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掌家娘子】作者:雲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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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不死不活

　　前門、後門都傳來呼喊聲，姚宜之悄悄地躲進黑暗裡，知道被崔奕廷盯上，他慌慌張張地跑去向張戚程求助，韓武畢竟是張戚程的人，韓武被抓張戚程也會被牽連其中，張戚程和他一樣沒有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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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現在只能想方設法地阻止崔奕廷動手，保住歡哥。

　　沒想到張氏很快知道了姚宜聞的下落，他是想利用張氏來探路，沒想到還沒進院子就看到了衝天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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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想進來看情形，可事關歡哥，他不能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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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u% b( X　　姚宜之藏在半截牆壁下。

6 j4 Z4 }, a+ y# h! g2 ?　　張戚程已經逃不出去，他只有先藏起來，等到張戚程吸引了那些人的主意，再想方設法脫身。

　　聽著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姚宜之不由地有些心慌，他只盼著張戚程能帶著人衝出去，給他贏得時間。

3 [# @) ?4 U1 [5 b  J1 w　　只要這次還能脫身，他就離開京城去投奔慶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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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0 O( q* p3 O* x　　若是端王敗了，皇上早晚要查到慶王爺身上，慶王爺只能起兵謀反，不論成敗至少多了一次機會。

　　他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勸說慶王爺，要打著清君側的旗號，不止是對付崔奕廷，還要將莊王爺也牽連其中，假作莊王謀反，慶王爺進京護駕，這樣就會名正言順地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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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w+ {( O( K1 E7 p9 v$ [# B　　除了京營的人，人群中彷彿還有錦衣衛的飛魚服，張戚程的心頓時涼了，他帶來的人如何能對付得了錦衣衛。

　　就算僥倖逃脫，他又能去哪裡？

　　眼見著帶著的人被殺了一個又一個，剩下的幾乎都被嚇破了膽，不停地向後退著。

　　張戚程咬住牙根。

　　想他多年馳騁沙場，立下戰功，用性命搏來了爵位，最終卻要落得這樣的下場。

　　他不能讓崔奕廷捉住他去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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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敗了，也不能成就他人功名，選了這條路開始，他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不論成敗，至少他能在大周的史上活下來。

) o6 N2 C% U. V  L+ h: n! i8 V7 ^& p　　既然已經難逃一死就不能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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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戚程看著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走過來，崔奕廷必定會在其中。

6 x, ~$ w9 Z  |% t& s　　誰也別想看他的笑話，隨便折辱他。

　　「誅殺奸賊。」張戚程大聲吼出來，看準了人群中那似海棠色的官服，揮劍刺過去。

　　望著彷彿癲狂了一般的張戚程，張家下人都嚇得愣在那裡。

; _) a6 W0 \$ R' c  ]6 @　　就算死他也要咬下崔奕廷一塊肉來，張戚程瞪圓了眼睛，劍尖向前向前，眼見就要碰到那人的胸膛，張戚程忽然感覺到胸口一陣清亮，涼意過後又變成了灼熱，熱騰騰的東西彷彿要衝出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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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戚程低下頭，看到了透出胸腔的劍尖，那劍如同一束光又施施然地抽了回去，鮮血頓時噴將出來，噴上了他的臉。

　　「崔……」張戚程睜大眼睛喊著。

3 w" p* }! ]3 @! v( j  d# B　　是崔奕廷，定然是崔奕廷。

& }/ \/ ]0 X% m　　人群散開，卻露出一張陌生的臉，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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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O% a  C) l4 s) J* o* K　　「百戶，我們是怕他傷了百戶。」下人急忙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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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I4 `  y　　張戚程控制著身子，不想倒下去，不想當著這些散兵游勇就倒下去，就算死他也要轟轟烈烈，看著崔奕廷吐他一臉的血，告訴他老子雖敗猶榮。

. F# [) @6 A& P* O! G  j; v$ J　　那百戶卻不在意地搖搖頭，「崔大人說了，不過是小角色，死就死了，不必活捉，割了頭做個備案就是了。」

+ w2 h% t4 g  ^* J; B' h　　小角色。

　　竟然說他是個小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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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戚程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絞碎了，張開嘴登時噴出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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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s9 ^& W; M5 D2 s- M　　眼前那些人知道他必死，早已經不看他而去清理剩下的人，眼前的人都散去，所有聲音離他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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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z" N' x* Y7 K　　他站在那裡，頓時向失去方向的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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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是為什麼呢？死，不過也只是做個備案而已，沒有人想要活捉他，更沒有人要審他，沒有人在乎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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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0 ?* `2 ?/ c- i! `+ w: o8 M, ?　　「可看到姚大人的公子了？」

　　最後一句話落入張戚程的耳朵。

% j4 \! X, o$ H2 k& [6 n　　張戚程扯了扯嘴角，又是血從他嘴裡湧出來，他想轉個身，讓所有人看著他，他只是動了動腳身體就倒下去。

　　他甚至不如那蠢貨姚宜聞。

  z3 I  c$ ?2 n5 j# @6 w- ~" o　　張戚程拚命地喘著氣，一口，兩口，眼前浮現起他見到端王時的情形，吩咐下人帶著瑜珺去院子裡，又讓人將喝了些酒的端王也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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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端王望著瑜珺的眼神，他頓時歡喜起來，那一刻他看到了富貴榮華，看到了權傾朝野。

- @6 T8 s0 P! P3 D% s9 f6 ?- Y　　張戚程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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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 G6 d5 N- U2 [( {( f　　眼前是一片黑暗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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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w6 r) e/ h　　院子裡沒有了聲音，姚宜之謹慎地從牆後走出來，他小心翼翼地向外挪動著腳步，走一段距離就能看到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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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 p0 F) D8 ?3 r　　錦衣衛帶著人將整個院子都清理了一遍，既然已經被定為叛賊，定然有一個就殺一個，這樣的情形下，張戚程只怕也難以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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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宜之靠著牆慢慢地前行，前面就是一個小門，他只要走出去，藏在僻靜處，定然可以想方設法地出城。

　　眼見就到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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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o2 r4 e  l4 F" [( [7 ]　　「哧」不知是誰笑了一聲，然後又是「噗嗤」一聲。

　　姚宜之的頭髮頓時豎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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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你不要笑，你就不聽，」緊接著是一聲咒罵，「好不容易找一個樂子，就給老子攪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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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7 ]- V* ~5 i# `( y6 G　　接近著有人被推了出來，那人看著姚宜之仍舊在笑，「你看看那他……就像做賊一樣，要挽起袍子向外走呢，連這麼多人都瞧不見。」

+ x% t5 _3 E& R  Q; K" V7 |　　「百無一用是書生，何況又是個吃軟飯的狀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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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b0 h) S3 u) i　　話音剛落，笑聲就從四面八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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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N! \9 |- G　　「這是從哪個狗洞子裡爬出來的，點火把，咱們好好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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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H0 P" L  F; N　　周圍頓時亮起了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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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宜之霎時萬念俱灰，這些人一直在這裡等著他，就像守株待兔的農夫，他就這樣冒冒失失地撞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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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大人說的對，這樣的人不會走人路，只認得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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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比他強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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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是……」

　　笑聲四起，所有人看著他沒有要上前動手的意思。

6 `. Y! P! ]. n- Z　　姚宜之撿起地上的劍，笑聲頓時更大起來。

　　「狀元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仔細傷了自己。」

, S3 e: Z4 {! ^$ S: h" [! p　　姚宜之剛抬起手裡的劍，不知哪裡飛來一塊石頭重重地砸在他的虎口上，他的劍脫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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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宜之驚慌中想要拔腿向外逃去，卻覺得膝蓋上一陣劇痛，骨頭碎裂的聲音立即傳來，他整個人登時撲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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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痛讓他的臉扭曲起來。

% H3 D9 s0 M$ ?+ w  C5 A; Q　　「狀元郎，此情此景該做何詞？」

' {0 v5 K5 w  @8 A1 B4 k　　姚宜之沒有抬起頭，就感覺到棍棒落在他身上。

6 b" g$ k; J+ D　　有人吐了口吐沫在手掌心，又拎起了棍子，「咱們兄弟勞累一天了，狀元郎叫好聽些，也讓咱們放放輕鬆。」

. e2 w" C5 Q% H7 ]; b　　棍子才要落下就被旁邊的人拉住，「慢點來，這樣的東西多數經看不經打。」說著一腳踹在姚宜之襠上。

　　姚宜之蜷縮起來，這些人不是要殺他，而是在折辱他。

: t* z4 d" z; F( \9 y/ b　　就像他藏起來沒有人去找一樣。

　　他們享受的是玩弄他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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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國子監，人人都誇他是豐神俊朗的人物。

4 K. c' p. M/ }! J' y　　現在卻落在這些兵痞的手中。

/ U5 R7 `, H! H1 y　　那人接著道：「沒用的慫貨，這時候還藏起來，爺讓你知道貪生怕死會是什麼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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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其這樣受死倒真不如自己結果了乾淨，姚宜之想到這裡用盡全力去咬舌頭。

2 T% L! A/ m5 b0 K, S/ h- I$ X　　旁邊的人也阻攔，眼睜睜地看著姚宜之在地上翻滾，然後吐出半截舌頭和濃血來。

　　等到姚宜之痛暈了過去，一盆水澆下來，姚宜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張張笑臉。

　　「倒是個無用的書生，從哪裡知曉咬掉舌頭就一定死啊？」

2 }6 e$ o; `3 ]: k　　完全清醒後，姚宜之感覺到了滿嘴都是又鹹又苦的味道，卻已經沒有了剛才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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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0 p* p* @3 d　　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還活著？

. G4 {5 l" y: n# B4 X9 }# @9 o, T　　想死也不能死，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驚恐的了，現在他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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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V3 S  [9 j" l4 d/ h- _  |　　這些人絕不會輕易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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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放下話，要讓你生不如死，你慢慢受著，咱們兄弟的手段可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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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宜之睜大了眼睛，卻立即有一團如同塵土般的東西從天上灑下來，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眼睛裡。

  v: C+ `6 ~  ^5 {  ~　　就像幾萬把刀同時刺向他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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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I4 }; ~: U  f　　姚宜之再也忍不住大聲喊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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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H2 |& O' O　　「對了，這可就對了……用不著死了去下十八層地獄，做了那麼多壞事，現在就下十八層地獄去吧！」

2 Q0 I# P3 T9 {: @9 _+ o　　「也好做個樣子，讓那些人再也不敢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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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在屋子裡踱步。

　　京中正在四處抓人，謀反的事已經敗露，很快就會有人找上門來。

$ T6 z, r) j4 Q. L; r　　「主子不好了，」管事差點跌了個跟頭，「太太那邊出事了，護院的人死了大半，剩下的人不見了蹤跡，就像夏大學士和世子爺一樣……」

! D, m0 R% U( J+ |* w' C/ |　　端王慢慢地端起茶來喝，他強穩住心神。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從前母妃在的時候，他就已經輸過一次，現在不過是事情敗露，並不代表他就一定會輸。

　　端王吩咐管事，「準備好車馬，我們連夜去迎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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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 N  I2 s: y5 S* S; h4 {& P　　慶王已經舉兵，很快就能殺到京城，有了這支兵馬，他還是有機會坐在那龍椅上。

　　馬匹已經備好，端王一躍上馬，看到身後那些跟隨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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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 k' A) ~4 U: j　　「主子，我們可以走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走，「我們去薊縣，」端王淡淡地道，「只要拿下薊縣，我們就有機會等到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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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 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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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傳凌在等父親那邊的消息，現在子時已過，張傳凌揮了揮手，吩咐下人，「走吧！」

' w  S$ Y" M9 k# V; M( p( k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們就沒有了脫身的機會。

8 r8 g6 |/ w: x4 I$ O; D　　馬車裡的張夫人不禁撩開簾子，看向張傳凌，「你父親呢？不等你父親了？」

; Y, n$ m8 |0 c　　張傳凌道：「父親和我定好了時辰，如今沒有一個人送消息來，必然是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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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R3 d2 x2 r$ z, C6 n　　張夫人聽得這話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愣了半晌哭出聲來。

! O" ?' R) e; Q# d* I9 ^* t- B0 X) b　　父親為了端王的事也算是殫精竭慮，被皇上訓斥到丟了爵位，到如今背水一戰，已經沒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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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輸給了崔奕廷。

　　張傳凌眯起眼睛，吩咐下人，「將草藥裝好了，走吧！」

　　裝作送草藥的商販出城是他早就算計好的，不走別的路，直接去薊縣，沿途不會有什麼人仔細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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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B8 _$ n% n# p　　崔二奶奶治瘟，也算給他們開了一條能逃脫的活路。

　　只要這次能脫身，總能找到機會再回來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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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送草藥的車還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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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 q3 y) l3 t8 b- g　　守城的官兵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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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家的夥計過去道：「這樣不日不夜的送，草藥還不夠用，我們這已經是十幾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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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N! y! R4 @+ R; ~　　官兵點點頭，「你們辛苦，若不是草藥這樣送出去，說不定京裡早就瘟疫橫行了，今年少死了人都是你們的功勞，這不上面早就吩咐下來，凡是送藥草的車馬，隨時都要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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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 x1 E8 Q) h6 G　　說著就讓人將城門打開。

　　張家的車馬一輛輛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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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城，張夫人的哽咽聲有傳過來，張傳凌上前詢問，張夫人道：「我兒啊，我們這樣逃什麼時候是個頭，那崔奕廷定然不肯善罷甘休，還是要追上來的。」

　　張傳凌垂下眼睛，「母親安心，兒子自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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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k0 F5 y2 r- h1 G8 R: C* w　　他是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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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c& R6 Y7 n' ?9 |# s0 `7 X3 Q　　他早就安排妥當，在恰當的時候就會出手。

3 [7 o: D8 g9 \  p; T( [* D　　崔二奶奶去薊縣正好給了他機會，他已經在衛所裡安排了人，就等著最後的時候派上用場。

　　天漸漸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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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向薊縣走，路上能見到穿著白袍的人在忙碌。

　　旁邊的下人道：「那姚氏也是厲害，讓太醫院的人都聽了她的，穿著這樣的袍子出入。」

　　話音剛落就有衛所的人前來囑咐他們換上衣服。

　　衛所有人喊起來，「都檢查好了再放人過去，別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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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來查看他們換衣衫的人忙道：「誰敢偷懶啊，到前面被攔下來，我們都擔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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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話，那人邊檢查邊道：「換了衣服也是為了你們好，免得被染上疫病，前些日子送草藥的夥計就病了一個，崔二奶奶查的嚴，若是我們不仔細沒有讓人穿好長袍再往前走，那是要被打板子的，可是一點都不留情面。」

" Q4 U2 X3 l8 a' N/ {　　張傳凌看著眼前所有人都換好了衣衫，一個區區女流，竟然讓這麼多人聽她的話。

3 S" }4 S! Y6 w) i　　換衣服的夥計不禁抱怨，「大熱的天，捂得人滿身是汗，還有好長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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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所的人道：「你這人怎麼不明事理，流汗怕什麼，沒看到薊縣的瘟疫都被壓制住了。」

; }) F; Z2 a( \* {0 [7 R! b5 p　　張傳凌不禁詫異，這麼快就控制住了瘟疫。

; J) O, v# I! t5 G- f- z- A, [　　這個姚氏，不但會經商，還能帶著人治瘟，所以崔奕廷才會想方設法地將她娶回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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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k3 Y. _& \  X  u5 }$ u6 Z　　張傳凌眼前浮現起姚氏伸手去摘花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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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9 Y8 w! P" k8 X　　如果能抓到姚氏，他就等於多了一分的把握，就像姚宜之和他說的，對付崔奕廷最後一個法子，就是要從姚氏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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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能順利到廣東，他們就漂洋過海離開大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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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寧仔仔細細地看手裡的脈案，已經整整三天薊縣沒有發現新染病的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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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P' [. V9 O. i+ D3 ~) ?: p) j8 s　　衛所裡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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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1 V. B0 ~8 V$ y$ i" J( P　　太醫院安排學生和醫官去休息，廚房裡的廚娘也準備了比往日都要豐盛的飯菜。

　　童媽媽笑著給婉寧添飯，「這樣下去，過些日子我們就能回去了，奶奶也該好好歇歇，這才幾日人都瘦了一大圈。」

　　瘦她倒是沒覺得，最近也是奇怪的很，整個人都顯得很精神，無論做什麼彷彿都有用不完的力氣。

$ o  K, y3 K" Z1 f( _　　人就是這樣，有事的時候不覺得累，真的歇下來說不得倒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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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q2 g9 m7 u8 y( m$ T　　「有病患，有病患了……」

　　聽到門口有人說話，婉寧放下手裡的筷子，吩咐落雨，「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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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 p9 L6 K) R　　穿好了長袍，戴上巾子婉寧迎出去檢查病患。

9 S. W, E8 W0 X- t  V　　被抬過來的病患一臉死灰色，眼睛因為高熱發紅，自言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1 A+ x. d( {, z+ ^: i　　婉寧看向旁邊的醫官，醫官道：「他們那個村子上還有幾個人也是這樣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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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7 P  S$ T5 h& I  |　　薊縣的村莊他們應該都去瞧過了，怎麼還會遺漏下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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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 `% ^- s9 K　　婉寧皺起眉頭來。

　　醫官道：「說不得是村民將病患藏起來不肯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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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說進了衛所，就沒有了活路，有些人寧可冒險將病患留在家中。

% {' G$ |6 [7 d9 k6 I0 \　　這樣的情形已經司空見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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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寧點點頭，與其去說服村民，讓官服派兵強制將病患帶走，倒不如現在就去瞧瞧，耽擱了時間，很有可能會讓剛剛控制住的疫情又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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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9 q( |5 |" L9 x3 e$ P　　那村莊就在薊縣的城門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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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 o6 @# V　　眼見著兩輛馬車離開衛所，張傳凌吩咐下人，「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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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瞅準時機，只要抓到人，就徑直出城去，要趕在崔奕廷沒有察覺之前，等到他反應過來，姚氏已經落入他手中，這樣去廣東的路上，他就等於手握一塊能讓他暢通無阻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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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7 W$ U! ?$ h: f　　希望慶王和端王能拖住崔奕廷，這樣不管是朝廷還是崔奕廷都不會想方設法地來對付他，他們就有可能全身而退。

1 ~. C  a9 }1 ^. |　　「爺，不好了，」剛剛在外打聽了消息的下人氣喘吁吁地過來稟告，「京裡開始四處抓人，朝廷那邊定然已經知曉我們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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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q  H3 i+ q2 N1 u) ~2 D　　這樣快，沒有給他們留太多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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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爺也往薊縣來了，要過薊縣去和慶王爺會和。」

1 s! `: A9 k: V7 N2 @, n, P　　張傳凌頓時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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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f8 @9 p8 u. ]　　「爺，端王爺請您過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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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獵物

“有多少人？”端王看著眼前的地圖。

    下屬道：“應該有幾千人，是從京城過來的。”

) A# a/ I' X# A, V( }6 Q! c; o3 {    想必是皇帝已經知道他的謀算，京營的兵力不多，但是很快就會調來大軍，事到如今該怎麼辦？

    不甘心。

    如同一股火焰般在他心裡翻滾，端王緊緊地攥起手，如果現在有鄧嗣昌在，他必定會在薊縣接應，大軍乘船沿海經薊運河和州河到薊縣與他會和，可如今鄧嗣昌已死，閩浙那些和他有牽連的豪族也被清理了一半，剩下的仿佛被嚇破了膽，到現在還沒有船隻從海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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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 G6 c' a& U' z; k( E/ i4 v    端王已經等得心焦，抬起頭看到了張傳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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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z( P8 X: ?) A    張傳淩向前行禮，“王爺，聽說五軍都督府已經派兵，不知到底調撥了多少兵馬，又是誰領兵。”

  p6 s9 j# s( {0 Y3 L    端王皺起眉頭，“皇帝帶了三分之二的兵馬去陪都，想必一時之間也難集結多少人馬，至於領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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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冷笑一聲，“可能是那個崔奕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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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奕廷在福建殺了鄧嗣昌，可見頗為懂得用兵之法。

/ m) {; N  G# p7 E! z  b2 f    張傳淩看向端王。

    端王被囚禁多年，算是磨礪了心性，大事臨頭也不見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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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道：“瓦剌擾邊，宣府、大同、甘州都缺兵少馬，慶王叔已經殺了都指揮使等人，舉兵誓師，已經把握了幾處關隘，惠王也會從荊州起兵，戰火四起，皇帝也顧此失彼，我們只要想方設法牽制崔奕廷幾日，很快就能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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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薊州向來是朝廷屯房糧草的地方，既然沒人從州河接應。再逃下去也沒有幾分勝算，倒不如死守薊州，或是讓崔奕廷有所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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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傳淩目光閃爍，“王爺的意思是？”

2 @- V/ w) A8 ]1 `    端王道：“捉了崔奕廷的家眷，他自然會束手束腳不得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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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也想到了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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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 Y6 h+ c; U+ K- I4 E3 G    那姚氏也是自作聰明，仗著有幾分的醫術，就帶著人出京診治。

    在京中尚有京營的人護著。一旦出了京城。就由不得她了。

7 g  N( a0 L8 n% a; R1 E/ E    本來他想的是自己抓了姚氏，卻沒想到姚氏身邊跟著許多人，浩浩蕩蕩一群人。姚氏到哪裡他們必然跟到哪裡，他雖然已經讓人混跡其中，卻並不容易能找到機會下手。

, C) N: G2 F8 A1 y1 t1 i& y, d" {    如今端王也想要姚氏，他也就順水推舟。

1 c8 Z6 J" V( F: K    端王帶著的護衛都是千里挑一。抓女眷比他容易的多。

) G* @' R9 u9 i/ b  W  O& B    只是他心裡卻有一絲的不快。

    姚氏落入端王手中定然會吃些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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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女人。

$ i" M/ G+ o5 U$ D# b    目光清亮的如同一潭池水，淡淡地泛著漣漪。他見過那麼多的女人，沒有一個目光如她那般。

/ G2 c2 o: G+ _9 m/ Q7 N    於是那日他才忍不住開口讓她“叫舅舅。”

+ d- ^' l; u5 B3 @) @+ P# z% t# x    她卻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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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張家害得家破人亡，他從心底裡卻不想殺她，而是想要將她握在手心裡。瞧瞧她到底有幾分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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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捉不住他，他心裡就如同豎著一根針，讓他想方設法地要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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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氏去了薊縣城外的村子裡診病。”張傳淩伸手指向地圖，“這裡有朝廷設下的敖倉。王爺若是在此屯兵，必然能等到慶王、惠王的兵馬。”

    退進薊縣城又能捉住崔奕廷的家眷，是兩全其美的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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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不禁面上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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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已經在薊縣逗留一段時日，對周圍的一切婉寧已經開始熟悉。

! o1 y% S  Q, x    到了村子上，衛所的醫官開始運送病患，一輛輛車緩慢出了村子，婉寧也慢慢松了口氣。

    “村子上的人都送走了？”婉甯問向何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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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7 Q1 U# O) T/ d  h6 H    何英道：“都照您說的，當做病患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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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1 E8 n$ v6 I) k7 K# I& D    何英話音剛落，婉寧看著村子裡那個十歲大的小狗子抱著一隻布袋子，在地上撿糧米。

    婉寧走過去看著滿臉塵土的孩子，“怎麼還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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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走啦，”小狗子咧嘴笑起來，“我娘說，有壞人要來了，我家的米糧都要帶走，一粒米也不給壞人留。”

8 Y% Y: _$ A1 m* o# ]    小小的孩子，怎麼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婉甯忍不住用帕子擦了擦小狗子的臉，“快走吧，你娘還等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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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 V2 e* o4 F2 }    幾天時間，薊縣外的村子已經搬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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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英又將村裡村外查了一遍才道：“二奶奶放心，人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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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寧點點頭，“不要走漏風聲。”

    何英低聲道：“不會的，我們這些日子就是用車運病患，那些人早就習以為常，再說有二奶奶在這裡。”

% t& p7 A: e8 K# B" g    他們的目標是她。

9 X/ Z% Q" h( u  S3 h9 i  N& s    因為她是崔家女眷，抓住她也好用來要脅崔奕廷，所以只要有她在，那些人就不會起疑心。

    想想從前，她和崔奕廷暗中往來，只為了揭開泰州漕糧貪墨案，那時候在彼此心中不過是為了達目的，互相利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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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已經成為彼此的弱點，只因為他們早已經是夫妻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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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u5 v/ k5 Y6 T0 J! i% s    婉甯看向童媽媽，童媽媽將手裡的盒子交給何英。

    婉寧整理著眼前的藥箱，“將這東西交給你家二爺，讓他將欠我的早些還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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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t9 p/ G& f/ A# h    等到天黑入夜，端王帶著的兵馬才能去攻佔薊縣。

" R/ ^6 X# y0 K  R" h% S    張傳淩帶著些人馬等在村莊外。

2 Y, s0 C( @. ~$ p( @9 q    隱隱約約能看到村子裡還亮著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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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d4 k4 j: [4 T1 i; `1 U    那火光就是朝廷臨時設的衛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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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安插在衛所的人來稟告，“崔二奶奶帶著人就在村西的衛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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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z# M4 r7 `2 I    黑夜裡亮著的光亮，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指引，姚氏定然不會想到今晚突然有人會出現將她捉個正著。

    那時候他要看看，姚氏臉上還能不能有那種淡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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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 C8 r0 Q2 J" a    他就等在這裡，等著手下人將姚氏綁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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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傳淩坐在月光下，仿佛已經看到姚氏眼睛裡驚懼的神情，利用姚氏，他就有機會為父親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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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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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F4 j' [5 W5 C& {3 ]# z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下人就去而複返。

- c  o) L8 H4 D- Y! J7 r& P( y6 J    “爺……那姚氏……不在村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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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傳淩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不在，”那人又驚又駭，“是……真的……村子裡……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只有，只有您安插的眼線……被綁縛在衛所裡……”

    張傳淩的心頓時沉下去，可一瞬間他卻又搖頭，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他是眼睜睜地看著姚氏進了村子，怎麼可能村子裡沒有旁人，就算姚氏走了。衛所裡的病患又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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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相信，除非是親眼所見。

  h/ z' Y$ o% W' d    張傳淩咬住牙，伸手接過下人手裡的火把，大步向村子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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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自己看個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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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所裡沒有人。角落也仿佛只留下了病患躺過的痕跡。

    那姚氏定然是有所察覺，才連夜帶著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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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0 J; O4 `$ c    逃走的時候還不忘記要帶上病患。張傳淩冷笑一聲，抬著病患能走多快，用不了一個時辰就會被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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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氏真當他是個草包不成？

9 y1 g7 t# F3 g# J  S& F    這時候他若是不追，就真是個傻子。別說他帶著這麼多人，就算是帶著張家的下人也會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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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_! }$ ]5 f0 e3 ?, _! E    “追，”張傳淩看向下人。“我就不信追不到一個女人。”

. P/ a' d0 m+ b0 R$ D    只要一個時辰，他就能抓住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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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亮了火把。所有人奮力地追趕，沿路有姚氏一行人散落的東西，張傳淩幾乎能看到姚氏倉皇的神情。

    慌亂之中才會不停地丟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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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丟下東西，然後就是重病的病患，就像是貓捉老鼠般，他要將獵物追的精疲力竭，然後撲過去按在手下。

    只要前方有半點的蛛絲馬跡，他就會跟過去。

    快了，快了，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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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要抓住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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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還不見人影……前面也……也沒有什麼東西了……”隨從氣喘吁吁地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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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s& A$ O2 C7 I    所有人舉著火把四處找尋。

    不可能，那些人怎麼會走那麼快，他們已經追出這麼遠，快要走了兩個時辰，再這樣下去天就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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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4 g  ]$ |: I7 V    怎麼可能還沒有找到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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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3 A! z! z6 p6 j8 c! u: y+ R! w    “爺，我們是不是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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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不會弄錯了？

    他怎麼可能會錯，沿著這條路就應該是姚氏離開的方向，昨日剛剛下了雨，地面上還能看到雜亂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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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會錯。

+ \1 w9 Y  z$ G* S  z    火把上的煙直沖天空，他們追趕了整整一夜，已經累得精疲力竭，如果是婦孺和病患，根本不可能會走這樣遠的路。

    除非他們長了翅膀，否則就真是他錯了……

1 f8 F1 J# R2 e5 j9 m2 b# t7 v    “爺，我們現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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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傳淩茫然地看著四周，這是哪裡？風聲，夾雜著一股潮濕的氣息，他們這是到了那裡？

5 p8 R% z% m/ L& s$ D! V% {    他們追趕著姚氏，早就忘記了方向，仿佛是被人帶到這裡。

' z7 s" v. `" o6 h. e: b    張傳淩突然之間渾身冰涼。

4 J0 J: c5 e5 F+ N" m) U    他們不是在追姚氏，而是被姚氏帶了過來。

    他以為要捉住了獵物，其實不過是一隻釣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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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漸漸亮起來。

    水流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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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船夫的哨聲響起，船槳開始攪動著河水，響亮的歌聲將火紅的太陽從天邊緩緩地托起。

    “太陽湖上漲大水，月亮灣裡採蓮忙，船家的姑娘低聲唱，誓死不嫁薄情郎。”

    幾艘船緩緩地從河上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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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傳淩看到船頭站著的人影，淡青色的衣裙在風中輕輕飄揚，隱約能看到那雙清亮的眼睛，淡淡地看著他。

    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那淡然的神情，是一抹瑰麗的顏色。

    馬蹄聲響從四面八方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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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傳淩身邊已經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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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傳淩忽然一笑，他豁然明白過來，到底誰是誰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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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j) x& N  _8 [2 Z    崔奕廷沒有在京城，沒有在陪都，他就等在這裡，等著他們送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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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想念

周圍的人慢慢地圍上來，人群中有人發號施令，所有人都停下腳步，一襲海棠色官服，跨於馬上，臉上帶著幾分倨傲的神情，握著一支長槍，頗有大將之風的人是崔奕廷。

3 i% n+ L0 i; d' k2 X    崔奕廷此次帶人平叛定然會凱旋而歸，年紀輕輕立下這樣的軍功，從此之後不會被人輕視，就算皇權更替，也不會隱沒，大周史上必然會留下他的名諱。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如今就落在崔奕廷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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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張家包括端王、慶王在內都會成為崔奕廷功勞簿上的錦上添花。

1 l& u! g' j5 `4 _; i7 I  S7 M/ T4 Q: y; p    誰願意做旁人的墊腳石。

! M2 t6 J8 b% W" K9 g3 N! n0 S" w    可是現在他卻無從選擇。

6 u; @/ u- @: n    崔奕廷不會放過他，他也沒有了脫逃的法子。

    張傳淩握住的手輕輕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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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l/ {0 B" P$ t. l2 P( i$ ^    他不曾想崔奕廷會出現在這裡，他一直以為就算崔奕廷帶兵來了薊縣，也會直追端王。

    崔奕廷策馬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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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4 M: T) Q! C0 D* i. b8 K    張傳淩已經退無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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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Y+ X( e( B% j$ s; v! g9 u    這樣對視，張傳淩覺得自己越來越矮小，崔奕廷眯著眼睛看他，仿佛要將他方才在心中翻滾的那些思量都生生地扯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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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G2 _- v0 D, c: D    他想要捉住姚氏，想要威脅崔奕廷，想要將姚氏握在手心裡，那些種種如今都變成崔奕廷那雙眼睛中的狠厲和睥睨。

    張傳淩整顆心忽然緊縮在一起，還沒有來得及思量崔奕廷到底會怎麼做，眼前一黑有一樣東西被扔了出來，重重地摔在他腳下。

    張傳淩驚訝地低下頭。

# W3 k$ h6 Z) t  q& t    地上是個人，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整個人看起來支離破碎，蜷縮在地上虛弱地喘息。半晌身體才動了動，轉過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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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傳淩看到那人的面孔，錯愕了片刻，立即睜大了眼睛。

; B( @8 ^* k& \: O+ b    這是……

    姚宜之。

, [: C0 f5 e( `7 S9 T3 r    那個豐神俊朗的姚宜之，竟然被折磨成這般模樣，他離京之前才見過姚宜之，那時候姚宜之還教他定要將姚氏握在手心裡。

    雖然知曉局面有變。卻因為端王和慶王。尚且運籌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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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0 ]6 B" T! i    轉眼之間，就一敗塗地。

4 {) ^$ `7 B9 m0 m6 [    方才追趕姚氏的意氣飛揚，完全變成了如今的恐懼。他不怕死，看到姚宜之卻開始害怕落入崔奕廷手中。
4 V, W. x, h5 y' a8 L
) O! ~) b0 Z- x* H$ F* R& c7 c    一杆槍伸過來，張傳淩眼見著那槍頭刺進他的身體，他想要閃躲卻又無能為力。劇烈地疼痛立即傳來，他還沒有徹底回過神來。整個人豁然被挑起來。

    張傳淩瞪大了眼睛。

: O; n9 t# x9 f" j$ V8 S# h3 y: }    周圍是歡呼的聲音，張傳淩看到了崔奕廷那冰冷的目光，這一刻張傳淩明白過來，崔奕廷定然不會讓他痛快地死去。會讓他受盡折磨，只因為他一心想要捉住姚氏。

    他想的沒錯，崔奕廷十分在意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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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又算錯了。姚氏沒有那麼好對付，更何況還有一個在她身邊的崔奕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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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1 p( D  i8 e    張傳淩掙扎著。卻無論怎麼用力，長槍已經慢慢地穿過他的身體，崔奕廷臉上忽然帶了淡淡的笑意，“你想要用我的內眷來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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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g# o& F2 N2 V    眼底的笑容一瞬間又變成了殺機，憤恨的情緒在其中洶湧的翻滾，崔奕廷揚起臉挑釁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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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立即傳來一陣恥笑聲。

0 g* Z: y7 ]# q$ E, d    “她不止是我崔奕廷的內眷，更是姚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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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傳淩只覺得身上的力道忽然一松，整個人頓時跌了出去，胸口如同裂開一隻碗大的洞，血從中噴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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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剛剛落下，耳邊傳來馬蹄聲響，一隻馬蹄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一匹馬過後，另一匹馬立即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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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整個身體被踏的高高抬起又落下，滾燙的血爭先恐後地從口鼻湧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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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K9 |+ n- C! q2 M& o' J    ……

    崔奕廷轉過頭向州河上看去，船已經漸漸行遠，船工的歌聲依舊時隱時現。

    人生重來一次，睜開眼睛那一刻他就發誓，他要改變前世種種，雖然南直隸早已經貪墨成風，閩浙豪族樹大根深難以撼動，他卻從來不曾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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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站在父親面前被罵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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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與崔氏族人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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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l, I" O6 _9 J& u    只要想想前世他站在灰燼中，心如刀絞的情形，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 R, b" g- g4 R    他阻止亂世的戰火，只為了在國家大治，盛世繁華中與她牽手走過一生。

0 d: m# M+ |0 E1 i    到底要說多少的謊言，才能換得如今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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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親那日他拉著她的手，她不知他已經許下諾言，今生今世與她生死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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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v& P9 @+ q6 l# D    如今，他已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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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 Q' d, v+ T  c    下屬來稟告，“叛軍已經進了薊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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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y- Z# {  z    崔奕廷點點頭，“不用著急，我們就在城外駐紮，等他們開門來降。”

    薊縣城裡沒有半粒糧食，如同一隻籠子，端王已經自己將自己關了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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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王、端王謀反，朝廷派出征討大軍，慶王那些貌似虎狼之師，卻節節退敗，端王自刎的消息傳來，整個京城頓時一片歡欣。

    皇上和皇后、大皇子也從陪都回到京中，婉甯進宮覲見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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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奕廷立下大功，整個崔家都受了封賞，婉寧看著一品誥命夫人的禮服，衣服看著華貴，說到底，這都是崔奕廷換來的。

    提起嘉甯長公主，皇后面色陰沉，“沒想到她那麼狠毒的心腸，就要害大皇子，多虧事先有了準備，否則……今時今日備受煎熬的就是本宮。”

    嘉甯長公主被關進了西華門，從前端王住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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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6 |( u) O0 C9 _: R" S    慶王受了重傷，端王已死，謀反案就到了尾聲，京城的大街上重新張燈結綵，嘻嘻鬧鬧的街市也恢復了從前。

# h( z% e+ O& A  L1 i  a% X    婉甯從宮中出來一路坐車回到崔家，給崔夫人請了安，回到房裡就覺得有些不對。

    外面雖然下著小雨，屋子裡卻多添了一絲暖意似的。

" u: u* u3 W1 u6 t: Z    婉寧撩開內室的簾子。

    隨著清脆的琉璃撞擊聲，她看到了軟榻上躺著的人，他穿著寬鬆的青色長袍，墨黑的長髮散落下來，手擎著頭，微微側著臉，面上是慵懶又迷離的神情，榻邊是一隻打開的盒子，他將裡面的青黛握在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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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她過來，就抬起清亮的眼睛，俊朗的面龐讓人挪不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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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J: ?/ P( A; C4 M: F6 t    那只青黛是她讓何英給崔奕廷的，是讓他早歸家。

    辰辰午後閑無事，且向張生學畫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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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別這麼久，她也嘗到了倚欄思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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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J0 h; [4 Z; S  O7 H* t$ u' s    崔奕廷笑意深深，未等她走上前，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婉寧抬起頭剛想要說話，他的唇卻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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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想要主動一回，卻沒想到就這樣被他攪亂了，好在來日方長，在他身邊耳聽目染，早晚也會精通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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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一無所有

1 v2 t( l+ n' ?; D- c$ q端王謀反已經過去了一年，各地都開始恢復平靜，福建清丈土地之後，江西、廣東、浙江等地開始紛紛響應。
如今朝廷里有句話說的好，“兩王案”後輕了戶部，苦了吏部，這一年，地方官員升選、調動、任免讓姚宜聞忙得腳不沾地。
在衙門里忙也就罷了，回到家中還有一封封信函遞進來，姚宜聞不停地搖頭，崔家那邊守的固若金湯，想要打聽消息的牛鬼蛇神都鑽進了姚家。
3 h5 ?# o9 |, @. B. \1 ]姚宜聞覺得說不出的疲憊。
端王謀反，因為歡哥的事他過著膽戰心驚的日子，萬一叛黨中有人知曉此事來龍去脈，他必然會被冠上謀逆的罪名。
. \% w, q1 g3 \! p8 _6 w; R: x3 A沒想到崔奕廷真的做到了一手遮天。
* T" Q# r4 _. g刑部、大理寺在京中捉了不少和端王有牽連的官員，也將他傳去問話，他只是刻板地回了幾句。
6 |2 I7 R! v$ d" q' A- V端王讓人抓了歡哥，逼著他寫遺詔，他不肯答應，因此歡哥被殺，張氏也差點被燒死。
1 ~( n( \+ J% R$ P9 x2 Q* Q' U( L好在崔奕廷上下打點，刑部、大理寺的人沒有深究。
& o6 k: }# m& J+ R3 n& R回到家中，姚宜聞就將自己關入了書房，他這輩子自己跨入了污泥中，所以也不怪如今洗不乾淨。
姚宜聞正想著，外面傳來下人稟告聲，“老爺，老太爺不好了。”
; Q. g- A7 _+ u5 X姚宜聞眉心頓時一跳，“早晨的時候還好端端的……”他求了太醫院的徐老御醫給父親診治，徐老御醫說父親熬不過今年冬天，秋天的時候父親的病開始好轉又能開口說話，他還以為是上天眷顧，徐老御醫卻說是陰不斂陽的一種敗象。難不成真的被徐老御醫言中。
下人臉色難看，“老太爺今天出去了……”
姚宜聞站起身來，“去哪里了？”
; ?! |3 S+ W8 v6 q/ a, \. y下人抿了抿嘴唇，“去……我們家城外的莊子上。”
是他安置張氏的地方，張氏被抬來姚家時已經燒得不成樣子，他恨不得就將張氏殺死，卻看到張氏的慘狀又下不去手。
這也許就是上天的安排。用一個不死不活的張氏讓他一遍遍想起從前的過錯。想起他如何替端王養育子嗣，如何寵愛那個厭惡他的女人。
$ s3 Q% P# y7 k0 z0 m張氏茍延殘喘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他何嘗不是這樣。
他不明白。事到如今父親還去莊子上看張氏做什麼。
! `; R* i% d) T2 P姚宜聞去了姚老太爺屋里。
床上的姚老太爺面色發青，看到姚宜聞立即伸出手來，卻因為激動而說不出話。
姚老太太看向旁邊的管事媽媽，管事媽媽忙帶著下人退了出去。
“到底怎麼了？”姚宜聞低聲問道。
, W5 S! Y" `) N& [姚老太太眼睛中帶著一絲諷刺的神情。“你父親有話要問你。”
8 |: d+ L) Y# v2 R姚老太爺重重地喘著粗氣，“歡哥……我問……你……歡哥……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七丫頭……故意……害死了……歡哥……”
- h& j/ o  U" [1 L* K$ r" @0 `姚宜聞靜靜地看著父親。外面有半點的風吹草動，父親就會想到婉寧身上，覺得這一切都是婉寧的安排。
0 f, B, ]" u: R5 ~) O2 o7 a* p( p“父親去看張氏就為了這個？”
姚老太爺撐起身子，滿臉惡毒。“你不要替……那不孝女……遮掩……我知道……你以為歡哥是……宜之的子嗣……那都是……那不孝女在外面……散下的謠言……”
姚老太爺枯瘦的手指死死地攥著被子。
姚宜聞豁然明白過來。
原來是因為這個。
聽說姚宜之死了，父親臉上是傷心欲絕的神情，三天不肯進食。還讓遣人去找蔣氏，卻沒想到蔣氏和蔣玉珍一起被端王殺死在了薊縣城里。
; T& A. x3 z( w! C# d父親聽說這個。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就死過去，他和母親日夜侍奉才將父親救了回來，他還以為父親已經將蔣氏和姚宜之拋在腦後……
$ E  v$ G: U; E! x' _* N9 f6 c5 U“那些話父親相信嗎？信歡哥是五弟所出？”
5 L- w. ~; z$ Z! }! Q姚宜聞看著姚老太爺，在姚老太爺臉上看到了一絲扭曲的神情。
“父親是想要報復，所以才將這些都推到婉寧身上，”姚宜聞搖了搖頭，“父親可知道五弟做了什麼事？他扶持端王謀反，若不是婉寧，我們姚氏早就成了亂臣賊子被株連九族。”
姚老太爺臉上沒有半點的動容。
姚老太太直直地看著姚老太爺，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他哪里在意這些，他能看到的只有蔣氏和姚宜之，如今我總算是看了明白，跟蔣氏相比，我這輩子就是個笑話。”
5 v4 E: M- Q2 Y0 ]; _0 K) }姚老太太的眼淚豁然淌下來，佝僂著身子慢慢地走出去。
$ g5 V2 `$ y% g1 n+ |9 N簾子掀起又放下，屋子里一瞬間安靜下來。
3 b. B1 u/ ^. {“我已經是……要死……的人……”姚老太爺一把拉住姚宜聞的手，仿佛用盡全身力氣，“你……說句……實話……歡哥……是不是……讓七丫頭害死……宜之沒有謀反……是不是也被七丫頭陷害。”
8 ~, r5 v8 c" i# t* v5 u' C“你說實情，你跟……我說實情。”
# M4 j- B' s7 Z! l* t; }2 l' l7 _姚宜聞第一次覺得自己很可憐。
# _& H) o! x, a% @9 s2 ]0 E2 f他想做個好兒子，卻從來沒被當成一個兒子。
4 |% R# v  H6 v“父親，”姚宜聞站起身將姚老太爺攙扶著躺在床上，“你真的想知曉？”
. v' `9 {# O. X* b9 a姚老太爺重重地頜首，“弄不清楚……我……死不瞑目。”
姚宜聞覺得自己的心豁然平靜下來，“那我就告訴父親，免得父親心中難過。”
. b& w3 k  }$ A* ?3 s! [* I姚老太爺滿臉的期盼。
2 z; ?, T& f* f4 f5 e姚宜聞慢慢地俯下頭去，輕聲道：“父親可知張家為何將張氏嫁給我？因為那時她已經是個破落戶，懷著端王的孩子無處可去，張家不是要找女婿，而是要找個傻子養育別人的子嗣，父親別以為歡哥是五弟的孩子，歡哥身上沒有父親一滴血，說到底，和父親沒有任何的關系。”
“父親這個祖父，也不過是個笑話，兒子瞞著父親，是怕父親嘗到個中滋味兒心中不快……”
9 r" `8 y4 s% ^) F“現在想想，何必如此。”
“父親也該知道，這輩子都做了些什麼事。”
, ]0 I$ a% b  P2 v! i3 b, P9 t0 [“本能安安分分地做個人，卻成了別人的一條狗。”
3 h, S" ~( j1 z姚老太爺瞪圓了眼睛，臉上的神情已經扭曲。
望著姚老太爺，姚宜聞想到那天知曉實情時自己的模樣，定然也是這般。
2 g; b! @) ?- ~+ v$ h. I" G- ?事實在眼前卻還不肯相信。
; `( d" E( J; R8 i% |  n多麼的可笑又多麼的可悲。
  H1 }( I- i3 W+ N& [; w- h“我們就是張家的一顆棋子，人在棋盤中，還以為在跟旁人博弈，”姚宜聞輕笑出聲，“父親安心去吧，活著也是受罪，不若死了還旁人個安寧。”
姚宜聞站起身，眼看著姚老太爺喘不過氣來，整個人如同一條離開水的魚，在不停地掙扎，張大了嘴還在不停地訴說。
) e/ l  B% I1 y1 H" K6 ~3 F終于漸漸地沒有了氣力。
: h! K) B% a; i( `6 L看著床上的父親，姚宜聞的眼淚豁然涌出來。
# w8 @$ K7 b8 L! b' _3 W他最終也不是個好兒子。
6 b# S3 R, X. O* u) O姚宜聞慢慢地跪下來，握住姚老太爺的手，這只手他再也捂不熱了，就像他的心一樣，所有一切都已離他遠去。
他最終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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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感激
( j6 K2 U. f2 o
婉寧在堂屋里見了父親，父親穿著孝袍，臉色十分蒼白，看到她時臉上流露出愧疚的神色。
: Q2 {4 }. U: Q, |7 T( t5 N坐下喝了口茶，姚宜聞道：“我已經向朝廷上了奏折，明日就丁憂回泰興。”
祖父去世，父親就準備扶棺回族中。
( @6 S* d$ |* \; P" q% ^姚宜聞道：“奕廷現在得皇上重用，皇上卻一直龍體欠佳，將來……萬一……也要仔細。”
父親說的是政權更替。
( ~: A  C' B; {* p9 A" J婉寧還沒說話，姚宜聞勉強浮起一絲笑意，“奕廷辦事妥當，用不著我去擔憂。”說到底他在朝廷上不過就是個小人物。
& b+ P! p9 \4 V; n" q# L# f: _有什麼風吹草動，他也只是聽聽消息，大周朝如今真正能把握權利的就那幾個人，崔奕廷就是其中之一。
7 @" F( Y5 k) ?4 c姚宜聞緊緊地握著茶杯，卻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
他這就要...走了，離開京城之後就不準備再回來，丁憂就是他辭官歸鄉的一個借口。
京里已沒有什麼可留戀，他放不下的就是婉寧。
2 S2 D9 L( P! `$ \; T0 K4 f5 R姚宜聞又抿了一口茶，本來有一肚子話想要說，見到婉寧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
他要說什麼？要怎麼才能表達他心中那份牽掛的父女之情。
從前沒有做好，而今已經不知怎麼彌補。
姚宜聞正坐著就聽到外面傳來昆哥的聲音，“姐，準備好東西沒有？我們明日一起過去。”
姚宜聞轉頭看過去，昆哥撩開簾子走進來。
; ], ]- q& z* b2 {% D0 e突然四目相對，兩個人都是一怔。
% H4 b1 L+ P& o/ A/ k- w昆哥的笑容僵在臉上。
冷不防的相見，讓兩個人都有些不舒坦，尤其是姚宜聞目光在昆哥臉上掃了兩眼，臉色就愈發難看。
6 g% S1 R: K% M% }; X: Q婉寧明白這種感覺，如果有一日她見到一張和她有幾分相像的臉孔定然也會這般。
- c5 h6 e. S1 c' w) J- z6 V. j從前父親就懷疑昆哥的身份，如今心中應該已經確定，昆哥就是他的骨肉，只是不能將這件事戳破，因為昆哥絕不可能和他相認，沈家也不會將昆哥還回去。
* [6 z$ ~+ c* i( M# v姚宜聞嘴唇開啟，好半天才道：“一轉眼昆哥都這樣大了。”
. l" J/ D% E' s% h; b) A4 p7 ^% p昆哥向姚宜聞行禮，喊了一聲，“姚大人。”
% B% g* q1 v8 u5 Z% S姚大人，這樣的稱呼，說不出的生硬，姚宜聞看著昆哥，想起他將沈氏休棄時的情形，他怎麼也想不到，那時候沈氏已經懷了昆哥，休了沈氏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關切沈家的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沈敬元多了一個兒子。
他的親生兒子被養在別人身下，他身邊的那個卻不是他的血脈。
這也是一種報應。
0 P' p- I6 N9 q5 J; q( X如今昆哥肯和他坐在一起，雖然不說話，也算是給了他幾分顏面。
半晌姚宜聞才依依不捨地放下手里的茶碗站起身來，囑咐婉寧，“你身子不好，那天就不用來送了。”
童媽媽端了點心進屋，正好瞧見姚宜聞落寞的神情，不禁望向旁邊的昆哥，昆哥表情冷漠，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
也難怪如此。
2 g1 q! F* |) |# X9 F, p' ]; `沈氏那些年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昆哥一直看在眼里，如果沒有奶奶，沈氏早就死在了家庵，哪有今日的一切。
說到底姚宜聞會良心發現，也是因為奶奶揭開了張家的真面目。
張家若是一直顯貴，誰又知道姚宜聞是什麼模樣，現在父子三個能坐在一起說話已經算是很了不得了。
* x, |- M( K  U0 y* K2 f+ n“二奶奶，”落雨進來稟告，“楊家那邊送消息來了，說是太太生了。”
5 ^# R) _; F' ]7 o婉寧站起身來，“什麼時候的事？昨日我才去看過，不是還有些日子嗎？”
落雨道：“楊家那邊說，太太早晨肚子疼，就請了穩婆過去，前前後後也才一個半時辰，就將孩子生下來。”
  u7 A  k+ \. s5 E婉寧和昆哥對視一眼，兩個人都一臉喜氣。
% r0 _  R3 J+ g4 U6 @  g. @昆哥道：“姑母生了男孩還是女孩？”
3 M1 R$ A! h8 `) r$ c* @4 m“說是位小少爺……”
母親為楊家添丁了。
, C: J. v' O. V; {昆哥道：“怪不得先生早早就下衙回家去了，我還想著要跟姐姐一起去看姑母，現在正好，”說著頓了頓，“要不要給弟弟帶些禮物過去，我……之前準備了一只玉鎖，還有一塊端硯。”
婉寧“噗嗤”笑出聲，去年崔奕廷送給昆哥一塊端硯，昆哥很喜歡，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摟在懷里，前些日子她讓落雨帶著人做了幾件小衣服準備等母親生產後送過去，昆哥看見了，也想要準備一份禮物。
$ N. W6 c. {1 q  A/ `沒想到選來選去就看中了端硯。
不知這塊端硯要什麼時候才能用得上。
5 T; X  t. `' F姐弟兩個要去看沈氏，站起身才想起屋子里的姚宜聞。
姚宜聞愁腸百結，卻要作若無其事，“你們去楊家吧，我就先回去了。”
姚家大辦喪事，楊家卻迎來了喜事。
看著姚宜聞落寞的身影，昆哥有些怔愣，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婉寧帶著昆哥一起去了楊家，沈氏剛剛生產過後，顯得有些疲憊，看著旁邊的，“你慢點搖，別讓四爺覺得不舒坦。”
7 p/ {; g  ?5 r  k5 F% f+ y) }楊敬的第一個孩子，在族中排行老四。
楊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也跟著沈氏道：“慢著點，慢著點……這孩子啊，來得遲，卻比誰家的娃娃都有精神，”看一眼沈氏，“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個有福氣的，果不其然，沒有你我們這一支只怕就要斷了香火，你可是我們楊家的功臣。”
/ Y( t# b& c& x1 f" ]沈氏抿嘴笑。
楊老太太吩咐下人，“定然要好好侍奉太太，不得有半點的閃失。”
# |# Y, v* |1 R) C. G  P7 K' Q沈氏恍然想起從前在姚家時的情形。
想方設法地討好長輩和丈夫，卻得不到他們半點的歡心。
昨日的姚家，今日的楊家。
那麼不同。
沈氏剛剛回過神，就看到將懷里的孩子湊給婉寧看。
: y" e% ^$ U+ E; l7 o婉寧伸出手一根手指，小小的孩子立即緊緊地握住，只是這樣就讓婉寧有種血脈相通的感覺。
她又多了一個弟弟。
同母異父的弟弟。
& @! k* W# V5 V% |鬧騰了一會兒，將孩子抱了下去，昆哥將楊老太太送回院子，屋子里就剩下婉寧和沈氏。
' I. L$ b- X+ u7 h, s沈氏躺在床鋪間，她從來不敢想，還能過上這樣美滿的日子。
生昆哥和生繼哥時完全不同，之前她是傷透了心，現在讓她有種期盼的歡喜。
! d- t# ~9 O5 C0 Y出嫁，被休，再嫁。
; n- n+ r0 J# m2 p0 u. @那麼的艱難。
% V6 S+ S* c4 C可最終她迎來了美滿的日子。
沈氏伸出手拉住了婉寧，多年前離開姚家時心中的那份悲戚，總算是煙消云散，她再也不會怨懟、再也不會憎恨，從此之後她只會滿懷感激。
0 b- w! Y. ~8 x& I沈氏微微一笑，豁然覺得整個屋子都溫暖起來，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明亮而耀眼。
* S2 w$ |: N; r4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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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幸福
$ ^( s( `- F' d! x4 w4 n
天聖十三年春，久病的皇上忽然有了精神，召見五軍都督府左都督，太子太保崔奕廷進宮議事。
* m1 x% M& K- V; K: q, O0 _崔奕廷還沒有回府，婉寧就收到了皇上御賜下來的一碟櫻桃。
# b: q9 U+ o3 m紅潤剔透的櫻桃盛在白釉刻花玉盤里十分誘人。
婉寧捏了一顆放進嘴里，清甜中帶著一股淡淡的酸澀，十分對她的口味。
+ T# N3 ^, t- I& a2 F. a童媽媽笑著道：“夫人這兩日就想吃櫻桃，賀大年還沒有送過來，沒想到宮中先有了賞賜。”
婉寧輕輕地摸著日漸隆起的腹部，眼見就要生產了，身體沉的不得了，走起路來就覺得吃力，尤其是雙腳已經腫脹的不成樣子。
( I4 ~2 }$ W( ^6 `0 u- a她是沒想到生個孩子會這樣艱難。
! A: v7 {, P$ b( l; e/ d成親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懷上一胎，剛過兩個月就開始保胎，好不容易胎氣穩下來，進了七個月就開始時不時有早產的跡象，開始她還很擔憂，後來也就習以為常，倒是崔奕廷從頭到尾都是一樣的緊張，隔三差五就要將賀繼中接來給她看脈。
婉寧站起身，童媽媽立即上前攙扶，主僕兩個在園子里走了一會兒，童媽媽就勸說道：“夫人回去歇著吧！”
婉寧點了點頭。
! |# \; F# `9 B; O- i  s) C什麼時候身體變得這樣虛弱，懷孕生子該是最尋常不過的事，回到屋里，婉寧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道：“……要好好調養……否則生產時恐怕會……”
聲音戛然而止。
婉寧睜開眼睛看到一臉笑容的崔奕廷，屋子里已經沒有旁人。
崔奕廷將婉寧扶起來靠在迎枕上。
& ^$ B0 A' G' \) U3 }4 |婉寧向外看了看，“賀御醫來了？有沒有說妍姐怎麼樣？”妍姐身體愈發虛弱，恐怕已經撐不過今年，所以最近只要有時間她都會去看看妍姐。跟妍姐說說話，不知是不是因為懷孕心思就細膩很多，每次想起妍姐，心中就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說不出的難過。
崔奕廷輕聲道：“你這身子過些日子就要生產，還是好好養胎，妍姐有賀御醫照應。”
話是這樣說，可畢竟情分不同。她已經不是給妍姐治病。是將妍姐當成了妹妹看待，她和妍姐一起跟著賀老太太習醫術，妍姐不能出門。她們兩個圍坐在炭爐旁吃著點心，笑著說話。
" E6 `  P+ _( o! j9 e; i* o慢慢地日子沉澱下來，明知道早晚要有這一天，她還是忍不住讓自己傷心。
崔奕廷拉起婉寧的腳在掌心里輕輕地揉搓。
- o- D" B: B+ `7 _這些日子崔奕廷就做這樣的事。每次她睡著前他在揉她的腿腳，她醒過來時。他的手還在她的腳上。
“揉不掉的，別揉了。”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腫的這樣厲害。
上次去翰林院黃大人家里做客，黃太太也有了身孕，腳和她一樣腫起來。她將這件事跟崔奕廷說了，結果崔奕廷真的讓人去查，甚至將黃太太穿的鞋也偷來一只。看到她們兩個人的鞋子一樣大，崔奕廷臉上浮起一個明媚的笑容。
她好久沒有看到崔奕廷這樣笑。
雖然後來知曉。黃太太從前就是有名的大腳，她還是很感激黃太太，至少因為這只鞋崔奕廷好好睡了兩晚。
看著崔奕廷舒展的眉眼，她第一次將他說的“喜歡”兩個人看得那麼透徹。
如果沒有愛過一個人，定然無法理解這樣的感覺。
她真就是個傻子，那麼了解別人的心理，卻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明明愛情就在身邊，卻耽擱了那麼久。
“不是說今天要晚些回來，”婉寧看向崔奕廷，“怎麼倒比往常早了。”
7 R+ e  z4 R/ t1 G0 ~! o& b3 k崔奕廷笑著看婉寧，“皇上召見楊閣老和永安侯，我正好得空陪你吃飯。”
9 B. V$ ~( T3 [5 u- B: ?0 c, D  O崔奕廷話音剛落，童媽媽就帶著下人端了飯菜上來。
5 @! @4 u* `& q- [9 j十分精致的飯菜。
2 T8 r+ f) L  c' t婉寧看著肥瘦相間的肉塊咽口水，崔奕廷先伸過筷子，小心翼翼地將一塊肉夾到自己碗里，仔仔細細地剝去上面的肉皮和肥肉，然後將瘦的送到婉寧嘴里。
+ B8 P' y  ^! [/ U咬下去很香，婉寧還是不滿意地皺起眉毛，“吃一點肥的也沒什麼。”
. @! ]9 c: A/ p自從賀繼中囑咐她只能吃瘦肉之後，肥肉就全都被崔奕廷夾走了。
- H; C5 i/ ]# X: I婉寧抬起眼睛就看到崔奕廷略帶委屈的神情。
仿佛被約束的人是他。
看到他這個模樣，她的腦子就轉不過來，抱怨的話也不好意思說出來，自從懷孕之後，她好像笨了許多，明知道是他的計謀，卻依舊要上當。
8 A4 y/ y. i4 U# x* a+ j1 P6 H) R! c% X“其實也沒什麼，反正都這樣了，吃些能怎麼樣，若是病不好又沒吃到，那多可惜。”
婉寧輕聲嘟囔著，本是開玩笑，卻看到崔奕廷安靜的臉，他專注地看著她，眼圈也有些微微發紅。
婉寧不敢再說話，乖乖地吃了碗里所有的青菜。
" v5 M( L9 `6 I- d( V0 [* \! t% z吃了飯，婉寧靠在崔奕廷懷里，崔奕廷輕輕地捏著婉寧的腰，酸脹的腰背頓時舒服起來。
. F2 |$ g5 M" I2 n) c! U& g婉寧閉著眼睛，享受這一刻的安寧，半晌崔奕廷低下頭，“婉寧，生下這一胎，我們就不要了。”
) w9 C( u0 C' D1 O# T崔奕廷的手有些發抖。
他是真的怕了。
婉寧這才知道，崔奕廷也有害怕的事。
婉寧忽然覺得很傷心，她也想順順利利地生下孩子，一家三口這樣幸福地生活下去，婉寧握住崔奕廷的手。
) m8 g9 }  z( m因為有情，才會覺得傷情，說的就是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6 n# o* @6 v! o% C% `“婉寧，”崔奕廷緊緊地握著婉寧的手，“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你千萬不要著急。”
婉寧心中不由地一緊，輕輕地點了點頭。
! @. c+ T4 z% i崔奕廷道：“我在宮中遇見賀御醫，他說，妍姐不行了，讓我告訴你，讓你不要去賀家。免得傷心。”
+ e+ M8 P2 t6 W( z/ X8 ~2 ?心如同被撕裂般的疼痛。
婉寧深深地吸了兩口氣，眼淚還是淌下來。
+ u$ {8 ~5 [% e2 b7 ^4 R1 g崔奕廷知道她的性子，妍姐的事是瞞不住她的，即便是今天沒有去賀家，明日她也要過去，所以崔奕廷從宮中趕回來，陪著她吃了一頓飯。然後再慢慢告訴她。
婉寧仰起頭。看到崔奕廷的眼睛。
* R4 n5 H& V% e: z" G2 @0 p. o那雙清澈的眼睛端端地望著她，滿含期盼，盼著她不要太傷情。
( J( U, o, v1 j% x( N8 K4 Z“為什麼呢？”婉寧吞咽一口。“她就不能好好地活著，那麼好的妍姐，也要走了。”突然之間心里如同被挖走了一塊。
9 C- J3 `4 i6 m; e5 S一瞬間，屬於妍姐的那個地方。空了。
# ?# o: [" d' A( E, y5 ?* p/ k# o  m4 T婉寧道：“我想去看看妍姐，送送她。”
, l" ]0 e3 Q( k3 m4 j$ \崔奕廷點點頭。“馬車已經備好了，我跟你一起過去。”
婉寧起身，崔奕廷拿來褙子幫她換上又蹲身下來幫她穿鞋，沒等她下地就將她穩穩地抱起來向外走去。
出了垂花門。崔奕廷將婉寧送上了馬車。
賀家一片凄然。
; |8 J0 c" C3 Q+ p賀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渾身的氣力仿佛已經被抽走，妍姐躺在床鋪上是那麼的安靜。瑜姐去了家庵，她身邊就剩下了妍姐一個。
妍姐怕她傷心。天天陪著她說笑，她吃齋念佛，期望佛祖保佑，能讓妍姐的病好起來，卻還是到了這一天。
, q4 ^3 C  u' O. W+ \  [她這個老太婆沒有走，妍姐卻要走了。
“崔二夫人來了。”
下人上前稟告。
賀老太太立即站起身來，沒想到婉寧這時候還能過來。
婉寧會讓妍姐高興起來，她心里盼著婉寧能來，卻想到婉寧的身體，又不想讓婉寧知曉。
“婉寧，”賀老太太聲音沙啞，“你這孩子……怎麼倒來了。”
0 o) X+ [3 M3 c" S婉寧上前幾步，安慰賀老太太，“老太太別太難過，妍姐不想讓老太太傷心。”
說完話婉寧向前走去，妍姐身體陷在床鋪中，屋子里十分黑暗，看不清妍姐的面容，厚厚的簾子遮擋住了光，也擋住了希望似的。
2 o) u* D) I: s! e, P“妍姐，”婉寧輕輕地喊著，“妍姐，你看看我是誰？”
床鋪間的妍姐眼睛微微動了動卻沒有睜開。
賀老太太擦了擦眼角，“從早晨到現在就沒醒過來。”
% S  ?: Y0 j9 L$ {. Q妍姐沒有睡著，她應該很清醒。
婉寧握住妍姐的手，她的手是那麼的涼，時間讓我們生在這個世上，也會一點點的將我們吞噬。
誰也無法阻擋。
8 o$ v' V+ o* y總是難以抗拒。
1 N) w' l! {8 P. e7 B; X, ^婉寧轉身走到窗邊，拉開了上面重重的簾子，光透進來。
' z1 D% D1 F, A2 B" V$ p$ z! A婉寧微微揚起頭，“將簾子都拉開吧，妍姐就是要走，也要敞敞亮亮的走。”
" N  H5 Y+ t  _妍姐喜歡亮堂的地方。
這一次終於不用顧忌自己身上的病癥，終於不用再藏在黑暗之中，終於可以直視陽光，終於可以在陽光下說再見。
, [& u) F: k% h: o5 ^; I6 s' ?簾子被扯開，屋子逐漸亮起來。
婉寧站在床邊看妍姐。
似是感覺到了什麼，妍姐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目光輕輕地動了動，就迎上了光亮。
那雙眼睛，就像初生嬰兒的一樣，帶著幾分的敬畏和期盼在看這個世界。
一切會回到生命的開端。
什麼都會變，只有那束光永遠都不會改變。
妍姐動了動嘴唇，婉寧聽到她的微弱的聲音，“七姐姐……我……不害怕……”
+ _# s; h/ d1 E4 Y# }我不害怕。
我永遠都不會再害怕。
妍姐臉上浮起了笑容，就像初升的太陽，那麼的燦爛，那麼的美好。
# X2 F& h4 }3 D妍姐，走吧，一直向前走。
7 |1 e2 j4 _5 k0 j6 {# i0 p不要在害怕，不要再難過，從此之後要歡快、幸福地笑。
婉寧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淌下來，忽然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緊接著她被抱了起來。
5 d4 _4 ]# w  |" ^: d2 n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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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此生此情

婉寧醒過來時已經是晚上，屋子里有一股濃濃的藥味兒，婉寧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了崔奕廷。
崔奕廷目光柔和，端著藥碗傻傻地望著她，半晌才緩過神來，連連道：“正好藥涼了，可以吃了。”
將藥碗先遞給童媽媽，崔奕廷將婉寧扶起來然後親手喂藥給婉寧吃。
“不苦，我嘗了。”
* l+ T% W& S+ D: T: P, @褐色的藥汁帶著一股澀味兒，這些日子藥她沒少吃，從來不曾這樣嬌貴過，婉寧指指碗一口氣將藥喝了。
" j4 h0 v& B( X) r$ T漱了口婉寧靠在崔奕廷懷里。
* U7 |. s1 j8 X! S9 D“妍姐那邊怎麼樣了？”婉寧輕聲道。
2 W: U' l8 c4 z" U& J崔奕廷的手輕輕地拍著她，仿佛是在給她安慰，“賀老太太不準備送妍姐回揚州，就在京中安葬了。”
妍姐說過好幾次，她喜歡京里，因為來到京城才認識了她，又跟著她一起學了醫術，上次瘟疫還施藥出去，有幾家如今供奉的還是賀家的長生牌位。
0 m, W( T5 o/ {: Z  I婉寧想著又忍不住心疼，崔奕廷緊緊地拉著她的手。
" \( y2 n/ L# V" v  O婉寧好半天才舒口氣，“我和妍姐很投緣，方才我做夢還夢見了她。”
7 {4 e2 ]& K7 v1 L) Y她夢見在一處陌生的地方見到妍姐，給妍姐治病，賀老太太送了她幾本醫書做答謝，她就住在蔣家，每日照應妍姐，跟妍姐說話，還給妍姐講故事。
% w4 Y, c- W% _& l3 O. [妍姐喜歡她，非要認她做姐姐，賀老太太笑著道：“沒想到我老太婆又多了一個孫女。”
她笑著和妍姐說話，抬起頭看到蔣靜瑜惡毒的目光。
這些事就像真的發生過一樣，牢牢地印在她的記憶里。
; R; @5 Z# w3 i  {$ N4 _- Q婉寧將這個夢講給崔奕廷說，“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6 f) |& T3 i" V/ a# ]崔奕廷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才道：“妍姐心善，下輩子定然能托生個好人家。”
; P( M& D. h/ s婉寧抬起頭看崔奕廷，“你也信會有來世？”
7 Z. P/ g6 {& M- E崔奕廷握了握她的手，“我相信會有來世，來世，我還找到你，我們再做一輩子的夫妻。”
婉寧不禁失笑，“這輩子還沒完，怎麼就惦記著下輩子了，只怕是你下輩子不認人的毛病好了，看到許多花花世界，糊里糊涂地就將我拋諸腦後了。”
崔奕廷哄著她，“你這般害怕，那下輩子我還不認人好了。”
" T- [2 W2 u3 c/ _兩個人抱著坐了一會兒。
崔奕廷的手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都怪我，不該讓你懷孕生子，這樣辛苦……”
, f5 \  u  a. X* p/ M# x) V婉寧輕輕地打了一下崔奕廷的手背，“怪你什麼？你一個人能懷上孩子不成，我想要生下我們的孩子。”
6 r2 E$ A9 Q( q' t, b$ T說了一會兒話，婉寧就覺得頭暈，閉上眼睛歇了一會兒，仿佛回到了現代，忙碌著給病患治病，回到家中坐在沙發上，看著周圍忽然覺得十分的冷清。
( v' R4 O/ E, t( H9 l, Q3 E' s少了什麼。
* u; l. q/ c- I3 w1 o* I( d4 X她的整個世界都少了些什麼。
( q9 O) ?6 K# Y1 X  W& D) l婉寧想到這里，忽然一陣害怕，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
! h7 C/ ^8 c( Z7 C9 [; N崔奕廷正在給她擦汗。
這不對，就算是她身子有些虛弱，也不至於是這種情形，婉寧皺起眉頭，她這該不是子癇吧。
子癇是產科重癥疾病，產婦和孩子都會有危險，在現代叫做妊娠高血壓，癥狀是高血壓、浮腫、蛋白尿。
她頭疼、眼前模糊很有可能是高血壓的癥狀，浮腫是一定的了，她的腳就像兩只饅頭，醫書上說，此癥必須速癒為善，若頻發無休，非惟胎妊驟下，將見氣血隨胎渙散，母命亦難保全。
' O' t$ o* C0 s9 M' p# ?- b想到這里她的心豁然揪起來，她千萬不要是這樣的病癥，否則真的要九死一生。
1 H# B. l% ]* ?% ]" \9 R崔奕廷輕輕地搖著扇子，笑著看她，“熱不熱？母親方才來看你，你睡得正熟。”
* R8 y$ j& s8 p; t% d5 I  I# J看著是滿臉笑容，其實眉毛深深地蹙起來，婉寧伸出手去摸崔奕廷的眉角，“別擔心，我定然會將孩子好端端生下來，家里已經請了三個穩婆，你還有什麼擔憂的，我福大命大，出不了差錯，方才我還夢見一個白胡子的道長跟我說，你的命數早就到了，能有今日便是修來的福氣。”
崔奕廷是最討厭道士的，前些日子崔奕征結識了一個方士，跟著那方士去看煉丹，回來就被崔奕廷訓斥了一通。
' P+ R1 ?5 [$ W. M* @崔奕征再也不敢跟那方士來往。
) D5 [& r5 i3 f3 @$ j9 o) C她方才果然是夢到一個道長，現在說出來也是和崔奕廷玩笑，誰知崔奕廷卻問起來，“那道長還有沒有說什麼？”
) Q6 O( U' q) }0 \2 s, L婉寧搖頭，“既然是個夢，哪里會有後話，不過仔細想想說的也有幾分的道理，要不是你救我，我可能早就沒命了。”
3 B) K9 X3 m* n! j: i崔奕廷顯然不喜歡她說這樣的話，低下頭來，“其實我不救你，你也會活下來，只不過我是想要你和舅舅承我的情，才會時時說起這件事，所以這夢必然是假的。”
她開始也沒當真，不知道崔奕廷這是在說服自己還是說服她。
; |2 Y- D* L6 _) Q# R$ V前世沒有他幫忙，婉寧也好端端地活著，只不過是流落在外治病救人罷了。
/ }& T) B$ D/ o% v7 u1 y5 v9 X他想想還後悔，早知道他前世就在那時候去泰興，他們兩個就不會錯過一生。
兩個人相擁著很暖和，婉寧也覺得舒服了許多，不一會兒功夫就睡著了。
這樣連續兩日，婉寧睡得都很安穩。
崔奕廷讓她在里面睡，他睡在外面，半夜里給她端茶遞水，很快她習慣地還沒睜開眼睛，溫水就已經遞到嘴邊的日子。
% P! M3 u, m  g不知是不是因為聽到雷聲，或是嘴唇有些乾，婉寧睡到半夜里醒過來，睜開眼睛，就看到外面的長案上點著一盞燈，身邊的崔奕廷已經不知去處。
天還沒有亮，皇上又病著，好久都不曾早朝了，崔奕廷不會這麼早起身出門。
: g; ~! _2 P/ x4 T婉寧想著從床上坐起來，穿上了鞋，想要出去瞧瞧。
' r3 y" c8 m! j( d! l剛走到窗前，外面的落雨就聽到了聲音，急忙進屋侍奉，“夫人，您怎麼起身了，窗邊有風，奴婢還是扶著您回去歇著。”
6 J) k* R8 N: i% L) Y( `管著窗子哪里來的風，落雨這丫頭今天說話怎麼顛三倒四。
( E" o( C" U# A5 f/ A婉寧道：“二爺呢？去了哪里？”
“二爺，”落雨抿了抿嘴唇，“大約是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0 h9 u% w' L0 r4 ^7 L% X! O雨點落地清脆的聲響入耳，空氣里有種潮濕的味道，婉寧隱約覺得窗外有一絲的光亮，就想要推窗看個清楚。
- u/ A0 L. N! |落雨卻在一旁阻攔。
3 x4 |, \" r+ o* V$ x本來推窗看看那外面只是因為有幾分的興致，可如今被落雨一攔，婉寧就覺得哪里不對，她還非要去院子里看看不可。
5 v; N# W# q0 j7 b( m想到這里，婉寧看向落雨，“去給我端杯水過來。”
7 g& z; P! v. p落雨應了一聲，轉身去拿水壺，這樣的功夫婉寧已經走出了內室，幾步到了門口推開屋門。
: b8 |7 G) u' ~4 b& C院子里搭了幾個棚子，棚子下面是幾盞燈，崔奕廷擎著傘站在院子中央。
風吹著她的衣裙，雨絲順著風向落在她身上，婉寧瞇起眼睛看過去，想要看個仔細，崔奕廷已經丟下手里的傘走過來，身後也傳來落雨驚訝地呼喊聲，“夫人……您這……可萬萬不行，是要著涼的啊。”
崔奕廷將她拉進屋子，婉寧的手落在崔奕廷的手臂上。
深藍色的長袍早就被雨水打濕了，他身上滿是涼氣仿佛沒有半點的溫度，頭發上還有雨滴不停地落下來。
婉寧再向院子里看過去，看到一個道士打扮的人在那幾個棚子里忙碌。
5 k: s8 K7 \/ l, Y9 |3 t2 `0 a婉寧皺起眉頭，“這是做什麼？給我除災？保命？”
2 E3 b2 S7 i1 ~$ z, ~一個討厭道士的人，將道士請進門不說，還在這樣的夜里站在大雨里，擺弄那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東西。
# t" P0 ?, j1 d這還是崔奕廷嗎？
這還是雷厲風行，讓人恐懼害怕的左都督？
眼看著崔奕廷要否認，婉寧道：“別跟我說是為了求升官發財，你崔二郎何曾信過這些。”
0 S# w0 n! D" d! O2 x望著他那如同被水洗過的眼睛，更多責備的話她頓時說不出口。
都是為了她，即便是從前不信，也因為她隨口的一句話這樣大動干戈。
她在他心里竟是這樣的重要。
婉寧上前摟住崔奕廷濕漉漉的後背，臉頰靠在他身上，他卻掙扎著，“別，我身上濕。”
, M( `) Z" y0 Q" w" Y9 ^& h她卻不肯松開，只要靠在他身上，她心里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踏實，什麼都不再懼怕，心是那樣的平和。
“崔奕廷，我不會有事，我和孩子都不會有事，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我會努力活下來，在你身邊活下來。”
9 @( W& Z3 Q+ S& Z屋子里一時安靜。
婉寧說完話抬起頭，崔奕廷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含著淚水，輕輕一動就奪眶而出，緩緩地流到他上揚的唇邊。
5 ]' u! x- p2 A2 y他半跪下來，雙手摟住她，臉沉在她的懷里，清晰的抽噎聲傳來。
! D( d) f# x+ J& R* ^6 c一個舉手就能撼動朝局的天子重臣，在她懷里哭得像是個孩子。
& H5 B9 _& r0 [4 z+ V也唯有她，能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安慰著他。
7 W# U/ n8 {- y% X( W) b  r: @屋子里的燈光是那麼的柔和。
/ N6 M- a( E+ y8 m這一刻對他們來說是那麼的重要。
( ]# a3 M- E& ?光陰荏苒，歲月更替，什麼都會變，唯一不會變的是她和他的這份情意，從互相猜忌到暗生情愫，雙宿一起飛，相守一生。
5 ?* e3 J& t3 Q8 _1 W: p她願意用後面所有的來生，還換今生和他的相守。
此生此情足矣。

sanji32

第336章  等你

崔家上下一片忙碌，院子里的下人匆匆忙忙地來回走著，路上打了照面也不敢停下來說話，就仿佛頭頂上的天空掉了下來。
從前只知道夫人治家嚴，二爺從來不管家中事，所有人只怕夫人，可如今夫人病著，大家看到的就是二爺冰冷的面孔和隨時都會爆發的怒氣。
二爺那雙眼睛里，第一次滿是紅血絲。
: ^# w7 E, q! z6 A7 f' F, y+ P朝廷一封封文書送進來，二爺看也不看一眼，就因為夫人生產，感覺整個崔家都要垮了似的。
; i, d0 s- |; @. x1 h  p崔太夫人滿臉愁容，看向崔四奶奶方氏，方氏臉上也是一片茫然，顯然不知道要如何下手。
! F/ ?. m; P: T" e. J9 [1 |1 V( m( Q崔太夫人想起婉寧才進門的時候，崔家出了事，她傷心的不得了，一直都是婉寧在外撐著，方氏是翰林院方大人家的嫡女，奕征中了進士，她也讓人去裴家說項，沒想到裴太夫人已經給裴小姐在福建說了門親事，奕征因此生了場大病，病好之後，仿佛也有了些主意，從京中的閨秀中選了方氏成親。
方氏哪點都好，卻性情太過溫和，奕征本就沒有主意，她更是軟弱，兩個人根本撐不起家門。
只要看到唯唯諾諾的方氏，崔太夫人就想到裴家小姐和譚家小姐，若是當年下定決心隨便選出一個來，也比如今的方氏好，或許這就是命數，奕征軟弱無能，老太爺又太過霸道，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 y, _4 C2 X" n9 s  v1 ^; ]兩父子這樣折騰，能娶到方氏，她也不能挑剔，方氏好就好在面慈心軟，一眼就能看透她心里都想些什麼。
0 _! O0 G2 F( W' \0 v- _$ E婉寧生產了一日沒有結果，方氏哭了兩場，提起婉寧的好，她就會紅了眼圈，是真的為婉寧著急。
, U' n3 |: P2 f( K1 x“好了，別哭了，”崔太夫人皺起眉頭看方氏，“興許一時半刻就能大小平安。”
/ \1 Z. K% L. G方氏哭哭啼啼，著實讓她心煩意亂。
+ A& b& A& ]- W) ]7 A* q話音剛落，就有下人來稟告，“楊夫人來了。”
楊夫人是婉寧的生母，聽到婉寧難產的消息定然會趕來，崔太夫人只覺得額頭一片冰涼，有種隨時都會暈厥的感覺，她緊緊地攥住了方氏的手，讓方氏扶著去見了沈氏。
沈氏臉色蒼白，見到崔太夫人立即上前道：“婉寧怎麼樣了？穩婆有沒有消息？”
( z- _! R% S. t% u& I  r* }! s崔太夫人搖搖頭，“皇后娘娘也讓人送了個穩婆過來，已經進去半個時辰，還沒有消息。”
說著話簾子掀開，下人端了一盆水出來，沈氏上前一看，手腳頓時癱軟下來，那麼多的血，婉寧……她的婉寧千萬要母子平安，她願意折壽來為婉寧祈福。
婉寧糊里糊涂地醒過來兩次。
9 a' \) X; ]' H2 h' s1 q' W6 R一次是御醫用針，一次是聽到耳邊有人稟告，“皇上不好了……”
1 Y/ J( |9 ?% \' D4 ~% j* |她不用睜開眼睛也知道崔奕廷必然在屋子里。
穩婆的聲音越來越大，“夫人，您可要用力啊，只要疼起來就要用力。”
婉寧想要說話，卻沒有力氣。
她怎麼會不知道，西醫、中醫她都學了，什麼時候該用力她比誰都清楚，也許就是因為心里太明白，所以穩婆叫喊著，“看到頭了，夫人快用力……”這樣安慰她的話，她一點都不激動，因為她知道是假的。
% y& s9 c. {8 L7 \/ T" ~, |5 |睜開眼睛。
屋子里是湖色的幔帳，她記得還沒有生產時跟崔奕廷說，“將屋子里桃紅色幔帳換成湖色的吧。”
話才說完，她就疼起來。
/ y5 O! |( k5 t6 B" C$ ~沒想到崔奕廷還讓人換了幔帳，是想要她看得舒服些，崔奕廷真是事事仔細，她說的每句話他都記在心上。
2 _4 r/ O0 I  t5 J/ m婉寧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絲笑容。
年少時是受了些苦，可后來日子過的舒坦。
幔帳掀開，婉寧看到崔奕廷走進來，崔奕廷臉上滿是焦躁的神情，一雙眼睛布滿了紅血絲，平日里那英俊的面孔，上面滿是陰鷙的戾氣，不過眨眼的功夫，他怎麼成了這般模樣。
7 A% `! H1 I  j1 Y" A+ W婉寧伸出了手。
崔奕廷忙握了上去，“你覺得怎麼樣？身上可疼的厲害？”
婉寧搖搖頭，提起胸口的那絲力氣，“沒有，有些疼，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疼，”話到這里，她的手指微微攥緊，“是……皇上傳……你進宮？”
崔奕廷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不論到什麼時候，他都不會騙她。
“我說了，重疾在身，不好進宮面聖。”
在這個時候，崔奕廷竟然不進宮去，婉寧皺起眉頭，上身幾乎抬起來，一下子有了力氣，“多少人……都想在……這時候……將你踩下去……你就不怕……”
“不怕，”崔奕廷聲音很輕，“殺了端王和慶王，我想要做的已經做了。”
$ {" v, g0 }) P9 k5 S# s. \/ d- F$ a崔奕廷聲音沙啞，仿佛一瞬間蒼老很多，他才二十幾歲，卻沒有了意氣風發的模樣，若是被外人知曉，真的會大禍臨頭。
他的傲氣，一下子去的乾乾淨淨。
% |+ G$ ]) Z) _+ u) B6 |$ t4 E劇烈的疼痛又傳來，婉寧知道是催產藥有了效用，崔奕廷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一雙眼睛盯著她，“婉寧，婉寧……”
他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這樣的神情，讓婉寧一陣恍惚。
' E/ D! k' y0 {: q( h/ Y% b6 E. p仿佛是在什麼時候見過，她何時見過崔奕廷這樣倉皇的模樣。
, [+ M# B9 B" A+ g+ U4 A: u也許是被孩子折騰掉了半條命，所以她整個人如同被扔上了雲端，看到一個滿懷心事卻又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用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她。
4 X9 I1 e+ v4 W8 y她隔著冪離，為他包裹傷口。
他忽然拉起她的手，輕聲道：“等我回來我帶你一起走。”
" W$ U) n# r0 D$ Z! Y這是何時的記憶？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尤其是崔奕廷那雙青澀的眼睛，像是要開卻未開的花苞。
/ ?+ U' L* b- m! a$ _& `: ]天上是一輪紅日。
地上是一雙影子。
她不知該如何應他的話，沒有點頭也沒有應聲。
# f0 n1 ]  ]( [3 b0 O: x5 N“你叫什麼名字？我怎麼喚你？人人都叫你蔣家娘子，你……”
“等你回來，我就告訴你。”
  l3 ~% N: t* V3 Y這就像是一場夢，輕輕地來，又輕輕地去，抓不住也摸不著。
婉寧剛要昏昏沉沉地睡去，卻嘴邊一軟，有人輕輕地親了她，“婉寧……別睡……婉寧……不要睡。”
, d5 O$ X. }4 j* J+ P; m8 O她好累。
耳邊仿佛傳來乳母哄她睡覺時的哼唱的歌。
一個女兒坐在船頭上，她順流而下，要找她的家鄉。
* s( b0 F! q+ p) A5 v0 u1 d  i$ w# z一個女兒坐在船頭上，她托腮思量，要回到她的家鄉。
她想跟著一起唱，輕輕地張開了嘴，卻發不出聲音。
在那個戰火紛飛的時候。
8 N' a9 o+ l9 N# Y5 I她穿梭在衛所中，有一天遇見了一個人，有一天不小心將心里的苦悶講給他聽，有一天拿下了斗笠讓他看到自己燒傷的臉頰。
他帶兵走的時候讓她等他，她沒有回話。
, O; M# s; Z5 V) [- @$ F可是她卻一直等。
一直等。
心中就像是裝著沸騰的熱血不停地沖撞著。
+ V" t( |8 n  l7 u直到有一天她不得不結束自己的性命，火燃起的時候，她忽然後悔，後悔沒有在他眼前頜首。
可是當遇到他之後，她就改了乳娘的那首歌，只是那時候她還不明白，她心中最想要的是什麼。
0 z0 j. H) }/ y9 e) K! G- a一個女兒坐在船頭上，她順流而下，要找她的家鄉。
+ B6 o: Z* X* z2 C/ x' G一個女兒坐在船頭上，她托腮思量，要回到她的家鄉。
一個女兒坐在船頭上，她不是回家鄉，她擦著眼淚，在找她的夫郎。
一個女兒坐在船頭上，她要找到她的夫郎，他們一起回家鄉。
: C3 r) R7 j! W: g/ N% ?他是誰？
. m2 v+ P9 @7 Q/ C/ t7 R) N$ [他在她眼前逐漸清晰。
是崔奕廷，她的崔二郎。
# O( @4 n$ \+ b; a; i( d他們仿佛錯過了很久。
  w# F2 R' |3 P& @7 ^久得已經過了一輩子。
他們不能再錯過，他們要攜手到白頭。
心頭如同被針扎過一般，說不出的疼痛。
婉寧豁然清醒過來，耳邊穩婆的聲音也更加清楚。
. V+ B( @* G) F0 T“夫人用力啊，夫人快用力啊！”
" D$ i4 w! S1 P( X婉寧憋足了力氣，一陣牽拉的疼痛過後，就覺得身體一輕，耳邊有人欣喜地道：“是個小少爺。”
緊接著是洪亮的哭聲。
婉寧睜開眼睛，看到一臉欣喜的崔奕廷，婉寧也跟著他笑，她張開嘴不停地重復著想要說的話。
* k8 U, Y. p7 o4 V" }( u" z聲音一點點地變大，大到崔奕廷能聽清楚。
“我等到你了。”
8 K( A3 j0 G2 s我等到你了。
9 K  M3 z' m/ e, ]這麼久，我等到你了。
; z& ]9 A+ {* [- l4 ~- g崔奕廷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很快那僵硬就變成了歡喜。
$ C8 Y, Z2 ~) `7 Y$ ?9 J婉寧從來沒有見過的歡喜。
: ^" z5 i$ O' y2 |# O真好，他們還在一起。
2 B" R) f( ?& K: {+ ^6 m接下來會永遠都在一起。
1 f% U2 ^# x3 _! N7 V, @皇上駕崩，五軍都督府左都督崔大人卻在家中陪著夫人生孩子。
多少人像是聞到腥味兒的蒼蠅，卯足了力氣想要大行皇帝喪儀之後彈劾崔奕廷。
2 ]( t3 h3 y# e( V2 A$ M新帝登基。
滿朝文武分列兩旁，所有人屏住呼吸，等著小皇帝坐上龍椅，終於看到了黃色的龍袍，可是緊接著跟在後面的是穿著海棠色官服的崔奕廷。
崔奕廷。
  c& W. d' N- Z' l$ }, t# @沒有出現在先皇病榻前的人，應該以大不敬治罪的人，就這樣跟著新帝登上了大殿。
先帝曾說過：朕最信之人乃崔奕廷。
這個信字，終於在這里清清楚楚地擺在眾人眼前。
* E# X8 C' \0 R不管發生什麼事，權柄依舊要交到崔奕廷手中，新帝依舊要崔奕廷來扶持。
& M" {8 q( a4 G4 m1 E朝中爭斗，沒有開始如今就見了分曉。
3 z/ W8 D1 o7 s1 z  `一封遺詔，足以讓所有反抗崔奕廷的人偃旗息鼓。
崔奕廷緩緩走下琉璃臺階，站在大殿中央，最先撩開袍子跪下去。
( V9 {, N  p( O; i& o這一跪，這一拜，就是君臣相依，這一跪，這一拜就是權勢滔天。
5 k6 V# O& g4 n0 p! r8 e& G崔奕廷入仕時，有人便等著看他自掘墳墓，而今那些人大部分已經成了一捧爛泥。
直到現在，也很少有人了解，崔奕廷到底如何得了先皇信任，坐到如今的地位，或許是因為新政，或許是因為端王。
; |5 W% A$ E+ W) a' k; T+ P1 d然而，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從此之後，幾十年中，只要崔奕廷仍舊在朝中，這里就是他的天下。
6 k5 B9 C5 J' t& _' p3 V新的一天到來了。
! q2 ~( N4 a9 `0 q0 Z, W& Q- H<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