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食足良緣】作者:米可麻 -《全文完》

mwyife

第五十章 韭菜盒子

      因見了那貌似宋示浩的貴公子，書玉一肚子喜悲交織，可惜又一字不能說得出口，憋了半天，對著酒兒迸出一句詩來：「天長地久終有時，此恨綿綿無絕期！」

! X9 v6 T" x; w5 ^4 ^　　酒兒對著書玉，撲閃撲閃大眼睛，語帶安慰之情，緩緩道：「小姐說得有理，想必小姐見了剛才公子爺，就有些動了心思，只是眼前身份尷尬，不可高攀。其實這也沒什麼難處，咱們只要熬過這一段，若老天有眼，叫老爺復而又起，到時候，還愁找不到個好人家？多少公子爺爭著上門，只怕小姐還看不上呢！」

+ `* N3 r0 ^+ i0 V" J+ X　　書玉衝她翻了下白眼，多少公子爺？我當然看不上，我心始終如一，只要他！
- G% |# o& x& e- ^8 v
　　「酒兒你看你越說越不像話了，我哪裡就動了什麼心思？你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懂！我剛才不過是見那些人經過，披金帶銀，穿錦著緞的，這不想起以往的好日子來了？心裡難過，便一時感慨罷了，怎麼你偏就扯到那上頭去了？以後不許再說那樣的話了，我聽著生氣，這不壞我清譽嗎？」書玉板起面孔，一本正經地教訓了酒兒，後者點頭應聲，可眼中神情，頗令人玩味。

　　「行了，下山吧！」書玉吩咐道，二人便依路而下，卻皆默默不語，氣氛有些尷尬。

: s" y* \2 K( m  Q2 K% u; m　　忽然書玉又開口道：「剛才那事，酒兒你別告訴劉媽媽。」

　　酒兒撲哧一聲笑出來，拍拍書玉肩膀道：「小姐放心，我心裡有數！劉媽媽最講究理數，叫她知道這事，可怎麼了得？小姐怕不又要吃訓了？」
0 F, Y5 D% m/ J* T* n# L, M' Q
　　書玉知道，酒兒一定沒相信自己剛才那番說辭，她認定自己是春心萌動了，自己再怎麼解釋也是枉然。

　　再說了，酒兒她也沒說錯，自己明明就是，只是雖說可算前緣，卻依舊於此時難盡，想到這裡，書玉垂頭喪氣，一肚子不快。
6 E4 o+ w) L, u( T; q
　　二人回到家時，劉媽媽正在阿寶窩前忙個不住，書玉立刻上前探視，酒兒則拉住劉媽媽，笑得合不攏嘴問道：「生了？」

/ m, |( h$ t  [　　「生了！一共七隻！」劉媽媽也是一臉喜態，雖看她忙出一頭汗來，卻是樂意融融。

; |2 [" R" G- p( D4 G$ s# n0 e# Z, b　　書玉和酒兒趕緊問道：「小兔子呢？」因剛才所見，外頭兔子圈中，並無小兔子身影。

　　「我看外頭風大，那些小崽子們生下不久，只怕受不住，剛才就全搬進昨兒騰出來的空屋子裡去了，這會子正要把阿寶也挪進去，母子連心，再說也要餵奶。」劉媽媽回道。
( p; D0 P% M3 w* a) C' m* R* h
$ L! E  q" S9 J+ L　　書玉與酒兒聽見小兔子在屋裡，箭步如飛，嗖一聲就衝了進去。

　　「真可愛啊！」
  v3 P  G. J( d, {% z7 @
6 n: {( n. A  h$ v2 V; u- ?　　「怎麼這麼肉啊？」

　　「咦，毛在哪兒？」

　　「真小啊，眼睛還沒睜開呢！」

　　劉媽媽聽著二人失驚作態地大呼小叫，又看看地上兩人剛剛扔下的野菜口袋，笑著搖了搖頭。

　　劉媽媽正在地下收拾書玉和酒兒帶回來的野菜，見二人笑嘻嘻從屋裡出來，便也笑道：「如今可好了，咱們也算是有雞有兔的富戶了。」

　　書玉忙噓了一聲，向探頭向院外看看，提醒道：「媽媽說話小心，富戶二字，咱們可當不起。別的不說，光這群雞，就叫我欠下孫老太的債了。」

; d. h3 t' k5 N. p" H1 u　　劉媽媽笑著點頭：「我知道了，不過玩笑罷了。」
2 _8 ]4 @8 ]( ~, s
' w: b0 k; R4 H. ~+ r4 x: O　　酒兒歎了口氣道：「當真是時運不濟了，看看咱們，幾隻奶兔子一群雞也能高興成這樣，唉，說不得，更比不得。」

　　書玉拍她一下：「不許再提往日如何如何了，以往再好，當不得今日之飯食。我倒覺得現在挺好，至少，不用挨餓。你們不信出去莊子裡看看，這青黃不接之際，外頭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忍饑求食呢！」

　　酒兒到底年幼，又是沒吃過苦頭的，對書玉的話也就待信不信，只是說起餓字，倒叫她腹中發出叫聲來：「小姐，我真有些餓了，你餓不餓？」
( P! w. U+ _# V' h
3 E0 b/ k8 M! P2 w　　劉媽媽揀出些野韭菜來，拎於手中道：「今兒中午，咱們攤些韭菜盒子，如何？」
' A, k. q+ i0 o) a- h
　　書玉眼前一亮：「太好了！」
; R" ]; x) K- t& v; J5 Y
　　趁著劉媽媽和面之際，酒兒帶著菜去河邊洗擇乾淨，書玉則又給阿寶帶去些薺菜，因她記得書上說過：薺菜有止血作用，尤其對產後出血有特效，此時給阿寶吃這個，想必再合適不過了。

　　劉媽媽將面和好，並揉成個光滑的大糰子，將其擱於盆中醒著，接著取出一個雞蛋，想了想，又從袋子裡掏了一個出來，不過探頭進去看看，見剩下不多，劉媽媽猶豫一下，手抖抖地，最終還是放了一個回去。

- C! L3 Z, b! }+ A& S　　書玉正好進屋，將這一幕看見眼裡，遂悄悄上前摟住劉媽媽肩膀道：「媽媽別擔心，外頭有一群會生蛋的呢！等著看吧，再過四個月，我保管媽媽每天收雞蛋就顧不過手來！到時候，別說二個三個，就十個八個的，也都犯不上作難了！」

) s( M! L: a1 u$ g　　劉媽媽點點頭，強作笑容道：「我一個老太婆，吃這點子苦沒有什麼，我只是可憐小姐……」說著便要落淚。
! p: E7 P* j8 w1 I; j! b
3 Z: \' z+ x% V7 J. E　　書玉馬上拉住她的手，笑嘻嘻道：「怎見得是吃苦？我聽說野韭菜可香呢，以前沒機會得試，如今正好，也嘗嘗到底什麼味兒！」
+ D+ \1 P9 j0 s
1 W' m: P8 O1 ^; y　　劉媽媽知道書玉有心安慰自己，不忍拂其好意，也忙笑道：「是了，看我這嘴碎的，正經作飯時候，還在這纏七繞八的，小姐等著，我這就做去！」
: Z% O% _& B. ?8 U. C
/ ^/ K& n2 c5 m* c　　書玉小嘴一撅，卻不依道：「我不等！」

　　劉媽媽聞言詫異，書玉卻轉身嫣然而道：「我要自己動手來做！」

　　劉媽媽心想，小姐既有此意，就試試也無妨，上次見她也做過一回，倒是不壞。自己不如就放手叫她來弄，再說，有事做，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 V! l6 w6 b/ [2 U+ R
　　因此劉媽媽將雞蛋交於書玉手中，書玉雞蛋磕進大碗，加入少許鹽攪打均勻。劉媽媽這時便從餘下的火腿上，將肥的全部割下來，切成小丁。

6 x% ]! u0 T6 `! s　　書玉將肥油丁下小一半入鍋，中火慢慢煸出油來，再將渣子撈出來，放於碗中備用，順手又將打好的雞蛋放進鍋中，炒熟，鏟碎，也盛出來備著。
) H/ V% s+ e1 u. ^
　　劉媽媽的面醒得差不多了，酒兒也帶著洗乾淨的菜回來，前者揪面作皮，後者則快手將野韭菜取出來，刀切成段，整齊放在竹籃裡，又見野蒜白而嫩翠，問過書玉後，也切了些放在一處。
! Z) t/ G  g" ^+ p
* J- N0 P" Z5 g  f　　書玉將剩下的肥油再下一半，依舊煸油去渣，再放入野韭菜野蒜，炒至斷生，放鹽調味；又將剛才炒好的雞蛋倒進去一同翻炒，至各料混合均勻後盛起備用。

# h! f8 n. E" k5 S, e% R7 \7 A6 P

mwyife

第五十一章 離奇事件
( T2 {% I) }4 t4 Y( e% h# x. E
      這時麵亦醒好，劉媽媽擀出皮來，酒兒和書玉一塊動手，將炒好的餡料包進麵皮之中，又小心捏出合邊。
* L) u: @2 i4 l# B
. x# _7 x: \1 p2 x- ]; K　　書玉左看右看，覺得自己剛做出來的合子似乎不太好看，不過待酒兒做好後再看，她瞬間覺得自己那個就算是強的了。

　　「沒事，好不好看是其次，吃進嘴裡好才是真的好呢！」書玉安慰有些沮喪的酒兒，心想自己前世餃子包得挺好呀，怎麼到這兒不靈了？想必是心中有數，可四肢不配合，丫鬟靈魂小姐的身子，沒撤。
: }/ t. C4 a* {$ ?0 t
　　劉媽媽將麵團擀好成皮，也動手跟書玉一齊包上了，老人家到底不同，包出來很有專業手準，劉媽媽看出書玉和酒兒的羨慕，口中笑道：「做得多就做得好了，小姐我不敢說，可酒兒你今後若成了家，只怕就比我還要做得好呢！」

1 ]$ X( q$ ^  A- V. N　　酒兒搖頭，不明白這合子包得好壞，跟成不成家有什麼關係，書玉卻聽出來，只是礙著小姐身份不好開口說得，劉媽媽呵呵笑著，更不解釋。
0 s. Y# Y" I, b/ C
3 C& r8 Q# B5 }　　總算全部包完，餡空皮盡，劉媽媽拍拍手上的麵粉，雙手叉腰對酒兒道：「看老把式本領如何？看剛才韭菜數目，我就大概知道要和出這許多麵來，不至於糟蹋了麵，也不至於多剩了料。」

: B; z  p3 U* s; G; m　　酒兒堅起雙手大拇指讚道：「果然是個劉媽媽，生性手段辣，老來愈厲害，小孩最怕它。」

) W3 u- a9 c5 k2 y$ @+ A' }. e　　書玉聽不明白，追問道：「酒兒說得什麼？媽媽快說於我知道！」
  {: z# o/ B% v9 f& k
　　劉媽媽瞪了酒兒一眼，方才嗔道：「這小丫頭說我是塊老薑，辣手得很呢！」

　　書玉也笑了，卻附和酒兒，對劉媽媽道：「她原也說得沒錯，是這麼回事。」
9 H) r! i* @+ t0 ]/ ^$ ?1 O
! f0 I" s# q, s. y* J( p. Q　　說笑間愈發覺出餓來，書玉執意要自己動手，劉媽媽和酒兒只得捧著合子身邊守著。書玉再次將那塊雲腿的肥油，最後留下的一半煸油，待渣子取出後，趁著油溫尚熱，將合子放了下去，小火慢煎。

　　油並不太多，只剛夠淺淺鍋底，可火候調得到位，一會兒便將合子煎至底部金黃，書玉一一翻面，這時香氣四溢而出，油香面香還是其次，最要命是那野韭菜鮮香而微帶辛辣的氣味，直通通就撲進人鼻子裡，也不管人願意不願意，誓要佔領你全部味覺和嗅覺，一絲兒空地不給別的食料留下。

　　當下酒兒和劉媽媽就忍不住嚥了口水，咕嘟二聲，再合上書玉的，也可算得上小小飯前鳴奏曲了。
3 K( N9 M. ]5 H) p
) G% h. x/ d2 W6 ~　　這時合子已是煎至兩面金黃，書玉不放心，怕中間厚處不熟，又放些水下去，鍋子上蓋覆了，休著出氣，這就一霎兒便可保證熟了。

) J; l2 t9 h. y' {4 b/ A　　書玉將那胖乎乎，金燦燦地野韭菜合子一個個鏟出來，望著酒兒和劉媽媽，眼中放出光來。
" b$ I/ T0 m7 v! N1 q$ `# t
1 ~5 P1 i: A7 y/ w+ X6 Y　　「快快，趁熱嘗一個看看！」
7 L) R% B( B( h; c! P* _
/ w4 d, ?3 h+ z# O　　不待書玉的話說完，酒兒這就下手搶了一下，劉媽媽不甘人後，也快快拈起一隻，書玉更不待說，近手樓台先得月，她就著手裡的碗，衝著最上面那隻大的，就是一滿口咬了下去。

5 `) {" B. A3 ^　　什麼滋味？書玉想，這時候就給我一個四頭大鮑，我也不換！燙嘴的熱氣過後，鮮，香的味道竄進口中，辛辣少少，後味卻略有些泛出微甜，比家韭菜的強勁猛烈不同，這野韭菜味道清淡得多，少了份濃烈，卻多了份原始而淳樸的原味，再加上混在一起的野蒜，更激發食出材本身的鮮嫩特質。

9 e1 f1 e$ D  D& ^2 S3 Z　　油中帶著火腿馥郁，面裡有些微酸，再加上清香而充滿大自然氣息的餡料，最重要的是，書玉三人此時都已餓到極處，因此不免心中生出感慨，一時都覺得，這是各自今生中吃到過的，最好吃的韭菜合子了。

. a  o. J; ~. m7 a# m. X　　飛捲殘雲之後，書玉又燒了小半鍋熱水，將嫩得出水的薺菜和酸模放進去一汆，又把剛才煸出來的火腿渣子扔了一半下去，水開湯成。
: Y0 t9 z- w& x  Z9 Q. H
　　三人吃得飽足，書玉見桌上還剩下二隻合子，便說留下待喜子回來，也給他嘗個鮮。酒兒點頭，劉媽媽亦贊同。

# Q$ o$ d- S: c" k- d! k) {, Z　　酒兒收拾桌子，劉媽媽不放心外頭的雞群，便說出去看看，書玉正要跟她出去，卻被她強推到炕上：「小姐昨兒晚上睡得太晚，我們都醒過來幾覺了，小姐還在看書。要我說，用功是好的，到底身子也是要緊，且早起到現在，小姐又是上山又是做飯的，也沒好生歇過，如今你只管坐著，這裡有我和酒兒呢！中午日頭足，天氣也暖和得很，小姐打個盹兒，養養神吧！」

　　書玉經她一提，還真覺得有些眼酸目鈍起來，也就順勢坐下，向後半靠於被褥上，瞇縫著眼睛，打起盹來。

( s% y- r; c" F0 Q. ^( W3 \　　忽然劉媽媽又掉頭回屋來，面色大變，急匆匆不成人樣，口中不絕叫道：「不好了，小姐不好了，出人命了！」

　　書玉立刻就將剛剛閉上的眼睛大睜開來，出人命了？在這裡？開什麼玩笑？！她翻身坐起，心中又驚又怕，臉都有些發綠了，只是面上強撐著，做出鎮定樣兒來。
) }4 E! a5 j5 p7 V9 f8 p
　　可酒兒就更是不堪，整個人猶如頂梁骨走了真魂，嚇得一骨碌跑到書玉身邊，貼近她身邊對劉媽媽喊道：「媽媽發瘋了不成？好好的，哪來的人命？」說話聲音雖大，卻是顫巍巍，抖縮縮的，顯見得嚇壞了。

4 A% G( `- r6 |" C% H& n1 M7 l　　書玉此刻心中已做好最壞打算，她覺得一定是招了賊或是惹來了盜，看看自己現時弱不禁風的身體，她恨不能立刻恢復成前世模樣。許寧可不個小姐，加班遲歸那是常事，她早就練出一身好膽，又學過一段自由搏擊，若真遇到不安好心之人，只要對方人數上不佔太大優勢，許寧自信就算打不過也能給自己尋個逃命之機。
6 C+ K& r; i$ d" }+ ^6 i
) k; T6 Q  p/ ]: Q# ^　　可如今倒好，十四歲候門小姐的身子，空有一腔壯志凌雲，書玉卻依舊只能呆坐在屋裡，等死。
0 J% Z" H( @, |, _2 [
' v5 q, w- F# o( ]! r1 x1 l' F) i　　不！奮起反抗才是正道！書玉鼓勵自己振作，就算注定失敗也不能讓敵人得手地太過輕易！她強迫自己定下心來，眼睛開始四下裡亂轉，企圖找出一把二把用得上的工具。

　　可惜鋤頭放在阿寶的屋子裡，念及此舉，書玉唯實深感遺憾。
) ]& m  v& `+ B# M' D8 Z
  A& v+ t/ B9 A6 ]  x1 n& Q　　正當她胡思亂想，酒兒卻欲高呼救命之時，光啷一聲，大門被撞到發出巨響，原來是劉媽媽衝進屋來了。
( M6 P- b& o9 s' r# _
" S/ x* U/ ^7 ^+ t" ~! o　　一見劉媽媽弄出這麼大動靜來，書玉和酒兒當時就嚇得向後退去，二人擠在炕裡，酒兒哆嗦著，話也說不出了。
$ b  e9 r4 ]2 l' |& R! j, x

mwyife

第五十二章 良兒
0 s* p# ]2 ~& `: `7 P( w) z' L
9 H1 L% ~: ]. |+ b9 V/ s5 X# S      書玉聽見劉媽媽大喊出了人命，大驚之下，立即翻身從炕上坐起，酒兒也嚇得魂飛魄散，跑到書玉身旁，直問出了何事。
% a: T3 w$ ?3 v+ x$ c1 W% h
　　倒是書玉還有幾分鎮定，見劉媽媽進得屋來，先就心裡放鬆一半，再將對方從頭至腳看過一遍，見其頭尾整齊，身形尚安，身上臉上也不見有任何傷口和血跡，這心裡就又鬆了一半。

- Q- }+ I8 p. f0 ?3 ^1 A　　「媽媽到底出了什麼事？外頭來了什麼要命的人？是賊是盜？我們沒錢沒糧的，他們想怎麼樣？」書玉心裡放鬆，嘴上也就能說得出話來了。

1 G2 D6 h5 L- h  Q! B, \* [  k　　酒兒聽見書玉的話，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不會真要我們的命吧？」

) P6 q# g. _7 Y$ B　　劉媽媽見二人如何，反倒奇怪了，又轉身到處看看，再轉回頭來問向書玉：「誰要小姐的命？屋裡有人躲著？是個賊？咱們少什麼東西了？」

　　酒兒和書玉便知這必是誤會了，書玉長吁一口氣去，酒兒從炕上爬下來，抱怨劉媽媽道：「媽媽自己剛才不是說出了人命？好好的，嚇掉我們半條命！我也就罷了，小姐一向嬌柔，媽媽今兒如此魯莽，看將小姐嚇出個三長二短來，可怎麼得了！」

　　劉媽媽聽見，先趕緊啐一口水於地上，睜開眼睛細細瞧過書玉臉色之後，方才略感放心，書玉此時已大不耐，直接就問道：「媽媽快說，外頭什麼事？嚇得媽媽這麼張皇失色的？」

　　劉媽媽這才和盤托出：「說出來你們可別怕，咱們院子外頭，有個死人呢！」
* ~* N, Q4 h. q# D# S) d4 u0 v
4 D6 t% m: x8 I' d) G　　「啊！」一聽這話，書玉和酒兒又重新跳回了炕上。

　　過後片刻，在好奇心作用，且覺得此物久居自家門口大不吉利，書玉到底還是鼓起勇氣，跟在劉媽媽後頭，決定出去看看情況。
0 F* `1 Y( u2 t' x/ a2 N  V$ y
　　劉媽媽自然也是心裡害怕，可她畢竟是老奴身份，便強撐著挺在書玉前面，酒兒本來膽子最小，可見書玉也要出去，她縱然再不敢，也只得嘟囔幾句，然後便跟在書玉身邊。
8 w6 W/ Q2 u4 g  h. E; i
' z' l. ~4 }! P' d* M- p. c# [　　三人做賊一樣，鬼鬼祟祟地慢慢擠出門去，劉媽媽打頭，書玉中間跟著，酒兒殿後，一個挨一個，好不容易挨到了院門口。

　　其實一出屋門書玉就看見外頭竹籬下，直挺挺躺著一人，此時走近細瞧，才發現竟是個半大的孩子，大約十歲上下，看髮型和衣著像是個女孩兒，身上衣衫襤褸，補丁成片，頭髮則枯黃如秋日之亂草，橫七豎八地蓬了一頭，臉色焦黃，瘦骨嶙峋，一付長期挨餓吃不飽的樣子。

　　「死了？這就？」書玉眼見竟然是個孩子倒斃於此，心裡猛地抽了一下，一股說不出的難過湧現出來。
2 N3 j" w0 F% e1 C7 w5 c% f
$ X9 O, \7 N1 Y2 E& `　　劉媽媽搖頭歎息道：「想必是死了，這半日工夫，我就沒見她挪過窩，眼睛也緊閉著，哪裡像個活人？」
! t8 N& h; E0 R1 a
　　話正說到這裡，忽然書玉發覺地上那雙小手似乎微微動了一下，幅度不大，可還是叫書玉收進眼裡。

　　她本就心中不忍，見此情景正中下懷，馬上開口就喊：「媽媽酒兒，快看她的手！她還活著！咱們快扶她進屋，看看能不能救轉回來吧！」
3 P( ]" V7 }& j/ E2 p' I- m6 a) r
　　劉媽媽尚未開口，酒兒先就有些不太情願：「小姐！算了吧！看她這樣也不知是不知外鄉來的流浪漢，更不知底細好歹，這樣冒然拉進自己屋裡，出了事可怎麼得了？」
7 {3 N1 @1 `, c7 x0 C2 y2 s; \1 z/ ?
　　劉媽媽也道：「酒兒說得有理，小姐慈悲行善本是好事，可此人來路不明，萬一是計，後面還有個家人叔伯什麼的，到時候就訛上咱們，說是咱們弄得她成這樣，可怎麼辦？」
! ?) c+ s: U$ N  M
; m3 a. t) R# q  g4 n4 `4 O　　書玉不理會二人言辭，先一步上前，蹲下身去摸了摸地下那人脖子上的脈息，見已微弱至漸漸消失，當下就拿定了主意：「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難道沒聽過？就算是計，此人卻是命不長矣，咱們再不出手，只怕咱們三個就要眼睜睜看她死去，你們當真忍心？就算是流浪漢，騙子，那也好歹是一條命吧？！」
) w0 X# V) M" c$ k! \
　　劉媽媽和酒兒沉默片刻，無需書玉多話，一個抬頭，一個抬腳，這就將人抬了進來，不過終究還是不肯抬去自己屋裡，一個偏身，就抬到了喜子那邊。
/ {/ c' r* Y9 Y. A# u) n0 v
) W0 c) }2 s: C' t　　將人放在炕上躺平後，酒兒小聲對書玉匯報道：「小姐，剛才只怕是我錯了，這丫頭身上沒有髒臭氣味，衣服雖破，卻還算乾淨，我看不像流浪漢。」
9 y6 c% d$ e6 o5 n$ i
* g' F, M; E. o6 ?/ Y6 |% x8 p* K　　劉媽媽點頭附和，書玉遂走近炕邊，摸手摸頭，瞎折騰了一氣，她是完全不知中醫理脈之術的，不過是根據以前書本和電視來得來的印象，做些大概的嘗試罷了。
% |  x8 k; X/ N
　　說來也怪，也許是書玉的好心感動了上天，也許是這屋裡的活泛氣可令人回春，經書玉一通折騰之下，炕上那人竟微微從嘴裡發出些聲音來，書玉趕緊湊近上前聽，聽了半晌，搖頭不止。
8 i/ Y. e* {% M9 y6 H, t
  T) s( `6 n2 Z. L　　酒兒情急，拉住書玉衣袖就問：「小姐，她到底說了什麼？」

　　「餓，她只說了一個字，就是餓！」書玉的話，險些將劉媽媽和酒兒的眼淚逼下來了，是啊，仔細看這可憐孩子便知，她身上幾乎有沒二兩肉了，打眼細瞧，除了骨頭，還是骨頭。
$ g6 Y1 i5 Y) w# @8 |/ Q  O, T" ?
0 w# l( ?8 T- v1 @6 \: W5 H# m; f　　「酒兒，先倒碗熱水來，放些飴糖進去！」書玉開口，酒兒跑得飛快。

　　酒兒很快全將水調好後端過來，書玉將那孩子扶坐起來，小心地一口一口，將溫熱的糖水餵進其嘴裡。孩子依舊閉上眼睛，受著恩澤，待一碗甜水下去，臉色方才開始有些恢復。

　　「恩人在上，請受良兒一拜！」不想這丫頭醒轉過來，第一句竟是如斯，且大約覺得身上有些力氣了，當真就爬起來，預備沖書玉們拜下身去。

　　「哎呀不必，哎呀看你，又要倒了！」書玉箭步衝上前去，扶住這叫良兒的丫頭，才叫她不至於一頭栽倒於地。劉媽媽見了直歎可憐。

　　「你快躺下，不必多理！我們救你，又不是為了叫你謝的！看剛才若不是小姐扶得及時，你不是又要受傷？這頭還沒好，那頭又遭殃，到時候才是真要麻煩人呢！」酒兒見那丫頭氣也喘不上的樣子，伏在炕上直倒氣，心裡便覺難受，嘴上說過幾句硬話，轉身就出去，一出房門，眼淚便浮於雙睛。
8 j, O5 b3 @# Y
　　「好媽媽，我看她還是餓，且身子太虛，胃納又弱，還請媽媽費心，稀稀調一碗麵糨子，做個麵糊湯給她吃吧！」書玉不忍再看炕上那弱小生靈的悲慘模樣，掉過頭來囑咐劉媽媽道。


# k$ h3 W2 u1 Q" ]& H) v7 O9 O5 [

mwyife

第五十三章 一碗麵湯
$ h/ b9 f$ ?7 u) C
6 R2 C# X( Z" g- D  |3 P      「行，我知道，我這就去。」劉媽媽年高之人，哪裡見得這種場面，正好書玉有令，趕緊也就出來。
) ^' f$ X& U% d" x1 s  j
　　書玉坐於炕沿上，輕輕替良兒捶背撫胸，半天見其好轉，方才住手。

　　「可好些了？能說得出話來嗎？」書玉細語輕問。

' q6 R5 @( r3 S: _! t　　良兒此時雖還有些氣急，生命體征卻比剛才平穩了許多，於是便輕輕點頭，作為對書玉的回答。

　　「你可是這莊子上的人？」書玉便再問。
6 k" \8 ]! r5 ]
- N/ v' T- e9 s0 |　　良兒還是點頭，目光中全是心酸和無奈。
: S8 F3 q( a2 ?
8 C9 S' n  G3 r( T; j/ V5 k　　「你真是住在這裡？家中還有何人？好好的走著道，為什麼就倒在路上了？」書玉好奇，接著問道。
- G  V5 B# T9 u! w; b
* E- K8 Q9 F8 Z( q8 A6 C/ T' \+ T　　良兒這時眼中滴下淚來，豆大的淚珠，順著她乾巴巴，苦瑟瑟的臉龐滾落下來，打在向下炕墊上，瞬間就濡濕了一片。
  S7 v+ _$ i1 r5 g: [1 `
, R9 b5 Q! w& O! `- P' H　　「好姑娘，別傷心了，算了算了，不說算了，別再傷心了好嗎？是不是還餓？一會兒麵糊湯就好了，好了咱們就吃，吃飽為止，好嗎？」書玉是最見不得小孩子哭的，如今天見著自己面前那張稚嫩的小臉上，被淚水沖出條條溝壑，她的心都有些打顫了。
& Y! f7 f) R/ v. W1 X
　　良兒無聲地哭了一會兒，待心情平復後，方才小聲開口道：「告恩人，良兒正是居於此地本莊，家中還有母親，和一個弟弟。」

　　書玉一聽便知這孩子是個苦命無疑了，古代的農家，家中無父無兄便表示沒有靠得住的勞動力，且又上有老母下有幼弟，身為長姐，該有多難？
: D! a+ O% W8 z) N  H- D0 R
  E6 i: I& O2 U5 t- H0 [　　「好孩子，難為你了！」書玉一句貼心的話，將良兒一腔苦水逼出，她先是止不住地低聲輕輕抽泣，過後實在控制不住，便翻身將頭臉伏於自己臂膀之下，嚎啕大哭起來。

　　見良兒哭得昏天黑地，書玉便默不作聲地坐於炕沿，時不時輕拍其背部。她知道，一個人最痛苦的時候，也是最需要發洩的時候，因此她並不出言相勸，只讓良兒淋漓放聲，以吐盡心裡悲楚。

　　待到劉媽媽捧著煮好的麵糊湯進來，良兒才略回過氣來，只是依舊有些抽泣，卻比剛才好上許多了。

+ B# N, i6 h! A9 X9 \　　書玉這時方才將良兒從炕上扶坐起來，將其身後被褥墊高，讓她靠得舒舒服服，然後從劉媽媽手中接過湯碗，親手拿起小勺，預備餵於良兒口中。
9 I: k  Z% v9 r4 l! ~) M( |
. K! U$ s$ y7 A5 N% s* v. I　　「小姐當心，這是才從鍋裡撈出來的，還燙手呢！放在桌上吹涼了再吃吧！」劉媽媽見此，以為書玉心急，便趕緊提醒了一句。
, K, z  `0 }* X2 F! _4 f9 d
　　「不要緊，正是要燙才好，這樣才能小口進食。如今良兒餓了許久，胃中早已半點食物沒有，腹空氣虛，脾弱胃小，若待涼了再吃，必是等不急地大口入內，到時候反傷脾損胃，那就不是幫她，反是害她了。」書玉娓娓解釋道。
5 g: e! p9 h+ V+ w( L' I: C
& ~4 l+ P8 d- W　　劉媽媽聽了點頭，良兒此時雖說不出話，眼中卻亦閃出點點感激之情。
' m" v! @1 Q1 C  K9 k
. ]' d+ K4 @+ ?( {　　書玉小心從碗中舀起一勺湯水，見稀稠適當的麵糊上，還飄了些野青蒜花，又有些火腿香氣，見有細微油渣微粒浮於湯麵，聞著自是香氣撲鼻。
3 N" u( G0 M! N" n
( f+ s% W. {5 {  C2 `/ @+ b　　這時輪到劉媽媽解釋了：「我見光是麵糊只怕不香，見有現在好野蒜，就切碎放些進去，油渣也是，不過怕這孩子胃納不受，不敢多放，只取兩顆，且是悉數捏碎了灑在麵上的。小姐，我做得沒錯吧？」

　　書玉點頭，對劉媽媽嫣然笑道：「媽媽有心，實在做得太好。」

6 L) N5 I8 ~$ \: V& j　　待書玉將一碗香噴噴，熱騰騰的麵湯餵下，良兒面上真正有了人氣，又見紅潤乍起，眼裡也炬炬有些神采，不再似開始進來時那般無呆滯了。
0 M/ i; h( y& w7 B4 H
* ^* ]; o1 f2 m1 t6 x* i* U, |　　「多謝恩人相救！良兒今日唯實是遇見了幾位活菩薩了！」剛剛有些活氣，良兒便不顧書玉們的阻攔，從炕上翻爬下來，硬是跪在地上，給書玉和劉媽媽磕了三個響頭。

　　酒兒悄悄進來，站在門口，見書玉不住衝自己使眼色，便趕緊上前來，從背後將良兒扶了起來。

4 k* m; A- `/ C　　書玉說什麼也不讓良兒再跪在地上，與劉媽媽和酒兒三人合力，又將其半拖半拉挪回了炕上。
6 y' T/ A2 f+ X" Q# ]+ _
　　良兒眼裡擎著淚，直說自己今兒是造化大了。
7 f" F! X3 ]5 p& |9 M1 N
% N8 O% u8 F2 |' f3 `4 h　　「好妹妹，看你這樣兒，必是心中有屈，身邊有難。你有什麼委屈，不妨說出來叫我們聽聽，若能幫得上忙，我們必不袖手旁觀。」書玉最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跟人吵嘴打架？問題不大，真欺負上身，盡可全力一拼。可若叫她見人落淚，這就不行了。
$ Y% H9 `" |. _7 r6 }
　　「既然恩人說起，良兒少不得一說。不過恩人再不要提相幫一事，良兒說這些，也不是為了麻煩恩人。若恩人一定堅持，良兒寧可就此告辭，也絕不敢再勞煩恩人了。」想到到，這丫頭倒是好個硬脾氣，倔強得很，一句話說出來，就叫書玉大生好感。

　　「既這等，妹妹只管先說。」書玉含糊其詞，只催良兒快開口。
1 v) l) I8 W4 Y4 `9 h4 L4 d8 d
+ @& ?1 s" a$ n: j2 q0 e5 \2 Z$ O　　「說起來，只怪良兒命苦。」小丫頭坐在炕上，眼淚嘀嗒下來，「打我小時起，就沒見過我爹，聽我娘說，頭幾年就跑得沒了影，活不見人回來，死更尋不到屍首。當時我娘已有身孕，便是我弟弟柱子。我跟我娘守著家中兩畝薄田，苦熬著過，從來就是有上頓沒下頓。弟弟出生後，日子就更緊巴了，我娘本就身子不好，整日操勞田里家中，一天天就消耗得乾了，到我七八歲上，她病倒了，從此再沒能從床上起來。」

　　劉媽媽聽到這裡，早已是眼酸心疼，止不住老淚縱橫了，酒兒半躲半靠在書玉背上，也是淚花兒直飄。
5 M: C% r7 W5 V* x# e6 U6 F  e
0 L  ^2 x. J; d8 H　　書玉還在強忍，好歹我是小姐，她想，不可太易動感情。
2 x; h9 ^; _/ N: V4 m
　　「後來家裡的事，就只有靠我一人了。可我人小力氣也小，耕田哪裡能夠使得上勁？沒辦法，只得勉強湊和，種一點是一點，到了今天，兩畝田里還收不到別人家的十分之一。」良兒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這裡，再次泣不成聲。

　　「好孩子，總是辛苦你了。你弟弟今年多大？可能幫得上忙了？」書玉見屋裡其餘三人哭得快要岔氣，只好強迫自己開口，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也加入進去。

+ Z/ Y7 c, o; b' z- ?, [
1 J+ ]3 K+ M8 a, w

0 z6 i5 ]! d0 n- j
8 P; d& N/ K0 o- K4 l* f

mwyife

第五十四章 不能做惡人

      「柱子今年也有七歲了，他倒是勤快，可我也不敢叫他多做，他畢竟還小，只怕傷了筋骨，以後就難了。」良兒柔聲慢答，一言將屋裡三人心尖都刺痛了。
1 Z% v) y" }8 C
　　「他還小，難道你就大了？他以後難了，你現在就容易？你的以後呢？」書玉有些難過，更有些氣憤，可話一出口，她立刻就感到了後悔，因為這是古代鄉間，重男輕女，是自然，而必然的。

　　果然良兒哀怨地看她一眼，就連劉媽媽和酒兒亦有些奇怪書玉為何出此不理智之言。
% A1 w. _/ ~5 D: T/ G6 ?7 n
2 b" `* I9 g5 t　　書玉咳嗽一聲，裝作不在意地樣子又繼續問道：「哦，那個，良兒你娘現在身子如何？你一家三口，除了田地，又何以為生？」
6 K: j9 M- @1 _- K1 p3 r( f
8 P; o7 A1 l) Y- n5 `　　良兒低下頭去，輕聲說道：「我娘只是終日只是頭昏眼花，再起不得身子，我便是管著田里，有空就去山上撿拾些山貨什麼的，柱子也是一樣。」
) a+ `  n% J5 }: J& c: e2 ?2 q
　　書玉點頭，又問：「你們拾來的山貨，是交給別人帶出去賣？還是怎麼？」

! y7 w! k# x5 P* o. y, K5 m　　良兒道：「多數自己吃了，有時餘些，交給九根大叔，他一個月總要去縣裡集市幾回，就由他替我們賣出去，換些米面。」

( b' I! V& K! ]　　書玉一聽便樂了，劉媽媽和酒兒也微笑起來，後者便道：「良兒你倒尋了個好人，老九根人長得凶些醜些，卻有個好心腸呢！」
( W8 n( X# f3 ~$ z$ {7 h$ l& P
　　良兒見三人如此，臉色也略由陰轉睛些，又道：「是啊，老九根大叔是個難得的好人，他幫了我們家許多，卻是從來也不要聽到一個謝字。」話正說到這裡，忽然良兒如從夢中驚醒一般，大叫了一聲道：「不好了，我竟忘記了，我剛才出來是為了尋食糊這一日口的，這時已過晌午，只怕我娘要餓死在屋裡了！」

　　說著她一把從炕上翻下來，來不及就要向外衝去，才好轉些的臉色又開始灰暗下來，口中喃喃道：「女兒不孝，女兒不孝！」
3 e# r$ X- h' M9 r, t4 f0 O
* y/ }5 o( `; I; R  x　　書玉命酒兒門口將其攔住，開口就問：「你說是你是為了尋食出來，如今兩手空空，怎麼回去見你娘？」

　　良兒聽後猶豫著停了下來，只是不敢回頭看書玉一眼。書玉正要開口，忽覺得背後有人捅了自己一下，她轉過身去一看，原來是劉媽媽，正幅度很小，卻意志堅決地搖了搖頭。
  C1 H1 ?5 V( z2 R
　　良兒也看到了劉媽媽此舉，她愈發倔強起來，竭力推開酒兒要向外走去，口中直道：「良兒今日多謝恩人，恩人大德，良兒就死不敢相忘，如今且放良兒回去，救命之恩，良兒日後必定相報！今生不能，來世做牛做馬也一定要報！」
$ P2 S6 [2 d, t( x. A
! o2 o0 S  a2 a　　書玉是一聽這樣的話就頭疼：「丫頭，你這輩子還早呢，怎麼就想到下輩子去了？誰要你做牛做馬？做牛做馬我還認得出你嗎？怎麼報？」
0 ?7 r4 k1 u# ~# S6 m  q* _9 _
1 s- ^2 r, j$ m  @8 `$ t# E　　幾句話將良兒小臉說紅了，她不知還要怎麼辦，從小娘就教她，做人要有尊嚴，要有體面，別人的東西是絕不能伸手就拿，更不能伸手去要的。因此她們一家雖然過得苦，卻從來不叫莊上人嫌棄，因為，她們有骨氣。
/ M" `! x8 i$ K
) `( E  e% ]5 X2 v7 S  B　　可今兒這事，該怎麼辦？自己明明白白是受了別人的恩德了，可也清清楚楚是一時還不上的，那麼？

: u8 L3 b9 C- ~　　望著良兒為難的樣子，書玉不顧劉媽媽明顯的不樂意和阻攔，這就走上前去吩咐酒兒：「去咱們屋裡，把給喜子留的那二個韭菜合子拿過來，再裝小半袋面來。」
- S8 h7 f! G) e8 o4 r- ]
& x+ ]' S. g$ e/ L- h+ @　　劉媽媽聽見後心裡就直叫壞了，她就擔心這事，可書玉眼神裡有種東西，叫她不敢強硬地反對。
! q& o2 N8 `- T$ }+ B8 j
　　酒兒自去料理，不過片刻過來，手裡拎了個小竹籃，裡面正是書玉要帶的東西。

3 T& C8 W; J4 ~0 S4 v* Q　　良兒是無論如何不肯接受，且不說她心裡有道坎過不去，就劉媽媽看她的眼神裡顯而易見的鄙夷，也叫她斷不能受下這禮。
2 P+ A& p; [( r  {4 B
　　「良兒你聽我說，我比你大，就叫你一聲妹妹吧。好妹妹，這籃子裡的吃食你只管拿去，你放心，這絕不是無緣無故的施捨。我們幾人，這裡無親無故，更沒有朋友，如今運氣好，老九根算一個，你也要算做一個了。出門在外，靠的除了天運，就是朋友。莫看你今日一無所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也許我也有要你幫忙的日子在後頭，也說不定呢！救人性命，從來是不能求報的，這是積福祉，興陰鷺的事，對我來說，也是好事一樁，良兒你說，是不是？若眼睜睜看你一家在我們眼前就這樣去了，我們幾個，就夜裡睡覺，只怕也不敢安心閉眼啊！不求做菩薩，至少，不能做惡人吧？」
& c1 X3 F9 O- X* o* u' P1 O
　　一席話將良兒說動，劉媽媽前頭還不理會，可後面提及後世福德，她也聽進去了，亦不再強烈地反對了。

　　待良兒稚嫩的背影從眼前消失，書玉回過身來，就正撞見劉媽媽不太高興的眼神。
$ H7 W- i9 A" t  K1 l+ v: \
" N% w( q0 s+ B; s　　「媽媽別生氣了，我知道咱們如今也難，我也不是不愛惜東西，只是，咱們再苦，到底也比那丫頭強些，人心都是肉長，」書玉溫柔地開口相勸：「媽媽可還記得舅母如何對待咱們的？我可不像跟她似的。」
1 t6 e1 V+ P. I
) X! `3 B4 b) `4 C5 B　　這一番話，尤其是提到錢太太一事，劉媽媽的心軟了下來，她點頭，她信服了。
! _" t4 g8 k+ V$ J; K7 E
2 E$ B, n7 k8 W- |　　「行了，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忙些自己的正事了。酒兒去看看阿寶，媽媽看顧些外頭的雞群，我整理蕨菜去。」書玉一聲令下，眾人各司其職。

　　書玉慢慢將帶回來的蕨菜洗理乾淨，都是十分鮮嫩的頭尖兒，看長短也就寸把，新生出來的葉片呈現拳狀，像一隻隻小手臂。

4 L/ o2 @% c, D　　書玉將其用清水反覆沖洗過幾遍，洗去浮土和表面的絨毛，她記得曾在書中看過，要將尾部發黑的部分切掉，可她仔細看過，這些蕨菜都很嫩，幾乎沒有要掐掉切除的地方。

: ?( M' R/ F# o$ L7 u# j* t　　接著書玉燒熱一鍋滾水，又灑入些許細鹽，先將蕨菜焯水，很快又撈出來，盛於裝滿冷水的碗中。

5 j  n  e' @/ x3 ]　　這回時間要長些了，書玉守著書本，靜靜看了會子，又不時打量碗裡的菜，一副小心翼翼模樣

mwyife

第五十五章 虛驚一場

% }: M+ V% [! G5 w( V  y& c1 ^      書玉正小心看顧蕨菜時，酒兒進來了，書玉便抬頭笑問：「阿寶怎麼樣？小兔們呢？」
2 l, i) E6 c& f* J
　　酒兒答道：「都好，我才扯了些草，並些薺菜葉子進去，阿寶吃得可香了，小兔崽子們，都圍在娘身邊喝奶呢！」
9 g$ k; q& `" B1 H
& R6 `, K0 M" Y- Q1 r7 r2 `) P! ~$ L　　一個小兔崽子，叫書玉禁不住笑了出來，可再聽到娘這個字，她立刻又沉默下來。

　　酒兒善解人意地上來，裝作不見書玉有些泛紅的眼眶，故意沖那碗裡點了點頭，問道：「這怎麼回事？難道這菜入口前，也要泡個香浴不成？」

　　書玉知道對方是有意轉開話題，便也順著她道：「是了，怕有陳年污垢洗不乾淨，這不，泡上了。」
# H7 K4 @& T8 ]  v- A8 f
" I5 S& W, q) [: u4 h" P5 C　　二人一起笑了，書玉這方正色解釋道：「這是為了去除新鮮蕨菜的苦澀味道，非這樣不可的。」
+ g' ~, }* b9 i& Z4 i2 O
　　酒兒點頭表示明白，嘴裡嘟囔一句：「倒好個麻煩勁兒的！」

　　這時日頭已漸西沉，二人於屋內聽見劉媽媽咕咕咕咕地趕雞入籠，忙也就出來助其一臂之力。酒兒邊揮手邊看了看天色，嘴裡嘀咕道：「小狗材今日倒回來的晚，這會子還不見人影。」
  H, z  Y3 V  }/ y) V* @" i
3 E+ L& X2 w/ G! w: v6 O. e　　書玉和劉媽媽亦有些擔心起來，不知喜子這般遲歸，是禍是福。

　　待到雞群入籠，孫老太太也回來了，書玉等三人屋裡點起燈來，漸漸就等的有些心焦了。

# Z5 P) K8 a0 H2 U　　「不會，出什麼事了吧？」劉媽媽看看書玉，有些遲疑地問出這個，三人心中縈繞已久的問題。
7 e; Z( \) T# H4 d+ Y
# S, x& O) F2 ?5 n  a: W0 k  Q　　「不會吧？這狗材傻角的，能出什麼事？」酒兒立刻接話，她語速甚快，可聲音卻有些顫抖，人坐於炕沿上，亦有些忐忑不安的模樣，一雙小手將從袖口裡捏出來的粗布帕子絞得緊緊的，十指關節都發白了，可她自己卻渾然不覺。
0 U$ Q0 U8 I! U9 |3 ]
; o' f6 w# I* ?, ^: d$ ]8 Z　　書玉此時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可見其餘二人如此，少不得打點起精神來，強笑著安慰道：「不會不會！喜子平常多麼機靈一個小廝？最慣於機變貫通的，能有什麼事？再說了，他身上也沒有錢……」
, J; H, W& [; ^3 t' ?$ f
$ I& N% k* `( s5 A　　忽然三人同時想起，喜子身上帶著栗子換回來的銀子呢！
. E# c' g" |4 a# l' A2 q) c
　　「不會不會！」書玉馬上接回上文，「那不過是小錢罷了，沒有很多，沒有很多！」
. d2 ~3 G' k& n5 P3 ?0 F
1 S- B6 ?; {' [! B4 H( @　　這話說出來，她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多少算多？賊真要看上你，哪管你身上有多有少？先擄了再說！

　　一時屋內悄無聲息，三人彷彿已見到喜子橫屍荒郊野外，車散馬奔的淒慘模樣。酒兒背過臉去，哭得比下午聽良兒述說身世時還要厲害。
1 w7 e# E8 Y. o9 H8 c* p
, p. ?% b' H9 L- M　　劉媽媽一腔悲痛，多好一個小子！一瞬間，喜子在她心裡的形象都要比平日高大上許多倍，就快接近完美了。
: [- M& @4 Q' D& w  M4 Y" n& i
　　書玉心裡自然難受極了，哎，都是因為我，她想，若不是跟我來了這裡，喜子哪得這一場禍事？好好一個人，死得不明不白！想到這裡，她將那殺死喜子卻不知名的賊，祖宗八代全問候了個遍。

/ w% ^5 R+ A! h2 c　　正當她們以為喜子路上出事是必而又然時，屋外竟傳來熟悉的馬蹄聲，不過跑得頻率比平時快上許多，似已急不可待，又似背後正有追兵迫近，不得已逃命的樣子。
( ]+ y( O, O+ v. l
　　「壞了，不會是喜子的馬識途歸家，把賊給引到這兒來了吧？！」劉媽媽心頭冒出來的這個可怕想法，一下將書玉和酒兒炸開了花，她們三人縮成一團，這就嚇得滿頭冷汗，一身寒戰了。
& i' _) @! U8 n  o- [& v  h
: U7 _, a% Y  R( }* o5 `( \% t+ Y　　「小姐！小姐在屋裡嗎？」喜子有些著急的叫聲，將書玉三人的魂喊回來幾份，可她們就是不敢出去，萬一，這是敵人用計使詐怎麼辦？
* E1 ]& ~1 i7 \& B. k% y: b; y
　　不，不行！一定要死守住這小土炕，絕不能出去！

　　三人決心已下，抱在一起，一聲不吭，更不應門。
% l& y+ w+ G% r# r0 v$ g
　　正在這可怕的僵持時刻，書玉屋子的門被猛地一下拉開，喜子衝了進來，一見三人如此於炕上，先就愣住了：「小姐在屋裡呀？我說怎麼點著燈呢！我回來了！你們沒聽見嗎？對了你們這是幹什麼？炕頭上有什麼東西嗎？這天不冷呀，這樣擠在一處，你們三人凍壞了不成？」
- T8 I6 U. @& h. z0 U
* V) M' Q: t8 \  a  g+ |4 a1 [: Q　　「賊呢？」書玉壯起膽子，開口問喜子道。

　　「什麼賊？」喜子忽然大驚，「這屋裡來了賊不成？！」
6 @7 ?! j0 n( f3 J+ `$ ?: E) q5 k
　　「啐！你少裝！小姐問得是，跟著你來的賊！我們好好的這裡坐著，哪裡能招得賊來！」酒兒害怕極了，卻不這不忘記教訓喜子。
4 V% E& n0 [* p% X; z8 C
7 j% ^2 I6 s: G% r, j2 e/ o* y　　「什麼？！什麼叫跟我來的賊？」喜子簡直就弄了個莫名其妙。

5 p: `( ?9 d0 ?  o! r　　書玉看出來了，全是誤會。她當下便從炕上跳下，幾步竄到外頭，見殘陽正好，暮色恰濃，進村的小道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喜子的車前車後，更是沒有。
! F& D' C$ n7 x: G: q# @" o
　　杯弓蛇影，書玉搖搖頭，難不成穿越把我腦子也穿糊塗了？她對自己感到失望。

6 ~$ `2 i7 K- h$ ?- V5 E　　晚飯時，聽過酒兒對招賊一事的解釋，喜子笑成幾乎坐不住要從凳子上跌落下來，酒兒生氣地對書玉道：「小姐看吧，這才叫正宗白眼狼！咱們幾個擔心成那樣，他倒好，看笑得那樣！人不大，臉上褶子倒不少！」

4 Q$ f! ?! U" }' V　　喜子聽見，收斂幾分，卻還是忍俊不住道：「不是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幾個也太能想會算了，怎麼就弄和跟真的似的？還嚇成那樣。」

　　劉媽媽不滿了：「喜子你可注意些，說我們也就罷了，小姐可不是你能說得的！」

7 U+ q" k, m" ^2 D# E; V  k+ f　　喜子忙求饒：「對不住，小姐我一時過了頭，忘記自己身份了。」

　　書玉自是寬宏大量：「無妨，本來你說得就有道理。我也正奇怪，咱們三人怎麼就越說越真，說到後來，就全擁到炕上去了？說起來，是誰開的這個頭？」

) h/ N( \2 ?, I: M. ^　　劉媽媽一指酒兒：「除了這愛驚會怪的小丫頭，再沒別人。」

　　酒兒見喜子眼光飄向自己，臉紅耳赤起來：「哪裡是我！分明是這要不得的猴精怪狗材！喜子你自己說，為什麼回來得這麼遲！」

8 u5 o; e2 `7 g' s% S& I& X& r　　書玉撫手點頭：「這回酒兒可沒怪錯人，也難怪咱們會多想，原本就是喜子是你誤了，你快說說，為什麼遲了？」
5 h  _9 c0 m' }) ^
　　喜子啃一口麵餅，又就上一口野菜油渣湯，慢條斯理地道：「我還不是為了完成小姐交代的差事？」

- g- K/ f3 o0 R0 U( z　　書玉皺起眉頭：「這麼說來，是與東平樓打交道，不太順利？」
2 v9 T9 L& w; K; ?) H2 y2 E; L
　　喜子歎了口氣道：「說順也順，要說不順，也算得上不順。」
' U) f6 [3 P7 Q) n" a* M
　　酒兒一聽又急怒上心：「這叫人話嗎？看我們幾個急成這樣，喜子倒是乾脆點行不行？會不會講事說理？」

mwyife

第五十六章 大難題
' A' Q( Q! {% J# p6 N  q
      喜子再喝一口湯，先讚了句好喝，故意不看酒兒送上的一雙白眼，對書玉說道：「這事說來倒長。這東平樓後廚裡，採買食料一事，原是大掌櫃的親手管理，上回的栗子，就是大掌櫃看中要收下的。可昨兒大掌櫃患了喉疾，說不出話，嚥不下東西，只得於家中休養。這飯莊子裡的事就只能交由大掌櫃的侄子，二掌櫃來料理了。因今日之事，本已是說定下的，管事的便只管收了我帶來的栗子，清了帳。過後再聽我問要不要山貨，就直接帶我去見了二掌櫃。」
# ~: G9 \( S0 x/ U3 l5 B
　　書玉聽到這裡，心裡著急，嘴上便忍不住開口追問：「這二掌櫃的，是個什麼樣人？刁鑽麼？刻薄麼？好說話麼？」
, v, |6 u4 F8 n: W; m! u0 W/ @
　　喜子又是一聲長歎：「說起來，這就是不順的地方了，那管事的私下裡悄悄對我說了，說是我這趟來得不巧了，大掌櫃是個和氣人，有話只管說，能辦一般也就辦了，不能辦人也不難為你。可這二掌櫃就不同了，凡事最喜拿個架子，有什麼也不跟人直說，眼睛裡除了東家和大掌櫃的，就是富貴朱門，除此之外，再看不見別人，你這樣一個人去找他，恐怕不太容易成事。我一聽這心裡就涼了，知道這事只怕不中用，及到見了二掌櫃的面兒，真就被那管事的猜中七八分，人正眼不帶看我，說不上幾句正經的，就叫趕我出來了。」
. q) W$ Z5 P4 C# x0 u/ U
　　書玉的心這就涼了半截，完了，致富大計倒塌一半！

1 u$ Q& B. s/ l5 a6 V% g　　忽然她瞧見喜子眼中閃出微微笑意，瞬間反應過來：「這是不順了，喜子快說，那順又順在何處？」

" o; }: Y3 g2 @$ ~　　喜子呵呵笑道：「說起來也巧，出來後我正沒撤在門口瞎亂呢，就碰上這東平樓的少東家了。」

" v' a* C9 |) j% Q% J! j* d6 g　　「少東家？是個什麼樣人物？」書玉好奇心起，莫非轉機來自這少東家不成，因此追問道。

: p; [+ U1 J% c) J6 I/ U1 D　　「說起來也算是貴公子一位了，打扮得整齊不說，人長得也精神，眉清目秀，氣體高華，一眼看上去，就是個說風行雨的人物。」喜子滿口裡誇讚。
1 ?0 A0 n% I/ A6 x# Q2 r8 N
　　這下書玉們聽出眉目來了，必是這少東家幫著說話了，不然喜子能這樣誇人家？

; H2 m  \& V+ `1 {4 B　　酒兒小眉頭一挑，就哼了一聲：「看這骨頭，輕得沒斤兩了吧？怪道人說，有事不論青紅皂白，吃幾句好話就容易周全得多，看這樣子，喜子你奉承人家不少吧？」
$ y  I! T6 i& y& P# x7 u/ r
　　喜子不屑道：「我是那樣人麼？再說了，人家少東家若只聽幾句好的就能把事辦成，那這東平樓還能成京中第一飯莊嗎？」

　　書玉再聽這話，心中又涼了半截，說了半天，敢情還是沒戲？

　　喜子見書玉臉色有些灰了，這才趕緊接著說了下去：「少東家先問我過來做什麼的？我就大概說了說，他聽了倒不像裡頭那位二掌櫃的那樣，半點意思不見就轟我。我看他不說話只是琢磨，心想事情只怕還有三分希望。然後就見他開口了，此時恰值春季，各樣野菜正盛，若要有些時新節菜，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東平樓名聲在此，平日裡上門兜售的也不在少數，要好的也有，只可惜壞在數量不勻，今兒多，明兒少，後天呢，有可能就不來了，斷斷續續的，叫人也不敢將菜名寫到單子上去呀！」

& t2 G6 o  x  N5 ]( g　　書玉將這話細細聽進心裡，這時便插了句話道：「其實他說得也有道理，東平樓是個出了名的飯莊，那單子上寫出去的菜，必得要做得出來才行，不然客人點了，做不出來可就難看。」
8 y- t( t0 L4 H/ m
　　喜子點頭：「可不是說？數量少個一星半點也就算了，怕就怕，一星半點也沒有的日子在後頭。少東家說到這裡，直衝我笑，還問我，若你訂了個席面，上頭菜式都列好了，最後送來的卻是樣兒不對板，你說說，鬧不鬧那飯莊子去？我聽他這話，也只好點頭了。」

　　劉媽媽歎了口氣道：「如此說了半日，也就是少東家解釋得清楚些，人和氣些，到底事情還是不成。喜子你才說順？我倒不敢聽了。」
) j8 p+ b6 y9 T+ O) o1 q: {! {
　　書玉卻緊盯住喜子看，口中慢慢道：「媽媽且不要心急，我看這事，必還有下文！」

) B) ?- O& ~/ U+ I　　喜子聽見，直衝書玉堅起大拇指，又道：「小姐到底厲害，其實我話還沒說完呢！本來我也以為完了，轉身就要走，不料少東家倒又叫住我了，又多說了一句，若每天的數量能夠得上，哪怕天天換花樣，只要不斷頓，菜色也新鮮上成，那這事就好辦了。」

　　聽見這句話冒出來，書玉等三人方才長出一口大氣，不等別人說話，酒兒先就開口了，依舊還是抱怨喜子：「你說你這狗材，說句話這麼費事？這麼重要的話，你倒放到最後來說！早說出來，也不至於叫我們懸了半日的心！」
( v6 Y7 ~& {* D  n; Z9 L' e
　　喜子不服回嘴道：「要不是你插嘴，我不早說了！我聽少東家這麼一說，就去集市上大約轉了轉，見果有不少小販上門兜售野菜，也果然是各樣少少一點子，多了沒有。再有別的，就是過了手，集在一處再販的，數量上倒是多了些，就是不再新鮮了，有今日采的，也有陳的，賣相也不大好看，大多是小家小戶的，買回去嘗個鮮兒，飯莊子裡是決計要不得的。」
5 _+ s( n; K- }0 h. Y3 {
0 E$ u1 G) Z  Y6 S  a3 u+ j　　劉媽媽便點頭道：「怪道今日你回來的遲了，原來是這樣。」

　　酒兒跺了跺腳道：「小姐這主意想得多好？偏不成事，真叫人不服，定是喜子不會說話，方才沒說動那少東家。咱們這裡山上多得是野菜，怎麼會斷？喜子有馬車，當日採了就送去，又怎麼會不新鮮？」

　　喜子心裡有氣了：「酒兒你自己聽聽你這話！好歹想清楚了再開口行不行？山上是多得野菜，又不能一整天在山上，採出來就得駕了車趕去城裡，不然就不能保證新鮮，這就必得一大早起來，小半天工夫，咱們幾個又得挖得多少？且這裡又是養雞又預備開田種菜，能有多少工夫去挖？且咱們幾個又是生手，就不駐守地扯，也得不了多少不是？」

mwyife

第五十七章 大計劃
8 _$ ^' Y$ M- c+ R* A
& ]) F4 R/ z" M" S+ j9 n0 h. e      書玉攔住酒兒不叫她再跟喜子對嘴，自己卻不吭聲悶頭想著心事，劉媽媽見狀扯了扯酒兒的衣服，又叫喜子：「吃完了沒有？吃完了洗碗去！酒兒跟我出來，把雞趕回去得了。」
$ T$ U/ b! z0 P2 x: ~
% `& W5 I  H: F: [; n; U& s5 B　　喜子忙將碗裡最後點湯一咕嘟全倒進喉嚨裡，又把手中捏了半日的餅一起塞進口中，鼓著一嘴的東西走了。

! G. p: Q1 i. \8 |' ]　　書玉等三人出去後，獨自坐在炕上，默默計劃。
4 X3 H- Z1 [. f7 Z( @
　　日頭漸漸西沉，書玉依舊如泥胎木雕一樣坐著不動，投在牆上眾野菜間的影子，被拉得老長，看上去怪模怪樣，屋裡一點聲音沒有，靜得嚇人。
$ s1 ?8 T: n4 Y# }3 b% d1 H: p  X
) o$ Y3 H! x+ y' I　　酒兒偷偷從窗戶縫裡看了幾眼，對著劉媽媽直搖頭：「小姐想是入定了？看這半天坐下來，一動也沒動過。」

　　劉媽媽心裡有些急了，雙手將衣角捏起一片褶皺，卻會不敢貿然進去打擾書玉，唯有在屋外直打轉。
4 U# y& H3 _; n8 _* N; p& ]
　　喜子將碗洗淨，見酒兒不動手，便自己將雞趕進籠裡去，這時正從外頭拉回新鮮草來，預備去屋裡餵給阿寶，又聽見酒和和劉媽媽的對話，有心安慰二人道：「媽媽也不用煩惱，小姐最是心裡有數之人。我雖跟著伺候的時間不長，可也看得出來，只看咱們幾個目前過得如何便知了。那錢家小姐，事事都要指著下人伺候，最好萬事不動手，只管等著享用便罷了。可潘家小姐，事事替人想在頭裡，一步不錯，一行不亂，我看倒是咱們幾個聽她的，只管等現成的就行了。」
5 J% I) L+ y: ^& {- K! Q  r' Y
8 P% \5 c' ]4 J( r4 S* F　　話正說到這裡，酒兒聽見外頭腳步聲傳來，回頭看處，原來是孫老太太回來了。

　　「咦！這早晚的，你們幾個躲在這窗戶下做什麼？」老太太好奇心起，八卦了一句。

　　「沒事，吃飽了撐著了，出來轉轉，消消食，不行嗎？」酒兒嘴硬，衝著就回了一句。

　　孫老太太沒料到自己竟然吃了個憋，正要再次開火，卻忽聽得籠子裡雞群咕咕作響的聲音，眼前瞬間化出一片銀子來，心情轉陰為半睛，瞪了酒兒一眼，又湊近雞籠向裡看了幾眼，臉上笑出一朵皺皮花來，轉身自行回屋去了。

' j5 p, a% U+ g# c　　酒兒沖老太太背影揮了揮拳頭，正要再向窗戶裡窺去，書玉在裡面發話了：「都進來吧！」

　　酒兒和劉媽媽當不得一聲，早已在外頭等得不耐了，聽見這話，忙不迭就進來了，倒是喜子不慌不忙，將手裡草送到阿寶處後方才過來。

　　三人進來後，覺得書玉神色與剛才大為不同，灰淡黯然全然褪去，精神振奮，容光煥發不說，眼裡重重疊疊處，全是希望，和憧憬。

; L/ P, n' S  q- p　　「不用說了，小姐必是有了好主意了！」酒兒一見書玉這模樣，心裡就歡喜了起來，笑著指於劉媽媽道。

　　「小酒兒說得只怕沒錯！我看小姐這嘴角翹得，就快飛去牆角邊了！」劉媽媽並不特別在意事情能否成功，只要書玉高興，她心裡就舒坦得很了。

　　「不過半日不見，你們幾個都學會看人識意了？也罷，不用去求東平樓了，咱們搖鈴竄巷，作個相面的倒好！」

- i4 H' a; e; h; Y; s; w4 Y　　見書玉玩笑起來，眾人心情大為放鬆下來，剛才沉悶不悅的氣氛隨即便一掃而空了。

$ R9 ]: k# n$ M. G; n. @* Z　　「小姐快說說，想出什麼招了？」喜子急著要聽，書玉卻故意賣個關子，裝作驚呼道：「壞了！忘了蕨菜還涼在那櫃子呢！」
0 L$ C1 _; k- }
! e. ]6 ~1 ]- I2 X　　喜子回頭望去，口中亦道：「剛才拿碗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這一盤是什麼東西？」
) J# W+ T! q& i3 F. G+ q: W
+ i* t2 e( P6 U* x( p9 e　　書玉笑嘻嘻地從炕上下來，自取個小碟子，倒入醬油，香油和醋，灑些鹽，加些飴糖入內，再切些蒜末，也一併丟進那碟子裡，攪合攪合，往蕨菜盤子裡一倒。

7 D* I* D8 A" |  [# Q# x2 Q5 i　　「來，都嘗嘗！」書玉抬手叫眾人過來，餘者遂一擁而上，圍著盤子吃了起來。
' t/ U/ s0 h4 f- t/ L
9 f* O7 W, p. h3 s+ w　　「鮮！」

6 b" y6 u: h$ S2 j, F# @　　「滑！」
  U( z) g- g2 \1 X/ @1 O+ U7 o
8 [) Z. e# O% D  s　　「嫩且爽！」

　　聽見對面三人整齊發出的讚美聲，書玉也趕緊挾了一塊放進嘴裡，嗯，一股清香騰地從口中竄起，嚼起來清脆細嫩，滑潤無筋，各種滋味混在一處，唯和諧而已。

( M" o# p. J+ B! J8 A9 j0 G　　書玉邊吃邊由衷地笑了，這菜的質量算是過關了，只看如何保證數量，和運輸的速度了。
) j7 h9 _- J) z9 F* k2 A
# ]8 f6 j- W& K1 c& {　　她心中剛才雖已盤算出個計劃，可能不能行得通，還得看上天眷顧於否。好在，書玉想，上天對會吃能做的勤人吃貨，總是願意捨三分好生之德的。
# O6 p1 c: N# p" _
　　酒兒見書玉邊品菜邊偷偷一個人傻笑，忙指其模樣對劉媽媽道：「媽媽看小姐這樣兒，八成是心中拿穩主意了！」

9 F0 M2 E+ U$ e　　劉媽媽自然也看出來，因對書玉道：「好小姐，別光顧著一個人偷樂了，有什麼主張也說出來於我們聽聽，到底行不行得，大家一起也好有個決斷。」
* C. S; k4 I0 |3 p  e4 O
　　書玉見眾人如此說，便瞇起眼睛，故弄玄虛道：「這事計劃是計劃好了，可能不能行得，倒不在我們幾個，只看機遇如何了。若是真碰上好機會，可謂十拿九穩，不過要是上天就是不賞咱們這碗飯吃，那也只好瞪大了眼睛，乾看了！」
6 ]6 \2 I5 h+ ?; N
　　眾人聽了個一頭霧水，喜子率先開口求教：「小姐這話說得，將我頭也繞暈了，不過這套說詞倒聽得耳熟，凡要做生意的，好像都是這樣想頭。」

$ Z  H! A+ U& _/ [% h- |　　書玉嘿嘿笑了，好小子，這你也能看出來？本來這就是從前世項目經理的規劃書裡抄來的，原來古今一樣？
* [! A8 v9 w% s: i7 }  t# S
9 ?# ?6 \+ y; f　　「喜子說得沒錯，不過呢，我這話是有確實依據的。是這樣，那東平樓的少東家無非是怕咱們採不上夠他們所用的野菜數量，東平樓店大客多，一星半點的他們是斷乎看不上眼的，這原也是正理，要不他們早就收了沿街竄巷的小籃子了。可如今咱們人手不夠，也是事實，就拼出幾條命去，早起那一二個時辰也採不了多少，太早了也不行，天黑更看不清上山的道。」
4 q% z# q" a* I4 L) h0 J& T
　　書玉一番話，將眾人的本是熱騰騰的心都澆冷了，酒兒悻悻然道：「說了半天，到底還是不行，小姐這主意拿得不好，叫人灰心。」

1 R8 V  z5 U) q/ f: M, a　　書玉嗔她道：「才說了一半呢，你且聽完了再論！」

mwyife

第五十八章 高人來助
" o, V; }- }% x1 _. l5 c
      酒兒聽說後面還有下文，精神又是一震：「小姐如今跟劉媽媽一般囉嗦了！」

　　書玉再瞪她一眼，道：「人手不夠，咱們就想出人手來！做好事，得好報，如今，咱們救人一命，回報現時就來了！你們沒想過良兒？她可是生在這裡，長在這裡，算得上挖野菜熟手吧？！」
8 x. h$ C6 s5 b6 }1 U& J
* d) }) x4 z* D6 V4 e3 `　　劉媽媽眼睛一亮，拍了下自己的腿道：「小姐可真聰明伶俐！可不是，那丫頭是個現成的人選呢！正好她也要多求道活路，若她聽見小姐這主意，一定歡喜！」
. C0 g. s6 f# g! |1 J4 [& Z
# ]( j- l2 a, F2 ^+ q' @% I　　酒兒亦點頭不迭，附和道：「沒錯，再說，她還有個弟弟呢，這就得兩人了！」

5 w( v1 _' o# @. E　　喜子大惑不解，心想良兒是誰？我一日不在，這院裡發生什麼大事了？還跟人命有關？
* V) i( @7 P! x" q, L- B7 G% a
7 r  |% d/ C7 z4 d　　待書玉笑著向喜子解釋完全部事實，喜子方才明白過來，自然也是點頭高興，過後卻又有些猶豫神情，浮現面上。
. E% i# M/ ~- @8 ~2 Q9 E
0 ^6 x* c- O. ]　　「你怎麼了？看著倒像喪了魂！難道小姐這主意不好？是了，我知道了，小姐前些日子誇得你太過了，你就自己托大起來，凡事都想要顯顯自己本事，找找岔了，是不是？」酒兒眼尖 ，這就看出喜子神情不對，於是掉臉過來，沖了他一句。

+ a, Y6 }  C8 n7 a/ V　　喜子並不在意，他本就被酒兒刺慣了，這點小事並不在話下，他只管對書玉開口道：「小姐，若依剛才的話，良兒家上還有田呢，這姐弟倆都出去山上挖菜，田里怎麼辦？白白荒了不成？這可不行吧？就算田薄了些，也不能這樣荒廢了吧？」
% _2 I0 W5 ~( l6 P
　　酒兒聽後，好笑起來：「挖菜本就是早起那一會兒工夫，差不多就得趕緊下山，讓你趕著帶去城裡。誤了午飯時間，就是再好的菜，東平樓也不會要了。就這一時半刻的，能耽誤良兒多少工夫？就挖過再下來，種田也來得及吧？」
% p5 p- l% ?# D! |5 S
　　喜子皺起眉頭，這回正正經經地看向酒兒，回話道：「說是這樣沒錯，可良兒一個瘦弱小丫頭，本就無力支撐田頭農活，這才弄得活不下去。如今天剛放亮就要上山下山。過後還能有多少力氣下田？」

　　酒兒被問了個啞口無言，劉媽媽亦於心中點頭，這就又看向書玉。看她還有何話說。

　　書玉不慌不忙，一派胸有成竹之態，眾人屏息靜氣，凝神欲聽，不料書玉竟道：「此事還需天成。待明日上山後，時機到了，我自會對你們細說。」

　　眾人大失所望，一時對書玉的智謀產生了小小的懷疑，可書玉神情自若，絲毫不見為難阻塞之意。眾人遲疑之下，不免還是選擇樂觀，並期待明天。

　　第二天。待書玉們將雞群和阿寶們伺候好了，天色不過才微微發白，書玉將喜子昨兒帶回來的各式菜秧子取將出來，又命酒兒將鋤頭們拿出來，便預備去屋後。翻地種菜了。

* y. W4 G3 H0 _　　劉媽媽大惑不解，攔住書玉就問：「小姐。咱們還上不上山？昨兒晚上不是說好的嗎？」
7 W) b$ W4 [' f! N% X- ?! L
　　書玉衝她咧開小嘴一笑：「自然要上，不過現在還早，怕那怪老頭還沒起來，咱們先把地翻了，菜種下去，再上去不遲。」

' J2 ]( Y9 Z0 n# G1 ]. K# B　　眾人一聽便如同炸開了鍋般，當下不七嘴八舌地囔了起來：「小姐又要去尋那老九根？」這是喜子的聲音。
  n, L1 Y$ S0 e# s1 x& V
/ C, d, B$ H. [" g9 y8 ]　　「那老頭太是個古怪，住在那種地方，看著便不像什麼正路上人，小姐還是少惹他為妙！」這不必說，一定是酒兒。
6 i9 _5 e0 I5 @# a
　　「小姐咱們安份些吧！不是已經從老頭那兒學得了本事？別再去尋不痛快了！」這就是劉媽媽了，過後她還特意加重了一句：「咱們就缺人手，也不能打主意到他身上！」
4 o  r0 ]& {7 {+ K; W# a3 s+ N
　　書玉倒奇怪了：「為何不能？老九根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為何不能打他主意？」
$ D/ ^1 q9 i, ]0 h& H
5 w2 m8 M' I' m* \  b! c. l# H  I9 w　　劉媽媽苦口婆心地勸道：「小姐難道竟看不出，那老頭的古怪之處？才酒兒也說了，一個人住在那種地方，跟人說話也是沒個好氣，就他這樣，咱們能與他相交共處？買賣之事，牽扯到錢財阿物，若不是知些根底的，還是別去招惹，方為保身立命之上策呀！小姐你向來深宅大院地慣了，哪裡知道這些人情世故？聽我老媽子一句勸，再想別的招兒吧！」

　　「媽媽這話，我卻不盡同意。若以住處辯人，那孫老太太的大媳婦，孫家娘子算是住得好，住在明處了吧？可她是什麼樣人，我不說你們也知道，咱們的房東老太太就更不用說了。老九根人是孤僻乖覺了些，可畢竟心真不壞，咱們求他兩回，回回不落空，話說得不好聽，可到底事兒還是辦成了的。孫家娘子話說得漂亮吧？可她一肚子算計，跟這種人才是真不能有錢財上的瓜葛呢！」

. D2 c! e1 m3 P" w　　書玉說得有理有據，眾人細細想去，果然是沒錯，只是，劉媽媽始終對老九根不能放心，思來想去，還是說道：「小姐別怪我多嘴，老九根幫過咱們是沒錯，可那幾件事對他而言不過舉手之勞，算不上大事，再者，就算孫家娘子不好，也不能說明，老九根就是好的吧？」

2 h- b% c: w) R2 U　　書玉一愣，沒想到這老太太邏輯性這麼強，一下聽出自己話裡的漏洞來，也怪自己心急，沒把意思表態清楚。

$ E' `5 Q+ F. v- C% d4 ^　　「媽媽這話自是對的，可你們難道忘了良兒的話？她不是也曾當咱們幾個的面說過，老九根是個好人，還也幫過她不少呢！」書玉見眾人再度猶豫不決起來，便唯有將最後的利器祭出。

　　果然，這話一出口，劉媽媽不吭聲了，酒兒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幾下，也不響了。喜子見狀，知道書玉又贏了一局，當即便咧開嘴，接過酒兒手裡的鋤頭，嘴裡吆喝道：「得勒，下地去嘍！」

! i( j# I2 V* g　　這地看著不大，可書玉們四個，沒一個是農活熟手，不過憑心中印象來做，手底下沒數，深深淺淺地，鋤得一頭大汗。

　　好在弄到一半時，孫老太太出門了，正撞見她們幾個狼狽不堪的難看相兒，望在院門口山腳下四散亂跑的雞群分上，老太太善心大發，隨口指導了兩句。書玉們依言行去，果然有效果，眾人見勢頭大好，遂一鼓作氣，將地刨淨挖成，再按菜的種類，依次埋進土裡，復又將土鬆鬆蓋上，取來水罐，潑上些水，搞定。

  U9 t/ l, Q/ j7 N0 x　　書玉見大功告成，拍拍身上手上的泥土，向山上揚了揚頭：「喜子放鋤頭去，酒兒劉媽媽，咱們出發！」
1 g% M9 I& k# b1 k- z. p* B& H
8 i$ F5 T5 P. k9 n* ]' x$ t　　酒兒和劉媽媽倒沒她那麼高的興致，兩人慢吞吞地跟在書玉身後，嘀嘀咕咕個不停，書玉知道，無非是說些老九根的壞話罷了。
! e) L6 Z% @- O& d
+ K  y' R  `( f6 C　　喜子很快從後頭趕了上來，見沿路諸多肥嫩野菜，有薺菜，有野蔥野蒜，還有成片的馬蘭頭，長在向陽那面的土坡上，鬱鬱蔥蔥，在三月春風輕拂下，不住向人點頭示好。
* @5 T5 a# g; c$ j
! @8 x5 b1 A9 x( h. Z/ D　　喜子耐不住了，伸手便準備去拔，書玉忙攔住道：「正事兒要緊，不在乎這點子工夫！若事兒成了，有你拔得時候呢！」

　　酒兒冷不丁加上一句：「怕是到了正經幹事的時候，這小子就疲了！」
7 F3 y9 y# }( r! w! ^* Q
　　喜子衝她翻出個大白眼，書玉覺得那眼白之大，實在超出人類力所能及的範圍，當下身上一陣冷顫打過，趕緊就推了喜子一把，叫他別浪費表情，快走快走。

　　書玉一行，將走至老九根巢穴之時，遠遠就聽見踢踏踢踏，草鞋從枯葉枝落葉上走過的聲音，書玉心中一樂，知道來得巧了，正趕上高人出關！
6 _- ^" e# Y* L6 i3 Q+ H/ L+ E
　　「九根大叔好！」書玉搶著上前一步，就向那個熟悉而依舊衣裳破爛的身影，問了聲好。

　　老九根吃了一驚，抬頭見又是這群人，心裡不高興了，想著麻煩事又來了，說話也不太中聽了：「你們倒是不嫌路遠，這左一趟，又一趟的，跑出癮頭來了是不是？」
( Z) T1 i$ }  m- {/ x# X
　　酒兒最是聽不得別人這種口氣，一來她性子火燥，二來小丫頭大宅院裡待慣了，又是伺候小姐的，從來沒受過氣，聽過重話。可這老九根卻偏是怎麼難聽怎麼說，酒兒心裡一急，不顧書玉的眼色，開口爭道：「我們不過好心來看看大叔，這人影也不見的地方，只怕出了事也沒人知道，不想好心倒惹出禍來，大叔見面就是擠兌！」
. o% ^4 B4 V2 @
- S* S; {; i4 _　　老九根聽後倒不惱不氣，咧開滿嘴黃牙，笑了：「擠兌？我就擠兌你們怎麼了？你們幾個有正事沒有？我老九根最見不得大天白日下，空著雙大手到底閒逛的富家子弟，哦對了，你們幾個已然是破落戶了，怎麼還不低頭挖你們的野菜？亂跑亂嚼什麼舌根子！」

5 m$ E1 X5 \/ }" L　　書玉眼見又要開火大戰，趕緊消火息事，笑瞇瞇對老九根道：「大叔，恩公！我們不是來閒逛的，正有要事與大叔商量呢！」

6 X+ r: Z% |3 g! u( w, k　　「有事快說，我這一天的口糧還沒著落呢！」

* a8 X* J4 W+ D1 z& {' ]　　「我們幾個，正是為了口糧之事而來。大叔，現正有一絕好機會，不用大叔再滿山尋寶，只要小小花些力氣……」書玉口若懸河，將與東平樓的交易一事，向老九根略述一二。
- Z  u- R6 n: |
1 E* y1 ?" z+ O

mwyife

第五十九章 再尋高人
4 j. s' s) M$ y/ ^# w
- b% h4 j' c% H& `. q/ p. R3 d      「當真？東平樓？」不出書玉所料，老九根果然將信將疑，皺紋堆裡的小眼睛，直將書玉四人打量了個夠，又嘲笑道：「你們幾個白日夢也做得太出格了些！好歹醒醒吧！這裡不是你們以前的大宅院了，還當自己是富家小姐呢！說句話出來，別的除了點頭附和沒別的可能了是吧？好小姐，那東平樓是什麼地方？你們幾個破落戶，說搭就能搭上話了？」

　　劉媽媽氣憤難當，前面說過，她最最聽不得別人提及自己與小姐是破落戶，偏這死老頭就是左一個右一個，嘴裡將這三個字來回說個不休，她紫漲了臉，開口就駁道：「這是哪一家的規矩？我在潘老爺家當了這許多年的差，沒聽說過，一個飯莊子也成了氣候了！？他東平樓再厲害，也不過是個招呼四面來客的地方，我們怎麼就說不上話？怎麼就低他們一等了？開飯莊子，收別人的菜貨，不是天經地易的？難不成，他東平樓就這樣嬌貴，得從皇宮裡收菜不成？」

　　老九根吃她一嗆，倒是結結實實地噎住了回不上話，實在劉媽媽的話是很有道理的。除了自家出產的小部分肉菜之外，東平樓的確每日要向外收購不少原料食材，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可是，收歸收，就一定要收你們幾個的？
8 U2 S* e; A0 [3 ]: c8 C& |% H" f
　　老九根這話還沒出口，書玉心中明鏡似的，看出他的疑慮。當下就趕在前頭解釋道：「喜子跟東平樓交易過兩回，也算熟知一二，也碰見過他們少東家，這確實的話兒，就是少東家給的。」

# T, r4 F4 s5 g6 \7 x% i　　一聽少東家三字，老九根方才有些服了氣，只是心裡想了想，忽然又唱起反調來：「有這樣好事，你們幾個不撲個端端的？還能輪到我？我知道了，必是你們想著。都是小姐丫頭的，就一個小廝，也是個不識山貨的。只怕夠不上東平樓的標準，想著拉我入伙，活都讓我幹了，你們只要動動嘴，走個過場就好坐等收錢了是不是？我說呢，天上哪裡下餡餅的？小姐做得慣了，到這地步還想著要使喚別人！不行，自己弄去，我不跟你們一處！我自己自在的，弄多少，吃不完就近到鎮子集市上賣去。就少得些，也不用聽人吩咐，做人奴才！」

　　酒兒受不得激。聽見老九根這話，上來就將書玉拉回頭，口中氣道：「小姐算了，咱們別惹這不知好歹的老怪物！毛司裡磚兒－－又臭又硬！別人若聽見這主意，不知要笑脫多少顆牙。他倒好，不說稱謝吧。倒把人好一通教訓！算了算了，小姐咱們且住吧，下頭莊子裡人多呢，咱們就找別人，哪怕就找那孫家娘子，也不敢使喚這恩公！」
5 A' M" `% j/ J" }6 @. J
　　書玉忙搖頭擺手，不理會酒兒，卻對老九根開言了：「大叔！您不信我們，到底也看在良兒面上，試上一回吧！行不行的，做出來才能知道不是嗎？」

, D' X: t  M1 n! A6 d% V$ d　　老九根一聽良兒二字，本是緊張提防的神情，立刻就鬆弛並至柔軟了下來，他眼望書玉有些不信似的問道：「你們也認識良兒？」

) R9 r* I. c9 U" V7 e  x　　「豈止認識？小姐昨兒還救過她一命呢！」又是酒兒，快嘴將那事，從頭至尾，利利索索地說了一遍。
; |, ?2 r; B" R
　　聽完這事，果然老九根對書玉們的印象大為改觀，本帶三分鄙夷的眼色，如今竟含上七分敬意：「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們幾個淪落到這個地步，竟還有心思去救別人？也罷，良心還不算太壞。」
. P3 f* n/ _  G4 {  z) L6 G
　　劉媽媽聽到最後，眉頭又緊鎖了起來，這老九根說話也太不中聽的了，不管多麼好的事，經他的嘴這麼一提，全變了味兒。

　　不過總算他也行行好，沒再提叫劉媽媽不爽的那三個字，劉媽媽也就知足得很了。

# x) k& h8 V9 A4 c9 D　　「聽小姐這意思，是你們這計劃裡，也有良兒一份了？」老九根問書玉道。

　　「那是自然，良兒力小人弱，對付田里的農活只怕不能得心應手，倒是這活對她甚合適，她弟弟也可以一起過來。」書玉回道。

2 D0 x5 b# c7 o$ g. T2 q9 {　　「那她家裡的兩畝田怎麼辦？」老九根心思縝密，聽完書玉的話，立即就將這個令人糾結的問題提了出來，此乃成事關鍵之處，他一聽便知。
( [8 r" p& t  {+ {2 D9 S
0 s+ G8 o3 B) ^5 \5 I2 Y1 T2 N　　酒兒劉媽媽和喜子亦看向書玉，這個關子已從昨晚賣至今朝，他們皆已等得心焦，唯盼書玉現在趕緊作答了。

' x% E7 m& B. j( w/ b5 [* U5 D　　「大叔所想，亦是我等之慮。我思來想去，唯有求大叔放眼這莊下，看是否能找個好人選，最好是家裡人口多，田地少，不夠耕種的，能將良兒家的這兩畝薄田賃了去，這樣一來良兒不必再困於地頭繁重農話，可跟我等一起再謀生路，二來，也能少少得些收益，算作貼補吧。」
: G2 w' v* G3 r8 K( J* g3 a8 U
　　酒兒劉媽媽和喜子立刻又將頭從書玉處，齊刷刷就掉轉到老九根臉上，聽他有何話說。
, e* \/ d7 G! d  A: K: R+ z( F7 b
$ G/ z. V; g' |1 ?5 V  H　　老九根放下背後一個破竹簍子，瞇縫起眼睛，仰首望天，似在發呆，可書玉知道，高人思考時，看著傻樣，實則深慮，此時是關鍵時分，萬不可隨便出聲驚擾對方。
! _, D- ]' X4 K2 R
0 c$ L% c. T  X$ G, s　　忽然老九根嘿嘿笑了起來，眾人不妨他竟有這一手，通通被嚇了一跳，這老頭笑得聲音不大，可這是在山上，四下裡回聲一陣陣蕩漾上來，讓人心悸，叫人害怕。
  m- m( N6 S, x- Q' f6 A9 m# `$ `: q
　　「大叔，有話您且直說，這笑得，叫人身上直打寒顫……」三位女將不說，就連喜子都有些經受不住，開口抱怨了。
3 m9 E% q2 f: u
　　「你這主意不壞，且我想到，正有這樣一人，合適得很。此人本也是一條好漢，空長了一身力氣筋子肉，卻沒個好腦子。家裡沒個祖產，成人後只得賃了個富戶家裡的田來耕作。原日子也能過得去，前頭說了，他有得是勁，又不怕吃苦。可惜，那富戶一命嗚呼後，換了個娘家侄子接手這地，上來就漲租子，這好漢不服，聯手幾家佃戶跟他鬧，要不說他腦子不好呢，給人裡外一竄，別人都軟下來重新續上約了，偏將他趕了出來。自此只好不再種田了，又沒別的本事，家裡還有幾口人要養，想來想去，倒上山做了個獵戶，可到底不是此中高手，如今也只能有一頓沒一頓地混著。」老九根慢悠悠地將話說完，書玉邊聽邊點頭，心裡滿意，面上更是得意。

+ v* X" b% F9 q　　此人正是上天安排的極好機會呀！
( S/ K1 `5 w, o# |
" f! D# Q/ ]. V% b& G$ Z( o9 D% j, w# G　　「本來我就想過，讓良兒將田租於他種。可到底那田太少，要養活良兒並那好漢二家人，哪裡能夠？如今你能再幫良兒想個生計，田地就交於他去，那就是極為妥當了。」老九根越發將話得透徹，書玉忙接話道：
# P( [& b& y/ n* t
7 d) m8 [8 q0 Z　　「恩公思緒周密，我等小輩哪裡能及得上？聽來也當教訓一樣了。」

( X6 v9 U' k5 O6 L9 f" }( ^　　俗話產，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老九根笑得雖不中看，可眾人看那態度，知道這事呀，怕就真要成了！
* T) ~$ B  P2 [4 R. l9 y  o- W
　　「走，帶你們幾個找那好漢去！」老九根一聲令下，書玉們忙不迭地跟在其身後，出發行進！

　　當下眾人繞過一道山梁，見幼細山路直通下去，遠處彎道盡頭，似乎有個茅草小屋隱隱從樹林間閃現出來。小屋躲得很深，書玉伸長了脖子也看不太清楚，只覺得成片的綠色之中，冒出個小尖兒來，那就是屋頂了。
8 v% z8 w- X/ b" L: V% F
& S1 w" g7 A4 a' N2 O: H, w5 Y" v　　書玉遠遠看去，見不過是個茅草小屋，遠看並無特別之處，唯普通而已
2 V+ n/ F0 T% O/ p8 G
　　待走近一瞧，書玉這就點頭了，這小屋看是草堆土就，可前後皆有樹，三月的天氣，綠樹不過才淺淺成陰，鳥聲便噪聒不已，使人見之便心曠神怡，聞之更覺空氣澄鮮，可以想見，若到了初夏，這四下裡的野花整齊地開出來，那可就真是個錦天繡地，足令人目炫神亂了。

　　「小姐，這地方不錯！看這週四景致，倒有些咱們院裡花架子的意思了！」劉媽媽邊走邊打量，邊開口讚道。

　　書玉答不上話來，她沒見過的東西，沒有發言權。
* X+ Q, `* m: ^
& N& A/ i9 j4 n; N) m- g5 d/ i　　酒兒附和了：「媽媽這話說得可算對極！往年這時候，花架子正出小嫩芽呢，若到了花開時節，那些薔薇寶相都開出來，那就如雲蒸霞蔚一般，再配上院外牆角下種的成片桃花杏花，嘖嘖！美啊！」顯然這丫頭是詞窮了，唯知道美，不知道美不勝收這個詞。

　　老九根猛喝一聲：「別再做往日的美夢了！睜開眼睛醒醒吧！正經這是在山上呢，可不是什麼大人府裡的小院！」
  _, x; k2 u, [/ @8 [" f
　　劉媽媽和酒兒，悻然對視一眼，心中皆覺得這老頭怕是以前吃過什麼官府的虧，這麼看不上有身份的人，就連曾經有過身份的人回顧下往事，他也看不起，開口就要噴你個沒商量。

* @; S9 `' j% e) Y. K0 ~　　書玉心靈眼利，自然也感覺出什麼來，因此特意回身，上下仔細打量了老九根一番，老九根理也不理，只管悶頭向前走。
6 k0 B7 |8 H7 f1 p9 x$ A
+ |$ h, [! i0 p2 @5 ~; s; v: k　　走得快到屋前，老九根毫無預兆地，猛然開口，沖那緊閉的木門就喊了一嗓子：「皮老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