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異俠] 冰臨神下 -【死人經】《已完本》

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反擊

1 @5 w& g! p8 M4 x       下午在御書​​房的論爭，果然如石丞相所說，一開始就充滿了火藥味。

7 E# @: J: {: \! e/ ^$ j; L6 u　　首席大臣摩央搶先發難，“陛下，此人的目的微臣已經知曉，無非是說璧玉城局勢不穩，金鵬堡不是倒向中原，就是投靠北庭，從而威脅疏勒國安全，他想以大雪山取代獨步王，希望得到陛下的支持，借錢借糧借道借兵，總而言之一個借字，而且是有借無還。”

　　方聞是心中一驚，老傢伙將他的想法猜得八十不離十，上午遲遲不肯立論原來是在試探軍情，書生搖動麈尾，含笑說道：“先不說我的目的，以大人所見，金鵬堡穩若泰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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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鵬堡穩與不穩，我王自有應對之法，反倒是你，一個無主的謀士，誰給錢替誰說好話，難道真能為疏勒國著想不成？陛下不用猶疑，此子用心險惡，無非是虛言恫嚇，趁機謀利。這就趕將出去，等本朝大軍剿滅雪匪，再看他是不是還忠心耿耿。”

- R, Y( W1 R" {3 ~% c8 u　　疏勒王仍不言語，他從小接受帝王訓練，知道在臣子們發生爭議時保持沉默有多重要。

! |, u, L( O1 P) W+ N　　方聞是拊掌連叫三聲“好”，聲音響震，將摩央嚇了一跳，疏勒王的身子也微微一晃，書生其實並無用意，只是利用這一小段時間整理思路，“大人不愧是君師，說得對極了。有些話朝堂之上說不得，這里人少，也無史官記錄，在下就有話直說了。方某苦讀十幾載，滿腹經綸，自然要賣與識貨之人，可我說的每一句話皆非'虛言'，俗話說'與人方便與己方便'，我既然當了大雪山使者，自然要替大雪山說​​話，可若是對疏勒一無好處，我也不敢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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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i/ t) M! U3 K/ M: ~　　摩央哼了一聲，剛要開口反駁，方聞是加快語速繼續說下去，“忠臣未必有忠言，天下如棋局，旁觀者清。斤斤計較於忠於不忠，非心腹之言不聽，無異於閉言塞聽，大人號稱君師，難道效忠的方式就是杜幽幽之口，令陛下只聽一個人的話嗎？”

/ O! A0 n: Y9 ~. b, v　　摩央臉色脹紅，抬手指著方聞是，厲聲道：“你說我蒙蔽聖聽？”

　　方聞是微微鞠躬，“不敢，方某的意思是，有時候好心辦壞事，老大人忠心是夠了，就怕過於忠心，反而害得陛下聽不到該聽的消息。”

% I6 o/ i7 r/ C8 `! @" v7 |) F! i5 ~　　摩央勃然大怒，瞬間又把持住情緒，冷笑道：“好一個'忠心有害'，閣下接下來就要說'不忠之言'了？”

　　“兼聽則明，'不忠之言'也有可取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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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y8 K* ^, |! Z4 K　　摩央看了一眼國王，頭扭向一邊，“看你能說出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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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u8 F3 p0 ]& q　　方聞是咳了兩聲，順著上午的思路繼續說下去，“璧玉城位置緊要，說是西域中樞也不為過，西接疏勒，北連北庭，東指中原，南通大小二十餘國。數十年前各國紛爭，金鵬堡趁亂而起，以殺手立世，待到四方平定，只有璧玉城爭執不下，中原、北庭險些為此重燃戰火，危急時刻，疏勒先王提出建議，三國輪管璧玉城，避免大國接壤，少了許多紛爭，卻讓金鵬堡勢力膨脹，實際上佔有東西數百里土地，只差一個真正的王號。”

　　“不愧是讀書人，從前的事記得不少。”摩央諷刺道，對手還沒說到正點上，他也沒什麼可反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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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 ?! T' k) P4 w4 K　　“三國輪管，實際上相當於三國不管，人人都知道督城官是個肥缺，'三年不說話，臨走帶萬金'，說的就是督城官。金鵬堡就是靠著三國互相箝制才獨霸一方，所以任何一國的異動，都會令獨步王寢食難安。大人剛才說金鵬堡會在北庭、中原兩國之間擇一投靠，此言略有不妥，實在是小瞧了獨步王的野心，一切跡像都顯示，上官家要搶在西域大亂之前真正稱王，獨占璧玉城。屆時，北庭據天山之險，中原守大漠之遼，三國之中只有疏勒與之山水相連，臥榻之側多出一隻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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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P6 F" t" U. B3 a, _　　“獨步王要當真正的王？哈哈，笑話，他那個王號​​跟你家主人的'五峰之王'一樣，都是自封的，想要各國承認，絕無可能，疏勒第一個不同意。”摩央心裡踏實許多，這個書生繞了半天圈子，最後得出的結論原來還是無稽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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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冷冷地說道：“如果北庭承認了呢？”

" W- M5 a8 w( M9 J# W　　“更不可能。”摩央連連搖頭，心中越發有底，“當初先王提出輪管璧玉城時，北庭是最不願意的，你也說了，北庭與西域隔著天山之險，上官伐稱王，一旦堵住東西兩個山口，中原還可能跨越戈壁大漠遠道而來，北庭卻將徹底失去入口，被隔絕於西域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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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I3 q! ]/ g9 |9 S5 |! z# @　　方聞是微微一笑，轉向沉默的疏勒王，“真巧，君師所言正是方某所想，只是結論截然相反，北庭老汗王病重，幾位王子公開爭位，內亂一觸即發，此時再無餘力與中原爭鋒。所以，最好的選擇是什麼？自然就是在西域扶植一個僕從之國，替北庭看管兩個山口。放眼西域，又有哪一國比金鵬堡更在乎中原入侵璧玉城？一方要名，一方圖利，北庭與獨步王乃是天作之和。老大人覺得方某危言聳聽，殊不知身邊已有虎狼耽視，上官伐一旦取得王號，必然趁勢西進，疏勒國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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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v3 F% l) b/ [4 E, d0 J6 q3 y　　“哼，方先生倒是真為疏勒國著想，句句不離滅國亡種，上午說中原侵犯，下午論金鵬稱王，倒像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國毫無還手之力似的。你說上官伐有稱王之意，可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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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證據？”方聞是昂首挺胸，以稍為不屑的語氣說道：“璧玉城現任督城官是疏勒國人，三年任滿，不日就將返國，請陛下調查，此人領取的'平安符'是否遠超前任，上官伐意欲稱王的證據就在此人手中。還有，璧玉城督城官本是清職，各國慣例選派的皆是閒居貴族，如果方某所言不錯，往後三年，北庭派來的督城官必是手握實權的王族。”

　　摩央還是搖頭，也轉向疏勒王，“陛下，按此人的說法，天下所有國家，連尚未取得王號的金鵬堡，都與我國為敵，這不是危言聳聽嗎？就算疏勒國有難，大雪山一群野蠻人能改變西域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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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3 r* R6 c! q: I1 h　　“勢者，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大雪山自然動搖不了西域局勢，可只要找著肯綮之處，一刀下去，卻能為疏勒國爭取到三十年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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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央剛要駁斥，疏勒王罕見地舉起右手，阻止君師開口，讓大雪山使者繼續說下去。

6 r, c3 B1 s1 H: k2 Q2 G　　國王雖然擁有最終決定權，但是很少在論爭中表露傾向，所以他的這一舉動讓摩央深感意外，方聞是卻大受鼓舞，“璧玉城即是肯綮，中原蓄勢完成，定會先發製人，西域重歸皇帝所有；上官伐假王變真王，背靠北庭，更將掀起腥風血雨；大雪山若能滅掉金鵬堡，則西域大勢不變，疏勒國是最大的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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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3 f; C9 c9 @# f) k: Y9 M$ p　　“金鵬堡有野心，難道大雪山就沒有？”

* T8 m  d) |; e, t2 B8 ]2 U　　方聞是呵呵笑了兩聲，“有，天下無人無野心，只是大多野心實現不了，金鵬堡霸占璧玉城三十幾年，上官伐才敢邁出當真王這一步，大雪山不遠千里進攻金鵬堡，背後根基全在疏勒掌控之下，縱有野心，何敢起意？陛下明察，方某口中並無虛言，永世結盟說來好聽，不如牢牢握住把柄，大雪山的把柄即在陛下手中。”

　　摩央張口想要嘲笑書生，話到嘴邊又改了主意，對疏勒王說道：“陛下，此子所言虛虛實實，不可受他哄騙。眼下形勢極為明了，大雪山於疏勒國好似背上痛疽，此病不除，無暇東顧，如今五峰合一，正是徹底剷除之良機，只需五萬大軍，即可永除後患。大雪山勢單力薄，終歸不是金鵬堡對手，借道給它，無異於驅羊鬥虎，既無虛名，也無實利，萬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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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師此言差矣，西域三足，疏勒最弱，中原、北庭皆可強取璧玉城，唯有疏勒不可，此乃引火燒身之舉，大雪山以復仇為名……”

  f# |4 z% E9 _　　方聞是還有一肚子的道理要說，再一次被疏勒王身邊的太監打斷，“天色不早，請使者休息，三日後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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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山使者被請出御書房，摩央卻留下來，與疏勒王私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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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l% d+ i6 }* o0 g' ]　　方聞是望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陽，心裡不像一開始那麼自信，一出王宮，他就對假裝成大雪山劍客的龍王小聲說道：“國王被我說動了，就是那個摩央，恐怕會是個麻煩。”

( n. B" g* d* F5 e4 J3 C0 ?　　這跟石丞相事先提醒的一樣，顧慎為前進的道路上面臨著頑固的障礙，劍客們必須離開大雪山，留在原地早晚會將實力消耗乾淨，卻碰不著金鵬堡分毫。

　　當天下午許小益代為傳信，夜里二更，顧慎為孤身一人前去拜訪石丞相，這算是一次冒險，石丞相則以實際行動表明善意，他準備了一間密室，與龍王商談頗久，其間推心置腹，分析利害，讓對方不得不同意他的計劃。

0 i% H+ V% F8 }! h4 x　　顧慎為離開丞相府時已是後半夜，仍然叫醒軍師，與他商議石丞相究意可信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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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穿著睡衣來回踱步，思忖良久，“只怕這是唯一的選擇。”

　　顧慎為明知如此，但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從任何人的建議中都能嗅到陰謀的氣息，石丞相想藉龍王的刀將疏勒王與摩央一塊殺死，其中有殺手不喜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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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六十章 借刀

       石丞相表面上把持著疏勒國朝政，內裡卻有極大的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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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9 k8 V) d3 Z7 D　　他與大臣們不和，但從不在乎，可太子站在大臣們一邊，形勢就不同了，疏勒王雖然只有四十幾歲，身體狀況卻不大好，石丞相擔心，一旦國王駕崩，太子繼位之後會對自己不利，所以他想出的主意就是先發製人，自己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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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4 L" d# T# n* z- Y* Q　　最初合作對象選定的本是上官天，可尚未開口試探，金鵬堡二少主就在與龍王的比拼中一敗塗地，石丞相迅速改變主意。

　　在與龍王的密談中，他給出承諾，奪位之後全力支持大雪山，不僅借道，糧草馬匹、兵器盔甲也一併供應，只是不能借兵，疏勒國暫時不能公開站在大雪山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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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問軍師，“丞相的話有幾成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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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3 e0 I/ s( c　　方聞是回想自己與石丞相見面時的每一個細節，“要我說，此事做得。石丞相已經被我說動，他若是當王，十有八九會視金鵬堡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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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4 h3 a* h- E7 y3 r& [　　“我是說，這不會是一個設圈套殺人的陰謀吧？”

8 y, I% K3 i( r. a　　“哦。”方聞是看事情往往從大處著眼，細節方面想得少，認真尋思了一會，“他想篡位，這不會有假，所以他請你當殺手，應該是誠懇的，不過，得防著他事後殺人滅口，將弒君的罪名推到大雪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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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正是顧慎為擔心的，沒人願意承擔弒兄殺侄的罪名，石丞相若是翻臉，大雪山處境更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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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之後，由方聞是代表龍王去見石丞相，帶去具體的刺殺計劃，並提出兩點要求：第一，石丞相要將自己的承諾白紙黑字寫下，並加蓋公私兩套印章，第二，提供王宮的守衛詳情，龍王不希望刺殺時有一丁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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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 L9 n( c: U4 ]3 K; _　　石丞相痛快地同意了第二條，王宮守衛當中有他的心腹，早已將衛兵巡邏路線、交接時間、暗哨位置等情況透露得一清二楚，石丞相寫好之後交給方聞是。

　　至於第一條，石丞相就有點含糊了，龍王不能完全信任他，他也不願太早授人以柄，承諾一旦寫在紙上並加蓋印章，即是謀反的鐵證，萬一落在疏勒王手中，必然帶來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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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4 D, ?2 {8 ]; G8 Q' C- }　　兩人像商人似地討價還價，你退一步，我讓一尺，糾纏多時，最後達成妥協，石丞相當場寫下全部承諾，加蓋印章，但是沒有給方聞是，而是約定執行刺殺計劃的當天再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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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刺剎疏勒王的計劃就這麼定了，時間是兩日後的第二場朝議，地點是王宮大殿。

) P5 u) L  Q( m/ ~　　丞相府以外，顧慎為也沒有閒著，一整天都在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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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E# v5 C5 R% I　　他先去找許小益，沒有說刺殺計劃，只是來探問情報。

, ]8 c- D4 m- P　　許小益得到消息，上官天在丞相那裡失去信任，還沒有死心，立刻投向大臣們一邊，摩央原本是金鵬堡的反對派，卻在上官天的努力下成為支持者，與大雪山使者相比，他佔據著巨大的優勢，即可以與疏勒王私下談話，方聞是那一番大道理縱然無可辯駁，也敵不過君師的潛移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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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助石丞相篡位似乎真的是唯一選擇。

& T9 ^& q5 a) Q5 ^　　說完這些之後，許小益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有個人想見你，你絕想不到是誰？”

$ N2 L" k- B$ J. m3 H　　許小益顯露出一絲得意，覺得能難住歡哥是件很稀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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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3 K- T4 q　　“上官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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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 e3 @: k) [　　顧慎為說出這個名字，許小益大吃一驚，“你……你怎麼知道，你見過他了？”

　　其實是許小益自己露出馬腳，他的神情表明求見者是顧慎為認識的人，再加上一點直覺，顧慎為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上官鴻，事實上，這也是他想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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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0 _* {4 u" ?7 Q0 s　　無論是在金鵬堡，還是在疏勒國，上官鴻的地位都很尷尬，被承認為獨步王之子已經好幾年了，還是沒有獲得少主的稱號，所有​​人都將他視為孟夫人手中的棋子，而且是微不足道的棋子，偶爾拿出來一用，用完之後立刻藏起來。

　　這回跟著二哥來疏勒國，他也是以監視者的身份隨行，上官天因此對這個弟弟極為冷淡，待他跟奴僕差不多，與龍王比拼時，上官天藏在石丞相身邊，上官鴻卻跟其他人一樣住在金鵬鏢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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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 }2 R1 h; q7 c　　就連奴僕也不怎麼搭理這位鴻公子，誰也不想惹起二少主的疑心。

　　這帶來一個好處，上官鴻孤家寡人，做什麼事情都沒人注意，所以他能偷偷地去見許小益，求見龍王殺手楊歡，他沒認出這個長著小鬍子的人就是璧玉城跑出來的小子，一直以為對方就是龍王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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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鵬鏢局後面是一條狹窄的小巷，有一家很小的酒館，上官鴻每天都避開眾人來這裡喝酒，從小他就被金錢所困，成為獨步王之子也沒改變這一點，桌上擺著的是最便宜的劣酒，僅有的下酒菜是一碟花生，當他咂摸酒味的時候，就想著張楫幾年來的言傳身教，讓自己沉醉在功成名就的幻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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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h9 S8 E, [+ |* O0 Y　　可這個日子實在太遙遠，上官鴻覺得自己的忍耐限度快要到頭了，張楫還是不停地說時機不成熟，必須韜光養晦，那個老教書匠隱藏了一輩子，自然有的是耐心，可他，還想趁著年輕享受一番呢。

, G! N* ]: P5 c: u8 A' E　　隔桌黑瘦微須的客人一直在跟掌櫃閒聊，等掌櫃去記賬的時候，他大概是覺得一個人太無聊，端著酒菜，不請自來，坐在上官鴻對面。

　　“幹什麼？”上官鴻已有醉意，乜斜著眼睛，打量不識趣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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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  p$ S" R　　“一人醉不如兩人醉，湊個堆，就不算悶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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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端來的菜餚裡有一盤沒怎麼吃的肥魚，上官鴻被它打動了，隨後又暗中鄙視自己，張楫若是看到他這個樣子，肯定又會責罵，“那個老東西。”上官鴻在心裡罵了一句，舉起筷子狠狠地戳向肥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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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l$ F6 u4 B$ f　　上官鴻快意地吃了一會，發現對面的客人沒動筷子，於是將自己這邊的花生推過去，“你也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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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人搖搖頭，“張楫先生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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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a$ p8 G1 W　　上官鴻的筷子停在空中，張著嘴，突然覺得羞愧難當，要不是張楫一再堅持，他根本不願意見殺手楊歡，在他心目中，這就是歡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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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歡奴的交往，從一開始就不對勁兒，再不受待見，他名義上也是主人，卻總是從奴才手裡拿錢，替奴才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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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還好。我沒想到你今天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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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一從許小益那裡得到消息就來了，已經觀察很長時間，確定沒有陷阱之後才現身，見著上官鴻之後，他又生出最初的疑惑，張楫那樣一位深藏不露的謀士，為什麼偏要選擇獨步王最無能的兒子輔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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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你能帶給我有用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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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這句話帶有居高臨下的意味，上官鴻心中生起一股怒火，但是在孟夫人面前卑躬屈膝的幾年生活，讓他能夠很熟練的隱藏真實情緒，臉上甚至能露出含義頗深的微笑，“肯定有用，可是這裡不太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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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 u4 e4 `- ]1 O% @4 k　　“三條街以外有一座古韻酒樓，聽說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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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鴻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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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F+ l% I! `& f8 @/ b4 z　　“半個時辰以後，到那裡找一位姓顧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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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r8 P. K2 `; `/ T　　上官鴻又點點頭，心裡湧起一股興奮的緊張感來，張楫說的沒錯，陰​​謀是這個世界上最有趣的遊戲，暗中調撥決定眾生的命運，才是強者本色，砍砍殺殺無非是強者實現目標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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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P- t9 ~1 s. L　　古韻酒樓裡有僻靜的雅間，是防止偷聽的好地方，即使如此，上官鴻仍然壓低聲音說話，“張先生說，二少主此行必有異志，王主暗投北庭，八少主明降中原，二少主只能從疏勒國獲得幫助，此番來訪，名義上是要剿滅大雪山，其實是想借兵——”

  Q3 k& f' M( p　　上官鴻做了一個砍人的動作，顧慎為不動聲色，心想獨步王的兒子越來越少，野心卻越來越大，不知道這對報仇是好事還是壞事，“這些話你應該說給孟夫人和王主聽，能立一大功。”

　　“這話怎麼能亂說？我又沒有證據。”上官鴻對歡奴的冷淡反應有些不解，張楫可是說過歡奴肯定會對此感興趣的，“你還不明白嗎？二少主要是從疏勒國借到大軍，第一個受損的就是大雪山，疏勒肯定先滅掉你們，剷除後顧之憂，才發兵攻打璧玉城。張先生說了，朋友敵人都是一時一地的事，此時此刻，咱們應該結盟，共同對付上官天。”

! G& b9 r. j7 \, j; `& s" [　　上官鴻太急躁了，不等對方回應，就將心裡話全都說了出來，顧慎為因此對他的話信了八九分，“上官天的具體計劃是什麼？”

) G8 }1 l7 U6 E/ m/ l# \0 w　　“我不知道，不過我聽說他跟那個叫摩央的首席大臣勾搭在一起，正策劃對大​​雪山、金鵬堡不利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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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楫打算讓我怎麼做？”

　　“嘿嘿，你是殺手，還能怎麼辦？”上官鴻垂下頭，有點不好意思，隨後又抬頭看著歡奴，希望表露出堅定的意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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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v# l* _( U9 J% f　　又是一個借刀殺人計，張楫想趁此機會除掉二少主，為上官鴻的前途鋪平道路，顧慎為對此心知肚明，“我會考慮的，這裡是疏勒國，我可不能隨便殺人。”

5 {% i9 n% l. K% _3 |' R　　上官鴻沒有聽出話外之意，以為歡奴不相信自己，急忙拋出最後一點信息，“你不想殺人，人家可想殺你，前幾天來的殺手都沒走，一直住在金鵬鏢局裡，他們的目標是誰？肯定是你啊。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張楫說了，你和大雪山若想存活，這是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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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兩天來第二次聽到“唯一的選擇”，忍不住想，自己是否真的只有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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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六十一章 鬍子

       許小益盡量控製表情，在疏勒國摸爬滾打幾年，自覺已修練到不露聲色的境界，在歡哥面前卻總像透明人似的，讓他很不服氣，決心再試一次， “又有人想見你，猜猜是誰？”

. `  l$ p( D' `( k! K2 X　　這回直覺沒有幫忙，顧慎為一開始以為會是上官天，但是看到許小益緊繃的面孔上刻意隱藏的驚訝，他又改了主意，想了想，“摩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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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5 ]4 I! [( I! A　　許小益心中的驚訝傾洩而出，不住地搖頭，“什麼都瞞不過你，要是讓你來做生意，咱們現在的錢得翻多少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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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A; Z9 ~, _* U, G, K0 u' x　　做生意和猜人心不完全是一回事，讓顧慎為管錢，會將老本賠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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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經隱隱明白摩央的意圖，但還是應邀前往效外的一所莊園，拜見說服疏勒王最大的障礙。

　　摩央老氣橫秋，見著龍王也不怎麼熱情，微微點頭，甚至沒有站起身，“群龍之首、五峰之王”在他眼裡不過就是一名雪匪頭子，“知道我找你來的用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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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R4 c. X. n8 D3 F6 c　　顧慎為搖頭，沒有落座，與強橫的老頭子保持距離，在璧玉城，沒人敢如此輕率地見一名殺手，在疏勒國，連武功都不會的官員卻將殺手當成可隨意支使的刀客，不僅單獨會見，態度還頗為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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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 h' `! e1 a, M* q/ `　　哪一個世界才更正常，顧慎為有點分不大清。

　　“大家都說你是個聰明人。”摩央抿了一口茶水，垂著眼睛說道。

1 S1 T  N) s+ X　　“聰明人不亂猜別人的想法。”顧慎為手握在刀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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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沒錯，我就有話直說了。你雇來的那個誇誇其談的書生有本事說服陛下，但只要有我在，你們的目的就達不到。至於原因，我也不妨明說，跟西域局勢、國家安危都無關，這是私人恩怨，我的第三個兒子，也是我喜歡的兒子，死在雪匪手中，就為這個，我發誓要將那群野蠻人全都殺光，不分男女老幼。遺憾的是，疏勒國沒人願意進大雪山剿匪，是你幫了大忙，將雪匪統一，帶出大雪山，向疏勒國挑釁，讓我有機會在生前看著你們這些人全都死去。”

  x3 f3 r/ M+ ?　　摩央的聲調越來越高，最後幾乎是在憤怒地詛咒。

1 U9 A1 v" X4 l　　“就為了告訴我這些，你不用把我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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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4 S7 F; e# @1 w4 C　　“我也希望就只有這些。”摩央壓低了聲音，接下來的話顯然是違背他的本意，所以說起來頗為勉強，“時移事易，局勢不同了，我也不能抱著陳年往事過一輩子。現在，你有一個機會，同意，我就讓到一邊，讓書生盡情勸說陛下，不同意，我就拋出另一個計劃，絕對比你的要好，讓陛下無法拒絕。大雪山的生死，就看你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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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G. U" r, K. O1 c+ k　　“同意好像是我唯一的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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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摩央回答得乾淨利索，他手裡掌握著龍王的命脈，相信自己佔盡優勢，不需要無謂的妥協。

　　“即使這樣，我也得先知道你的'另一個計劃'是什麼。”

　　“我有辦法拿到璧玉城一半領土。”拋出這句話，摩央又端起茶杯，這點內容已經夠了，沒必要讓一名殺手知道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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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l5 r: i8 s8 b0 [  q. `/ k　　原來這就是上官天向疏勒借兵準備付出的代價，他寧可當半個獨步王，也要即刻背叛，顧慎為覺得疏勒王不會那麼容易為這個計劃動心，兵發金鵬堡會引起中原與北庭的劇烈反應，將是疏勒國承受不住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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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u# s* A0 A5 G6 ~& q% f5 _　　不過有摩央在，情況就不一樣了，土地對帝王如同神兵利器對武功高手，總是具有不可抗拒的誘惑，在君師的攛掇下，疏勒王很可能做出短視的選擇。

6 o6 e3 i" U# E$ n　　“你想讓我幫你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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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才像聰明人該說的話，我要你替我殺一個人，但我是為了自保，搶在前面動手，你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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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現在是大雪山的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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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w$ b! q0 T$ ?7 C- _; s( w　　“當然，你給了他一萬兩黃金，這事誰都知道，連陛下都有所耳聞，沒准你還答應替他殺人。不過，你得明白一件事，丞相的支持三心二意，我的反對卻是不遺餘力，就算拼掉老命，也要阻擋你的說客。所以，你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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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u6 Z% j6 r$ w- K: `　　顧慎為沒言語，他在尋思這三起借刀殺人計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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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  {8 P( [0 c) C% w1 S7 k& j　　“希望你不是想著怎麼殺死我，石丞相倒是一直有這個意思。”摩央誤解了殺手的沉默，“有人知道你來見我，我一死，陛下會立刻發兵攻打大雪山替我報仇，我在他心裡這點份量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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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意。”顧慎為說，手裡握著三個“唯一的選擇”，正好讓他的選擇多了一些餘地。

+ h  I# G  h' E$ s$ r; k  [　　“後天是第二場朝議，結束之後我會留下與陛下密談，到時還沒等到我想要的消息，這事就算吹了。”

4 C  C# Q" I- d: P$ f, g　　顧慎為沒有說告辭的話，直接離去，事情越來越複雜，他要找軍師商量商量。

　　回到住處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顧慎為跳牆進院，他已經很多年沒走過正經的門戶了。

　　初南屏從陰影中現身，他自願擔負警戒之責，從來沒有過懈怠，“你回來了。”

　　“嗯。”顧慎為等著少年劍客說話，知道他不會就為了打招呼而現身。

5 c  Z0 n( O& Y1 `　　“你應該關心一下鐵玲瓏。”

, E2 o5 z$ u# P) x; c1 Y　　“她怎麼了？”

6 p+ ?2 o6 F( n: v7 M' ~4 a　　“她這些天練刀有點過頭，好像有什麼心事。”

! Y1 b3 ~8 R! _4 |5 A# {% D. m% s　　顧慎為看著初南屏，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有心事，“說到關心，你應該找許小益聊聊，他很重視跟你的友情。”

　　“不。”一提起許小益，初南屏的聲音變得嚴厲，“只要他還留著那撇鬍子，我就不跟他說話。”

3 a( L$ y3 L" T" ?, D5 N! H$ \* Z　　“那撇鬍子……”顧慎為話才出口，初南屏已經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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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是個好劍客，但不是好殺手，顧慎為只是利用《死人經》的內容幫他改進劍法，而沒有傳授全本經文，這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初南屏號稱無情，其實情感豐富，與《死人經》的理念背道而馳。

　　這對好朋友鬧崩，源於年前的一句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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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9 D& K1 E' R% L0 }- i　　許小益喝多了酒，初南屏也喝了不少，他有一個古怪的原則，以為朋友就應該共進共退，許小益不管出什麼鬼主意，他都認真照辦，即使那不是他喜歡的事情，比如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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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兩頰紅潤，越發像一名艷麗的少女，許小益半是讚嘆半是戲謔，說出令好朋友憤怒的話，“小初，留人巷的婊子加在一起，也不如你的一根手指頭，女人在你面前都得自慚形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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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w, R) `0 O0 e1 h( x& e　　許小益從小在妓院里長大，在他看來，自己這句話完全是真心實意的恭維，卻忘了初南屏是名劍客。

　　初南屏已經拔出長劍，差一點就完成無情劍法“殺友斬情”這一關，猛然想到，自己正在氣頭上，不符合劍法本意，於是收起劍，冷冷地拋下一句，“不要以為你粘上小鬍子就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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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就因為這點小事鬧僵，近一年時間沒怎麼說話，許小益道過幾次歉，但是堅決不同意摘下鬍子，那撇鬍子於他意義重大，冷不丁拿掉，就跟沒穿衣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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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R2 U# ]4 P4 Q% s& }　　顧慎為拒絕從中說合，這是小孩子的把戲，離他已經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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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J& I$ D% X3 y; R　　他來到後院，遠遠看到鐵玲瓏正一個人舞刀，小姑娘才練了三年，刀法已經有模有樣，她也學了無道神功，比初南屏少一些，只有四章，《死人經》則一點也沒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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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當時救下鐵寒峰的外孫女，以為這會是一名殺手的好苗子，事實證明他想錯了，鐵玲瓏心中藏著仇恨，但是她控制不住這股力量，就像現在，一進入疏勒城就拼命練刀，完全沒有殺手式的冷靜。

　　或許這不是鐵玲瓏與初南屏的問題，顧慎為想，是他訓練方式不得法，他自己沒有經歷過雕木院的基礎訓練，那段缺失無論如何也補不回來，更無從教給別人。

% `( K! [7 g4 F/ ~　　他沒有去問鐵玲瓏的心事，他甚至不知道怎麼開口，在殺手看來，偶爾被仇恨控制，沒準會是好事。

; }+ Q3 D5 O1 `8 W3 n1 {　　方聞是正焦急地等待龍王，聽他說完三件借刀殺人計，大惑不解，“這……也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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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忍不住想，如果是張楫，肯定一眼就能看穿隱藏其中的陰謀，“不，一定都不巧，實際上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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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  i& Q3 `$ a9 p, R0 L4 k% T' R4 d& V　　“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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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K0 y3 f" k7 @　　“如果你要殺一個人，又不想被暴露，那就只有一個辦法，嫁禍他人，而這個'他人'最好有充分的殺人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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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1 y3 f; G. `( E" z" |　　方聞是漸漸醒悟，他能看清天下大勢，卻從來沒資格參與短兵相接的陰謀詭計，在這方面反應慢些，“你是大雪山龍王，疏勒國的敵人，所以石丞相要利用你弒王；你是殺手楊歡，金鵬堡的死對頭，所以上官鴻要利用你殺兄；你給石丞相送過人頭，結下仇怨，所以摩央要利用你殺死競爭對手。每一方達成目的之後，都會將罪過推到你身上，縱然有人懷疑，也說不出破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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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N$ U) L1 i- t* o　　顧慎為點點頭，大雪山還是太弱小，殺手楊歡也只是金鵬堡漏網的小魚，人人都覺得可以利用他，而不用付出太多代價。

　　“怎麼辦？咱們得選一個，尤其是石丞相跟摩央，這兩人的要求截然相反，不過哪一個成功了，大雪山都能得利，總算是一件好事。”

; X" q) k0 f$ H* I# \  U; _　　“我已經全都同意了。”

# p$ G8 p% l0 O! b( A0 Q5 i' r& D　　“這……你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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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現每個人的目標，然後再實現我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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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 ~5 k$ P/ ~9 ]; @　　顧慎為腦子裡有一個不太成形的計劃，陰謀的核心不在於成敗與否，而在於誰掌握著控制權，即使陰謀失敗，幕後的控制者也能從中受益，顧慎為從前吃過虧，對此深有體會。

　　他要將控制權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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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三計

/ ^- u& Q) t) E. |+ N: w) q5 ^       八月初六，第二次朝議，天空晴朗，石丞相讓府裡的清客算了一卦，摩央翻了翻中原傳來的曆書，上官鴻在屋裡的小佛像面前抽了一簽，各自發現今天諸事順利，會是完美的一天。

/ b. M/ T# `! N. X9 h　　顧慎為早早起床，換上隨從的衣裳，在鐵玲瓏的幫助下仔細化裝易容，將狹刀藏好，坐下來仔細想了想自己的計劃，所有計劃都有失敗的可​​能，每加進來一點小小的意外，風險都會成倍增加。

　　他沒有向神靈乞求，因為覺得自己已經將風險降到了最低。

　　方聞是不知道龍王的具體計劃是什麼，心中隱隱有不祥之感，但在出發前的一刻，他已經靜下心來，胸有成竹，相信即使有私人恩怨的干擾，自己也能扭轉乾坤，說服疏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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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C- B' X/ i. R　　初南屏跟往常一樣，任人打扮，想不明白為何大家都對他的容貌感興趣，以至於經常要費事遮掩，劍才是他最在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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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H7 Y9 |5 h" {/ s! m3 k6 A　　許小益對歡哥的計劃知道得稍微多些，心中的憂慮也更深，歡哥常常能絕境逢生，但是誰也不知道，哪一次絕境就是最後一次，他看著正由美少年變成普通人的初南屏，覺得有些話非說不可。

　　於是緊皺眉頭，呲牙咧嘴地摘下唇上的假鬍子，“你瞧，我沒鬍子就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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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南屏親手將長劍藏好，對許小益的突然服軟感到很意外，他不過是去做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看小益的樣子倒好像是生死離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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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K: z# b0 A; E　　“不會有事的，你還是粘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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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0 _% V' R$ v0 q- C2 [　　“你不生我氣了？”

　　“我不知道。”初南屏實話實說，他對分析情感從來不在行，“不過我很高興。”

( e8 c/ v0 c1 }. P$ \　　許小益笑了，小心細緻地將鬍子又粘回去。

　　唯一不高興的人是鐵玲瓏，“為什麼我不能去，難道我沒殺過人？刀法不夠好？”

　　如果她是一名殺手，就不會問這些無聊的問題，顧慎為心想，耐著性子解釋，“這次行動不需要你，你有自己的任務。”

2 M6 p  R: {+ K$ c( Z# A! t- E　　鐵玲瓏撅起嘴，很快又收回去，她不想顯得像個小孩子，可是龍王的解釋跟沒說一樣，讓她心裡很不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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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山一行人來到王宮，經過仔細檢查之後順利進入。

　　方聞是此前一天已經向禮官道歉，大雪山本來給疏勒王準備了一些禮物，耽擱在路上，剛剛才到，所以只能在第二次朝議之前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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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物包括若干絲綢、金銀玉器、香料和二十名俊俏的少男少女。

1 Z4 d( U* T- _　　二次朝議又改回在大殿進行，參與的大臣少了一些，只有十餘名​​，帶頭者仍是摩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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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辯論之前，大雪山使者宣讀禮品名單，單子很長，所以他帶了一名隨從進來。

6 B( t9 w1 }  X8 v+ [# H　　顧慎為手裡還捧著一卷地圖，裡面藏著匕首，這是一條古老的計策，要再一次證明它的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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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f% _, R' ]( O　　至於長兵器都藏在箱子裡，由初南屏看管，聽到信號，他會及時衝進來。

0 ^: ]2 e4 s; [" Q2 s　　石丞相最先認出隨從的真實身份，立刻扭過臉去，與其他大臣點頭致意。

5 ]0 |/ P/ u) D! j　　摩央很快也看破殺手的偽裝，盯著他看了一會，顧慎為假裝看手裡捧著的東西，衝君師點一下頭。

　　三件借刀殺人計，每個人都從顧慎為口中得知一套計劃：

　　石丞相以為龍王會在朝議接近結束時動手，殺王之後劫持石丞相為人質，與手下人一同退去，同時帶走承諾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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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央聽說的計劃則是一個完全不同的版本，龍王會在朝議結束之後，混在送來的少年之中，偷偷留在王宮暗殺石丞相，如果成功，消息會立刻傳到他的耳中。

: }$ I0 Z3 \, v6 U. J　　至於上官鴻，他只知道歡奴遲早會動手，時間地點都不清楚。

　　太監宣布二次朝議開始。

% }# N- q+ z: w9 @/ ]( u1 x　　方聞是預感到大殿之內有事要發生，但他的任務就是盡量說服疏勒王，其它都不用管，書生咳了兩聲，走上前向國王與諸臣躬身致意，“西域大勢之平衡，對疏勒國最為至關重要，中原與北庭，無論哪一國獨大，都會吞滅疏勒。山雨欲來，各方所缺的不過是一個合適的藉口與時機，上官伐稱王即是改變均勢的最大契機。當今之計，唯有拖延其稱王，甚至斬草除根，滅掉金鵬堡。”

9 O" m  Q; @$ [9 i' {　　方聞是停下來，等著大臣們反駁，結果沒有一個人開口，大家好像已經知道今天這場朝議的結果，不願多做無謂之爭，方聞是的心微微一沉，很快調整心態，繼續說下去，“三國雖大，互有忌憚，非到不得已，或是準備充足，任何一方進攻璧玉城都會招至另兩方的報復。其中，又以疏勒國最弱，只要有一兵一卒進入璧玉城地界，就會引來中原大軍長驅直入，最為得不償失。”

　　上官天以璧玉城一半土地換取疏勒國出兵，這本是摩央將要勸說疏勒王的計劃，方聞是提前拋出來加以駁​​斥，摩央仍不發言，倒是黑臉大臣得到授意，起身說道：“先生所言大而無當，既然身為大雪山使者，無需關心他國事務，只說大雪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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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微笑搖頭，“一國的生死存亡，常由他國決定，眼不望外，如何自保？不過，在下的確要說到大雪山了。方某非常奇怪，大雪山與金鵬堡乃是世仇，中間恩怨化盡雪水也洗不開，何以疏勒國發兵攻打？大雪山地方雖有千里，常年積雪，不宜人居，疏勒戰勝，不得寸土，無非為鵬堡作嫁衣，萬一戰敗，徒為天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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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臉大臣覺得受到挑釁，再次起身，“小小一群雪匪，也敢妄想擊敗疏勒？雪山劍客野蠻無禮，時常逾界搶掠我國人口牲畜，疏勒圍剿大雪山，不為開疆，專為守土護民。”

　　方聞是兩手一攤，“那就更簡單了，大雪山一心要向金鵬堡尋仇，何不借一條路，讓兩方決戰，疏勒坐收漁翁之利？”

' A: D: _5 ^: ?& O  R! m& q8 l. l　　“說的好聽，誰知道大雪山有沒有陰謀，疏勒國借出一條路，結果卻是引狼入室。”黑臉大臣決心一應到底，獨戰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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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C& @9 V7 m" {* j* h　　“呵呵，方某記得上一次朝議時，有人說過疏勒國擁兵五十萬，何懼大雪山區區萬余劍客？退一步說，劍客背靠自家根基尚且不能與疏勒雄兵抗衡，一旦離開大雪山，前無友軍，後無援兵，糧草之路受控於疏勒，乃是以腹背要害示人，心中惶惶，反而更怕疏勒國失信圍攻。”

　　黑臉大臣冷笑一聲，“你當疏勒國是金鵬堡嗎？背信棄義、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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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的好，背信棄義、不擇手段，這八個字就刻在金鵬堡大門上哩，難道堂堂疏勒大國還要替獨步王做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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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爭執不下，吸引殿內眾人注意，只有石丞相似乎不感興趣，神情漠然，偶爾打個哈欠，他是疏勒王的弟弟，對朝庭禮節不大重視，正當朝議進行到高潮，他像是想起什麼要緊的事，衝國王身邊的太監點點頭，在諸臣身後，偷偷向外面走去。

/ g  F: V/ M; I6 {9 X　　顧慎為從石丞相的眼神中接到暗示。

( M, r2 h4 z7 S' [; w) [  S; H　　摩央一直盯著方聞是，余光卻沒放過石丞相，突然說道：“石丞相有什麼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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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與黑臉大臣正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辯，只能暫停，都覺得不盡興。

　　石丞相離大殿門口還有十餘步，尷尬地止步，“呃，這個，大雪山使者是我引薦的，還是避嫌的好，諸位大臣的看法就是我的看法。”

　　摩央仗著君師的地位，也不顧禮節，走過去扯住石丞相的衣袖，硬是將他拽回原處，“此乃國家大事，沒有避嫌之說，一國丞相，總該說句話，大雪山借路攻打金鵬堡，妥還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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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q0 t6 C# R5 n7 G; E7 j* \; U+ n/ J　　石丞相怫然不悅，從摩央手中掙脫，一時不好發作，只得敷衍說道：“借道無妨，可大雪山五峰歸一不過數月，草創之初，似乎不是金鵬堡的對手，疏勒卻平白得罪近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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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F: ]/ B4 `& V0 s　　方聞是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抬手指向西北大雪山的方向，“大雪山萬名劍客，面對疏勒國精兵，三戰三勝，所顧忌的無非是'五十萬'大軍而已，至於橫掃江湖不在話下。我主龍王棄暗投明已有三年，金鵬堡號稱西域最強之殺手組織，卻一直傷不得龍王分毫。龍王熟稔金鵬堡內外情形，一擊必勝，從前所欠缺的不過是人手，如今劍客眾多兵員充沛，何言不是金鵬堡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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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1 U' k; b5 @　　方聞是一通吹噓，顧慎為稍微有點臉紅，殺手不在乎說謊，但不習慣大話，謀士正好相反，平時說句謊話面紅耳赤，誇大主人實力時泰然自若。

( j" w: X* b$ s; ~　　“請允許方某向陛下展示疏勒國東境與璧玉城地勢，一看便知誰勝誰負。拿地圖來。”方聞是命令道。

　　這是顧慎為等待的動手時機。

3 A. V  i3 \0 [& d　　石丞相假裝讓出地方，向外走了幾步，與摩央保持距離。

　　顧慎為在地上攤開地圖，慢慢向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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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圖越來越完整，捲軸越來越小，群臣引頸觀望，疏勒王也稍稍坐直身子。

　　“此處關卡……”

  |& V/ I  U! v% `9 ]$ z, H　　方聞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演講就到這裡結束了。

8 f, s* P: Q- ~$ A9 P" Z　　顧慎為拔出匕首，沖向暗殺目標，在眾人的驚呼聲尚未發出時，已經完成了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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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殿外傳來一片嘈雜聲，一群人想要衝進來，與守殿衛兵發生衝突。

　　顧慎為只剩下一件事要做，保證自己與軍師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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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六十三章 殿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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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 Z  K) f  R' A/ C       疏勒王倒在血泊中，殺手站在王座之前，舉起仍在滴血的匕首，飛起一腳，將太監踢到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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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間，大殿內像凝固了一般，每個人都呆立不動，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石丞相，他一直在等這個時刻，沒有按照約定“主動”去當人質，而是匆匆忙忙向殿外跑去。

% h- o' h  V& ~: x  o+ Q' _　　方聞是第二個清醒，龍王在三個借刀殺人計之中執行了他認為最差的一個，但書生沒有選擇，他的命跟這個嗜血的殺手連在一起，只能同進共退，於是慌慌張張地跑向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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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D, K6 V+ ~( L) Z　　被踢倒在地的太監腦子裡一片混亂，覺得有人從眼前跑過，一把抱住對方的雙腿，嘴里大喊“護駕”，方聞是雙腳亂蹬，卻掙不脫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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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t  N$ m' b0 l7 e* l! Q& B　　十餘位大臣繞著圈，像女人一樣尖叫，都失去了理智，摩央目瞪口呆，先是盯著殺手，突然轉身，指著正在逃跑的石丞相，“是你！石丞相弒王！石丞相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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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名守殿衛士舉著長長的斧鉞衝進來，聽到摩央的話，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攻擊哪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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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_% F7 D2 k" m　　石丞相站在殿門前，一手捉著衣襟，另一手指著摩央，“君師是主謀，殺死他！”

　　殺手仍站在死去的疏勒王身前，手中握著凶器，卻只獲取很短時間的關注，兩派人都急著將弒王的主謀之罪推到對方身上，暫時忽略了殺手的存在。

9 c  i) S( R$ M; r　　從殿外又跑進來一群衛兵，三十多人，手持彎刀，進來二話不說，先砍翻了持斧衛士，然後護在石丞相面前，等他的命令。

2 D7 |) L# g1 Y* j7 D9 p8 J　　現場越發混亂，膽小的大臣四處尋找藏身之處，摩央用盡全身力氣大叫，“來人！來人！”

　　真的又有一群人衝進大殿，保護石丞相的衛兵尚未站穩，這些人已經從縫隙中趁亂闖入，站在王座台階之下，持刀朝外，順便救出狼狽不堪的方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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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l* D2 c' Z9 v/ g* Y' k* K　　初南屏帶著十餘名少年及時趕來了，他將一柄狹刀扔給王座之前的龍王，自己握著長劍。

: c7 P* z: v# i+ x1 |. Y0 z' j　　大雪山進獻的二十名少年當中有一半是顧慎為兩年來偷偷培訓的殺手，這還是第一次亮相，有人興奮，有人緊張，甚至有瑟瑟發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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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死謀逆叛黨。”石丞相大叫道，聲音有點發抖，神情卻是斬草除根的凶狠。

& q" _$ D9 c: u: J  t" r　　持刀衛兵們正要動手，大殿外突然傳來震耳的鼓聲，還有齊刷刷的吶喊聲，顯然有大匹人馬聚集。

　　石丞相臉色驟變，身邊的衛兵也茫然四顧，暫緩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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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披盔帶甲的將軍大步流星走進殿內，身後士兵源源不斷湧入，總數近二百，將所有人都包圍其中，“護駕，護駕。”將軍叫道。

　　太監如同見到父母重生，跪在地上爬到將軍身前，哭喊道：“太子殿下，您來晚一步，王上已經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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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B" M$ n3 }5 @　　石丞相心中大驚，他明明已經派人監視太子，只等這邊動手，另一邊也有刺客進行暗殺，何以太子竟會帶兵闖入大殿？事情緊急，來不及細想，石丞相馬上走到太子身邊，滿臉悲戚，“侄兒，大雪山刺客受摩央指使，暗殺王兄。你來得正好，一定要為王兄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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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央義憤填膺，渾身發抖，“血口噴人，大雪山的人是你舉薦的，怎麼會是我指使的？”

2 I% t' V2 B" L6 P　　“前天晚上，你與大雪山龍王在效外莊園密談，難道是假的？我原以為你是想訛詐一筆，沒想到竟然……”石丞相極為投入，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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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握著彎刀，厲聲道：“全都閉嘴！”隨後看了一眼仍站在王座前的刺客，“所有人，都將兵器放下。”

　　顧慎為帶來的少年們不夠鎮定，一個接一個地放下狹刀，只有初南屏仍然持劍。

　　太子又指著丞相身後的衛兵，“你們也一樣。”

　　衛兵們互相看看，誰也沒有繳械。

' y) L+ E7 m  n8 {6 \7 R6 Y. }　　石丞相說道：“太子，他們是我的人，刺客武功高強，他們能幫上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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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 [+ |9 K5 i2 v, y　　太子冷冷地不為所動，二百餘名士兵同時前進一步，石丞相心中反復計較，回頭看了一眼，“放下。”

" }3 [! x1 _% Y　　衛兵們遵命放下彎刀，但是顯得非常猶豫，互相看來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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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大殿，除了太子和衛兵，就只剩下顧慎為與初南屏還拿著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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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大雪山龍王？”太子沉聲問道。

　　“是我。”

　　“你已經無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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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9 K9 |( l. ~% z0 A, M　　“嗯。”

　　“誰是指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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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M! A8 Y! D3 q/ |! K　　石丞相與摩央同時豎耳傾聽，龍王的一句話將決定誰勝誰負、誰生誰死。

5 ^! Q+ e' @/ i: k  H5 h　　“金鵬堡。”

　　龍王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連方聞是也疑惑地回頭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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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K+ r: j$ O: x" s1 F3 e6 Y8 x: j　　“這裡沒有金鵬堡的人。”太子說道，作為一名剛死了父親的人來說，顯得過於冷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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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C: ^0 P) j  O　　“他是。”顧慎為指著石丞相衛兵中的一人，“二少主上官天，事已至此，亮出真面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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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V( s; v# q3 S　　那名衛兵張慌失措，“我不是。”說完這句話，他犯下一個致命的錯誤，不自覺地扭頭向頭目求援，希望得到一點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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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p) C, O; x8 y　　這夥衛兵幾次三番瞅來瞅去，顧慎為已經大致猜出哪一個人是上官天，這名失態衛兵正好給出最後的證據，這回不僅是龍王，其他人也都將目光投向那名其貌不揚的頭目身上。

6 q0 ?* L' C  d# [, a9 x2 r4 F5 h　　“你確定？”太子拔出彎刀。

　　“確定，是摩央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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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 U* n$ \2 w2 p0 a8 h　　摩央接連受到莫須有的指控，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手指著龍王，顫抖了好一會才道：“你胡說，我不知道上官天在這裡，他、他也不應該在這裡，我們說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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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 m+ @  P- c( l' W- \+ l　　“說好了什麼？”顧慎為立刻追問道。

# u0 x) G5 u( n! \  m& _. E: \　　“我……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摩央突然覺得事情不對勁，龍王太冷靜了，太子也太冷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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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Y: {' N( @9 u' M- w6 G; a: e　　“我命令你回答這個問題。”顧慎為身後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4 D" s! l; Z( |1 i　　渾身是血的疏勒王站起來了。

　　眾人驚惶不已，由太子帶頭，殿內絕大多數人都跪下，連士兵們也不例外，只有顧慎為立而不跪，讓到一邊，初南屏也不跪，守在龍王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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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8 Z; z4 {2 N　　“摩央，服從王命。”疏勒王說道，雖然衣服上血跡淋淋，仍不失帝王之氣。

　　“是是，陛下，我……我收了上官天的銀子，答應替他說服陛下攻打金鵬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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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事情發生得很快，很多人甚至在事後也想不清當時都發生了什麼。

% z6 k5 I: o6 H& S( B$ K; k. g- N　　衛兵頭目倏地飛身而出，撲向不遠處的太子，手中多出一柄匕首。

8 `, E# F- a  C, }/ {9 X+ d　　初南屏與他同時行動，長劍刺出，兩人瞬間交了三四招，各自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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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g! V3 v9 Z' |+ G　　三十多名衛兵當中有二十來人迅速從地上抓起彎刀，手持槍戟的士兵們蜂擁而上，大殿之內亂成一團，初南屏再想與上官天交手，已經找不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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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駕，護駕。”聲音此起彼伏，人人都想擁到王座前，反而互相干擾，越發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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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 P: P5 U　　太子最先沖到父王身邊，擋在前面，指揮士兵們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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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y1 e; i) e, G. S: ]% W" k　　血腥的戰鬥持續了大概一刻鐘，結束的時候大殿已經遍布血跡，橫七豎八地躺著數十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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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上官天。”士兵們迅速清點屍體之後向疏勒王報告，“龍王也不見了。”

　　“上官天在此。”隨著話音，一顆人頭從大殿外面飛了進來，在地上滾了幾圈，撞到屍體上才停下來。

　　有人認得這就是那名衛兵頭目，一名士兵抓起人頭，擦了幾下，抹去易容塗料，舉給疏勒王與太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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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x& Q; q: _; L/ S1 J* q　　“是他嗎？”疏勒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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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摩央軟弱無力地回答道。

　　戰鬥一開始，石丞相就趴在柱子後面，這時連滾連爬地來到王座台階下，“王兄，你沒有死，太好了，太好了，全虧太子，他看破了摩央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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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l' _+ M$ s. E  U/ S　　“摩央的陰謀？上官天和那些金鵬堡怎麼會是你的衛兵？”疏勒王聲音中顯出按奈不住的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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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兄，你聽我說，我是被陷害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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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a: V9 _  H* _! `+ E" c　　“把他帶下去，不要再讓我看到這張臉。”疏勒王厭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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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A& Z+ [+ M0 ]　　幾名士兵架起癱軟的石丞相，向大殿外面走去，石丞相想要求饒，腦子裡卻一片混亂，他不明白那個殺手是怎麼與疏勒王設計出這場戲的，王宮裡到處都有他的眼線，他給龍王的守衛詳情也是半真半假，靠它絕對無法悄無聲息地潛入宮內。

' x) w* K. `- B- r　　“龍王在哪裡？”不只是石丞相，疏勒王也在想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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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有初南屏保護，可是受了不小的驚嚇，紙上談兵他可以頭頭是道，廝殺的場面真在眼前發生，他卻有點受不了，不過謀士的夢想支撐著他，在一片狼籍中站了出來，“龍王已經離開，大雪山的一切事宜由在下負責。”

0 w5 k7 L0 ^1 L2 s  D3 @　　雖然事先沒有明說，方聞是相信這就是龍王交給自己的任務。

9 I7 A& M" ]+ Q　　“到御書房談吧。”疏勒王說完，轉身離去，太監緊緊跟在身後，像一條​​剛從水中跳出來的狗。

) {! y: H. q5 U7 K9 ?+ |　　太子留下收拾殿內殘局，大臣們明白了什麼，一塊擁到他面前表達忠心，太子推開眾臣，對摩央說道：“上官天給了你不少銀子，你乾脆帶著錢回家養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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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央明白，自己保住一條性命，手中權勢卻已經化為灰燼，他跟石丞相一樣，搞不懂那個小小的雪匪頭子是怎麼見到國王、太子的。

　　那還是第一次朝議時，顧慎為曾經遠遠望見過疏勒王，他馬上就注意到，國王的眼睛是綠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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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域胡人雖多，不管金發碧眼之人，綠色眼珠卻也極為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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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六十四章 醜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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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F* i4 W6 u4 a       顧慎為能找到鐵寒峰的外孫女並救她一命，純屬偶然。

　　三年前，許小益與初南屏被捉進石堡，顧慎為當時已經生出叛逃之志，決定提前做些準備，所以救出兩人之後，立刻託人將他們連夜送往疏勒國，這一舉措事後證明是正確的，當沈諒重新掌權，想再次捉拿證人時，在璧玉城已經找不到一點線索。

# G, u6 F( s. i# @, G% o　　誰也想不到一名普通殺手會有那麼多錢，金鵬堡一直沒有在這個方面進行調查。

" @: Q3 ?. a) v# J$ O　　一對好朋友來到疏勒城，相貌幼稚，身上帶著大量銀票，總數達一百多萬兩，人生地不熟，甚至不敢馬上兌現太多銀子，心中不免有些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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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小益決定從自己最熟悉的領域入手，帶著初南屏，一頭扎進疏勒城妓院扎堆儿的坊肆，在其中混跡近半年，盡情享受金銀所能帶來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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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o5 E/ n* [$ T" h) @　　當許小益縱情聲色的時候，初南屏就在院子裡練劍，奇怪的是，一點也沒感受到影響，心境反而更加凝純，他從前居住的望城巷並非世外桃源，光怪陸離的事情很難進入少年劍客的“無情之心”。

　　消失半年之後，乘坐紅頂大鵬飛出石堡的殺手楊歡重出江湖，在多地挑戰金鵬殺手，引發的恐怖傳奇經過層層渲染，一路來到疏勒城，成為街談巷議的話題，大家都對吃人魔鳥更感興趣，覺得殺手是仰仗它的力量才活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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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0 k: r; f　　只有許小益害怕的是殺手本人，他嚇壞了，當天就搬出妓院，拿出剩餘的銀票算算賬，發現自己沒法向歡哥交待，好在他對疏勒城已經很熟，摸著一些做生意的門道，有信心在一年內賺回本錢甚至更多，但這樣還不夠，他又將自己在妓院裡聽到的許多事情重新整理，覺得其中會有歡哥感興趣的情報，足以臨時應付一下。

/ X% D. a; M5 \7 f　　沒多久，​​果然有人來找許、初二人，讓他們去指定地點見“老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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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小益忐忑不安地去了，先不提錢的事，將收集來的情報一古腦地拋出來，其中就包括青樓業中小範圍流傳的疏勒王風流韻事。

; ]; \7 r$ d- m5 r　　據說疏勒王曾經微服私訪，與一位很有名的妓女有染，甚至生下一個孩子，名妓的母親也很有名，早年間從璧玉城遷至本地，叫做紫玲瓏。

　　這個名字在顧慎為腦子裡閃了一下，直到許小益雜七雜八地又說了許多情報，他才猛然想起來其來歷，師父鐵寒鋒在一次深情回憶中提起的女人不就是她？

: \  F5 B0 ^8 z# m　　說不清是一種什麼心態，顧慎為對這件事生出興趣，他並不相信疏勒王那一段故事，妓女們經常會編造一些故事以自抬身價，許小益其實更不相信，完全是為了讓自己的情報顯得“重要”一些，才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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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小益接到指示繼續探聽紫玲瓏母女的消息。

　　紫玲瓏早已去世，女兒淪落風塵，當了一段時間妓女，後來從良嫁人，的確有一個女兒，常年藏在家裡，左鄰右舍都沒見過這個小姑娘，只知道她叫鐵玲瓏，跟父親竟然不是一個姓。

8 f9 Y9 c8 `* z0 u) E　　許小益實在打聽不出什麼了，這一家人普普通通，在他看來，根本不可能與王族扯上關係，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尋常的一家人卻遭遇不尋常的慘禍：一夥匪徒趁夜闖入，殺死夫妻與奴僕，擄走小女孩。

' }0 u5 q9 [9 w7 |( d4 X　　許小益從中嗅到陰謀的氣味，極為興奮，到處打聽，最後確定，這不是一起單純的入戶搶劫，匪徒目標明確，就是要殺人，小女孩本來也應該在被殺之列，但這夥人很不專業，辜負了雇主的信任，將小女孩帶走，賣給人販子，又得一筆錢。

7 P8 X# T+ {  G8 ?0 h　　隨後，第二撥強盜受到僱用，奉命追殺人販子與全部奴隸，一個不留，其中沒有特意提起小女孩，強盜們很敬業，差一點就完成了任務，結果被及時趕到的殺手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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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小益一直沒有弄清幕後指使者的身份，至於鐵玲瓏，她相信自己的親生父母已經遇害，對於原因卻一點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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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S" n' S# p　　顧慎為沒有費力替她尋找滅門仇人，那是鐵玲瓏自己的事，她理應心懷仇恨，成長為真正的殺手，然後自己去報仇。

" D4 E& x4 m) i0 Y　　直到見著同為綠色眼珠的疏勒王，三件借刀殺人計一塊找上門來，顧慎為才發現，自己一時興起救下的小女孩，其身世或許會有幫助，國王微服私訪娼妓的傳言沒準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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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 [; U! i6 G+ U8 o9 p　　許小益已經提供不了更多消息，顧慎為第一次仔細詢問鐵玲瓏，為什麼她有父親，卻要隨外公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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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s2 H- ~4 ~8 Z　　鐵玲瓏說不出所以然來，她在十歲之前只見過父母與兩三名僕人，無從得知不隨父姓有多麼奇怪，所以從來沒有詢問過緣由，她倒是從母親口中得知外公是名殺手，住在璧玉城。

+ Y. `% e' g$ N& ]/ Q2 _　　兒時的記憶模糊不清，鐵玲瓏在顧慎為的誘導下努力回憶，終於想起平凡生活中的一件小事，那還是她五六歲的時候，有一位眼珠同樣綠色的年輕人常來看她，自稱是她的“哥哥”，帶給她許多禮物，持續一年左右，“哥哥”就再也不來了。

　　二次朝議的前一天，顧慎為與許小益有目的性地挖掘情報，很快就拼湊出以下事實：疏勒王與太子的眼珠都是綠色的，丞相石獻卻不是，他與國王同父異母，相貌差別頗大，疏勒王的母親來自遙遠的西方國度，相貌與疏勒國當地人很不一樣。

+ A' W' a1 ^1 T% r! D" F. Q　　疏勒王身邊的丞相眼線太多，顧慎為決定從太子這邊入手，打破三件陰謀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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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O% \0 U$ l; u& n. u　　太子對叔父石丞相一直心懷戒備，身邊的人都經過千挑萬選，以確保自己不受監視，許小益通過私人關係，給太子送去一封書信，約他當晚見面，信中只有一句話： “綠眼妹妹想見哥哥。”

# }! k% ^) a8 `8 l5 I: i　　顧慎為帶著鐵玲瓏來到約定地點，小姑娘早已認不出戴著兜帽的“哥哥”，待了一會就領命到外面巡視安全。

　　太子坦承地向龍王說出一切，疏勒王曾經與鐵玲瓏的母親有過一段私情，為這件事在王宮裡引發過一場風波，所以沒多久就終結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外面有一個私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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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年之後，王后聽到一些傳言，命太子前去調查，太子發現自己多了一個妹妹，他沒有告訴母親，也沒有透露給父親，而是暗中照顧這一家人，並告誡他們，不要讓女兒在外人面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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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若干年，王后從別的渠道聽說城裡有一個綠眼珠的小女孩，母親正是那個賤女人，於是勃然大怒，竟然接連僱用兩撥刺客想要斬草除根，等到太子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止。

　　這就是鐵玲瓏的身世，顧慎為也將部分秘密透露出來，與太子經過一番商議，達成協議：太子幫助龍王達成為大雪山借道的目的，之後他會妥善安置妹妹，不讓她再受到丁點傷害，龍王則要對鐵玲瓏的身世保密，不能讓王室的醜聞四處傳揚。

) \- C4 E1 X$ x* j5 F% ]　　同時指控兩位最重要的大臣心懷鬼胎，並想取得疏勒的相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太子進宮暗中勸說國王演一場戲，這場戲不合王家禮儀，卻是取得直接證據的最快捷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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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C6 o! d4 `, {4 A: }　　就這樣，一切按照計劃進行，顧慎為趁亂殺死上官天，然後在守衛空虛的時刻離開王宮，以免疏勒王與太子也想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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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p; u; [# V9 [$ r　　他沒有回住處，也沒有見任何人，單騎離開疏勒城，將收尾的事情留給方聞是，他要盡快返回大雪山，搶在金鵬堡準備充分之前，帶領劍客們來一次突然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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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7 s( o7 o) V4 M: ~　　在疏勒城十幾里以外的一處小客棧裡，他還要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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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鵬鏢局裡的殺手們突然消失，上官鴻知道他所期待的事情將會發生，於是帶上所有的錢，牽走一匹馬，謊稱出去逛逛，實際上快馬加鞭逃出疏勒城。

. J/ p1 ]! L- j8 ^　　上官天與鏢局裡的人都不將這位鴻公子當回事，顧慎為卻想跟他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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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鴻剛出城沒多遠，就被五名大雪山劍客攔下，他從來沒有獲傳高深武功，身手連普通刀客都不如，三兩下就被拉下馬，劫持到小客棧裡，等待龍王來審問。

" F( T9 \% m4 T( k4 j3 k4 R　　時間緊迫，顧慎為一進屋就拔出狹刀，他了解鴻公子的本性，不打算繞圈子，“上官天已經死了。”

. n4 T2 K! z% ^! l　　“是啊。”上官鴻的腦筋一時沒轉過來，還以為自己是歡奴的同謀，沒明白這句話的威脅意味。

　　“你姓上官，我得殺死你。”

　　上官鴻笑了，這不是鎮定的笑，而是心照不宣的笑，“張先生提醒過我，他讓我告訴你，'幹嘛要殺鴻公子？他是你在金鵬堡內最有用的盟友'，真的，歡奴，我願意幫你，你想報仇，我……有點小小的野心，上官家的人對我來說都是障礙。”

　　上官鴻是個聽話的人，有時候過於聽話了，顧慎為怎麼想，都覺得張楫同樣在玩借刀殺人的把戲，根本就沒想讓鴻公子活著返回金鵬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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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 H/ f- _( A　　老謀深算的張楫將自己的真實目的隱藏頗深，顧慎為一時揣摩不透，但他不想給任何人當替罪羊，所以將狹刀平放在上官鴻的肩膀上，“你可能很有用，但你得給我點把柄，好讓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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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 l7 Z9 D$ h4 e4 H　　上官鴻想起許多關於歡奴殺人的恐怖傳說，終於發現眼前冷酷的青年已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奴才，心中一凜，馬上說出張楫教給他的話，“我、我跟張楫設計殺死了五少主上官翼，這是秘密，從來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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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a$ m- t) E& M/ Q+ k/ I9 e　　顧慎為一直關注著金鵬堡的動向，上官翼一年前自殺，他是知道的，至於是否跟上官鴻有關，那就不一定了，“這個秘密沒有用，我把它說出去，只會讓獨步王更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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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狹刀微微傾側，鋒利的刀尖劃破衣裳與皮膚，順著刀身流出一小股鮮血。

　　上官鴻腦子裡嗡的一聲，張楫的預測向來很準，為什麼這一次失效？歡奴應該相信他，甚至擁抱他才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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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J% }7 M6 M3 g  O　　“嗯。”

1 b  F5 Y, @2 ^　　“我還有一個秘密。”

/ K1 @+ x' G/ g- N　　顧慎為只是嚇嚇鴻公子，他已經決定留下活口，沒想到會榨出另一個秘密，“說。”

4 W  v+ o. d6 z; B. O: Z　　“是孟夫人，她有秘密。”上官鴻惶恐而期待地看著殺手，徹底忘記了兩人曾經有過的身分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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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六十五章 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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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f# Q$ i) a8 r+ J" V       上官鴻招供了全部秘密，又被關押數日，才獲釋倉皇逃走，從此對歡奴的恐懼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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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g$ S' W9 O6 _4 m　　顧慎為帶著意外收穫的秘密離開，暫時還沒有想好如何利用它，現在最重要最迫切的事情是盡快將一千多名劍客帶離大雪山。

　　大雪山與疏勒國議和的​​消息尚未傳到前線，但是疏勒軍已經接到命令暫時按兵不動，大雪山這一邊也嚴格執行龍王臨行前留下的命令，固守不出，雙方緊張地保持著和平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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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繞過封鎖，從小路返回到雪山口時，形勢就是這樣，外患暫時解除，難題全都來自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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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T2 Z( l) ~- S) u' s　　許多事情等著龍王處理，其中幾件頗為棘手。

　　首先是附近的幾支小股土匪前來入夥，他們沒有明確的目的，有些人與金鵬堡或者疏勒國有仇，有些人想背靠大樹趁火打劫，也有些人只是想臨時找一個藏身之所，魚龍混雜，讓質樸的大雪山劍客很是看不慣，許多人主張將他們驅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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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X. a. v8 s( a8 P　　其次是大雪山內部發生了嚴重的分裂，這次分裂與五峰之間原有的仇恨無關，所有劍客都在爭論一個問題：到底要不要離開大雪山。

4 m$ P0 N! t' q$ _　　落神峰老族長龍擒鷹是龍王忠誠的支持者之一，但正是他，死活也不想走，“我老了。”他對星夜趕回來的龍王深感歉疚，“手還能拿起劍，可腿再也走不動了，大雪山是我的家，我必須死在這裡。”

7 _6 y" x4 i0 x/ O9 g　　與龍擒鷹有一樣想法的人不少，多是老劍客，大雪山五峰總共才湊起一千二百餘人，這種人佔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年輕劍客大都從來沒離開過家鄉，在父輩的影響下，也都人心惶惶，“這一走，恐怕就永遠回不來了。”這是許多人最真實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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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最關鍵的時刻，思鄉之情竟然擊敗復仇的熱望，這是顧慎為怎麼也想不到的，他為仇恨而活，將來也要為仇恨而死，根本理解不了這群劍客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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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f! x" {/ f: M　　顧慎為第一天沒有表態，他召集其他四峰的族長，大家已經商量過了，想要攻打金鵬堡，絕不能少於一千人，有人甚至提出乾脆將落神峰族長強行綁走。

　　最後還有一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山民們中間的影響卻更加廣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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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K+ r+ w* U4 ?! f$ n. Q　　顧慎為幾個月前從疏勒國軍營裡搶走一名叫達伽的鐵匠，目的是打造幾柄趁手的兵器，達伽要一百斤烏山精鐵，許小益送來了一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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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達伽原本是疏勒城裡小有名氣的鐵匠，因為失手殺人而被發配到邊疆，在軍營裡仍然操持舊業，技藝精益求精，名氣反而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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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U! f3 A8 h4 V/ U　　達伽痴迷於鐵與火，其程度絲毫不亞於初南屏對劍法的追求，他不在乎為誰造兵器，只要身邊有熔爐、鐵砧和各種原料，他就會馬不停歇地工作。

　　除了一千斤烏山精鐵，達伽還列出一張長長的單子，詳細指明自己需要哪些東西：某地於某月生產的木炭、某河在某段的清水、某山從某洞挖出的礦石，只有淬器的脂肪，他選的是大雪山本地產的野牛，必須是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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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小益一看到單子就傻眼了，但他以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能力，用一個多月的時間陸陸續收集到所有前未所聞的材料，一點點地從小路運進大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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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_5 z5 H) c9 j" k( w　　鐵匠達伽滿足了，這些都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一樣不缺地擺在面前，他就像書呆子，天天吟誦“書中自有顏如玉”，突然有一天美女出現在眼前，心中喜悅難以言表。

　　他在一處隱蔽的山谷裡建造房屋，帶領兩名徒弟和若干名幫手，沒日沒夜地打造兵器，很快徒弟與幫手們就承受這種無休無止的苦幹，只能輪流來幫忙。

　　達伽不眠不休，急切地想要欣賞自己一生中的最佳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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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2 C6 u6 B; M* n　　第一柄劍是廢品，甚至砍不斷燒火的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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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b( q, i8 a8 O$ G　　達伽不聲不響地將它扔進熔爐，立刻著手進行更大的工程：同時打造九把刀劍。

　　“九。”他不停叨咕著這個數字，“我最喜歡的數字，神秘的數字，就是他了，你會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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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t6 a" e0 p. n9 I) \　　誰也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

1 r  J! H/ g/ U$ g% N2 T: C+ g0 ~　　兩名徒弟漸漸心生懼意，​​被指派過來幫忙的山民切切私語，態度由不解變為恐慌，接著又成為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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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匠通神了。”這句話很快傳遍了整個大雪山，比最上等的奔馬還要快。

　　因為一件小事，連兩個徒弟也相信師父似乎正在脫離凡人的界限。

8 y+ _0 }! D/ j- x  z　　達伽是個有條不紊的鐵匠，對工具的擺放要求非常嚴格，錘、鉗等物必須伸手就能夠到，有一天，徒弟一時疏忽，將鐵鎚放錯了位置，達伽沒有摸到，轉過身，四處摸索，好半天才找到它。

9 t4 J% h% z; P- T9 f3 Z3 b3 N　　於是兩名徒弟知道，師父的眼睛已經瞎了。

　　這事發生在顧慎為前往疏勒國期間，他此前只聽說鐵匠正變得越來越怪異，一回到大雪山，就有人告訴他後面更加奇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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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H, z% g/ e　　某天夜裡，達伽幹活的山谷突然冒出紅光，吐吞不定，像一條由地面伸向天空的巨舌，第二天，許多人都聲稱自己看到種種異象，內容各不相同，草木鳥獸、神鬼仙魔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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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月以來，達伽第一次走出屋子，宣布刀劍已成，“第一眼看到它們的人只能是龍王。”從此坐在門前，不吃飯，偶爾喝點水，臉上浮現神秘的笑容。

　　越來越多的山民被異象感動，加入到守門的隊伍中來，因為傳言說有人要盜取這九口神兵利器，而這些刀劍已經成為大雪山的一部分，神聖的一部分。

　　這事發生在三天前，顧慎為有許多事情要處理，這件卻必須排在第一位，已經有數千名男女老幼守衛山谷，等著龍王檢驗刀劍。

1 _1 |  P5 `! d+ c- h+ d$ X　　這是一次儀式，草率不得，五位族長已經從雪山最深處請來三名術士，他們在龍王回來之後向蒼天之神奉獻犧牲，九匹馬、九頭牛、九隻羊，一部分血液撒在經年不化的積雪之上，一部分塗在龍王赤裸的身體上，骨肉焚燒乾淨，內臟在經過仔細觀察之後，深埋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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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術士宣布，第二天日出之時，他們將共同說出對大雪山至關重要的預言，在那之後，龍王將領取神賜的九口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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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一整天不能吃飯，身上的血也不能清洗，晚上甚至不能睡覺，端坐帳中，等待日出，身邊沒有任何鐵器，與此同時，山民們卻在外面圍著篝火縱酒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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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r4 }8 O8 Q  s2 L6 m　　顧慎為不讓自己去思考這事可信與否，他能成為大雪山龍王，很大程度上依靠的就是紅頂大鵬帶來的恐懼與信仰，他得入鄉隨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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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1 J& n4 K+ k　　金鵬堡沒有信仰，所以他們這個時候大概正在集結軍隊，準備與大雪山決戰，到此為止，顧慎為不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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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半夜，五名刺客摸進帳篷，想要暗殺手無寸鐵的龍王，結果中了埋伏，四人被殺，一人被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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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Y0 X* C( u0 C　　顧慎為的多疑還是有用的，十二名劍客藏在帳篷裡，同樣不能拿鐵器，手裡握著的不是木棒就是牛骨，刺客們一發現有埋伏就想逃跑，結果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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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名刺客來自投靠的匪幫，得知消息的劍客們怒火沖天，在顧慎為發出命令之前，將三百餘名外來的匪徒殺死了近一半，活著的人都被捆縛起來，等著龍王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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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v" H, y: ~' U& |1 J　　接著，五位族長輪流來見龍王，向他說明儀式的過程與註意事項。

+ A) B5 I# `* ^3 P, `) a/ G' N　　凌晨時分，鐵匠谷內外已經聚集了上萬人，仍有遙遠的山民陸續趕到，人人都感覺到，這將是大雪山多少年來最重要的一天。

　　厚重的馬牛羊血液在皮膚上結塊，看上去好像焦裂的土地，顧慎為非常不舒服，但還是得昂首挺胸，邁著莊嚴的步伐走出帳篷，光著身子前往鐵匠谷附近的一座山峰，成千上萬的山民跟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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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J- g2 C* N  v4 \　　山峰上仍覆蓋著厚厚的積雪，三名術士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待在這裡。

　　第一縷陽光射到峰巔，術士異口同聲說出預言，“神賜之刀劍斬斷凡人之刀劍，大雪山人民方可離開故土，蒼天在上，此言不可違。”

　　五峰部落各選出一名處女，用雪將龍王身上的血跡擦淨，然後五位族長一起將一件黑袍披在龍王身上。

$ V" X- D. I+ }1 t1 |, l; {) ~" R　　接著，由瞎眼鐵匠達伽和徒弟帶隊，八名精壯的劍客抬著一隻大桶，穿過層層人群，走上山峰，桶裡裝著野牛的脂肪與尿溲，九口淬好的刀劍就埋在裡面。

　　顧慎為將手伸進木桶，從裡面拿出第一柄劍，高聲說道：“落神劍，厚而重。”

; h* v5 H/ _5 r* D& k　　落神峰族長雙手握住自己的劍，橫在身側。

1 h8 C  e% W5 ^. ~/ I: N5 H* C　　顧慎為用力劈下，族長手中的劍應聲而斷，山坡上仰望的人群齊聲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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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彈多劍，大而堅。”

　　“大雪劍，寬而廣。”

　　“小雪劍，精而煉。”

　　“華蓋劍，鋒而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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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每斬斷一位族長手中的劍，山坡上都傳出一陣歡呼，越來越響，就連老人與婦女小孩，也感受到了神靈的召喚，生出雄心壯志，決意跟著龍王一塊去攻打金鵬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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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T2 l. l: |- ]% _: q　　“五峰刀。”顧慎為舉起第六口兵器，樣式與金鵬堡狹刀完全相同，“飲敵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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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客們從人群中押過來唯一落網的刺客，推到龍王身前。

　　刺客被狂熱的人群弄糊塗了，乖乖地跪下，狹刀刺心而入，他甚至沒有感覺到一丁點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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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狹刀深深刺入，直至沒柄，由此整個刀身都經過了鮮血的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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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將五峰刀拔出，插在雪地上，雙手同時伸入木桶，拿出兩柄一柄一樣的刀，“左右護法刀，待有德者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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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J# ?# }& }6 @' Q7 M　　最後一柄是劍，長不過三尺，寬不過三寸，顧慎為將它高高舉起，他的心向來都是封閉的，此時此刻，卻突然受到人群的感染，彷彿有某種力量由劍尖傳入體內，讓他的聲音無端地放大了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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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劍，斬殺至尊。”在自己的小臂上劃出一道傷口，龍王劍先要品嚐主人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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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I  t: z) V0 O3 ], f　　五位族長帶頭，一萬多名大雪山山民們排排跪下，這是他們對神靈的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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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7 F1 n& A! p+ x　　顧慎為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浪費太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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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六十六章 黑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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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8 M$ q$ B* o. }3 O       一夜之間大雪山匯聚了三千多名劍客，其中不少是只能勉強拿起重劍的婦孺，五名族長挨個檢查，淘汰不少，留下兩千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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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山民眾的信心從來沒有如此高漲過，都覺得未來的戰爭將會勢如破竹。

2 J9 d- u$ O! r　　落神峰老族長龍擒鷹改變主意，願意帶著所剩不多的全體族人，跟隨在龍王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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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還是決定讓他留下坐鎮，當眾宣布，龍擒鷹將在大雪山代理“群龍之首、五峰之王”的位置，總管一切事務，此後每隔三個月，都要向前線提供至少一百名劍客，直到金鵬堡滅亡。

  Z: g0 f. P7 {9 v8 |/ s% l　　顧慎為赦免了所有倖存的投靠者，命令他們要么立刻離開，要么宣誓加入大雪山，並打破原有的匪幫團伙，分散在五峰之內，許多投機者見勢不妙立刻逃跑，剩下百餘人願意留下。

1 T' g1 q7 i) V# V; V　　前前後後一共花去三天時間，顧慎為不能再等了，命令族長們各按比例精選出總共二百名劍客，備四百匹馬，足夠五日的口糧，他要親自帶領這支先鋒營提前殺往璧玉城邊界，佔據有利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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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當天晚上，疏勒國與大雪山議和成功的消息傳來，疏勒軍營要求大雪山次日派使者來談借道細節，共同商定具體路線，疏勒軍要全程尾隨監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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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v2 N' m( ]! v! u0 a　　協議一旦簽成，就沒法違反，顧慎為與二百名劍客在後半夜四更出發，搶在簽協議之前直接衝過封鎖關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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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Y$ C% C' ^; ^$ y　　疏勒軍以為雙方的戰爭已經結束，守衛鬆懈，根本沒料到還會有突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票人馬轟隆隆地疾馳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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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之後，大雪山派出幾名使者，帶著大批禮物，向疏勒軍主帥解釋說，那是一批逃亡的匪徒。

　　大雪山先鋒營順著山脈走勢，先是向東進發，兩天之後偏向南方，再兩天繼續東進，一路上盡是莽莽荒野​​，最後一天，為了繞過疏勒國東部關卡，他們還翻越了一座崎嶇的山丘。

' X% s  Q9 x8 M2 {  L　　第七天下午，先鋒營終於到達疏勒國東境地帶，人困馬乏，就是最強悍的劍客坐在馬背上也是搖搖欲墜，四百匹坐騎只剩下不到一半，有些人得共乘一馬。

　　顧慎為命令所有人就地休息，然後親自帶著三名劍客前去偵察敵情。

, z) W# t( X6 ^. e7 r　　金鵬堡已經集結了一支軍隊，佔據一處位置優秀的山谷。

　　不過，這支軍隊處處顯出草率與倉促，營地只建了一半，大批的木料還堆在地上，士兵們都是臨時僱用的刀客，握著刀耀武揚威，誰也不願意幹釘木樁的粗活。

　　顧慎為一路上沒見著斥候，直到離營地兩三里的地方，才發現十餘名聚在一堆烤火的刀客。

5 i' n% e! n: D- n7 ^8 a* f　　刀客們抱怨自己分得的苦差事，懷念營地裡喝不完的美酒，然後開始比賽誰更能吹噓。

　　“斬殺一名大雪山劍客一百兩銀子，我要弄個萬八千兩，給下半輩子攢老本。”

2 d+ F/ y! y# S& i! U0 l( Y　　“拉倒吧，憑你的刀法，保住命就不錯了，就算是真給你一萬兩，不出一個月，就得扔給留人巷，你不是說一直喜歡那個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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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說得好，要是我，才不管什麼大雪山小雪山，專找那個殺手，他的人頭可值十萬兩，就算在留人巷，也夠混一年了。”

9 H# _7 Y7 N" c+ O1 v　　“殺手楊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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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山龍王。”

2 r( h- N$ _, d, i, t8 ^　　“魔鳥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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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 [- v- h　　“群龍之首，什麼什麼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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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1 \  x: T  P, g' V　　“這龜孫，腦袋只有一個，名頭倒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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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哄笑，不知道“龜孫”就躲在十幾步以外的草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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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 W$ W! \2 F9 h; u　　顧慎為衝身後的三名劍客做了幾個手勢，三人茫然不解，他只得小聲說：“不要動，等我的哨聲，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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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9 h% f+ C6 ]% t　　劍客馬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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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a3 f- r: e1 O0 h- ]　　顧慎為繞到對面，拔出鐵匠達伽打造的五峰刀，吹出短促輕微的哨聲。

/ s  f* {' J. g6 H+ O　　劍客們沒有立刻衝出來，而是等了一會，好像在統一動作，然後同時躍出草叢，揮起重劍，砍向火堆邊的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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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客們一聽到哨聲就已經警覺，紛紛拔出刀，不過他們盯著的是顧慎為這邊，三名劍客吼叫著從身後衝出來，的確嚇了眾人一跳。

　　劍客極為勇猛，直接闖進刀客們中間，大砍大劈。

　　相處了近一年，顧慎為還是不太能接受這種打法，心中希望劍客們嘴裡的聲音能小一點，相互間也能照應一下。

) K: l0 O& Y( v4 ~1 B7 a' S3 N　　刀客們揮刀應戰，顧慎為等的就是這一刻，悄悄躥出草叢，繞在刀客外圍，每邁出三四步即出一招，五峰刀銳不可擋，大多數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砍倒，個別人舉刀抗擊，連兵器帶人都被斬斷。

　　沒一會，三名劍客才各自殺死一兩個人，殺手已經乾掉八個，只剩一名活口，嚇得腿都軟了，扔掉單刀，撲通跪下，拼命磕頭，“楊爺，楊爺，龍王，饒命，是我，我是蕭寧。”

# v$ O* X/ o% B1 w. }2 u, z　　大雪山劍客最鄙視這種臨陣膽怯投降的人，一起舉起重劍，顧慎為抬手止住他們，他不記得蕭寧這個名字，但是想詢問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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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認得我？”

1 A; a* c7 w# {- [　　刀客蕭寧直挺挺地跪著，像只猩猩似地雙手不停往自己胸前拍打，急切地說：“我，蕭寧，龍王您不記得了？我是鯤社的刀手，給十公子當過護衛，跟您打過好幾場硬仗。”

; ]# Z& ]4 J  d0 z. q% ?5 ?3 T4 V, l　　“嗯，可你現在是我的敵人。”

4 I! }- C# g( y; @0 }* N2 _　　蕭寧想起剛才刀客們說的大話，嚇得臉都白了，“楊爺，龍王，我是被逼的，金鵬堡徵發全城刀客，我上有老下有小，沒辦法啊，真的，我願意跟著您，您收下我吧。”

　　刀客們只認錢，所謂徵發全是謊言，顧慎為也不點破，問道：“營地裡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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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百？八百，肯定有八百，都是城裡的刀客，每個月三百兩銀子雇來的，每天都有人來，沒想到、沒想到龍王您來得這麼快。”

2 @' D; [" K) Y" O8 d　　“統帥是誰？”

　　“統帥？”蕭寧對這個稱呼有點陌生，愣了一下才說，“堡裡的一位刀主，叫、叫上官青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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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6 |1 I# h8 m8 V8 Z/ V  e1 H" V0 x) z　　顧慎為對上官青旗很熟悉，他算是獨步王的近親，以兄弟相論，擔任煉火院的院主，專管殺手學徒，刀法據說很好，但顧慎為從來沒有見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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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s9 j+ A7 ~$ P3 U　　由上官青旗掌管刀客，說明金鵬堡對大雪山比較輕視，拿劍客當訓練學徒的對象了。

　　“今晚還有人來輪值嗎？”

, @+ K) [- ~" u3 y+ Q9 P/ e　　“沒了，就我們這些人，一守一晚上。”說完這句話，蕭寧突然醒悟這會讓自己陷入危險境地，忙又補充道：“會有人來巡查，不一定什麼時候，但肯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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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b6 k( D& s9 J/ E　　顧慎為命令三名劍客留下，將屍體都拋進草叢裡隱藏起來，對蕭寧嚴加看管，如果真有巡查者，就讓蕭寧應對。

　　後方的近二百名劍客還在休息，顧慎為叫醒幾個人，讓他們去與前方的三名劍客匯合。

　　他也非常困倦，但是沒法睡覺，跟往常一樣，腦子裡反复思考即將開始的戰鬥，這是一次規模更大的暗殺，或許叫偷襲更合適，讓大雪山劍客做這種事有點困難，劍客們個個勇往直前，有時候過於勇猛了，喜歡各自為戰，很容易陷入重圍。

　　大約三更左右，顧慎為叫醒所有人，快速吃飯，然後拋掉包括乾糧清水等一切不必要的東西，勒緊馬肚，輕裝上陣，失去坐騎的五十餘人不參加衝鋒，顧慎為讓他們提前出發，去指定地點埋伏。

　　顧慎為有一名背刀侍者，專職替龍王背著兩口護法長刀、攜帶個人物品，他按照龍王的指示，拿出那件五位族長共同獻上的黑袍，牢牢綁在一根七尺長的木棍上，充當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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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5 v/ e  Z. O) ?/ e- p　　天還黑著，眾劍客只能隱約看到旗幟晃動的樣子。

& r4 u, k0 I+ p2 m5 e9 Y　　“所有人，把馬鞭橫著咬在嘴裡。”

　　龍王下達的第一道的命令非常奇怪，劍客們莫名其妙，但他們視龍王為半神，毫不猶豫地執行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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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准亂叫，誰的馬鞭從嘴裡掉出來，奪劍。”

　　“奪劍”對大雪山劍客來說是一種帶有強烈羞辱性的懲罰，重劍被奪，該人只有赤手空拳殺死一名敵人之後，才能領回武器，在此期間即使備受嘲笑，也不能反擊。

. I1 t0 |0 H! A- r! a+ ^. b! o  \　　劍客們鄭重地點頭，雖然覺得馬鞭的味道不怎麼樣，仍然咬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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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會天亮發起衝鋒，我喊'殺'，你們才可以吐掉馬鞭，到時有多大聲喊多大聲。”顧慎為高聲說道：“你們都會看到這面旗，跟著它，殺人不重要，我給你們的命令就是一直跟著它，直到戰鬥結束，我不管你殺了幾個人，掉隊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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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r5 b: O2 t' V6 x　　劍客們齊刷刷地舉起重劍，嘴裡咬著馬鞭，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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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 A  I" b6 c$ N- _　　一百四十餘名劍客，在龍王的帶領下，向金鵬堡營地催馬小跑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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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堆快要熄滅，刀客蕭寧與幾名劍客還守在那裡，看到黑暗中成群的大雪山劍客，蕭寧的臉都快綠了，匍匐在地，口稱“龍王”，渾身抖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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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L5 ]" @$ ?% G/ \　　他這個樣子可得不​​到劍客們的同情。

% a8 _) x: S% ?  L; W9 b　　“祭旗。”顧慎為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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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d$ |- }# G/ A/ W. w% s- |　　蕭寧沒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甚至不知道這與自己有關，但他心中的恐懼感突然像洪水一樣上升，堵在喉嚨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8 A# s* m" N8 l0 C: o  c　　背刀侍者跳下馬，嘴裡咬著馬鞭，同樣一句話說不出來，也沒必要說，放下黑旗，平鋪在刀客身前，隨後高高舉起重劍，狠狠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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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寧看著整個過程，心裡像是浮起一個氣泡，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噗的一聲，碎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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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頭掉落，鮮血噴湧在旗幟上。

6 X# J0 |/ h9 G- i' l" C　　與刀客一起守火堆的劍客們，學著同伴的樣子，咬住馬鞭，翻身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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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Z" H/ `9 H9 y6 H' Z2 g　　清晨柔弱的陽光散滿大地，躲避著大雪山的戰旗。

* x' N  e& d1 Q# G3 V. x( X　　黑色戰旗塗著紅色的血，頂端插著懦弱者的頭顱。

　　大雪山與金鵬堡的第一場大戰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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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六十七章 衝鋒

       戰馬小跑著經過一片草地，未遇任何阻擋，轉過樹林，修建在山谷入口處的金鵬堡營地近在眼前。

　　劍客們排成緊密的四五排，龍王騎馬立在最前方，背刀侍者高舉黑血旗，別人都要盯著這面由袍子改造而成的旗幟，只有他，要牢牢跟著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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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M- R& w% y4 U　　戰馬焦躁不安地打著響鼻，噴出一股股白氣，四蹄刨地，踩踏鬆柔的泥土，它們已經休息充分，正期盼著主人放鬆韁繩，盡力狂奔。

　　刀客們一連兩天都在狂喝濫飲，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唯一的樂趣只能來自於醇美的瓊漿玉液，敵人離得還遠，幹嘛不盡情享受？拼死拼活，為得不就是這個？

　　早起小解的幾名刀客宿醉未醒，遠遠望見營地外朦朦朧朧的一票人馬，“嘿，又來人了，不把他們灌倒，不算英雄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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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薄一層霧靄籠罩四野，在晨風中微微飛揚的黑旗顯得不倫不類，“這是什麼人，不像城裡的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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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收起狹刀，這種刀太短，不適合騎馬作戰，他從背刀侍者身後拔出一口護法刀，全長五尺四寸，刀柄長近一尺，單手雙手皆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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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戰士們，不管這些劍客有多少缺點，他們都是天生的戰士，渴望戰鬥，渴望鮮血，渴望榮耀，對他們，無需語言的激勵，只需指出敵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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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y. x! o9 D, }　　他用刀身在馬臀上輕輕拍了一下，戰馬撒開四蹄，逐漸加速，馳向敵營。

5 N# _# U2 O" p9 x　　越來越急促的馬蹄聲終於驚醒了幾名早起的刀客，連褲子都沒系上，拼命向帳篷跑去，撕心裂肺的叫聲在整個營地裡飄蕩，“龍王殺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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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3 p7 F# v4 q$ h　　“殺——”顧慎為高亢的吼聲壓過營地裡的尖叫，尾音拖長，逐漸變成一種清亮的哨聲，劍客們吐掉馬鞭，憋在心裡的吶喊傾洩而出，匯集成雷鳴一般的巨響。

　　睡夢中的刀客們猛然醒來，聽到響聲，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敵人，自己已經陷入重圍，大多數人連刀都沒拿，衝出帳篷，暈頭轉向地四處逃亡。

　　這是刀客的規矩，能立功的時候搶著立功，遇到危險一定要先跑，死刀客永遠領不到錢，活刀客不管表現得多麼懦弱，以後也總有人僱用。

' W, U) @- c" H1 E9 z( w$ e  M　　顧慎為對他們的脾氣了若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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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備著重劍的騎兵像一支巨大的長矛，深深刺進金鵬堡營地，帳篷像皮膚一樣被撕裂，驚慌失措的人群如鮮血一樣飛濺。

* F7 b; w. m/ _) [! I+ [　　一路衝到營地盡頭，顧慎為立刻調轉馬頭，這次沖鋒非常完美，劍客們謹守龍王的命令，基本都沒有掉隊，只有幾個人的戰馬被絆倒，正揮著重劍，砍殺敵人，向龍王的黑血旗跑來。

　　第一輪衝鋒將營地撕分兩截，調頭之後第二輪衝鋒選擇的是右手西面，這一片的帳篷更密集。

1 @& P: ~; d, R5 m0 y　　前方的帳篷裡躍出一群顧慎為熟悉的身影，全套黑衣，少部分人蒙著面孔，每個人手中都握著狹刀，身法稍顯稚嫩，腰上繫著標誌性的褐帶。

' ]" d0 m0 E! w. M& z- ~　　這是三十多名小旗營的褐帶殺手，比學徒地位略高，還沒有取得正式殺手的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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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M- n( z/ Y# s# u' w　　在這一剎那，顧慎為能理解大雪山劍客們那種強烈的戰鬥慾望了，看到手握狹刀的黑衣人，他的第一反應也是想換用五峰刀，跳下馬，與這些後輩們較量一番。

　　可他現在不是孤家寡人的殺手，而是率領著一支衝鋒營的龍王，身後有​​一百多人緊緊跟隨。

　　“殺——”他又叫了一聲，劍客們的吶喊比第一次還要高昂持久，重劍砍下，無論人還是物，只要擋路，一律斷為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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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幾歲的褐帶殺手們第一次遇到這種陣勢，他們所受的訓練都是如何與隱藏的對手較量，從來沒見過洪水一般湧來的兇惡騎兵，如果是經驗豐富的老殺手，會比刀客們跑得還快，直到安全距離以外，才轉身判斷局勢，可這些少年卻在迎接與逃亡之間猶豫不決。

　　奔馳的戰馬不給他們思考的時間，數百隻鐵蹄傾刻間將褐帶殺手們的生命與夢想踩入泥土，個別人高高躍起，正撞在密密麻麻的劍林上，一刀還沒揮出，就像一葉孤舟，被巨浪吞噬。

; {& e4 W, a- [+ y　　又有幾名劍客落馬，顧慎為看了一眼，沒有帶隊迎上去救援，而是再次改變方向，朝營地西部衝去。

* E3 e7 S) \, v( Z' _& j, k$ |! J　　三次沖鋒結束，天已經完全亮了，還有一百餘名劍客騎馬跟在龍王身後，落地的幾十名劍客實在追不上黑血旗，揮舞重劍追砍沒來得及跑掉的刀客。

　　成群的刀客落荒而逃，只有少數人搶到了馬，其他人撒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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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地裡一片狼籍，好像被颶風掃過，顧慎為雙腿夾馬，繼續追趕逃亡者，戰鬥還沒有結束，大雪山人數太少，無法全殲敵人，但也要盡量殺傷，在金鵬堡製造恐懼氣氛。

　　逃亡的刀客們還認得方向，知道東方才是安全的，最前方的幾十名騎馬者跑出數里，斜刺裡又殺出一群徒步劍客，劍客們早已得到不耐煩，夥伴們的呼叫聲更讓他們心癢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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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幾柄重劍砍下去，只有寥寥數人騎馬逃走，其他人大都落馬身亡，少數人拔刀頑抗。

　　更多逃跑的刀客湧來，根本無心戀戰，不顧一切地衝擊封鎖錢，能跑就跑，不能跑的或是跪地求饒，或是拼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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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4 R! j+ E0 u1 i2 ]  I　　顧慎為率領的騎兵趕到時，雙方正激烈地纏鬥，他還是沒有下馬參戰，而是繼續追趕，直到望見作為璧玉城西界的那條丁字路口，才回頭砍殺已被赶超的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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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不盡的屍體像一條蜿蜒的巨蛇，一具接一具地排在大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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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徒步劍客的埋伏地點，戰鬥已經結束，倖存的三十幾名劍客正挨個查看屍體，碰到還有呼吸的，就一劍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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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0 o- x! y: `# ^' k. T  C" {　　有一名傷者被他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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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穿黑衣，係紅腰帶，是金鵬堡軍中少見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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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1 _; a" _; q4 P. W7 s1 ~　　上官青旗右腿受傷，只能以左腿支撐，斜著身子，立而不跪，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到頭了，心裡有點緊張，胸腹之間空落落的，五臟六腑好像全都失踪，但是表面上仍能保持鎮定，甚至有一絲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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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姓上官，身為刀主，理應在一名叛逃殺手面前維持尊嚴。

　　顧慎為將護法長刀交給背刀侍者，跳下馬，劍客們為他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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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n6 o4 [4 e1 L. \　　殺手與刀主在石堡裡沒什麼交往，相互間只有不太清晰的印象，上官青旗顯得有些老，他的巔峰時期已過，殺人還很利索，但是已經失去敏銳的直覺。

! q6 h3 e& v" Y$ y% e　　顧慎為拔出狹刀，走到上官青旗五步前停下，刀主已經獨腳站立好一會，左腿有點麻木，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好像顯露出害怕，他對此深感羞恥，於是想說點話挽回，“叛徒，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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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I/ W; E7 d8 Y4 y" C: D　　從喉部劃過的狹刀沒讓他說完整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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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M5 Z, D# G- m% B+ U　　上官青旗雙手摀住傷口，鮮血順著指縫汩汩流出，他沒感覺到疼痛，只是越來越冷，心像石頭一樣向水底下沉，黑暗很快淹沒了鼻孔。

& t' _: e- E8 L) ^　　金鵬堡營地門口，數十名劍客將自己的重劍插在地上，束手等待懲罰，他們沒有緊跟黑血旗，違背了龍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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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馬者無罪。”顧慎為赦免眾人，劍客們面露喜色，迫不及待拿回自己的劍，他們不怕死，就怕在同伴面前丟臉。

　　這一役，金鵬保刀客死亡二百多人，被俘七十餘人，數百人逃亡，留下建成一半的軍營和很多物資，大雪山只損失十餘人，算是一場大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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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俘虜們聚成一堆，臉色蒼白，龍王與魔鳥殺人的傳說在腦子裡轉來轉去，好在這回天上沒有烏雲飄過，即使死了，眼珠也能保住。

- l$ I3 C4 ]) ]% d4 G　　“回去對獨步王說，我來了，告訴城裡的刀客，不要為錢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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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R  b/ A+ d4 M9 D4 O　　龍王將上官青旗的頭顱扔給一名俘虜，俘虜差點暈過去，在周圍人的摻扶下，勉強才能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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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客們讓出路，俘虜們這才明白，自己竟然保住一條命，一起顫顫微微地向營地外走去，里許之後，撤腿狂奔。

　　一名年輕劍客抱著一具褐帶殺手的屍體走來，眼中含淚，嘶啞著嗓子說：“龍王，這是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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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 Z* @9 T. e4 d1 N0 R　　金鵬堡喜歡大雪山的兒童，每年都要拐走一大批，訓練成殺手，再來屠殺從前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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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0 [' m2 `　　“他是被金鵬堡害死的。”顧慎為替屍體闔上雙眼，掃身掃視悲憤的劍客們，“我們要替他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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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仇！報仇！”劍客們齊聲喊道，作為第一場戰役結束的象徵。

5 X8 B+ o6 ~# ^& q* U; ]' C/ I　　顧慎為抬頭向山谷深處的山坡望去，他也有仇恨，這裡曾經是他的家，顧氏莊園的廢墟仍聳立在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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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之後，恐慌漫延整個璧玉城，金鵬堡多出兩倍的薪酬，也招不到幾名刀客。

　　五天之後，又一支軍隊趕來，人數上千，駐紮在西界山口，與大雪山營地相隔半日的路程，雙方都很謹慎，忙著建立牢固的營地，派出斥候互相試探，誰也沒有發起大規模進攻。

+ q/ k2 e6 k# |　　顧慎為在等著大部隊到來，他很想知道金鵬堡在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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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之後，大雪山主力趕到，從疏勒城出發的方聞是等人也一起到達，斥候專來消息，金鵬堡一邊的軍隊也已增加到三四千人。

　　一場大戰正在醞釀，軍師方聞是不顧滿身風塵，剛到營地就要求與龍王單獨面談，他不喜歡打戰，非常不喜歡，所以提出一個令所有人都無法接受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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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卷 群龍之首 第二百六十八章 布陣

% U, T) t$ d- T. ?/ @. I       方聞是勸說龍王與金鵬堡議和，這是他爭霸西域初期的核心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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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是最佳時機，大雪山初戰告捷，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挾此餘威，我有把握讓金鵬堡不得不同意講和。”方聞是興奮地在帳篷裡走來走去，數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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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等等，這只是一次偷襲，咱們還沒跟金鵬堡正面交鋒過。”

　　“這可是咱們一開始就說好的，龍王，您不會臨時改主意吧？”方聞是用懷疑的目光看著龍王，這位主人還是太年輕了，缺少那種既冷酷無情又深謀遠慮的的梟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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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E! k' Z. R" I3 B0 [　　“不，我希望再打一次勝仗，讓議和更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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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A& ^; f: H. j/ u5 c3 k　　方聞是搖搖頭，他在小事上迂腐，對大事卻看得清清楚楚，“龍王，你應該知道，勝仗越多，議和越難，勝利會讓大雪山劍客信心膨脹，怎麼可能同意議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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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默不作聲，軍師說中了他的心事，這幾個月來他一直跟劍客並肩作戰，越來越深入地了解這些人，他們對金鵬堡的仇恨一點不比龍王少，而且金鵬殺手幾乎每天都在往這股仇恨上添柴點火，讓它數十年來一直保持著旺盛的勢頭。

# e: J1 ~8 c$ x　　這是一大群狂奔的野牛，能毀滅路上的一切，除非高山大河擋在前面，幾乎不可能調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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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s7 n+ c3 X7 p7 n" ~　　顧慎為不憚於說慌耍手段，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對些戰士解釋，議和只是擴張實力的臨時手段，最終目的仍是要鏟滅金鵬堡，這種話他能理解，大雪山劍客理解不了。

　　“讓我去跟他們說。”方聞是明白龍王的難處，自告奮勇勸說大雪山劍客，在疏勒城的經歷讓他增加不少信心，“只要幾位族長點頭，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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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m* Z  @' E/ {2 _　　顧慎為還是不開口，軍師對大雪山的了解太少了，族長不是國王，地位雖高，卻沒有絕對的權力，山民執行他們的命令更多是出於尊敬，而不是服從，就連龍王，也得藉著“神的力量”才能讓眾人跟隨他走出大雪山。

　　“這種事情可猶豫不得。”方聞是有點急了，有些話他已經跟龍王說過，這時還要再說一遍，“大雪山現在夾在金鵬堡與疏勒國之間，危如累卵，一著走錯全盤皆輸。疏勒國肯借道，是要將咱們當成殺人的尖刀，他們最希望看到的結局是兩敗俱傷：大雪山精銳盡滅，金鵬堡勢力衰落無法稱王。咱們只能在夾縫生中求生，盡快將身前身後的漏洞都補上。龍王，這些事情你都是知道的。你可是說過，要爭霸西域，而不是報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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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猶豫過，思前想後，一點都不像果斷的殺手，他有點佩服這位軍師，覺得自己總算沒有找錯人，方聞是在疏勒王面前說得天花亂墜頭頭是道，轉身就要背叛當初的協議，心中坦蕩，沒有絲毫的愧疚。

　　“就一戰。”顧慎為決定了，他不能再猶豫下去，讓軍師笑話，“大雪山總得跟金鵬堡正面對決一次，然後我會勸服所有人。”

　　方聞是嘆口氣，只能接受龍王的命令，“這一戰無論如何都得贏，起碼不能輸，否則的話，可沒人再把大雪山當回事，議​​和也就無從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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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V: T5 q3 S" r6 M3 |1 D& ~# S　　“此戰必勝。”顧慎為有十足把握，他曾率領二百騎兵襲破八百刀客的軍營，如今麾下聚集兩千名劍客，根本不怕對面的四五千人。

　　斥候探得消息，金鵬堡軍中仍以刀客為主，來自四面八方，許多人武功低微，甚至不夠資格在璧玉城混生活，這些天來一直在營中加緊時間訓練，所以對方人數雖多，卻一直不敢來挑戰。

　　後期到來的劍客們早已憋著一股勁兒，那二百名先鋒獲得的榮耀讓他們眼紅，才休息一天，幾位族長就一起來見龍王，強烈要求立刻開戰。

　　“不能再等了，一鼓作氣，用不上十天，就攻進金鵬堡啦。”就連平時比較沉穩的獨眼族長龍嘯士，也顯得迫不及待，而且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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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在一旁觀瞧，心中暗暗搖頭，這一戰要是贏了，議和的最大阻力不是金鵬堡，而是大雪山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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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又等了三天，讓遠道而來的劍客們充分休息，同時安排嚴密的守衛，金鵬堡最善長的是暗殺，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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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大雪山已做好開戰準備的時候，金鵬堡一方的統帥卻搶先送來挑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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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K: g" _. P( x/ P6 H- y' \　　這封信措辭文謅謅的，洋洋千言，只有方聞是能看得懂，而且贊不絕口，然後才向眾人解釋，“後天早晨申時，雙方各出營地三十里列陣決戰，會獵就是打戰的意思。”

　　族長們恍然，搶著要當主攻力量，人人都想將擊敗金鵬堡主力的功勞攬入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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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鵬堡的統帥姓獨孤，名羨，似乎是一名胡人，顧慎為從來沒聽說堡裡有這麼一位人物，傳言獨孤羨是石堡從某個小國請來的將領，在軍陣方面有點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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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T; \$ R: j　　此時此刻的大雪山，包括顧慎為在內，還沒有人重視這位對手，方聞是讚揚此人的文采，卻也沒把他當成了不起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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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決戰地點是一塊平坦狹窄的草地，北面緊靠高聳的天山，往南數里，有一條被稱為孔雀河的大河流過，對岸，草地漸漸過渡為荒蕪的戈壁。

1 e$ K  v7 u7 j4 l; V$ O　　如何打這一仗，顧慎為聽取了許多人的意見，最後還是決定按自己的想法來，大雪山劍客不懂兵法，方聞是心裡倒有不少陣勢，都是從古書上學來的，一個比一個複雜，不要說質樸的劍客，就是顧慎為也聽得頭昏腦脹。

. `& s; w& w2 P* }3 X/ ^6 n　　他是這樣安排的：左翼，也就是緊挨高山的地方，排列大劍峰、小劍峰劍客，共約六百人，右翼，靠近大河一方，由彈多峰鎮守，也是六百餘人，華蓋峰四百餘人夾在中間，總共一千六百人全是騎兵，每人都配有能護住上半身的圓盾，因為金鵬堡一​​方很可能有大量弓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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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 C+ N" ?3 f1 @　　顧慎為想親自參加戰鬥，這本是大雪山首領的義務，但在方聞是的強烈建議下，留在後方不到半里的一座小山丘上。

　　“這是兩軍對陣，不是江湖幫派仇殺。”方聞是苦口婆心地勸說龍王，“主帥得掌控全局，手頭留有充足的後備力量，您自己衝上去就是以一敵百，也不能保證整個軍隊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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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Y3 J3 {: o" E0 O　　騎馬立在山兵之後，能夠看清整個戰場形勢，但顧慎為只留下落神峰一百餘人充當護衛，保護主帥大旗，顧慎為那件染血的黑袍在劍客們心目中成了聖物，只是換了一根更粗更長的旗桿。

1 `$ `8 U! E3 g! H4 w6 t　　還有三百餘名劍客留守軍營，這種顯得怯懦的任務誰都不願意接，只能由抽籤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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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山劍客們遵守傳統，龍氏子弟和最勇猛的戰士排在第一線，身後是其他姓氏的劍客，沒有明晰的陣線，每個人自己決定需要多大地方。

　　對面的軍隊就顯得正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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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遠遠望去，金鵬堡的人數比大雪山多，大概有四千人，陣型極為齊整，頭兩排是弓箭手，後五排是手持長矛的步兵，只在左翼靠河的方佈置了一隊輕裝騎兵，但是數量不多，目測六七百左右，數百面形狀不一顏色各異的旗幟迎風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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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揮戰爭與做殺手完全不一樣，顧慎為相信大​​雪山肯定會贏，但是心裡卻不大舒服，他希望身處前線，旁觀雖然必要，卻讓他有一種事情不在控制中的感覺，而且以硬碰硬也不符合他的習慣，相比之下他更喜歡突襲、追擊這種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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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聞是對他說過，兵法有奇有正，龍王那一套屬於“奇”，不能總用，決定根本勝負的還是“正”。

, L/ x3 p. R: P1 a! W# j　　顧慎為認為軍師說得對。

! n4 p. i" d2 [: D5 i　　劍客們已經有點著急了，高聲吶喊向對面的軍隊示威，重劍拍在盾牌上嘭嘭直響，對方也敲鑼打鼓，發出陣陣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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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鵬堡擺出的是防禦陣型，等待大雪山發動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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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F3 D* g( {" q: a　　“想打賭嗎？”顧慎為問身邊的軍師，“我敢保證一次沖鋒就能衝亂金鵬堡的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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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 J5 t* ^5 u. h& N7 Q　　方聞是伸長脖子遙望，“可不一定，我瞧獨孤羨排兵布陣有點門道，跟那些古今名將是比不了，但是中規中矩，一次沖破不太容易。我跟你賭……一百兩。我就這點錢，我是世上最廉價的謀士，你是最摳門的主人。”

　　要不是早已忘記了怎麼微笑，顧慎為這時就會笑出聲來，“你輸定了，獨孤羨或許會排兵布陣，但他不了解這些刀客，磨合的時間也不長。刀客是不會拼命的，射兩輪弓箭，他們就會轉身逃跑。”

　　時間差不多了，大雪山劍客們發出的吼聲越來越高昂，顧慎為拿起胸前的號角，深吸一口氣，用力吹響。

　　低沉悠遠的號角聲像一陣溫和而強大的風，如神靈的氣息一般從眾人頭頂拂過，一千六百餘名騎兵縱馬奔馳，踐踏無辜的土地，沖向敵陣，一千六百餘塊圓盾護住主人的要害，一千六百餘柄重劍在主人手中晃動，如同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咬向脆弱不堪的獵物。

　　己酉年九月初一，天山腳下，孔雀河邊，大雪山與金鵬堡展開第一次正面決戰，西域三十七年的和平就是在這一天被打破，只是當時還很少有人想到，這場小規模戰役影響會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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