寧露出笑容來，「再睡一會兒，不著急起身，吃過飯我們去祖宅給你外祖母請安。」
, q/ M) d: q% `, K+ L- R
　　沈氏換了件青色的褙子，頭上戴著只玉簪，臉上也施了薄粉，看起來比昨日精神煥發了許多。
/ r' y0 b$ `9 N
3 [. [& d& b' q/ P　　在婉寧的記憶裡，母親是個很要強的人，雖然祖父一起看不起沈家，母親還是將手裡的沈家產業打理的很好，後來父親一直以書香門第的規矩來約束，母親才將手裡的鋪子賣掉了兩間，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

8 h5 ]& D7 }) H' q! `) ]　　母親心裡是想好好做個姚三太太，只是祖父、父親不這樣想。
6 I  h' Y( z; B: X+ P$ s1 P! G
% K! R+ l+ o$ ]& k; R　　父親納妾之後，母親心情不好，每日也荒了打扮，只是常常和她在一起。
3 O( V: e9 p# d3 M8 ^
' t  Y; T7 e2 }- }; c8 Y3 r8 c　　這樣一直委曲求全，換來的是父親的休書。
- t' d. A% L# w& k' O
　　其實母親很漂亮，有江南女子的婉約，眉目中又不乏綺麗，這兩年雖然憔悴、蒼老了很多，打扮起來還是很好看。
/ r, Y& ~- |+ O% f' p/ A
2 }5 a7 V& v5 _, ?( \  O7 P　　婉寧坐起身讓落雨伺候著換了衣服和沈氏一起吃過飯，沈家的馬車也準備好了。
" r# w' x" G+ \; g+ P6 \: w
　　母女兩個坐了車到祖宅。
8 T( B8 s& p6 O* V" \8 ^
5 a# _: U1 b# m/ C/ M: [" B　　外祖母早就在屋子裡等著她們，見到了母親和她，外祖母的眼睛也紅了，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一把拉住了母親和她，「我的兒，你總算願意出門了。」
1 L$ q% f' Z0 R4 v
　　母親不知道怎麼說才好，靠在祖母肩膀上哭起來。

　　祖母不停地勸說，「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也該放下，那黑心腸的人你還想他做什麼。」
9 m; g2 B  T, T4 r: @
' C: o, ]' M: O4 \  r5 W　　屋子裡的女眷都跟著又是哭又是擦眼淚。
* ^' y' V2 U( [7 E. Y
　　沈氏哭了一會兒，只覺得喉頭發甜，轉頭不停地咳嗽起來。

  U+ E: M# J5 r: c  |　　外祖母道：「快，請郎中過來看看，這病已經斷斷續續一年了，這樣拖下去還怎麼能好。」

　　昨天只顧得相聚，婉寧沒發現母親還生著病。
5 p) t% o5 G) X. v
2 T+ l. q- @! ^2 T2 L) g; J　　沈氏忙搖頭，「沒事，沒事……」

　　外祖母卻不依，「從那邊搬過來到我身邊住，我要看著你將身子養好了。」

　　外祖母說著話，簾子掀開，有管事媽媽進了屋，管事媽媽手裡拿著一摞賬目，見到屋子裡的情形就將賬目放在一旁……
6 X, b2 F- ~; h: k) W! r
3 U  Z; t( {& o  V/ ^; k0 D+ t　　婉寧看過去，這應該就是外祖母說的京城裡沈家鋪子的賬本。
# G  u4 d1 }/ R. u2 n
　　外面忽然傳來聲音。
! l* l) e8 [% E* ?' i
0 b9 e8 G% Z) @# u% R　　「讓開，我要去問問老太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沈家的事難道要聽一個外人的。」
% H- s+ }3 A, L& A7 Q/ M1 F

sanji32

第七十二章 質疑

2 U7 Q3 _- L5 ]. h/ `" O　　沈老太太看向婉寧，「快去屏風後躲一躲，免得被人看到。」

　　婉寧從泰興到揚州，沈老太太都做了仔細的安排，沈氏一族裡知道的人並不多，沈敬賀也在沈老太太面前說過，絕不會說出去。怎麼轉眼的功夫就讓沈氏族人都知曉了，這樣一來，姚家聽到風言風語要怎麼辦？
6 J+ j0 W0 w: L
　　沈老太太想到這裡皺起了眉頭，擔憂地看了婉寧一眼，卻發現旁邊的婉寧臉上並沒有半點的慌張，而是施施然起身向沈老太太行了禮，才帶著童媽媽去了屏風後。

　　沈家下人將外面的沈敬琦請進來。

. D5 J9 r% w1 u, P  g　　沈敬琦顯得有些激動，進門向沈老太太行了禮，下人搬了椅子，沈敬琦也不坐，就站在屋子裡。

7 u: o' j3 R. t. \2 H　　沈老太太神情自然，「老二今天怎麼會過來，你父親怎麼樣了？前日裡我請了藥王符，又點了一盞燈，盼著你父親的病早些好。」

) ^' q$ b4 r9 R  ]' g6 _　　沈敬琦一臉的感激，「父親已經好多了，我和哥哥不常在家，多虧了老太太照應。」

" Z) ?4 h$ {( |- A　　沈敬琦是族裡二老太爺家的二子，族中行二，是沈敬賀的弟弟，平日裡押送米糧去邊疆換鹽引，常年在外奔波和妻兒也是聚少離多。
3 e4 A, }) D1 \! r6 x9 O! t
　　就因為辛苦，在沈家族中頗有些聲望。
6 h9 [2 X2 E. U$ P6 @! X: |
' k' K+ A  g3 A8 d' s. f+ ]9 b- ?# h　　沈老太太緩緩道：「你們哥倆辛苦我老太太怎麼能不知曉，我們這一房人丁稀少，要不是整個沈氏一族上下一體，也沒有如今的家業。」
2 L: S; A2 q( a; V7 F0 L
　　見到沈老太太，沈敬琦的眉頭鬆了些，賠禮道：「不是我要打擾老祖宗，只是有樁事，想問問老祖宗，京裡的店舖是不是不準備兌出去了，要留下來？」
. T+ u' J5 f7 S) G0 O# `  L; U
　　沈家是靠著走鹽發家，和姚家結親之後陸續在京中開了八九間鋪子，有的賣胭脂水粉，有的賣些米糧，還有的賣錦緞，前些年也有興隆之狀，這兩年卻慢慢地衰敗下去，如今沈家的鹽業生意不好，更被這幾個鋪子拖的泥足深陷。
* p" m" U" {/ q: q) N6 `
' S' [2 D& j, }$ [2 Q. \　　「我們族裡沒有人手過去打理，那些鋪子留著真是拖累，將幾個掌櫃調回來，這邊的生意就輕鬆不少，」沈敬琦說著頓了頓，「老太太不知道，今年鹽引換得有多難，拿著賣了鋪子的銀錢多在邊疆開些地雇些佃戶，免得明年沒糧換引……」
7 G5 T8 {$ \) h' s
- i$ |6 G+ K! t; |3 Z　　這些事是早就說好的，怎麼說變就變了。
+ p* r% `) H/ w/ @
　　哥哥從泰興縣回來說京裡的鋪子不賣了，他追問為什麼，哥哥卻一臉的諱忌莫深。

. T0 q% E" y" K6 Q% V　　他不肯罷休，一直問，哥哥才說起了辰娘的女兒。

　　姚七小姐。
$ ~* A7 J  d% N: o
　　姚七小姐說，鋪子不要賣。
; B5 f9 x) o8 m. F
　　憑什麼，不過就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連沈家人都不算，竟然替沈家做起主來。

1 g) t3 V9 P! E  o7 q　　想到這裡，沈敬琦就一頭怒火。
  R% P5 Y7 {/ `) ]- X' a
　　哥哥勸說不讓他來找老太太，他怎麼能忍得住，趁著哥哥出門，他就帶著人到長房來。
0 }# m% z5 P. b
) ?9 ?# y: M$ [1 D1 ?5 x/ U　　雖然說沈家家業是長房打下的，沈氏族人卻也沒少跟著辛勞。
& o6 R4 K! z# J
　　他就不信了，他還不如一個外姓的小姐。

$ ^* w1 L; P8 _, E　　沈老太太嘆口氣，「這些事我都知道，所以才讓人將往年的賬目都拿出來。」
+ t" K2 a! y% L' D5 ~$ W1 R
: h) g& B. }* N, E: r3 w　　沈老太太說著看向八仙桌上的賬本。

5 B0 D4 G6 V8 S( q* B' b# x0 b! j　　厚厚的賬本摞在那裡。

5 `, [3 U, E0 p' E' G$ M　　這賬目要給誰看？那個十二歲的孩子？
; U, i4 Y, A) I/ o  h% Q( d
2 M" S1 _4 \& H; L4 h* V" [　　他是知道姚七小姐幫忙，讓哥哥少了牢獄之災，但是不能因為幫了一件事，就插手管上整個沈家。

2 B  j3 \7 j# o( Z  H: U8 B9 K　　他吃的鹽比那孩子吃的米都多，他還不敢下決定，那孩子怎麼敢。

　　不行，絕對不行。
, E2 O- u. n2 Z7 h9 Z4 M$ f2 k0 c
　　如果他不站在這裡說清楚，他就不姓沈。

3 S1 t1 A4 g( ^& K' b　　沈老太太道：「到底行不行，還要請人算算再說。」
" K' T/ o4 h5 }/ e
　　「老太太，我們已經算了兩三年，還有什麼好算的。」
( \9 s- b. R/ s8 {, S& D
- N6 N6 Q8 I1 Z& X6 t& c% b# F) C4 v* O　　沈敬琦的反應很大，這讓沈老太太沒有意料到。
0 m% X% a1 b; |9 H
' r. k; ]" x! V2 i, @9 o　　沈敬琦道：「現在不做決定要等到什麼時候？賣鋪子要有個時日才能做好，春天就要開地，銀子從哪裡來？」

　　姚七小姐分明是什麼都不懂，在這裡亂攪和，自從老太爺去世之後，長房就算衰落了，四弟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將這個家管的亂七八糟，要不是他和哥哥支撐，沈家在就敗下去。

. q* b/ _: Q! ~/ m! W8 Z+ b　　說什麼總會有轉機，除非長房老太爺復生，才能救沈家。
# b2 k8 A, h+ l
( i2 P! L3 \3 h/ f( d- L( A1 N　　沈老太太看著沈敬琦，「平日裡也是個穩當的人，怎麼今天毛躁起來，關幾家鋪子哪裡是小事，要仔細思量。」

　　沈敬琦看了一眼旁邊的辰娘，「老太太這麼說是不是為了辰娘？」

  U6 N2 t% T% w& d7 }5 l8 ?　　「怕辰娘將來無依無靠，所以才籠絡著姚七小姐。」
. u9 K5 {" H) v7 ^, w2 o/ F$ C
0 _  Z1 A9 L# e8 n: S7 }: r% F0 |　　沈敬琦不等沈老太太說話，伸出手來，「我沈敬琦這裡發誓，雖然辰娘出自長房，我們二房後代也會供奉辰娘，不會讓辰娘孤苦無依。」

　　沈老太太皺起眉頭，「你這是聽了誰亂說話？辰娘用不著你們二房操心，我活著我照應，我死了還有你大哥，還有昆哥……」

　　沈老太太的神情多了些威嚴，沈敬琦表情不禁訕然，「老太太，我不是這個意思，」說著頓了頓，「老太太就算將京裡的鋪子都交給姚七小姐，以姚家人的作風，將來也不一定會被姚七小姐所用。」

+ _; F( p* z6 n　　「老太太和妹妹是身在其中渾然不覺，難道不明白姚七小姐為什麼會這樣說？」

5 X+ x0 P; C( V4 z5 @: P　　「她一個孩子，做成了一件事就自詡聰明，想要插手沈家的事，這些不過都是小孩子心性，她沒在沈家長大，對經商也半點不通，要了店舖能做什麼？說不得是上了姚家人的當，當年辰娘將店舖開到京城，還不是落得那樣的結果，有些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千難萬難。」
' A- C" A4 t; |; b3 M: i
  ^* V2 V5 d" X( H　　沈氏皺起眉頭，沈敬琦的話說得太重了，現在站在那裡一臉急躁，別人說什麼他都會反駁過來。

8 k2 ~6 r; P% h2 i  u8 q8 @　　她印象來二伯父家的兩個哥哥都很好，才幾年不見怎麼變成了這樣，難道沈家這幾年的情勢真的非常不好？

　　沈氏對上沈敬琦的眼睛，「京裡的店舖一下子都關了，京中來往的賬目都要清理乾淨，二哥算一算銀子還能剩下多少？夠邊關開荒的不假，若是揚州府聽說我們家在京中關了鋪子來倒錢，都要將錢莊裡存的銀子拿回去要怎麼辦？」
# @9 j. K* ]1 k* K) K2 z+ q
　　「我們家在泰州府遇到漕米的事，絕不是偶然，有人已經盯上了沈家，只要沈家有個風吹草動，就會有言語傳出來，這一點我們也不能不防，所以婉寧才會說服老太太將賬目再清算一遍，不能直接眼前之急。」
$ F7 S5 o! Z  E( @* s6 u1 O+ {
　　沈敬琦聽著沈氏說的這些話。
8 Q5 f0 H6 F9 y$ j8 M3 J$ _( g
# o' ^7 b1 y: v1 D  l9 M$ `& `　　這些都是婉寧說的？
" K( X' `9 K5 p( B0 e
2 c( c3 g6 r1 B# r- s' M( }　　還是辰娘為婉寧遮掩？
: [% X7 @8 G/ |: t+ e9 j" I% |0 [4 Y! ?
0 y5 y0 Q- V& u( p$ r　　如果這是姚家設下的套，沈家不是趕著往進鑽。

1 z6 K( p( O  D, z$ H　　沈敬琦正想著，只看到屏風後有人影一閃，一個人從裡面走出來。
0 p0 t' r, d- I
9 O' F) Q- m- y- {( o% h5 x　　穿著黃色的羅裙，粉色蘭花褙子，梳雙髻，一雙眼睛如星辰般明亮，微抬著下頜，大大方方地和他對視。
" H. e: ~2 w: [
　　沈敬琦還沒反應過來。

+ [- R5 p! Y$ Y# n$ }) h　　婉寧已經行禮，「婉寧見過二舅舅。」

9 v- [# \& A% G, f' B  `  z　　聲音清脆，眉眼中的神色明麗迫人，並不像養在閨中嬌弱的女子。
: \" k  P8 @* G
　　婉寧，這是姚七小姐？
- f) _# C' q8 c; }
! H1 R0 R6 u  Y1 g* F　　既然是姚七小姐，定然在屏風後已經聽到他方才的話，臉上卻沒有半點的氣憤和急躁，而是淡淡的從容，放佛早已經料定一切。
! `! j( W8 y0 Q' i; ~
　　姚家的小姐，竟然這樣來到沈家，沈敬琦不由地有些錯愕。
3 w& `  m) n! w; e$ T
　　婉寧不等沈敬琦說話，「二舅舅為什麼要賣掉京城裡的鋪子？」

　　他方才已經說了，「自然是為了保下鹽引，我們沈家是靠鹽引起家。」
8 T( X" g4 x$ U7 h
' @' @; `8 b+ V　　這樣簡單的事，還用他說嗎？很多商賈都是興家之後買賣就做的雜起來，最後算來算去，那些生意都是中看不中用，真正賺錢的還是本來的買賣。

　　婉寧點點頭，這話聽起來好像沒錯。
6 k5 G8 r- k: h( h
' a: I, l& u, g* ~5 x3 Y; s　　人人都說沈家是做鹽引起家，無論沈家做什麼，都被歸為鹽商。

　　婉寧搖搖頭，「我們沈家不是靠鹽引起家，我們沈家買過豆腐，做過貨郎，就算沒有鹽引生意也能興家，因為沈家靠的是審時度勢，靠的是精準的眼光，別人沒有用米糧換鹽引時，沈家千里迢迢送糧食，那時候祖父還不是被人笑話。」
! |2 V1 Q: g# P0 c" S
/ u/ ?& E5 N  I; ]　　「本來能開舖子賺錢，為什麼要長途跋涉送米糧。」
3 Y: s' U2 R/ R, V: r* h5 G6 [, b
5 v) p4 N+ a: S" ^　　「二舅舅我說的對不對？」
1 Q# f" J# X, L; V2 L; S
$ S1 ^1 Z. p: ~. n7 I& F8 ~1 B. M　　沈敬琦頓時想起那些運送米糧風餐露宿的日子。
8 v8 e$ a. N1 B0 b# B, z5 `" Z3 ~2 ]
　　無論風雨，沈家的商隊都會準時將米糧送到，他們也有飢腸轆轆在路上行走的時候，也有為了趕時間連吃喝拉撒的時間都沒有。

　　一支商隊，那麼多的人都靠著這個來吃飯，不止他有妻兒老小，所有的人都有一大家子要養活。

　　每年都有死在路上的人，他們圖的是什麼？圖的是沈家的名聲。
  S$ h9 Z+ O4 }( l& R7 X+ Z- U, `, n
　　所以他才會著急，他們不是那些在家等著擎祖業的子弟，如果是那樣，他不必在意一個小孩子的話。
+ B4 r/ v  ~) R# B
　　不必據理力爭。
: B" S3 j; C) }9 U& W: I2 g
2 d6 d0 g, X- V7 U/ l8 K' e5 Y　　他會站在這裡，是不想內宅那些火燒到沈家商隊上來。

; V# o% Q0 p( m7 a6 z　　婉寧走到沈老太太身邊，抬起頭，「二舅舅，喝杯茶吧！」
) N, c  Y; ?) b- ?2 E
( J. z! `: D$ A( O/ t3 E! u* @0 V　　讓他喝茶慢慢說嗎？

　　童媽媽端了一杯茶上來送到沈敬琦眼前。
% E/ s% e4 g) @7 b7 L) q
　　一杯茶。
3 z" p  ^1 d9 T5 S& V9 I+ p
3 d, G1 r6 L) n  e: [6 u　　沈敬琦隨意地看了一眼，本沒放在心上，卻很快他又將目光重新落在那杯茶上。

, L1 e: l$ H$ \1 ~5 [　　有一股陌生的清香。

: v3 S2 T" k+ e　　沈敬琦不禁看過去，有些發紅的茶湯，這是什麼？

　　童媽媽向前遞了遞，沈敬琦接手過去，送到嘴邊抿了一口。

, O/ P3 g( g1 j9 ~( z　　吃起來比聞著更好。

/ }4 ^& Y6 M  [& d  N+ e4 X: X7 K* `　　從來沒有過的味道，和任何一種茶都不同。
" C6 `6 |- ~& x- I+ u- z3 _
. c/ K+ V& w8 e& o0 [% k- Y　　沈敬琦忍不住多吃了一口，半晌才抬起頭，「這是什麼茶？」

% F9 P" i) N( o" ]# Y1 s# F" W' O　　婉寧道：「二舅舅喝過嗎？」
7 B6 G' t& p. R( e6 H
0 [7 c0 B, N6 `% z7 M4 a! P( a　　沈敬琦搖搖頭，「像是黑茶卻又不是。」這茶到嘴裡有一股的清香，很好喝。
) [5 o/ [% G6 ^- N8 }; X. D+ b) }
# H* G8 j1 f& z! }. ]　　婉寧道：「這是別人都沒有的茶。」
8 }! k; e! k8 w; V' u  ^: f
  C! O( Z( a/ N　　真的是別人都沒有的茶。

$ y6 {: a+ X% p　　沈敬琦不禁道：「這茶要……賣出去？」
- v5 D. B* m3 T0 y) L
) J7 F7 g( q4 E. M* J　　婉寧笑道：「自然是要賣的，」
6 k4 m) j) T( @! M0 b
　　所以才會盤算京城裡的鋪子，才會將賬本拿出來看，看那些鋪子還有沒有留下的必要。
. d( I8 B2 Z) a! q9 s( G" {6 [3 X: a
& j3 Y$ E! U4 a1 U　　不是隨便說說……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十二歲的婉寧，說出這些話之前是經過仔細思量的。

7 M. _, g) @: O: Z) o　　不，不光是仔細思量，她甚至手裡已經有了要賣出去的茶葉。

! M/ x' A3 q/ c& f1 T! S　　沈敬琦不禁覺得臉上有些發緊，早和婉寧說幾句話，他就不會這樣冒失。就不會覺得，是有人指使婉寧操縱沈家。
1 m. s" O3 c/ |  E. a
　　沈敬琦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看著一眼沈老太太和婉寧。

2 ^" n3 u) ]1 o　　他真是沒想到。

8 k8 X8 S6 d+ Y/ W　　姚家會將婉寧養成這樣，不但懂得商賈買賣之術，還比尋常人要膽大，如果老太爺在世看到這樣的孫女心裡一定會高興。

6 ]4 g5 T- n! M　　沈敬琦耳朵裡又一次響起婉寧方才說的話，「我們沈家不是靠鹽引起家，我們沈家買過豆腐，做過貨郎，就算沒有鹽引生意也能興家，因為沈家靠的是審時度勢，靠的是精準的眼光。」

　　精準的眼光，說的就是這茶？
) c) F% q: ]/ A# i' H$ {
　　「老二，怎麼不說話了？」沈老太太的聲音傳來，「你覺得這茶不可賣？」
" i( R' |, J  e8 {2 [
　　沈敬琦看著童媽媽煮茶，這一次是打開茶盒子，裡面放著如同石頭般的東西。
! L- i" v( T! w6 M1 }! {0 F
  `* k8 ~" `( X( B0 q- K$ @　　婉寧接著道：「這是二舅舅說的黑茶……」
) a6 d$ Y7 i/ y4 v/ I6 j" ^4 W9 d
　　黑茶做成這個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很多茶葉壓製成了一整塊。
3 V8 A, L' |. b
& T+ q+ p: t# a: I$ A7 R　　「這樣的黑茶更好喝。」
: E: ^0 X, w* I9 [
7 e$ f9 g9 x* M. j. a7 C+ A- x　　婉寧的聲音傳來。
* I( @, K. `* M! t+ y
6 _" [) k# [3 m1 e5 B+ }　　沈敬琦想要將那盒子裡的東西看仔細，童媽媽卻伸手將盒子蓋上。

　　在外行商的時候，但凡有個肚子疼都會嚼黑茶來吃，他對黑茶再熟悉不過，在邊疆他也喝過朝廷賣的官茶。

/ r% p& x' J5 e9 s　　沈敬琦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朝廷的官茶比這個要差很多，香氣沒有這個純正。

　　喝過這樣的茶，就不會再想要喝官茶。
0 k0 O2 n. S8 r$ N& D% ?
" e8 \) E: e/ S& Y　　同樣都是黑茶，怎麼有這樣的差別。
: B2 o$ V% Q4 o& N
　　沈敬琦眼睛不由地亮起來，這茶別人不懂，他卻知道的啊。

* O+ K$ T( d5 |# u1 e& y; \　　真是不簡單，婉寧在內宅裡卻能找到這樣的茶。
" d6 m$ P& ^+ j' `% T2 ~( X7 u/ f* A
+ o) e( Y1 a2 r2 q% e8 ^　　沈敬琦覺得奇怪，「這茶是在哪裡找到的？為什麼從前沒有看別人賣過。」
( D  T8 U- M& S3 u& O- O
　　童媽媽將茶端給沈老太太和沈氏。
; v# _! d# V' H; X7 p
+ _- L9 D5 z8 O. v" }　　沈老太太抿了一口，看向婉寧，「七丫頭，你說說，這樣的茶是從哪裡得來的？」

　　「不會有人賣這樣的茶，」婉寧在這之前已經和焦無應確定過了，「這茶，是我讓茶工做出來的。」
% v  {1 w8 }, \( B
+ v( o- p, {, {6 h3 ?　　沈敬琦瞪大了眼睛。

　　讓茶工做出來的。
9 ~' Z- j0 Q6 J/ C5 S  K
　　一個孩子能讓茶工做出這樣的茶。

: P: k& a+ y) W　　沈敬琦本來已經坐在椅子上，聽得這話豁然站起身，「我……我去找個人來……」
+ R; ?, w# T8 V8 N

sanji32

第七十三章 臉紅

　　「找個人？」沈老太太看向沈敬琦，「找人來做什麼？」
7 s9 {  C) s- G+ ^4 e* _0 ?
　　沈敬琦道：「有些東西看著花哨，不一定能賣好價錢，京城裡那麼多鋪子，不可能一下子都去賣茶葉……」

1 y# l7 h; H- {! l: F/ i　　婉寧道：「舅舅是想找行家來嘗我這茶？」

3 {1 ?( {( k. C: o　　沈敬琦點點頭。

2 }) J4 u* |4 Q8 M4 E　　「不行，」婉寧道，「沒有正式賣的東西，怎麼能隨便傳出去。」
& b0 L1 C0 D& f3 L9 W
; w+ c8 T$ b. ^* w　　這下輪到沈敬琦愣住，婉寧這話是什麼意思。
- O7 n, G  p" g: b! E# Q. z5 L
; c: G6 Z  w- l% ?　　「二舅不想買我的茶，怎麼能讓人來查看，」婉寧抬起眼睛，徑直看向沈敬琦，「二舅別以為我是小孩子，手裡沒經過幾次買賣，就好敷衍，若是賣茶的人是二舅，二舅會怎麼做？」
7 Q& f0 N' o% J3 U5 V' F: Q
　　如果賣茶的是他，他要怎麼做。

　　自然是將茶放起來，給真正的買家看，到時候一鳴驚人。
. a  s. t6 }+ f! I3 s
　　生意也要賣關子，不提前做好聲勢，東西也不會很快賣出去，就像這碗茶，越不想讓他喝，他卻抓耳撓腮地想喝起來。

, A: f2 p3 s: L1 w1 V& h& `　　這是經商人的毛病，只要遇到好東西，就忍不住要探個究竟，從心裡估量這東西的價值，轉念之間將東西怎麼賣，如何賣，會賣成什麼樣已經在腦子裡盤算個夠。
$ z0 t) z# `+ F" l7 r# L( x% F! f
/ F( p6 k3 B/ S　　所以婉寧才大大方方讓人倒了茶給他，然後就將茶都收起來不肯再給他喝。
6 [" U" [- x6 g! c% `7 `( Z$ D
　　「我知道二舅舅從前想向官府賣過黑茶。」

　　提起這件事，沈敬琦重新坐下來，「所以我說，茶葉不是那麼好賣的。」官府貼出通告，他想要去做官茶，用了一年時間收茶，疏通了不少的關係，他覺得勢在必得，提前收了幾千斤的茶葉，結果，沈家落選，他每天蹲著看那些茶葉從新茶變成了陳茶，讓老父親向族裡人借錢，每天在族人面前賠著笑臉……

$ ?1 ~; ^8 G2 X, X　　婉寧會比他還強？

　　但是這茶是他從前沒喝過的，婉寧讓茶工做的也不一般。

　　沈敬琦看向沈老太太，「老太太，現在和從前可不一樣，從前沈家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現在這種情形，光是揚州就有三家拿到了今年的鹽引。朝廷的新鹽法，達官顯貴可以開條子取鹽，我們家的銀錢都在米糧和耕種上壓著，哪裡能拿出那麼多銀錢來買鹽引，本來沒有足夠的本錢，再拿來做別的……」
, p+ E  q7 S6 U1 u/ P# x' M
　　「就說眼前，連糧食都收不起來。」

　　沈老太太聽到這裡臉上露出笑容，「誰說糧食收不起來？」
! [2 a% s) W: a: q! ]% @7 b0 q
  r+ {0 l4 `) ^: s2 |/ m( p* X+ i4 w　　沈敬琦道：「泰州、揚州府都在查漕糧，賣糧的小心翼翼，收糧的膽顫心驚，我們家是不收漕糧，就怕會有人趁機陷害……」

　　都將話說的容易，誰來收糧食？
/ A, j4 z: z! o& P0 o# G
! F4 q" }6 P  j- D# j　　眼前的難關誰來解決？
5 E9 b6 j; X' E
　　如果有辦法，他還能站出來做這個惡人。
9 h* Q3 g% O# t! n- N) C& p$ u5 X
) s$ v) [! T. s- ~　　沈敬琦沉著臉。
$ A' Q3 K* l; r% F: r
& ~! |/ V5 U0 l　　「老太太，」管事媽媽進來稟告，「從泰州過來的船到了。」
% Z, f2 L5 e7 K0 \- ?9 P$ r
　　沈老太太臉上有些驚訝，很快被欣喜掩蓋，讚賞地看著婉寧，「看來一切都很順利。」她都沒想到婉寧會將事情辦得這樣周詳。

　　不是她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好，只是真應了那句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婉寧在姚家養得這樣聰明。

　　婉寧笑著和沈老太太對視。

　　沈氏不知道母親和女兒在打什麼機鋒。
' |0 i2 K$ m; W) ^4 J$ q
　　「也不用再去驚動別人，」姚老太太說著抬眼看沈敬琦，「店舖的事先擱下，你去接船吧！讓你哥哥也好歇歇。」

7 \& H7 H" a0 l$ ~/ h  T. y. o) T　　讓他去接船，去接什麼船？
( v& Y( `, m3 O7 _( w# c
　　沈老太太道：「多帶些人手，是婉寧從泰興收來的米糧。」

) T7 k" Y7 `4 l" t　　是米糧？從泰興收來的？能有多少？哥哥和四弟都去了泰興，婉寧能收到多少糧食。
% t% P5 [' J; v  e
5 v' j6 b5 h$ w* G/ X　　他倒要去看看。

2 K. t7 E- P9 y　　沈敬琦道：「用不著很多人，我讓人去家中喊幾個家人跟著去就是了。」

; ~. z& b/ k9 e7 ^/ P8 H　　沈老太太眯起眼睛，「那就去吧，搬完了米糧再過來說話。」
* l" N  [2 `2 ^6 A3 `% D! ~2 B
　　沈敬琦站起身來向沈老太太行禮，帶著人走出了長房。

　　等沈敬琦走了，沈老太太端起茶來喝了口，然後看向婉寧，「這茶真的是你讓茶工做的？這黑茶做出來可不簡單。」

  G! ]* T7 ?$ d/ X+ T' F　　婉寧道：「要是從頭做黑茶，這麼短的時間定然做不好，孫女就是收了黑茶，只是最後加了些改動，現在只是在口感上有些小變化，算不得什麼，真正的不同還在後面。」
* t+ A3 `; _6 i
　　沈老太太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不同。」

$ _8 k0 h6 M* W' U　　「時間……」婉寧笑著，「這樣做的茶，能夠長久保存不失原味兒。」
; _7 B; [! m5 Z$ d) C8 l
+ e" i0 o  r& ^- y5 h7 j6 W+ Z, B　　這是青磚茶，她也沒料到這時候還沒有青磚茶，青磚茶是重要的邊銷茶，做成這樣方便商隊長途跋涉的運輸，只要在邊疆喝過官茶的人，都應該能嘗出這青磚茶和從前的黑茶有什麼不同。
- S/ X4 D5 v3 s2 `& Z% N) V
　　她會知道這些，因為她收集普洱茶，朋友們都說她是個品茶、收藏上癮者，因為喜歡茶她經常會看各種茶經、茶傳、地方風物誌，讓她對茶葉有很深的瞭解。

　　作為心理醫生，每日都要讀書，對什麼都要懂一些，因為心理疏導需要和病患交談，她就是靠對茶葉的瞭解，治好了一個病患，從此之後在業內才有了些名聲，沒想到前世的積累，到了後世也有了用處。

! m! V) e3 A  B. `　　老天算是對她不薄。
7 G8 V$ i8 }, e# a( ]0 l6 T
. n# [' ?0 h( g% O6 g2 K" F　　沈氏眉眼展開著，婉寧說出這些話，拿出這茶，讓她覺得與有榮焉，一轉眼的功夫婉寧長大了，再也不是她心裡那個小小的孩子。
7 j+ O: a- }$ `6 f" b- r+ @. v
　　沈老太太拉起婉寧的手，「那些糧食你都是怎麼收來的。」

+ g9 s9 L# X9 K8 q" ~- Y" E+ ~　　「那要謝我六嬸，六嬸賣了糧食，帶動了泰興縣的大戶，而且我給其他人家的價格都是市價，大家自然願意賣。」
4 s2 {4 y4 m$ d3 \; s- @3 G
' p3 e- C$ N+ ^- T, M; D　　再說從前在泰州收米的糧商都不敢再動，她有崔奕廷這頂帽子在頭上，收米就更容易了，舅舅推薦的焦無應又很能幹，很快就將一切都安排妥當。
% E5 k& N, r# o
　　總之，一切比她想的還要順利，
/ Y5 i, f% x2 x, i) o: j) ~+ k
　　……

　　沈敬琦從內院裡走出來，一眼就看到坐在廊下的青年。
/ q0 N. P# g$ g/ K/ K; ?; H' ?
2 g* J5 ~, M1 B9 ^! n9 Q　　青年站起身，一雙微有些褐色的眼睛裡閃動著清澈的光芒，看著沈敬琦微微一笑，「怎麼樣？」

5 [( U+ {2 L$ H5 Q+ e# o9 b) Z. m/ h　　旁邊偷看那青年的丫鬟頓時紅了臉頰，忙低下頭去。

" o; U* d! v) a* a. a8 \: x% S　　「魏疏，叫上幾個人跟我去卸船。」

8 H0 w2 Q: S: V( k2 G. O% K5 b　　不是要來長房和老太太商議賣鋪子的事，怎麼突然之間要卸船。
6 A1 E8 o6 H! e& z
　　魏疏道：「哪裡來的船？」
& b: S' ]( `; c5 y
　　「泰興，泰興運過來的米糧。」
8 Y' o  b1 B2 M$ }' V2 v
　　魏疏跟著沈敬琦一起出門，「大老爺不是已經運回了米糧，這些糧食是從何而來？」

　　沈敬琦道：「是姚家七小姐送來的。」

. U; F# q7 a- `5 W* c  i　　姚七小姐，就是讓二老爺怒氣衝衝的七小姐。
2 r- Q8 ~* h7 `/ o
　　沈敬琦深深地看了魏疏一眼，又將到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5 j# S: R. m% w' S% ]　　魏疏看出端倪，「二老爺有什麼話不能說？」
4 c9 j# O* H! o' Z2 j5 C
　　沈敬琦嘆了口氣，「你在邊疆的時候說黑茶不如這邊的好喝。」
3 Q, [! }9 O  N7 J3 Z6 A
　　魏疏點點頭，「官賣的茶葉，哪裡有新茶，運到邊疆已經沒有了新茶的清香，就算是黑茶也少了醇厚。」

　　「邊疆哪裡能喝到好茶。」

% k# K. j, ]! [: U　　沈敬琦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對黑茶頗有些心得，我本是想要你幫忙嘗嘗茶……」

# O# u- x3 A+ X5 n　　什麼茶讓他來嘗。
) K+ n1 K- F, D6 R$ D1 I" x, s
# v- l+ U+ t# `' ?1 T　　魏疏還沒說話，沈敬琦已經揮手，「走，讓人搬了糧食再說。」
2 i, |. D9 ~5 @( c' \' B$ r% @6 m
　　……
8 X: L& b* D* s8 f) i- j
+ G, v' A, ~$ H. r  A0 B2 s$ b　　沈敬琦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一個人的看法一變再變。

) G9 B, R: E1 Y: d　　今天出門之前他覺得姚婉寧不過是個孩子，從長房走出來，他覺得姚婉寧有些商賈的眼光，見到這些糧食，他自問沈家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在這個時候，收了這麼多糧。

( d/ X# M7 a: F　　「這是哪裡收來的糧食？」沈敬琦問旁邊忙碌的下人，這都是四弟帶去泰興的人啊。
- [5 r/ H$ L, j4 l$ g8 {
　　「二老爺，小的們也是不知曉，都是接了糧就送過來。」

, Z" r, R$ P6 ?6 f% @" D! P& ]0 B　　不知道。

* b/ b( `) V% M5 O& x　　不知道是怎麼收來的糧。

: ~7 r3 G7 F/ q( H0 d- f　　風吹過，雨後的天氣，讓人覺得十分的涼爽，壓船的下人都滿臉笑容。
( ^7 J3 ]) ]* P6 `% k( k
6 j/ ]/ `. |2 g  s1 `　　沈敬琦看著水面和一艘艘糧船發呆。

" _) J: P- |' P' a0 k. _　　「二老爺，您怎麼就帶了這些人來，這要搬到什麼時候，我們的船今天還要回去。」
% s, m% Y+ C+ K4 S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話，好不容易回到了揚州，早些卸掉糧食，大家也好各自回家。

　　沈敬琦查看著糧食，從初見的又驚又喜，逐漸變得有些不安，他本來以為是姚家慫恿婉寧算計沈家，現在看來真是他完全弄錯了。

　　「這姚家七小姐不簡單，大老爺說在泰興時就是姚七小姐幫忙，才沒有被誣賴倒賣漕糧。」

2 t) }3 q! O; D2 j) V, ?' q　　耳邊傳來魏疏的聲音。
* V0 a' n1 e% o+ j, L. E
　　沈敬琦臉上漲得通紅。
$ |0 }. J) K+ f: F: _
　　是他錯了。

4 t+ O0 P; ~* q　　他這樣揣測婉寧，真是有些太輕佻，經過了這樣的事，他哪裡還有臉在老太太面前據理力爭。
! ?7 T0 @( s; y+ k
　　沈敬琦低聲吩咐，「再找些人來卸糧。」
" H/ |& ?1 {& r$ E. |# e# X0 ^$ H
& ~$ E' H; ], ~) \3 X; [8 _　　……

　　沈老太太揮揮手，「老二今天是不會來了，我們娘兒幾個在一起說說話熱鬧熱鬧。」

6 q6 c3 x: |; s! a　　婉寧點點頭，她在揚州逗留的時間不多，她不能錯過崔奕廷上京的船，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買的船票。
$ [$ S* {9 \8 n4 {
　　……
; R) d: C, F% v( \
* A( F# G5 _. e8 ]- m　　泰興，姚家。

2 `0 R. y6 k6 @& }! Q6 d) u　　姚老太太戴著抹額靠在迎枕上，趙媽媽端來了藥服侍姚老太太喝下。

" n5 n6 d* W) ^( Q& [3 c2 a　　「老太爺要去京裡找老三。」姚老太太的目光有些僵硬。

　　趙媽媽忙道：「那老太太也要跟著一起去？要什麼時候走，咱們屋裡還沒收拾。」

　　姚老太太一臉的譏誚，「老太爺說，我身子不好，去京中要舟車勞頓，讓我留在泰興，」說到這裡，聲音微高，「什麼身子不好，要留下來調養，就是不想帶我走，我都這樣一把年紀了，難道聽不出他話裡的意思，如今族人都有意避開我們三房，他帶著蔣氏躲去京裡，卻將我留下受人指點。」
3 a3 y% p$ y& B3 h& p
6 a; N4 M" _$ k, l) v/ K) i　　「這個罪過，是一定要讓我扛了。」姚老太太說著咳嗽起來。
- C: Z3 n* b/ C, N* R0 K" `, ?) i
　　趙媽媽忙上前拍撫姚老太太後背，「老太太別急，三老爺是老太太所出，去不去京裡還不是老太太一句話，不如讓人寫封信，讓三老爺來泰興接。」
, [; w$ Z( A1 w% l. ~1 N
　　「那他還不動手教訓我，」姚老太太神情有些激動，「那符咒的事都不肯聽我辯解，幾十年的夫妻，我就落得這樣的結果，在外面我處處維護他，他呢？有了髒水就潑在我身上。」

　　這件事老太爺是做的不對。

, J# J5 A4 K- B; J　　但是蔣姨奶奶卻白白受了牽連。

6 C$ _2 _4 l* i+ O　　趙媽媽勸說道：「老太爺可能也是一時心急，六老爺被抓，家裡被查檢，老太爺慌了神也是有的，要不然也不會急著上京找三老爺疏通。」

　　姚老太太眉毛揚起，眼睛裡是一片憤恨，「說我教子無方，老三也是我生養，怎麼還要去京裡找老三，我自己兒子家裡，我還不能去了，這是什麼道理？好事他都想著蔣氏，蔣氏常年在莊子上住，依舊是他心頭上的，我就不明白，我到底哪裡對不起他。」

, j' K# Q* U+ U, t/ a　　說到這裡姚老太太的眼睛一片濕潤。
/ S. p5 r1 g. p. n2 R* _4 Z8 d' h
/ y, x$ Z# m/ z. d! \. `! q, L　　將心底裡不滿的情緒發洩出來，姚老太太心裡倒平復了一些，「二房那邊有什麼動靜？婉寧怎麼樣？」

/ T( I0 s# R' k: n: Z: c　　趙媽媽搖搖頭，「沒動靜，奴婢也沒打聽出什麼。」這次二房的消息尤其難打聽，找了幾個人，都說七小姐天天陪著二老太太在屋裡說話。
+ C% H  {. {8 q
　　趙媽媽道：「老太太病了，七小姐都不肯過來請安，好像二房那邊才是她的親祖母。」

% m/ @& {8 k% Q2 @　　姚老太太搖搖頭，「二老太太護不了多長時間了，等老太爺到了京裡和老三將泰興的事說了，要麼要將婉寧教訓一頓，要麼給她配一門親事，老太爺的話婉寧可以不聽，宜聞的話她不能不聽。」
+ n6 o  _% d# {) u  j
! E  f' {9 c0 M6 W) Q+ w　　也就是說，等老太爺到了京城，一切都會好轉。

' a4 N% H/ Z8 z　　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 \" M* U! h2 T1 L
　　三老爺也能找到關係救下六老爺。

& B5 x! H) I1 A3 G+ u/ _　　趙媽媽道：「這樣一來，老太太也能鬆口氣。」
  ]$ x0 H! w* ]( |: y4 W4 n
$ w! U. G$ y# t) p' S　　姚老太太沉下眼睛，「若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忍一時之氣，讓蔣氏跟著老太爺上京。」
0 o* O9 A' R7 d* z) ^5 T
0 F: ]: `" H1 i9 ~( X6 P　　趙媽媽點點頭。
' B7 J6 N# x& Z; X# Q
- H, n% |4 S% K　　正說著話，壽氏來請安。
- B. l- ]; T9 {% p- U
　　趙媽媽將壽氏請進門。

- Q* ]: W4 a- E% h$ ], y! X/ ]3 j　　壽氏顯得十分憔悴，「娘不跟著我們一起上京？」

　　姚老太太搖搖頭，「我身子不好，就不去了。」
, A8 q+ v4 N' j
( M8 f; S3 j1 X" T0 h& ]3 X　　壽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老爺那邊怎麼樣，漕糧的案子要到京裡才能審，這一路上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R5 r" q5 q( b! J2 n) R/ e9 {
　　提起姚宜春，姚老太太頓時覺得心窩如同被剜了般疼痛，看向壽氏，「給你母親家送信沒有？讓你母親家早些打點。」

+ v9 N8 p* k, O# }　　壽氏頜首，「已經將消息送出去。」

# Y: o" E- @4 m! J- y　　姚老太太揮揮手，「下去收拾箱籠吧，要帶些什麼東西都帶齊全，這一兩日就要啟程了。」
/ |: E  `" z' ?( \& [/ a: ?0 y# w
　　眼看著壽氏退下去，姚老太太又想起一件事，「老太爺從小普陀寺裡回來沒有？」

　　趙媽媽搖搖頭，「還沒有。」
" s  e1 d4 [% w: \
/ p" U# L  V1 b2 ]　　「也不知道能不能請動楊先生。」

　　趙媽媽道：「一定能，三老爺的官位在，姚老太爺又這樣誠心去請，咱們八爺又聰慧，老太爺不是說，應該能給八爺啟蒙。」老太爺準備回京之前辦好這件事，到了京城也好讓三老爺高興高興。
5 R1 d+ q0 Q1 K8 R& v2 M' E

sanji32

第七十四章 打動
8 `: h' l5 O2 h6 ~1 p9 k
　　姚老太爺在普陀寺廂房等了半天也不見楊家人來喊他過去，轉過頭來吩咐小廝，「再去看看，跟楊家的下人說清楚，我們是泰興姚家，家裡三老爺在吏部做當家侍郎。」

5 o! I$ q' {" a# ~5 B, E  L* i　　這樣應該說的夠清楚了。

  y+ u9 d: S. D  o6 t( _2 e　　老三托吏部尚書大人給楊敬遞過帖子，三兒媳張氏托娘家向楊敬說過，京裡的達官顯貴是不少，要麼是勳貴家的子弟無心讀書，要麼是那些苦兮兮、兩袖清風的翰林院家中子弟，要論朝廷重臣，扳扳手指都能算的清楚。
4 ?( y, i% f$ K
　　將楊敬先生請回家像西席一樣每個月奉上束修，這樣的事姚家不敢想，但是在楊敬先生跟前學些時日權當啟蒙，姚家可是做足了功課，吏部尚書和楊敬愛徒曹變家素有交情，吏部尚書的兒子就在楊敬跟前學過一陣子，雖然算不上正經的師徒，也是獲益匪淺，他們歡哥能和吏部尚書兒子一樣，有了楊敬的名聲相托，就算走出去了。

2 I: A  t9 a! A- I  y) [　　別看楊敬南京、京都的國子監他都不去任職，他圖的還是名聲。
$ ?$ H/ Q' h$ i! z8 \4 A
　　去了國子監不過任個官職，國子監請不動他，他才被人高高供起來，讀書人就是這樣的心思。
' E7 N/ Q8 l$ I
" S7 ~/ d9 M2 c6 j) L: s　　姚老太爺覺得自己十拿九穩能說服楊敬。

0 R1 w( E3 B+ g- C! d　　姚老太爺坐下來喝一口茶，很快小廝快步走進門，「老太爺，楊家人說了，楊先生已經歇下了，請老太爺回去吧。」
$ }& V- y* n  A: p1 X, c, ?
　　已經歇下了？
. i" u' w- @  d/ d
　　姚老太爺看向外面，太陽還沒下山，大白天就歇下？
& w3 q0 H' D1 I! N! Y6 i) {, ^* \
$ ?8 m8 j' C" u  j　　「是不是楊先生哪裡不舒服，我認識縣醫署的大夫，」說到這裡，姚老太爺站起身，「我自己去看看。」

　　從辰時開始，小普陀寺就開始有拜訪楊敬先生的，楊敬先生不收禮物，大家就千方百計投其所好，送些筆、墨和上好的硯台，楊家人不肯接，就都堆在門外，遞帖子的人更不計其數，可是到現在為止恐怕還沒有人見到楊敬先生。
7 w/ Q6 p: y, h, m7 Y
　　姚老太爺帶著人走到楊敬的院子外。

$ V6 n. E/ I; W　　剛要讓人去喊門，就聽到裡面傳來孩童稚嫩的聲音，是有人在背千字文，「節義廉退，顛沛匪虧。性靜情逸，心動神疲。守真志滿，逐物意移。」

- N. Y6 x3 s+ D8 I　　姚老太爺的心如同被狠狠地扯了一下，楊家人不是說楊敬先生已經休息了，為什麼會有人在背千字文。

+ H+ ^- \  c, g/ Z* T　　分明是在騙他。

　　楊敬先生在屋子裡，而且在聽孩子背書。
. h3 S) ~+ D( P7 j6 r/ a; z  x
　　那孩子是誰？
/ O7 y, z/ r/ G+ ?
　　難不成楊敬先生已經收了徒兒。
" Z! F. x& j3 N
　　姚老太爺頓時覺得十分的焦躁，看向下人，下人急忙叫門，立即就有小廝前來，看到來的還是姚家下人，那小廝微微皺了皺眉，耐著性子，「這位是……」

　　姚家小廝忙道：「是我們老太爺。」
) q6 D8 ]1 r) K! C
　　「姚老太爺，」楊家小廝上前行禮，「真是不巧，我們家先生今天覺得乏了，已經睡下。」
& j# [/ c1 ?2 }# M7 [" C
　　還是這樣的說辭。

, e# T" N* P2 Z, S/ i, X& S　　姚老太爺順著門縫向裡面張望，隱約看到院子裡站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穿著青色的直綴，一絲不苟地在背書。
( [7 `2 P/ @1 F) x, `
) U8 ~3 S$ K) I! b6 A3 \　　楊家下人來和他說話，都沒有讓那孩子分神。

! L0 P& N0 f! M* u# \. p2 }　　姚老太爺不禁覺得詫異，這才多大的孩子，竟然能將千字文背得這般熟練。

0 y  \5 n: v0 E5 X1 ^$ ~　　「那不是有人在，」姚老太爺道，「是誰家的公子在背書？可是楊敬先生新收的徒兒？」

　　楊家小廝搖搖頭，「並不是，這孩子這幾天一直在先生院子前背書，今天先生讓我將他叫到院子裡。」
" E# C. @2 K! p
3 }! M% d& X9 _$ _8 w　　姚老太爺揚起眉毛，「先生已經見了這孩子？」
" a, Z8 c! f, O  Y! m* g" P7 P( B
. _3 J2 S3 N3 |6 D3 L2 r　　楊家小廝笑道：「還沒有。」

. s  V, r* |9 e　　姚老太爺鬆了口氣，還沒收徒就好，想著又好奇地看了幾眼那孩子的背影。

; K6 _; R0 Z2 X/ N9 P7 B　　他在泰興縣這麼長時間，還沒聽說誰家六七歲的公子這樣的出息，照這樣下去將來定然前程無量。
/ E; N9 x7 ^) z! z+ }: U
　　不知怎麼的，他心裡油然生出幾分羨慕來。

　　如果歡哥能這般，他不知要多高興。

  j9 [! U7 m( f! `2 i. q9 Q　　姚家若是出一個這樣的子弟，天天在他身前背書，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0 V/ ~! `! b0 M- Y7 R, q
　　姚老太爺站著聽了一會兒，他想知道這孩子到底能將千字文背到哪裡。
5 O1 x$ y+ V0 @$ t' B& [
9 I2 ^: {9 K0 k1 V　　越聽下去他越心驚。
0 V4 R) M& \0 ^$ [& n  y
- }4 Q7 N% V) ?- T　　真是難得的好材料，定然是出身書香門第，泰興縣裡沒有這樣的人家，那就是千里迢迢慕名而來的子弟。

　　姚老太爺想著向四周望望，並不見什麼伺候的人，孩子的穿戴也不太好，顯然這孩子的家境應該不太殷實。

. G+ H9 T4 ^0 S) n0 h: \- [/ O　　光靠孩子聰明大約能打動普通的先生，楊敬是見過場面的人，不一定就會動心。

& [" A  y, A4 p/ s& Z% Y　　「姚老太爺，若是無事小的就要關門了。」楊家小廝的聲音又傳來。

　　姚老太爺這才回過神，「能否和先生說一聲，明日一早我再來拜見。」

　　楊敬是一定要端著架子，讓他三請五請才能出山，他明日再來也是無妨。
! D* `+ u6 @6 {
　　楊家小廝點點頭，「不過我們先生說了，誰也不見。」

　　話是這樣說，若是他收徒也是這般，姚老太爺笑著點頭，「明日我來，楊先生不見也沒關係。」

( G: s' V- U5 |) K　　楊敬早晚是要見他的，老三有官位在身，老三媳婦又出自勳貴之家，姚家有這樣的身份做依仗，他們怕什麼。

, S) h) |0 S0 V3 i. B- c0 H　　只要歡哥能拜師他多跑兩趟也是值得的。
5 t; ^$ t- D8 K5 C
　　楊家的大門關上，裡面仍舊隱隱約約傳來背書的聲音，姚老太爺站著聽了一會兒。

　　「老爺，馬車都備好了。」
% \* V; V6 J  K0 b+ h) H
　　姚老太爺伸出手來揮了揮，小廝忙閉上嘴。
1 |6 ^$ v4 f1 [9 G$ r: E, Y
$ f* B: e4 F  T$ r9 @. x0 e8 @　　這孩子真是不錯。
1 a% E, B1 O& K
　　終於那聲音停頓下來，顯然後面的千字文他還不會背。

　　姚老太爺臉上自然而然露出一絲惋惜，再努努力就能將千字文都背誦下來。

　　院子裡沒有了聲音，姚老太爺也覺得站著沒了意思，帶著下人向外面走去，上了馬車，姚老太爺耳邊彷彿還迴蕩著那孩子的聲音。

　　可惜了，這麼好的人才卻生在尋常人家。

　　若是在他手裡調教將來定然會出類拔萃。
) Y7 {/ Z3 d* d, R7 ]. O" [; ~
  ~( j5 H8 D6 K2 s% c/ d　　老三就是個例子，若是沒有他老三豈能官祿亨通，所以他會說歡哥將來定會有個好前程，有他為子孫鋪好路，仔細謀算，姚家將來只會越來越興旺。

　　……
. r3 A/ ^& _5 d" x7 z
　　站在楊敬院子裡的昆哥皺起眉頭來，屋子裡像往常一樣靜寂無聲。

0 _/ H7 ?" s; g/ C9 _/ u　　他沒能將千字文都背出來，昆哥抿起嘴唇。
+ k/ a2 |* z0 [- h
　　「這位少爺，您也該回去了，」楊家下人上前，「一會兒太陽就要下山了。」
9 b8 a  s. l* o7 {+ Z% w& L
: r$ \2 u) g3 M% ]% G. @* J6 {* x　　昆哥點了點頭，「明日我還來。」

& P8 _& k# B0 C. M$ \　　楊家下人不禁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孩子，這段日子來先生院子裡求教的孩子也不是沒有，能天天來在門前背書的卻少之又少。

+ R; T8 H. m& w9 B. H( x　　一開始這位少爺站在門前背千字文，大家還投以怪異的目光。這位少爺最開始背誦的時候，有些緊張，背誦的也不甚流暢，可是幾天下來，凡是聽到這少爺背書的人，再也沒有嬉笑，而是覺得驚訝，這麼小的孩子竟然能背這麼多。
" d: b# A* ~9 e$ w
　　最難能可貴的是，這位少爺每日都會過來，早晨過來一次，下午會再過來，上午背誦譯文，下午背誦原文，就算颳風下雨也不間斷，連寺裡的主持看了也覺得心疼，親自給這少爺送水來，還收拾出禪房讓這少爺去歇著。

　　這位少爺的家人甚至連禮物也不曾送來。

2 b) ?9 E, V6 V2 `' c8 q　　少爺身邊也只帶了一個小廝而已。
# A& w, x) r) \: l9 i
　　今天風有些大，少爺的聲音斷斷續續，老爺就吩咐他，讓他將那少爺進到院子裡來，聽得老爺的話，他心裡都十分高興。
% m& A! f- L1 L
　　真是奇怪，本來不認不識，他為這位少爺著什麼急。

　　「明天若是下雨就不要來了吧。」楊家下人低聲道。
+ y8 l5 d; b8 {7 o# N
* N" _" a: V0 F5 s1 ~　　昆哥搖了搖頭，七姐姐說，想要拜個好先生就要自己努力，遇到了困難也不要間斷，沒有做不成的事，只有不夠努力沒做成的事。

　　他一定會好好努力，爭取明日能背誦譯文到太陽下山。
6 a- T- X4 i4 \0 w8 Q7 }2 s4 s
) U7 s9 D1 r0 d& N　　「家裡的西席都說我進益了，」昆哥道，「楊先生已經教了我不少。」為了能跟楊先生求學，他比平日裡要多看許多書，怪不得七姐姐說，只要下苦功就一定能做楊先生的徒弟，只要他努力，獲益不過是多多少少的區別而已。

　　楊家下人很奇怪，「我們家先生一句話都沒說啊。」不說話怎麼教他，這位少爺該不會是昏頭了。

$ `! @: z" d9 K8 k! z& I+ v　　看著昆哥被風吹紅了的臉，楊家下人道：「少爺快回去吧，別著了涼。」
1 t+ a- Y+ E! d) e2 O0 X* a! P
　　昆哥應了一聲，向楊敬所在的屋子端端正正地行了禮，這才帶著人離開。

　　楊家下人也不禁搖頭，這位少爺真是一心求教，實在是難得。
/ g9 t1 U# |+ Y% d% R
　　「老爺，」楊家下人端了茶水進門，只見楊敬靠在軟榻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看，「人已經走了，明天要是再過來，要不要將他帶進門。」

　　楊敬不說話，而是專心致志地翻書。
3 ~; C: Q+ [1 w7 @8 s
# g+ |7 Y8 U+ S# \. `! O0 n　　沒有說話，那就是答應了，下人奉上了茶水。

　　「有沒有說，他是哪家的孩子？」楊敬忽然開口。

" a4 G1 S5 b# l2 p& i, s　　楊家下人搖頭，「沒有，沒有，最早送了一張帖子，我們也沒仔細留意。」
- [% A. C7 |& V" Y' P
# d6 f% g! N% M& @4 W9 g　　楊敬淡淡地道：「找出來我瞧瞧。」
$ p1 o! B4 b  k. l& [2 u7 O
! E. R6 d! x  [( \　　老爺這是動心了？
7 H- x. w3 n# y4 q( R1 q
3 P, e0 I- A/ ~0 g　　楊家下人忙道：「小的這就去找。」
& f1 ~  E* {5 R) I) ]" f& s' z
　　……

- Z2 |" R" p# h9 m' u4 U　　沈家的馬車停下來，沈敬元撩開簾子，看到靠在乳母身上睡著的昆哥。

　　乳母小心翼翼地將昆哥抱起來走到車廂門口，沈敬元伸手接過去，「可見了楊先生？」

3 W! v# G' j9 }# h2 m3 a　　跟著的小廝搖搖頭，「沒有……」
  Y. u/ c0 |+ ^0 l! f% g
　　連著幾日了，都沒見到先生，乳母也心疼起來，「老爺，明日還是別讓少爺去了，這樣下去可什麼時候是個頭。」

0 ?- M$ d8 q: N　　沈敬元心裡嘆了口氣，該做的他們都做了，不應該再讓昆哥去受苦。

sanji32

第七十五章 等你來求

　　遠在揚州，沈四太太還是很擔憂昆哥，「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乳母能不能照應好昆哥。」
+ O, {3 u4 q8 Q8 o& I& E
' r& j9 l( R. I2 n9 H% y　　沈氏聽得這話也微微抬起頭來，眼前浮現起昆哥的模樣，捏著針的手不經意地顫了顫。

" c& n% z$ Q1 l/ |　　「到底能不能求到楊先生。」沈氏輕輕地道。

　　沈四太太看向婉寧。
9 y/ R  i) z, [) c0 @( D
* P* w7 I; a7 v  l! ~　　婉寧搖了搖頭，「這件事不能問我，還是要看昆哥的。」她能揣摩到楊敬先生的心思，也可以用心理暗示的方法讓楊敬先生喜歡上昆哥，不過說到底運用這些法子都不太光明正大，昆哥是要求師，不是要算計楊敬先生，她怎麼能教昆哥這樣的法子，她能做的就是指引昆哥一個方向。

2 x% b+ A; C: |& b0 ]: z　　既然學了《禮儀》就應該知道應該怎麼尊師重教。
' [4 S3 e8 `+ L! g
　　想要拜人為師，首先要將自己看做是一個學生。
5 E' m( O8 N1 [5 R
　　沈氏咳嗽了兩聲，臉頰有些發紅，婉寧急忙去拍撫沈氏的後背。
, L- r' I  H0 ~) y
+ F4 G9 x/ `; M1 ^  c3 y+ ^　　「你真要去京城？」沈氏將氣息喘勻看向婉寧。
' E- `/ W  k/ w3 R! [. K' M
. r5 g' N0 J" R( |2 c　　婉寧點點頭。

0 k4 y2 a! m) g& o; W' y6 t% h  X　　「京裡……」只要想到提起京城，沈氏就想到姚宜聞和張氏，「萬一你父親和張氏要對付你，你要怎麼辦？」
; d( C* Q8 `% E% _" {1 v
) W- G; p4 ?" _2 S8 D6 t　　婉寧道：「我不去京裡，張氏就能放過我嗎？如果是這樣我就不會被關在繡樓四年，」說著頓了頓，「母親養好身子，能經得起舟馬勞頓，我就讓人來接母親過去。」婉寧輕輕地揉著沈氏的後背。

　　她如今的身子若是跟婉寧一起去京城恐怕要拖累婉寧，沈氏伸出手拉住婉寧十分緊張，「這京裡不比泰興，我們沈家的族人在揚州總是離得近些，京城……那是張氏娘家的地方……」只要想一想，沈氏就皺起眉頭。
* H8 ?1 y! `, u* S
　　「有大伯跟著，二祖母還安排了下人跟我一起去京裡，沈家還有舅舅和舅母，母親就放心吧！」
2 K* v% k" e5 l! W% Y
) I. I8 i9 j5 a　　婉寧話說的輕巧，她怎麼能放心，她在京城處處小心最後都落得這樣的結果，婉寧才十二歲啊。

! ]" {* f8 N/ [7 G4 I% v　　沈氏抬起頭，「你還是別去了。」

　　婉寧轉過身來看向沈氏，「母親要我在這裡等著，等父親和張氏給我定一門好親事嗎？」

　　沈氏搖搖頭。

/ [5 F9 D7 K- f* F& l- N8 U% X　　張氏會有什麼好心腸。

. W0 y3 t8 j, O! a$ c% \, Z　　「母親不知道，祖父還想讓我嫁給壽家的傻子，若不是有二祖母為我撐腰，恐怕這門親事會不聲不響地定下。」
6 |3 v3 S4 r7 H$ [
　　「我不能讓他們一直欺負我們母女……」
6 Z, R+ a! H6 S& g3 O" O5 U8 B2 t
　　看著婉寧明亮的眼睛，沈氏心裡有了一絲動搖。

　　想要說服母親，就得慢慢來，婉寧道：「現在是辛苦一些，將來做好了，我們母女還有沈家都會過上安穩的日子。」
& a+ ~% ]8 a/ W
2 t' y  k3 @2 @' G9 A　　婉寧靠在沈氏臉頰旁輕輕地搖晃著，沈氏拉住婉寧的手，心裡一酸差點落下眼淚。

　　「好了，好了，看著你們這樣我都忍不住想哭，」沈四太太擦著眼角，「婉寧回來是喜事，我們應該歡歡喜喜的才對。」
, n6 Z' \# `0 D3 X8 h9 m
　　沈氏這才破涕而笑，「對，是喜事。」
% m" p7 L! p- f. {* K" N) z
　　婉寧這邊和母親、舅母說話，那邊沈敬琦忙碌了一天回到家中。
, a& g# R+ F" g4 x% u. _
　　妻子肇氏剛哄著孩子睡著，就來服侍沈敬琦梳洗。
4 Y' Y- d3 H0 [0 G. j( L* m4 p
3 w5 j2 `4 e. m% a　　「老爺不是說一會兒就回來，怎麼都天黑了才進門。」

　　肇氏不經意的一句話就像根針般扎進沈敬琦的腦子裡，讓沈敬琦不由地渾身僵硬。
' p2 P6 U0 @; r+ D+ ]6 F
  I4 k& _+ r1 R0 O$ N　　發現了沈敬琦的異樣，肇氏道：「老爺這是怎麼了？」
8 X1 w1 t( X; k; u
: i) H! m/ F4 l* y5 ?　　沈敬琦任著肇氏將盤扣扣好，這才坐在椅子上，將白天找上長房的事說了。

　　肇氏驚訝地看向沈敬琦，「你瘋了不成？大哥叮囑你不要去長房，你怎麼就不聽。」

: p* q! U8 X7 B　　肇氏不大不小的聲音就像一隻鑼般在他耳邊敲起，讓他整個腦子裡「嗡嗡」地作響。

: W  A3 }' Q4 ]$ ?0 D3 v3 E% z- C　　「我是覺得大哥在漕糧上栽了跟頭，所以不好意思去長房商量京裡鋪子的事，我還不是為了沈家著想，怕將來米糧不濟，拿不到鹽引就衰敗下去。」

　　肇氏道：「那你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亂說一通。」
; u$ B/ j( q. @6 S
4 T( ]% `, i, j& B4 S2 E( e1 A　　「我沒亂說，」沈敬琦道，「那都是過年的時候掌櫃們算過的，怎麼能怨我胡亂說。」

　　肇氏本來溫順的眉毛頓時豎起來，「此一時彼一時，老爺平日裡還這樣說我，怎麼今日倒自己犯了混。」
' G, Q, |9 w  ~  q2 V& w1 q
8 n& V2 B- N( s　　「誰知道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做這樣的大事。」沈敬琦沉聲道。

5 }8 _. ^" ^+ {9 o　　「老爺不知道？大哥怎麼說的？老爺就是不信罷了，」肇氏聲音高了些，「老爺這樣有什麼好處？如今是不是栽到十二歲的孩子手裡？明日老爺準備怎麼見長房老太太？怎麼和辰娘、婉寧說話？依我看，明天一早老爺快去長房告罪，將自己的不是說個清楚，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跟長房老太太再算算那些鋪子。」

　　「老爺就是性子急，心裡總是想著那條商路，生怕有個閃失，老爺的心思妾身還不瞭解，因為四弟治家不善，老爺心底不服長房。」
7 O! t. q; c, v9 B  U3 X' I0 O( k* V
　　妻子一語說中他的心思。

  C0 b* w7 r* I9 f) \　　沈敬琦聽得面紅耳赤，他是不服長房，才會這樣不管不顧地鬧起來。

　　說到底沈家這些年都是大哥和他撐著。
+ T; T+ v, N# m5 `4 C" ^5 t
　　雖說是長房的生意，他們兄弟倆出力最多，沈家族中上下都是這樣說，長房老太太年紀大了，四弟做事瞻前顧後，沈家總要有個真正說話的人。

　　那個人不是大哥就是他。
6 P. N1 q6 D0 ?4 U& N
5 L7 O1 @9 B7 \& }2 A. l$ R+ p　　沈家族裡有什麼事，他都挺身而出，放眼看去，沈氏一族誰能跟他爭。
0 P1 c& a0 b! s3 G
- `. G! D, r* H$ ~  `) V% K　　可是今天，他一個舅舅，竟然和甥女爭起來了。

) X# S8 V" f' z* ?　　吩咐人搬運糧食的時候，他不停地查看那些糧，半點沒有漕米的樣子，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這些米糧都是婉寧收來的。

　　這麼多糧食，一下子堵住他的嘴。

2 v$ }* N7 |  K# ~$ n! K　　沈敬琦坐下又站起身，現在想想，那種情況下，他怎麼能去喝茶，又問婉寧那麼多茶葉的事，還忙著要找人去嘗茶，這不是對婉寧茶葉的一種認同嗎？
. W3 M. c: j4 a
　　要不是他從前辦過茶葉買賣，要不是那茶有些新奇，他也不會追問下去。

　　婉寧就是抓住了他的心思，才拿出茶葉來。
5 l% p4 }) v1 v
　　他怎麼感覺從頭到尾都被人牽著鼻子走。
) n' J4 I9 n6 A) x6 G  u% I
　　說到底，鋪子的事還是老太太做主，若是老太太相信婉寧，他也無計可施。
4 m# i5 x1 q6 ^$ l, C9 w& I
　　「說不定就行呢！」肇氏低聲勸解。

　　「胡鬧，」沈敬琦豎起眉毛，「哪有那麼簡單的事，就算今年沈家能過去難關，明年也要被京城的鋪子拖垮，我據理力爭長房老太太不肯相信，將來鬧出事來，看誰來收場。」
, S$ D. W: E+ ~9 `  u5 o
3 t" h1 B0 C0 K, _+ b　　即便是老太太現在信了婉寧，將來還是要靠他們二房。

　　「這是在給我們兄弟找麻煩，我就看婉寧能不能將她手裡的茶葉都賣出去。」

3 |! ?! ?9 h8 G% r* m& G* X. H　　肇氏嘆口氣，「老爺也別這樣，到底都是一家人。」

/ t  N% m0 x7 w  G: C　　沈敬琦板著臉，「真的做出什麼事來，讓我心服口服我什麼都聽她的，就這樣用幾句話將我打發了，沒那麼容易，我做不成的事，就不信她能做成，若是她能讓手裡的茶變成官茶，」說著冷哼一聲，「我這張臉送去讓她打，日後她說話，我絕不反駁。」

　　肇氏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妾身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1 E. K. q% a% N1 J
9 o7 d) h, J2 P+ I1 K$ A) u　　「你懂什麼，她讓我嘗茶是要我出面送茶上京，」沈敬琦道，「我和長房意見不合，京裡的鋪子再留一年也就罷了，卻別想我出這份力，現在人手我都安排的滿滿的，長房要用人，也得費些時候，就算婉寧已經置辦好了茶葉，也要運去京裡，否則京裡的鋪子要如何賣茶？現在正值漕運，上京的水道都塞得滿滿的，有船也是走不了，走陸路那就要靠商隊，我知道長房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要我點頭，好讓我選人來送茶。」

　　「不圖三分利，誰起早五更，這些手段我早看透了。」
8 |# ^$ ^6 R" V) K. ~, C
　　沈敬琦冷哼一聲，「這路我走不了，我要保鹽路，不能陪著十二歲的孩子胡鬧，我就不說話，我等著長房老太太請我過去。」
; R& O+ {/ l, J$ j% ~4 c7 q5 [
　　只要長房求他，他就能站在那裡反駁他們，好讓長房知道，這些年這條商路是誰帶出來的。
6 H0 Q+ T6 @% y  h0 o) T, D
* H& @5 n* P: ^5 ~　　這一天也不遠了。

" {: i+ p* w" S9 @　　……
6 R! M+ S, t% L& j
　　楊敬一早就梳洗好，吃過了飯坐在椅子上看書。
9 j- a$ J5 ^! y' D- ?5 d7 e2 p
/ A. F% i7 ?, Y5 x0 }: L, `　　楊家下人來來回回地跑著，不停地送帖子上來。
0 @! d5 i! s, L
- F& _) H; ^$ W6 p　　帖子在桌面上高高地摞起來，楊敬看也沒看一眼。
0 c9 }% v9 O* {4 x! Z3 S
　　院子裡靜悄悄的，院子外也聽不到有什麼聲音。

5 y( N# e  a$ w, _) N6 C　　楊敬身邊的小廝嬰墨揚起脖子向外張望著，也是奇怪了那個背書的少爺今天沒來，該不會是因為一直見不到先生，所以就心灰意冷了吧。

8 Y* T$ g; s" c4 y- d- x" T' b　　不過這麼小的孩子能堅持好幾天也是不容易了。

　　嬰墨心裡嘆口氣，突然這樣安靜，還真的不習慣，他偷偷地看了一眼老爺，老爺好像還和平常一樣。
0 U: V! u+ `7 w# D% P
: B$ m+ `/ A2 t　　楊敬搖著手裡的扇子，手上的書半天也不曾翻一篇，再看看沙漏，那孩子應該是不會來了。
' {& o1 N5 j1 J4 B8 ]% U+ m  e2 a
  @8 D+ Z9 }1 c# h　　這樣年紀的孩子，家裡一定捧在手裡看不得受苦。
/ l# z0 ^7 }1 t% a7 G" g
　　那孩子背了幾天，大約也沒有了興致。

　　他教的學生不多，看的卻不少，這樣的事司空見慣。

　　看了一上午書，楊敬躺在榻上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嬰墨的聲音，「老爺，那少爺來了。」
/ O. W0 b' R2 O0 Z: @: r- S+ q$ A
& w9 ~. H, e9 u9 l* X( G/ K　　楊敬立即睜開了眼睛，冷著臉，「什麼時辰了，讓他回去吧！」
% t1 ~( |2 R  i% D. W3 R" v0 [: ]. D

sanji32

第七十六章 收徒

" |$ L- U+ M- F* S5 u　　平日裡老爺都對外面的事不聞不問，現在卻板起臉來，好像從前教學生時的模樣。
5 F/ V7 H1 K) H" L( e
* b" E( K" a8 D( v　　嬰墨賠笑道：「不肯回去呢，要不然還是打開門，讓他進到院子裡來，今天的風也不小，說不得一會兒還要下去。」
4 M- _. X8 i6 y
　　「多嘴。」楊敬皺起眉頭卻沒有再說什麼。

　　嬰墨縮了縮頭忙退下去，不多時候院子裡傳來朗朗的背書聲。

' G8 n3 g% y' i( a* [  r( \$ N( P　　楊敬聽著又將旁邊的書撿起來看。
- p& a4 S7 N/ a% G6 B( [1 z! t
　　昆哥的聲音很小，斷斷續續，楊家的小廝在廊下燒水，水咕嚕嚕地開著，丫鬟輕手輕腳地沏好茶，給楊敬端進去一杯，然後將上好的茶湯又端給昆哥。

　　昆哥一口氣將茶喝了，抿了抿小嘴，「這茶好甜……」

　　小丫鬟道：「是我們老爺最愛喝的。」
' ?* y! y" k* C- x/ D$ I) e
. g, l2 \" Q" |+ |" S% G! [　　多了一個人，小院子頓時熱鬧起來，楊敬的正室夫人死了之後，就沒有再娶，從京城到揚州，從揚州到泰興東西不多，身邊帶的人也少，如今住在普陀寺外的院子裡，平日除了去寺裡聽主持說禪，大多數時間都獨自一個人。

6 E8 _$ x" \$ l　　從前在揚州的時候，有學生在身邊，老爺雖然有時候生氣，有時候板著臉訓斥，氣氛都還算熱鬧，這兩年就剩下老爺自己，別說老爺不習慣，他們都覺得太冷清。
$ r! M, M6 U8 t$ c0 i; i
. T: b& c5 Y2 m- }1 k, K　　轉眼又到了用飯的時候，丫鬟搬了桌子將飯菜送進去。
' ]- d& W8 U% ?# r; u7 j
　　正好是用飯的時候。
" ?3 w  s0 o" ?3 ~
: X& F+ w' K+ k$ J0 K　　這可怎麼辦，總不能讓這小少爺看著。
  [/ p! t5 z6 }" |- w8 z
9 t2 d8 j& c( Q* ]　　外面是背書的聲音，屋子裡是冒著香氣的飯菜，楊敬彷彿回到了從前，他收的徒弟雖然都能有一身的好學問，可是小時候卻不算特別拔尖，身上就是有一股的擰勁兒，不論外面什麼壓力，都能好好用功，所以他一直覺得學生不在於是否聰慧而是努不努力。
5 D9 B% _, O6 Z( i2 V
) J; h- n3 s. a9 z　　至於送拜帖和禮物，他早已經司空見慣，他教的是讀書，送那些禮物頂什麼用。

　　楊敬想到往事，忽然覺得眼前的飯菜格外的香。

　　外面的小人兒還在一絲不苟地背誦著譯文。
& d% C9 l: H) g' u3 y) t
　　他小時候好像也曾這樣，母親端來點心，他明明饞的淌口水，卻看也不敢看一眼，生怕因此完不成師傅佈置的課業，別看人小，內心裡也有一份堅持，這樣的孩子才能成才。

　　時光如流水，轉眼之間他就老了，身邊連個人都沒有，這朗朗的背書，讓他想起有學生陪在身邊的日子。
& k& V4 [/ P- X% G7 ~+ o6 h
　　小丫鬟正在向屋子裡張望。
! T  R; `  C* b/ E
　　楊敬點了點桌面上的飯菜，「送出去點。」

　　送出去，送哪裡？

　　丫鬟看向門外，立即就明白過來。
/ E% D% d: o* Z6 G% F/ `. o' G
( O  ]/ T/ T0 N/ N/ n: i' ^" ~　　桌子擺出來，昆哥看著飯菜吞嚥了一口，小心翼翼地向屋子裡張望了一眼。

　　丫鬟催促著，「快吃啊，快吃，累了半天了……」

( }3 {2 j& ?8 b+ B- Y　　昆哥不知道該不該動手，他從來沒在外面吃過飯，不過就這樣拿起筷子吃了，好像總是落下點什麼。

　　小小的昆哥站起身，鄭重其事地走到門口向裡面的楊敬行禮。
% }" H! i: ^- u2 }5 E: N
　　一大一小剛吃過了飯。

# T% K* f5 |$ b$ ]# X; @; b　　嬰墨進門低聲道，「老爺，姚老太爺來了。」
% u0 E% H- H6 o/ R. X$ N, |: S: Y
　　楊敬揮揮手。
0 {0 {* W% l, i; e
　　到了泰興縣，本來是要見姚老太爺，卻在禪房裡遇到了姚家旁支的族人，從姚家族人的嘴裡聽說姚老太爺的作為，他就打消了見面的念頭，對旁支族人這般苛刻，就算名聲在外也是不實。

　　姚老太爺等在外面，聽到嬰墨會的話，頓時皺起眉頭。

% }# O4 ~0 M, B5 z/ O7 C$ O　　院子裡的昆哥準備接著背書，沈家下人忙上前整理昆哥的衣衫。
* G5 D/ T2 C0 y. j  C5 `5 V
　　透過門縫，看到昆哥的側臉，昨天背書的孩子，今天竟然又來了。

" l5 J2 z. l7 G2 z! }" J$ V" j! j　　姚老太爺盯著看了幾眼，不由地覺得這孩子有幾分的眼熟，彷彿是在哪裡見過，他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8 R. c6 I; S) |
　　這樣的眉眼，這樣的動作，怎麼看都似曾相識。
$ E) C* t) K" R- E" `
$ @2 h* k0 z3 E0 M  m9 e/ R4 c; t7 Q) \　　「四老爺，少爺就在裡面。」

5 |: D, M, l( S% D5 m. H  ]% A/ l9 @　　背後傳來聲音，姚老太爺轉過頭去，不期然撞上沈敬元。
7 r$ v/ m( z2 f  C# J( d  V6 N
1 j8 z9 {! {9 g+ [- `3 S　　沈敬元怎麼會在這裡。
+ v& M( \7 B9 {$ t: \
　　難道也是來拜訪楊敬先生？
& [$ T9 a# ?* X. O
　　姚老太爺心底裡油然生出一股的不屑，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商賈，也想學著別人讀書，讀書有什麼用？最後還是要拿出算盤撥弄他那點銅臭。
. M. t/ [6 k: h7 |6 G  J3 \
; O/ j* U4 u4 f* u0 c3 T　　沈敬元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姚老太爺，怔愣片刻之後，簡簡單單行了禮就問身邊的小廝，「少爺怎麼樣？可還覺得不舒服？」
4 n2 Q/ _3 Y+ f
　　小廝道：「沒有了，少爺沒再說……」
6 s8 M/ u8 \9 P. d
　　沈敬元點了點頭。

　　院子裡傳來昆哥背書的聲音。
$ I$ a0 G2 _. g3 e9 O8 V* W" M6 t
* {3 U9 F; F6 V; o　　小廝立即道：「老爺聽，少爺在背書呢。」

% h6 n6 k' y4 F　　聽得這話姚老太爺瞪圓了眼睛，什麼？裡面背書的人是沈家子弟？那個他昨天從心底裡讚賞的孩子竟然是沈家人？

　　不可能。

　　這不可能。
' g% D" @: O3 u- z8 D
　　一個商賈的兒子竟然會背千字文。

　　姚老太爺等著沈敬元反駁，沈敬元卻一臉舒心的模樣。

　　「裡面的人是誰？」姚老太爺本不欲和沈敬元說話，抬起眼睛詢問。
5 Y$ }3 E" R( S7 l& }% h3 c: @
　　看到姚老太爺一臉難以置信的模樣，沈敬元心裡輕哼一聲，現在知道問了，辰娘被趕出家門的時候他怎麼不高抬貴手，辰娘在沈家奄奄一息想要看看婉寧，沈家是怎麼說的？

　　沈家一個好端端的小姐，姚老太爺說休就休了，姚家就是一頭狼，一頭殺人不眨眼的中山狼。
- N. {' N9 z3 e6 v
　　現在聽到昆哥在背書驚詫的詢問，沈敬元看著姚老太爺的表情，心裡忽然很痛快。
" l8 H8 `! J9 M- `% L
　　想知道嗎？實話永遠不會告訴他。
4 q6 p; z( z( F' \
' i8 J4 j# `6 }' J$ Q- A' c　　老東西。
6 g7 F% ?9 o6 o3 o2 q  B6 _
, ~! r. t7 j; {　　沈敬元道：「那是犬子。」說著得意地揚起下頜。

　　那是他的兒子，他的兒子昆哥。

: Q/ Q. J/ Z) G- \　　他親眼看著長大的昆哥，沈敬元覺得頭頂的陽光照得他渾身暖洋洋的，從來都是他在姚家人去吞聲，今天終於能挺直脊背笑著回姚老太爺的話。

　　在昆哥的背書聲中，他高高地揚起了臉。
0 {7 X  i- e& @1 Q8 c9 O
0 g; @! @! a! \7 p1 m$ A　　姚老太爺忽然覺得胸口一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姚家的子弟從小讀書，卻都還不如一個商賈家的孩子。
, A1 @; o" I! @! I" p
　　他昨天羨慕的竟然是沈家的孩子。
2 q; i: l2 h1 x+ |+ b; l" a
　　別人都沒進去的院子，沈家的孩子進去了，沈敬元臉上有得意洋洋的神情，就好像當年他站在那裡將沈氏趕出家門。

　　他敢這樣做，只因為姚家是讀書人，沈家是商賈之家。

! ?2 F. f. q' s8 c　　現在商賈家卻有人會讀書。

　　沈敬元在門外聽了一會兒吩咐小廝，「照顧好六爺。」說完話看也沒看沈老太爺一眼，昂首闊步地走了。
7 K( l% u: w0 ]* ~$ `
6 [, c0 Q( k1 L1 r( Z, D$ O　　門外來送禮的人都紛紛停下來聽裡面昆哥背書的聲音。

+ L6 n# G! K( F4 M　　「呦，可是千字文啊，背的是釋義，多大的孩子啊，會這麼多。」
* C6 U5 c0 e! F8 C1 A( s
' e! a4 p( q% [/ Q% m8 t. z　　說著眾人小心議論，「是不是楊先生新收的徒兒？」
' R$ M* n  P4 s
1 Q+ U2 \/ ?) L( X" R( i. R' r5 o　　「怪不得楊先生不收禮，咱們家的孩子可沒有這樣聰明，這禮也是白送了。」
) v% ^+ f* Y) P5 Z
7 M# W1 `( A9 @$ {0 J　　那人話音剛落看到旁邊的姚老太爺，忙上前行禮，「這不是姚老太爺嗎？」
' R# v: v" i( Q
( m! J: M, b" T% h2 i, v" a' ]% J　　姚老太爺抬起頭。

　　那人立即臉上堆滿了笑容，看了看院子裡，是心領神會的表情，「裡面的是姚氏子孫吧？咱們泰興縣，姚家是書香門第，怪不得會有這樣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就能養出什麼樣的後輩。」

　　「是姚家的後輩？」
- [2 N6 h8 g) u- L: y# N
6 W/ H/ X" R! |* e7 h/ ]% J　　周圍人聽到這話，紛紛來問。

　　如果是姚家的孩子，那就沒什麼可爭的了。

　　「姚三老爺就是進士出身，現在做了六部裡的堂官。」
; g/ D6 C( t: z5 Y8 }: t
　　姚老太爺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往常聽到這樣的話他一定會高興，可是現在……那裡面的不但不是姚家人，是沈敬元的兒子。

; q$ ?9 C+ W  [　　姚老太爺板起臉，「誰說是我們姚家子弟，那是商賈家的後輩。」
  z7 S4 g) S1 v2 G. U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

5 j, B- E* ~4 C# }, l4 L　　方才說話的人先是怔愣，然後賠笑，「姚老太爺說的是真的？是哪家商賈的孩子？」
3 h5 D  q% p2 e. c
0 ^- G( f) F( |8 U$ ?+ o' B　　沈家。

　　沈家兩個字如今在他嘴裡這樣難說出來。

7 G. T1 ~5 I' S4 l+ J8 k: r　　姚老太爺皺起眉頭，一眼看到走到門前的楊家小廝，姚老太爺看過去，「楊先生可在屋子裡？」
5 o* V/ U3 ^6 j% x1 K: a4 F
- `. w3 I  j& w% M4 i5 [/ ^　　嬰墨道：「在呢，只是先生今天仍不見客，諸位都拿上東西回去吧！」

　　嬰墨剛要離開，姚老太爺看向身邊的管事，管事立即明白過來，迎上前去，「小哥，院子裡的可是揚州商賈沈敬元的二子？」
) E6 j5 u0 b  W. u) m" z
　　嬰墨沒能找到拜帖，聽得這話不禁愕然。

　　姚老太爺看了個清楚，不禁心中冷笑，怪不得讓沈家人進了院子，原來是不知道。

　　沈家是什麼人？大名鼎鼎的鹽商，楊敬怎麼可能教一個鹽商的兒子讀書，那還不被天下的讀書人笑死，楊敬活到這一把年紀總不能自毀名聲。
( K7 d+ @( f1 L0 V
  L1 y5 A- I1 a/ a0 _2 m　　外面的人都看出不對勁，紛紛離開。
/ E7 f& u6 q# U/ d% b) ]4 }4 h) }
　　再也沒有人誇獎裡面的孩子聰明。
+ X' y* V) P% z5 t
　　姚老太爺揚起嘴角來，臉上露出儒雅的神情，看向身邊的管事，「我們去禪房裡等吧！」
! y: N7 s+ a* P: U
　　……
. K1 }9 I% w" z5 k) N. X
- P5 ^2 C% v! H! u, ]( E( F& \　　「先生，」嬰墨快走幾步進門，低頭伏在楊敬耳邊，「先生，姚家人說，院子裡的少爺是揚州商賈沈家的孩子。」

　　揚州商賈沈家。

1 y) j0 }/ n+ L2 m) X　　他們在揚州住過幾年，知道鹽商沈家。

( q# A$ a4 L' z& g* q" g# h& {: v# F　　原來是沈家的孩子。
" A: s8 t% F) z8 M2 A* E7 E+ p8 K
; ~9 `7 B2 _3 b$ a, w) E2 H# J* }- A　　楊敬放下手裡的書，沈老太爺特意提起這孩子的來歷，是料定他會嫌棄商賈，楊敬忽然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 D: h7 a5 A% h( H9 J# N* _% Z) f
　　不是因為沈家而是姚老太爺。
8 c& W% s9 I4 m
　　姚老太爺知道他看上了沈家的孩子，特意趕在他面前潑了他冷水，等著他慌張地將沈家孩子推出去。
3 Y' j' W5 P& N% d+ f
- X$ ^5 N9 F$ `' z  u! }6 @　　楊敬抬起頭來，「姚老太爺呢？」
2 T; p! _- b' m  R
　　嬰墨道：「好像是去了禪房裡等。」
6 u$ x" P- a- k& x4 B( v  _
　　是在等著看他的笑話，姚老太爺一定覺得送走了沈家的子弟，他就會讓人去禪房裡請姚老太爺過來。
0 e- H5 F* Y" c1 s. ?+ I, x+ b
* c# g: D+ e3 I6 [( P/ I' `　　姚宜聞如今是勢頭正好，請了勳貴和朝中重臣給他遞了帖子，難道就算準了他會為那幾張帖子而折腰。

" M6 b4 M) C$ a& `3 Y+ g: \* A　　自以為是，他收不收徒與姚家何關？

2 L9 |$ h$ W3 f  B5 U$ @. d　　怪不得會冤枉沈氏族人，怪不得會連姚家一個小姐都不如。
  k1 y" h, _! V: B" t! ^
% o$ Z5 x$ W! t/ V( E" \/ L  @　　「六爺。」
$ I# V* K; N5 r+ [  N" D! S
* y% B8 F3 z& E! ^　　院子裡傳來驚呼聲，緊接著小丫鬟進來稟告，「老爺，那位少爺暈過去了。」

　　方才還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暈了過去。

　　楊敬皺起眉頭，看向丫鬟，「快，將人抬進屋子裡。」

　　……

" S& P' ^+ J- ~) W" P' M$ I　　小小的昆哥被小廝抱進來放在軟榻上。
/ I% [, e. P! U& f, ~  M! b
　　臉頰一片通紅。

5 O9 h5 ^$ T; t- T　　「怎麼這麼燙。」楊敬伸出手摸向昆哥的額頭。

　　旁邊的乳母立即道：「我們六爺昨晚就咳嗽，所以才來得晚了。」

　　原來是病了，他還以為是怕辛苦所以不來了，可憐這孩子皺著眉頭，模樣看著很難受。

: c7 A% u# ~/ u3 b' e　　「還愣著做什麼，快去請郎中過來，」楊敬吩咐嬰墨，嬰墨急忙跑出去。

　　丫鬟絞乾了帕子敷在昆哥額頭上。

8 R1 k; x8 r. ~- j　　昆哥恍恍惚惚睜開眼睛，面前站著幾個人。
' s' k! p* Q  i8 ]* [1 _
　　其中一個開口詢問，「病了怎麼還過來？」
' Z+ ]  D# Z+ _$ B& C
- K" m6 j5 M1 B　　昆哥揉了揉眼睛。
$ f6 k0 k- x* c0 d
　　「六爺，這是楊先生。」

　　楊先生，他見到楊先生了，這就是楊先生。

3 f; x# ~0 u3 |　　昆哥張開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先生，學生方才背誦的釋義對不對？」
% n  j6 I% K3 M2 X3 g$ M
: Y% `! U0 S: _6 P1 F+ U! Z2 A　　還顧著自己被的書，楊敬皺起眉頭，「不對，七零八落，不成樣子，也沒個重點。」
. Y2 V$ m/ g1 m$ }9 e
　　那都是照書裡背的，昆哥攥起手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學生會更努力……姐姐說勤能補拙。」

　　從開始背千字文都磕磕巴巴，到背書裡的釋義，就因為一句勤能補拙？
. |1 A6 _( F0 T% l
　　昆哥道：「姐姐說讓我一定堅持下去，就算做個最笨的學生，也不能做一個聰明的少爺，」頓了頓接著道：「我姐姐見過先生，說先生是個好先生，讓我來見先生之前讀讀先生的書，自己弄清楚先生都做過什麼，為什麼是個好先生。」
& ]$ V. k- o6 ^; u1 h7 G- }
3 d5 h; j( y! G6 v' \9 Q. R　　這話是內宅中的小姐說的？楊敬有些驚訝，可是他什麼時候見過沈家的小姐。
6 d4 G; J/ P  A! u0 Q9 `
　　「你姐姐在哪裡見過我？」
7 p3 W* ]' A; e
3 A4 X$ y8 \5 |; ^: c　　「姚家，」昆哥仔細地說著，「我姐姐是姚家的小姐。」
2 C$ R" j6 p2 I; w
　　姚家的小姐，見過他的，楊敬頓時想起姚七小姐，「姚七小姐？」

: _" ^" e) G( n2 h- V, f+ j　　昆哥用力的點頭。

　　就是救了忠義侯世子的姚七小姐，十幾歲的小姐竟然有這樣的見識。

: ~; D  H$ I9 H: M% c　　「老爺，郎中來了。」
  J0 e% i9 |4 E9 \& J
　　郎中被請進門，楊敬讓開讓郎中上前診治，不一會兒工夫將藥方開出來，楊敬吩咐人去抓藥。
9 z- N$ }4 Y$ P( z% [
　　「吃了藥早些回去養病，明日就不要來了。」楊敬坐下來看榻上的昆哥。

/ `9 n0 ]# K2 G, v: k$ e, D9 g　　昆哥裹著被子像是一個蠶蛹，大大的眼睛不停地眨動著，像是在想什麼主意，可孩子就是孩子，半晌他臉上露出沮喪的神情。

: u  B7 i* v8 [　　楊敬心裡油然生出幾分不忍，聲音也輕柔了許多，「不養好病怎麼跟著我讀書。」
: ]; T( a' f$ X
9 P6 a! O" H0 ~5 d; J' {7 Z　　昆哥猛然抬起眼睛，小小的臉上都是驚訝。

+ J) ]0 {! P# E, A$ a　　楊敬站起身來就要離開，昆哥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拽住了楊敬的衣角，「先生，您說的是真的，昆哥能跟先生讀書了。」
% m, C) ^) {4 q/ r& [. ]
8 [  \( g. H+ g$ R6 d8 T　　小心翼翼，彷彿是怕自己聽錯了一般。

4 Q4 `+ |, H! V　　楊敬點點頭，「跟你父親說，改日過來行拜師禮。」
" P  \5 J6 T; }& l! V( u8 C6 g$ A
9 k% x, v; t% ]. o4 {　　昆哥臉上頓時浮起了笑容，「師傅，學生定然會好好學，不給師傅丟臉。」

　　等到沈敬元將昆哥接走，楊敬看向嬰墨，「去禪房跟姚老太爺說一聲，就說我楊敬，收徒弟了。」

sanji32

第七十七章 啟程

　　看到楊家的小廝嬰墨，朱管事立即笑起來，還是老太爺厲害，算準了楊家人會來禪房相請。
4 g: g' D% B( u- v( i# k& g9 X, t
　　「是不是楊先生要見我們家老太爺？」朱管事低聲道。
& \. F5 v6 b4 n% ]( c) @1 u
　　嬰墨搖搖頭，「我家老爺只是讓我來見姚老太爺。」
* L6 [9 h6 B' k* K# k/ }" W
　　朱管事一副明白的神情，讀書人就是端著架子。
( S) y- {4 _, r
1 p7 F3 E8 L5 O　　朱管事將嬰墨領進禪房，姚老太爺正靠在椅子上看書，彷彿看得太入神，並沒有發現有人進來。

, B6 c! x* v: O3 D8 H4 z" a　　嬰墨覺得這一幕看起來很熟悉，自家的老爺不就是經常這樣專心致志地讀書。

　　只不過老爺絕不會在人家的禪房裡讀書罷了。

' N" \1 F9 I, {" \) x, t1 @　　老爺喜歡關起門來，安安靜靜地做學問，姚老太爺將學問做到了普陀寺裡。
& c. B! Z  |* l
　　「老太爺。」朱管事低聲稟告。
3 \# ~! @( |1 \1 G# V0 x( A# Q
　　姚老太爺這才回過神來，將書本放下，一眼看到了門口的嬰墨，臉上立即露出儒雅的神情。
% q9 ~# ~  w& x' v% n# T1 l
　　嬰墨上前行禮。

　　朱管事笑道：「小的讓人去倒茶。」
2 ]9 w: }4 f4 l* Q" ]6 A
- V' ]! Z( B5 j/ k% q: V  r　　「不用，不用，」嬰墨立即推辭，「我家老爺還等著我回去呢，我將話說完就走了。」

　　楊敬是答應要看看歡哥吧。
* `# [3 L* F" k3 w- n+ _
　　就算現在拿不定主意收歡哥，也會點頭看一眼。

2 m0 [, O; N/ m　　姚老太爺滿面春風，等著嬰墨說話。

: E, s3 }* I( j4 S+ S　　「姚老太爺，我們家老爺讓我說一聲，老爺要收徒了。」嬰墨學著姚老太爺臉上的笑容，溫文爾雅又彬彬有禮。
& x! _: \* ?9 A/ H5 ?3 x7 F
　　這算得上是以禮還禮。
4 L; E! W8 Y7 C, V4 Y
/ l5 h, N  Y% z' d3 n3 A/ |　　收徒了，姚老太爺並不覺得意外，楊敬若不是要收徒，怎麼可能有這麼多人來拜見。

　　看著姚老太爺沒有太大的反應，嬰墨將後半句吐出來，「收的徒兒您老也認識，就是您老說的揚州商賈沈敬元的二子。」

　　姚老太爺的笑容僵在臉上。

　　沈敬元的兒子，楊敬要收商賈的兒子。
$ f5 t2 {8 {3 y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冷下來，嬰墨仍舊善始善終地笑著，「我們老爺說了，不準備再收別人，老太爺另請高明吧！」

　　姚老太爺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腦子半晌才反應出嬰墨這話的意思，他等來等去卻等到楊敬這樣一句話。
6 A. [/ }% z) N6 F
$ }7 Z8 ~7 R. q* S6 u3 }　　楊敬收徒了，卻收的不是歡哥，而是他看不起的沈家子弟。

　　眼看著姚老太爺臉色變得鐵青，嬰墨覺得心情大好，讓他算計老爺，老爺是多聰明的人，怎麼會看不透這一點。
7 D0 A+ i+ q# y$ j& C' Z$ i
8 K  y$ V5 e8 }- m0 S- ~/ s7 x　　「姚老太爺歇著，」嬰墨壓制著心中的歡樂，「小的還要回去侍奉老爺和沈六爺。」

　　侍奉沈六爺，將話說得這樣順暢。
3 m; z; r7 v4 e2 l
　　楊敬收什麼徒弟不好，達官顯貴，朝中重臣，為什麼偏偏是沈家，沈家，他看不上的沈家。

　　姚老太爺立在原地，他腦海裡突然浮現出落落大方的張氏和小家子氣的沈氏，張氏來到姚家拜訪的時候，他就一眼看中了，張氏氣質沉穩，接人待物禮貌周全，長得雖然沒有沈氏那樣的俏麗，卻十分的文雅，一看就是自小讀過書的。

　　那個沈氏喜怒都在臉上，好不粗俗。

　　看到張氏時他就惋惜，老三前程是不錯，可惜沒有一個好妻房，若是將沈氏換做張氏，老三定然要平步青雲，他們姚家將來定然富貴。

　　他正這樣想著，就看到沈氏在後院跟沈四太太哭訴，說老三的妾室懷了身孕。

" ]# m6 W7 Q1 n0 B　　商賈之家出來的女子，沒有半點的氣度，竟然還會和妾室爭寵，這是他最討厭的，從此他心裡愈發的厭煩沈氏。
- T7 @! J2 t, n5 `# Q) {) G
/ Q  c! _" |; q8 v　　終於休掉了沈氏，他幫著老三再三求娶了張氏，老三在京裡終於有了靠山，張氏又爭氣生下了歡哥，應該是他們春風得意高坐在那裡看沈家笑話的時候。
2 u1 U9 `# q' J; l4 W
　　偏偏在這時候，沈家的後輩搶走了歡哥的師傅。
$ h  C& D3 F1 q+ K
　　姚老太爺咬牙切齒，沈家為什麼總跟他作對。

　　楊敬的眼睛瞎了不成？
6 ~4 @! [- h1 r0 D
　　老天不長眼，氣死他了，真是氣死他了。
2 o+ F; X8 W' e* d1 S6 O
　　姚老太爺一拳捶向自己的胸口，然後腳底虛空，一下子摔在地上。

1 F  {- g# P) k3 L" F　　……
9 A; O! y6 B; D7 D0 W1 E
　　昆哥吃了藥發了一身的汗，天亮的時候身上不熱了，精神也好了許多。

' f6 a  t) `6 c- W　　沈敬元忙吩咐乳娘端水來，親手喂給昆哥喝。

# S: c4 f1 E$ D9 M  d$ h* [　　昆哥喝了兩口，看了看父親，「父親，楊敬先生說要教我讀書。」
- e/ B5 g/ y% u, G! e( ^' H
　　沈敬元點點頭。
( P4 k8 u7 S9 W4 f: \
7 U/ N% [- u  l6 L( n+ v　　昆哥臉上終於展開笑容，眉眼裡滿是欣喜，「楊先生真的這樣說？」
4 Z2 ]4 k2 n8 c
　　沈敬元道：「多虧我沒硬攔著你，不然哪有今日。」
/ J2 \- U/ ]. }' d
( ^! w2 n+ N0 n% U9 @　　昆哥又吞了兩口水，「有沒有和姐姐說，父親有沒有將消息送給母親和姐姐？」

　　沈敬元笑著，「還沒有，你母親和姐姐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你再告訴她們。」

8 S/ u  S% M1 G6 n+ D3 g& ^　　昆哥小小的手抓著被子身體慢慢滑進去，臉上是稚嫩的神情，「那我再多睡一會兒，楊先生說，等我養好了病，就教我讀書，我要快點好，快點去找楊先生。」

1 n9 P  f5 I# @# o, b　　昆哥覺得睡了覺病就會好得快，那樣就能讀書。
. _, v& u2 ?& C7 n; @2 Y
  N3 n) e% D5 g% B* z　　哪有這樣容易的事。
4 x- b9 a8 W* [2 T' G
# k1 W8 s7 J3 L" {0 B　　沈敬元覺得昆哥的話又好笑又讓他感動。

( W- A/ e/ x. g% N0 g　　「昆哥說的對，昆哥好好睡，爹爹就在你身邊。」
( M: C* ]8 @3 k9 e3 y. M/ ?: |
　　大手和小手握在一起。
5 S: S6 Z) R# E# p6 g
' l. \9 A! v; z6 `: j- ~5 P* o5 v, Y+ l" P　　……
. U; M2 ^( u6 F7 R# l
　　婉寧也握緊了沈氏的手。
  E/ }& g: h5 Q  I; W0 r$ s
# u/ o. E& T/ n$ |/ Z4 v# T2 ]　　沒想到眨眼就到了要分開的日子。
0 n, M- n. p% y! f/ t4 `
' r# N9 Z2 C( m& l　　沈氏眼睛裡滿是淚水，「好好照應自己。」一說話，眼淚就掉下來。
# `$ p2 l4 p$ X9 ?/ }, k  M
　　姚宜州親自來接婉寧，可見姚家二房是真的將婉寧放在了心上，沈氏將給沈老太太做的抹額拿出來送到婉寧手裡，「我也沒準備禮物，這個總是親手做的就給二老太太帶去，二老太太不嫌棄才好。」

3 H1 D8 f" z4 G- N# ?) [& S　　二祖母不會嫌棄。

　　「母親不要回家庵那邊住了，就住在外祖母身邊，這樣也好互相照應。」婉寧將頭靠在沈氏肩膀上，沈氏伸出手來撫摸婉寧的發鬢。

　　「母親還這樣年輕，為什麼要過那樣的日子，我小時候母親明知道父親不喜歡我打算盤，母親還順著我的心思讓我學。」

* S) B5 b+ T- }7 E* h　　「我現在還記得母親說：只要有這個本事，就算母親不在身邊也能在這個家裡安身立命。」

　　「被人從池塘裡救上來，我想了許多，只要努力，就能改變很多事，不能自暴自棄束手待斃。」婉寧說到這裡，聽到沈氏抽噎的聲音。
: r! R0 T5 Y' O! y
　　婉寧抬起頭，伸出手指將沈氏的眼淚擦掉，「母親，咱們一家人會有好日子。」

　　一定會有好日子。

4 Z+ d; a$ j( b" K6 R/ _, [　　「在此之前，母親要好好保重身子。」
: A" E2 d. x- M$ `) z
* H" R0 ~# s- D, t" F, k　　沈氏臉上掛著淚水，嘴邊卻是笑容，點頭應允，「好，母親都聽你的，等母親病好了，就去你身邊照應你。」

　　來揚州的那一天，頭頂烏雲密佈，空氣裡充滿了潮濕的味道，她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即見到久別多年的母親，跟祖母說了兩句話，她就徑直去了母親住的院子。
+ a. l! `) L8 n6 u) F& k* k/ A
　　她跪在雨水裡，雨水冰冷刺骨，見到母親那一刻卻什麼都忘記了，睡在母親暖暖的被窩裡，讓母親梳理著她的頭髮，她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抗爭。
- G5 y7 s0 x6 [4 A  H
' B6 o4 W" B& S/ U& v- ]　　如今就要離開揚州，雖然頭頂是豔陽天，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為身邊少了母親的照顧，沒有了最關切自己的人，心裡就好像硬生生被挖走了什麼。

　　婉寧跪下來向外祖母和母親磕頭行禮。
3 `' o/ f/ U; E- l0 O, s
! N4 n) a$ N2 H- J( V　　母親忙著上前將她拉起來。
" I- b8 o) t4 ~. [# T
　　「也不多待幾日，就這樣慌慌張張的……」連外祖母的聲音中都帶了哽咽。
1 @# k, z9 Y4 P) R: }
! Z0 _7 e7 e2 Y　　沈四太太忙在一旁勸說，「等您身子好了，我和老爺就來接您去京中住幾日，您不是最喜歡京裡的糕點。」
+ L3 ^$ }* f2 W1 b* w! b( y
　　「都容易的很，咱們沈家在京裡有宅子，還不是說去就去得的。」

　　沈老太太搖搖頭，「年輕的時候身邊有你們絆著脫不開身，老了沒用了，又哪裡都去不得了。」
4 ]# @& A$ K! e$ j( u" I) o5 g
　　「您還不老呢。」沈四太太笑道。
( U* U% [1 L0 }( z) L
& s, J% _, C5 M3 L+ y; }* t　　童媽媽帶著下人將婉寧的東西都收拾妥當，姚宜州也來跟沈老太太辭行。

( ^: }; }) W3 G　　沈老太太看著姚宜州不禁嘆口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年姚家二房一臉的高傲不和沈家來往，姚家三房倒是為人親和，好像不在意他們商賈的身份，誰知道姚沈兩家結親之後，一切都反了過來，關切沈家的反而是姚家二房，看不起沈家的是三房。

4 X( x% t+ E1 z, K/ \; S* D2 M　　看著外祖母的笑臉，婉寧一時失神。

　　外祖母年紀大了，不知道將來她還能見幾次，年紀這樣大的長輩張羅著給她做點心，陪著她說話，跟著她又哭又笑。
* F9 j! S' N2 `
! J+ Z! {0 @8 r# b　　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幸福，得到一次，就彷彿讓人嘗到一絲將來要失去的恐懼。
+ F# ]6 d9 `( s4 Q
1 l+ P! _2 o7 z+ u" t　　婉寧又跪下來向沈老太太磕頭，「外祖母，您一定要長命百歲，等著外孫女接您去京裡。」
# E' P- E0 I7 S! w/ s9 K" \& x
4 C: n: S( X  E$ J0 z　　沈老太太伸出手來，「快起來，快起來，外祖母等著你。」
, W8 E$ r1 |, @/ C. E
　　……
  t/ z$ G: w: Q6 k$ ~3 }: i  G. l
$ n5 Q1 M# y: e/ u6 T: x　　沈敬琦坐著慢慢地喝茶，看看沙漏，他心裡開始有些不安。

& C) a- @, y0 |/ V　　論理說，婉寧都快走了，長房老太太應該打發人來叫他過去說運茶的事，怎麼卻沒有半點的動靜。

' E" t% K" s! U3 w: W5 m　　沈敬琦覺得自己想的沒錯，長房一定會求到他。

$ e. a; @% G! ^+ u3 W　　肇氏撩開簾子進門，沈敬琦立即抬起頭來。

9 P1 n; D" {7 l8 Y　　「大嫂問我們到底去不去長房？」肇氏道。
. x& P4 A* X6 Q* A1 a9 d
" h( k/ j9 J4 w: ?. X& n0 i　　長房沒來叫他們，他們怎麼去。

8 R' q! f9 V; k1 T　　「老爺，」外面的管事媽媽上前道，「長房那邊傳信過來，請老爺太太過去呢。」

　　沈敬琦眼睛頓時發亮，「來了，他就知道，婉寧走之前定然會將這件事說出來。」
9 |1 C% W; b( A. H$ l; `. a9 r
　　「走，」沈敬琦得意地看向肇氏，「收拾收拾，我們去長房。」

  d1 T9 W4 F, B4 H8 d" a8 [- J: |　　剛到沈家長房門前，沈敬琦就看到一輛輛馬車向前走去，婉寧準備要走了。
& I4 |9 ~* e- R: h, Q: l

sanji32

第七十八章 諾言
! F$ O9 H$ S+ G4 b4 w& Z/ b
# _( ~" R5 j' k　　肇氏忙讓人扶著下了車，快步走進垂花門。
2 X, u- W% Y; L$ P, H, x5 U
　　沈氏拉著婉寧走出來。

4 x7 F7 x/ F& D* N　　婉寧向肇氏行了禮，肇氏忙道：「早知道這樣著急，我應該早些過來，差點就要送不上。」

　　沈敬琦一臉的諱莫如深，不時地去看沈老太太和婉寧。

　　「好了，好了，快走吧。」沈四太太催促。
4 Z+ {2 B+ l( G, l
9 A- }$ f& z3 X7 J8 }　　沈氏點點頭，「免得讓姚家的車馬等著，」說完將手裡的鐲子退給婉寧，「這是你外祖母給我的，你戴著。」

　　母親身無長物，能給她的只有這個隨身戴的鐲子。

　　婉寧上前一步抱住了沈氏，「母親一定要聽女兒的話，好好養病，外祖母也要母親照應。」

4 H& P+ g  u* y) N　　婉寧和沈氏分開，童媽媽帶著幾個丫頭來服侍婉寧上車。
4 ?% |5 P8 v8 O9 Z1 i1 e7 n5 \7 u
9 s/ |6 P" Y' K3 X　　坐進馬車裡，車開始緩緩前行，婉寧撩開簾子向後張望，馬車轉了方向，再也看不到外祖母和母親。

　　將婉寧和沈四太太送走，沈老太太讓沈氏扶著進了堂屋，沈敬琦也在屋子裡坐下。
" u* {% D& B! U# M
　　沈老太太安慰了沈氏幾句，看看屋子裡的人，「都留下來陪我老太婆吃飯吧，老二過幾日就要押送米糧去邊疆換鹽引，我們一家子也沒有多少日子團聚。」

+ f$ E1 T1 ^; Q: \# ^. B　　老太太說起他去邊疆的事，也就是說，不會用他上京。

　　沈敬琦有些驚訝。
% A  _$ \* R& `: [' W- H5 O. K
) b4 E2 Y- o# C* b　　沈老太太正好看出了端倪，一臉的笑容，「老二你看著我做什麼？」

　　沈老太太話音剛落，管事進門稟告，「老太太，祝三過來回話了。」
( j+ S+ ]( ~. i9 {
　　管事將祝來武帶進屋。

　　祝來武道：「老太太，東西都準備好了，等四太太和姚七小姐回到泰興，我們也能搬運，不會誤了事。」
: g2 h) ]& j0 P& s$ p1 r8 a) C
4 i4 }& w: Q) p5 G: Y. H　　沈老太太聽了頜首，「要仔細著，你素來辦事妥當，四老爺才將這件事交給你，千萬不能出差錯。」

. K/ J7 }4 z% w' x5 w: P, e( N　　祝來武低著頭，「您就放心吧。」

　　沈敬琦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開口詢問，「老太太說的是什麼？要搬運什麼去泰興？」

　　沈老太太看向祝來武，祝來武笑著道：「是城磚，從儀真搬運城磚去泰興。」

7 G, s( V; G: }5 ~2 x/ B　　搬運城磚？

9 ~8 m7 @8 F8 B+ Z4 G! ]　　怎麼會突然搬運城磚。
$ B) o- G2 V( @' B: x/ \& ?7 s3 B6 n8 ?
6 g* D! I0 ?; k0 d' x; N　　沈敬琦怔愣住，這是要做什麼？婉寧要城磚做什麼？

　　沈敬琦道：「我們家今年捐過城磚了，為何還要買來。」
9 U2 r+ i: F/ J6 q
　　祝來武一臉笑容，沈老太太也掩嘴笑，「都說你鬼的很，怎麼今兒倒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捐什麼城磚，我們是分船帶運城磚，既然我們跟著朝廷的船去京城，就要照朝廷的規矩辦事，帶運朝廷吩咐下來的東西。」
8 S7 H7 o. O+ f& ~
5 e5 t- y- U+ `. Z　　跟著朝廷的船隻去京裡，這話從何說起？

0 m) M( f+ F" @+ Z# {* Y9 v$ q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果能帶運城磚，那麼船上帶些自己的貨物那就稀鬆平常。
* J) h2 r* a: @4 K1 j
1 l4 L+ L% S; a, N　　也就是說，婉寧的茶葉可以光明正大的用船運送，他還以為婉寧會來求他。
& q# I1 Y2 C. n2 }
　　什麼時候，婉寧打通了這個關節。

) D5 C1 l) @- [- {  V　　這個孩子怎麼會懂得這樣多，不但定好了船隻，還在儀真買了城磚，將整件事想的這樣周詳。
$ |9 S: p) o6 A% E* l: h. }  G5 \
) H9 k0 V  `& l( W" x7 }　　肇氏也隱隱約約將整件事聽了清楚，不禁埋怨地看了沈敬琦一眼。

5 _, c# O+ ?9 n$ ], a. w$ |4 y　　看到妻子的目光，沈敬琦的臉豁然紅了，整個屋子裡看似只有妻子知道他心裡所想，其實老太太不會不明白，所以才會那樣笑他。
$ i1 r) c0 ~8 a# j8 I2 g$ @: H# U
" ]) n1 }5 s; z　　他一心認為婉寧會來求他，誰知道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6 z8 F% X5 [' ]/ U; z( v4 _
　　「一轉眼孩子都大了，」沈老太太說著站起身，「我還記得你們兄弟小時候經常過來玩，兄弟三個因為抓個蛐蛐打起來，晚上都被罰了跪，小廝偷了飯菜給你們，我和老太爺過去的時候，你們哥仨高高興興地邊說邊吃，沒菜了就用饅頭沾菜湯，那時候老太爺就說，你們雖然不是同房出來的，就像是親兄弟一樣，日後就算再打架也不用跪祠堂了。」
+ n" v3 m# V3 z
, p: N& b' _; R6 _" _, }$ Q3 H4 n6 N　　沈老太太接著道：「老太爺去世之後，沈家的生意一落千丈，現在正是兄弟齊心的時候，千萬不能因為什麼閒言碎語就鬧起來……」

　　沈老太太和藹地看著沈敬琦，「我知道你們辛苦，這次京城鋪子的事我也不是向著婉寧，我是讓掌櫃算過，將鋪子都盤出去會讓我們喘口氣，可日後要怎麼辦？老太爺是好不容易才將鋪子帶進京，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們都不應該放棄，都說守業艱難，我們現在豈止是要守業，更要讓沈家興旺起來，這樣整個沈氏一族的族人才有飯吃。」
! B! e$ l+ |5 M  p
　　沈敬琦的頭深深地垂下去，他是這兩年肩膀上擔了重擔，身邊人都說他比四弟強，他表面訓斥，心裡還是覺得自己確實冤屈，這才張狂起來。

" ?) p% k7 z' f　　如果他好好想想，來跟老太太商量，就不會這樣。
$ ?4 h: c6 [2 ^( ~
　　是他錯了。

5 C8 J+ T8 I. S& B; _　　「老太太，是我錯了。」沈敬琦站起身來。
8 w7 V6 _2 l; r! d7 p; g3 S
' W7 Y5 W' M: L  A2 V- ~　　沈老太太道：「知道錯就好，以後兄弟之間也要多商量，如今沈家這樣艱難，你們自己再鬧起來，這個家就要敗了。」
9 M0 }, H/ C9 h( m& z: n+ z( }
* _4 r% R! w8 H8 j　　「你說婉寧是個外人，姚三老爺有官位在身，休了辰娘之後，姚家更是處處為難沈家，婉寧能從姚家到沈家裡看我和你妹妹，這若是傳出去定然會被姚家長輩責罰，一個內宅中的小姐，連這個都不怕，你卻不肯想想她說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而是針鋒相對。」

% p9 J; N/ `6 V- h9 @　　老太太的話句句戳中他，沈敬琦愈發覺得自己沒臉站在這裡。
8 O- F" G7 z" j  s$ A% p6 v% P
8 M! l/ L; E# R8 m; ?# ]/ t　　「你仔細想想，婉寧若是心裡不掛念沈家，為什麼要幫沈家脫困，在泰興因為沈家的事被姚老太爺責罵，差點就被送去家庵，這樣的孩子你若是還要冤她，我第一個不答應。」
& F3 s, B% P. J
$ A/ P% C% W$ e4 m　　沈敬琦赧然，「是我不對。」
- f0 ~; M7 T8 t2 w5 T6 k( ^2 e/ Z6 ?
: v/ S0 _/ W+ U$ \. n　　「就算是她自己要賺錢賣茶，你這個做舅舅的都該幫著她，更何況婉寧是為了沈家，再說她又不是在胡鬧，還有你四弟弟跟著，你連你四弟都不信？」
* S& W; a5 ~, V
- B2 n% ~; ^( E6 G% W" t　　這就是癥結所在，他是連沈敬元都不信。
# |5 i$ V' t: x4 b
0 Q% H; K; Z, P' j+ @　　老太太直接說出了他心中所想。
. v8 D5 `0 y1 y4 {6 K/ c
　　沈敬琦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想及自己在家中得意洋洋等著婉寧上門來求的情形，他就覺得羞臊，就像是將自己心底裡最醜陋的一面，擺出來給所有人看了個夠。
1 s5 E7 j* f2 n0 @! `6 d) `. ~
$ Q; m5 t/ f4 B- K$ S　　他真不應該這樣，看輕了婉寧，最終被看輕的是他自己。

　　真的一心關切沈家的生意，這幾天他就應該跟著掌櫃一起核算賬目，而不是較著勁等著看長房的笑話。
. U1 Z1 ^6 x" \0 t& h
　　就因為這樣，他才站在這裡說不出話來。
: B. w1 f) w/ V) j/ U
　　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沈敬琦只覺得口乾舌燥。
! u8 Y) S$ b3 V$ j8 K* I+ W
　　沈老太太道：「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到底有沒有道理。」

　　沈敬琦抿起嘴唇，他一直看不起姚家，明明利用了沈家卻到頭來一腳將沈家踹開，自從和姚家結親，沈家是沒少吃虧，休了辰娘兩家就不該再來往，姚家卻抓住婉寧這張牌，處處為難沈家。
6 \) N/ Q; Z( [& n' d  n% C
+ |6 Z" Z: k8 L) q" _　　他是氣四弟心慈面軟，不該就這樣被姚家攥住，所以只要是姚家人，他都將他們歸於奸佞小人，他一直覺得婉寧來沈家是受姚家指使。

2 k( h; P# I3 ?! U4 X　　婉寧提起京城的鋪子，也是姚家一直想要的，所以聽說這件事他頓時火冒三丈。
2 v. z7 U! N. u) o6 Y% i
　　興沖沖地來長房想要給婉寧一個教訓。

　　結果受到教訓的人是他，他站在這裡，除了認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 O  F( O% S2 I7 H　　是他錯了，他真是沒臉見人。
% R' f/ Q: K' ~% g
; V! ~; y/ W# T9 s0 g( f0 E- l　　……
/ ]1 _+ ^+ o$ l5 Q/ P
- {) J( C* U& o3 F& J# r9 \% `& @/ }3 _　　崔奕廷站著看漕糧陸續裝船。

3 m# Z' _, U/ I" c4 ?9 b% i/ Y　　陳寶不停地去看自家二爺，太陽當頭照著，二爺那冰渣子臉上化開了，浮現出些笑容，說來也是奇怪，二爺的性子突然變了，不再做一個富貴閒公子，突然對糧食感興趣起來，特別是來到泰興，只要看到漕糧就兩眼放光，就像他每次餓肚子時一樣，他有時候心裡有些擔憂，是不是他伺候的多了，將餓病傳給了二爺一些。
2 m9 C5 f& [6 y! q4 e/ W
　　「有沒有和姚七小姐說，我們就要啟程了？」崔奕廷淡淡地吩咐。
" a1 y/ v0 c8 Z
　　「說了，」陳寶話音剛落轉眼就看到了沈家那個常來常往的小廝，用手指過去，「這不，已經來了。」
' F# w- J1 e! a3 u. \( F
" B$ n; m# V' @0 B　　祝來文快走幾步給崔奕廷行了禮。

$ ?% t( f  F: e) T% g　　崔奕廷道：「姚七小姐的東西都備好了？」
) u' i+ ?( Y% @  J4 c+ W
　　祝來文笑容可掬，「準備好了，我們小姐吩咐要將單子給崔二爺看。」這單子準備出來可不容易啊，他是好幾天都沒睡好，不知道崔二爺看了又會如何。
4 G$ W) Q# Y/ U- H3 P( j+ {# o
4 y7 Z2 r& [/ r0 d& T　　祝來文笑眯眯地將單子遞過去。

　　崔奕廷順手將單子打開。
; G7 K, \3 E$ J$ M& C
　　除了要帶去京裡的雜物，還有茶葉。
# u. v7 E5 Y3 ~& l2 K
　　「茶葉？」
7 t  z7 w! X; P( }% Q
　　「是啊，」祝來文笑得很歡暢，「我們家七小姐說了，還有這些茶葉。」

/ T: q1 i1 ?  L8 n　　鳥兒嘰嘰喳喳在枝頭上叫，撲撲楞楞搧動著翅膀，陳寶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二爺站在那裡，好像是被困在籠子裡的鳥兒，雖然看起來仍舊容光煥發，氣度雄遠，風采翩翩，卻還是有一絲失算的驚訝，抬起眼睛看籠子外的人。

# a6 I# v; _# q# j& a: {　　「你家小姐在哪裡？」崔奕廷抬起頭忽然道。

　　這下該和小姐好好商量了吧。

- C' ^. Z. `  i　　這位崔大人一表人才，總不能失信於人。
) Y7 d; U  G4 |+ j8 i+ D- m) `) e
7 z2 V# `5 l1 h  E8 }4 a: u　　這是七小姐的原話。
* n& w7 ~% X6 Y, Q* }; I2 R- ~
　　祝來文覺得心情很好，「我家小姐就要回來了。」

/ n$ z3 c, ?2 `0 n9 [4 i. v( i8 t% u　　崔奕廷將單子收起來，「明日我去沈家拜訪。」

' n5 C6 T+ x1 Y9 a8 T' n　　……

6 e$ a* X7 s8 G　　風塵僕僕的趕回來，又跟二祖母說了會兒話，婉寧才躺在床上。
( H, t' v8 P/ V; R9 ~: e+ d$ x
' c7 e; e7 [8 q8 Z9 _　　屋外傳來鳥叫聲。
$ |, l$ O* e) I! D, C5 ]
7 G6 Y+ t: v0 h+ o) y　　婉寧咳嗽一聲，外面的落雨忙端燈進來。
. P' a' H6 H7 X0 F1 _" ]
　　「小姐是不是想喝茶……」

　　婉寧搖了搖頭，「外面是不是有些涼？將鳥兒拿回來吧！」

# b' L% ]" ~2 p8 c! w　　落雨應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屋子裡的溫度更舒適，鳥兒發出輕輕的兩聲叫，就安靜下來。

　　婉寧不禁笑，沒想到這鳥兒還挺嬌氣。
( |" X2 m  l9 O" V: B+ I
　　才見到這鳥的時候，籠子裡的鳥兒歪著頭用黑豆般的眼睛看她，那種神氣像極了崔奕廷，當時她就想真是什麼主人養什麼鳥兒。

　　崔奕廷很聰明，不過就是眼高於頂，過於驕傲，這樣也好，對從自己嘴裡說出去的話不會不認。
# |0 P: [% Q) }+ u3 M
　　只有抓住他的弱點，才能讓她如願以償。
2 `+ ~, ~3 S# T: A; N  G, H0 B6 s
, k! v! d1 h! r: q, m　　一還一報，這算是她和崔奕廷做的最後一筆生意，等到了京城，就各走各路不必再禮尚往來。
" J8 F# A! Z/ @+ X: ?
　　……
1 {9 K4 L' J! N7 g$ z. k+ q
  E; v8 {9 q* P( Y　　崔奕廷閉上眼睛就能算出他用的船隻運載的數目。

　　「二爺，平日裡一條船運載漕糧四百多的石，平日裡運載的船本來就十有八九都不夠，現在大批漕糧已經北上，我們要運的只是從南直隸查到的這幾船，沒有了平日裡運糧的船，我們都是徵用的民船，民船不如官船，能運的糧食本就不多，現在我們還缺船，更別提要加，東西，這可走不了啊。」
) k" \+ S3 x. c. ?9 U
2 _2 g: n7 W$ B　　「您怎麼也要和沈家商量，要不然少帶東西，要不然就不能搭船。」
3 n$ _$ [$ r  v5 P1 T% i# U' R
　　就算是這裡的幕僚，也還沒有人知道他要送的是姚七小姐。

　　姚七小姐提的要求，他是一早就答應的，怎麼可能反悔。

$ W/ `: o( P. a0 x) t# [( r　　水道淺深不一，船重則轉不快，遲了時日，證據運不回去，等到河道凍結就會停滯在半路。
; E/ W, B. M- E0 u6 H4 M
, G7 F! k+ n. W2 Q! r% J　　這些不用幕僚說，他也心裡有數。
  W0 P7 j1 z: U5 G  j8 J6 R7 c
　　崔奕廷想到這裡忽然臉上露出笑容來，他還真是被姚七小姐擺了一道。
  ^6 R% H$ S& |) H" Y' U/ S) i
　　「何必那麼麻煩。」
& J% S4 S4 F( P
　　另一個幕僚道，「不帶也就是了。」
; p7 R1 |, A- T  N: r$ M
　　屋子裡滿是反對的聲音。

　　「東西照帶。」他說出去的話，別想讓他收回來，更沒有反悔的道理。

1 w) X# B6 t% t　　「二爺，您還是想一想。」
* w1 [3 z; `& q( X8 L% D! |
　　崔奕廷站起身徑直從書房裡走出來，陳寶忙跟過去。
+ }2 a8 [# a: h# D9 I9 `1 I
4 E: Z9 t7 \# r  x+ G' N4 ]5 k　　既然是他答應的事，就要有個解決辦法。
6 j) \2 G' ^, n- s5 `
2 {" U/ K+ P# |4 C/ Q; v1 d3 [0 R/ j　　「明天一早，你跟我去沈家。」

　　……
* ^' ?- Q; ]. T6 v
　　沈四老爺準備上京，沈家院子裡都是忙亂的下人，一箱箱東西都準備好放在屋子裡。

　　沈敬元將崔奕廷請進屋，他是沒想過這位巡漕御史有一天會登沈家的門。
* x4 V. q5 C; H" {
　　沈敬元向崔奕廷行了禮。
: b; ^: g$ K4 _7 b
　　崔奕廷這才坐下來，屋子頓時變得十分安靜，沈敬元不太會說話，也不知道怎麼打官腔，若是往常有長輩那層關係在，他也能迎合著說幾句，可是想起那一箱子的燒餅，他就覺得不自在，誰知道這個崔大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 D- K0 u4 R! }9 r+ C
0 l8 \0 B$ p7 }- l$ W8 p- `0 v　　這種見面的機會，日後還是少來得好。

　　兩個人枯坐了一會兒，外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崔奕廷抬起頭看到一個身影，穿著淡青色的裙子，手裡提著鳥籠，聘聘婷婷地走過來。
) ~% Y! l8 y$ X.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