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寵】作者:茴笙 -《全文完》

g520

第30章 失子

  f5 n8 C6 G& ?* x　　如果皇帝確實不喜天一道長，葉薇覺得她也能理解。這些日子她把朝堂上的情況瞭解了下，發自肺腑地覺得皇帝這些年著實不易啊！
* P/ S' N6 P( N# p9 y' A, v
　　太上皇雖然於五年前遜位，但在朝中仍有自己的勢力，她那個沒良心的爹就是他的第一心腹。哦不對，準確地說，是第二心腹。
# M) k9 `% b9 t! F: O
8 ]+ E# s# \4 A1 i3 X* u. |; E　　第一心腹換成了天一道長。

/ t7 }8 {8 ^1 s1 w) b: z5 G) K　　葉薇上輩子走得早，沒能趕上天一道長入宮獻仙丹那精彩的一幕，但據妙蕊的描繪，那叫一個精彩紛呈。

　　天一道長在載初二十三年六月入宮，四個月後皇帝便提出遜位，任憑滿朝文武百般哭求都不為所動。據說最厲害的時候，百官都跪到丹霄門外捶門痛哭了，皇帝卻跟沒事兒人似的和天一道長關在煉丹房裡，一門心思鑽研長生之術。

, G- ?3 Y! L+ P* v- y; ^; e: Z　　大家於是死了心，任由他退位，再擁立太子即位，江山就這麼易了主。

0 G) p: w" Q! N" H! e1 F　　然而龍椅雖然換人坐了，龍椅下面盤根錯節的勢力卻沒那麼容易改變。從前載初皇帝不管事，朝綱都由左相宋演把持，如今換了君王，更是端出了兩朝老臣的架子。皇帝雖不悅，卻也不敢貿然對父親重視的人下手，畢竟他只是退位了，還沒死呢……

0 n+ P4 K2 I5 @6 Q　　而在宋演仗著上皇餘威繼續弄權的時候，天一道長迅速取代了他在上皇心中的地位。如今滿朝上下無人不知天一道長是太上皇最信任的人，連太后和陛下都要敬他三分。
9 B0 F* v; A7 G  W: W' S7 r
　　被這樣幾方勢力壓著，皇帝就算想奪回權力也只能徐徐圖之，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 P" V0 B- M% F- t  f- U
: {; R  O1 S; u' t$ H0 t　　更不消說他心裡多半還覺得，太上皇之所以荒唐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因為道士蠱惑，對那些裝模作樣的所謂仙人自然沒什麼好感。
. O3 S5 ^& W3 t: y
7 c1 x0 a/ x5 D5 k- p　　葉薇這麼想完，覺得頭更痛了。謝道長他是吃錯了藥了嗎？摻合什麼事不好，非要牽扯進這大燕頭一號危險的權力爭鬥中來，嫌命長啊！

% O' N2 J- l" {  }& D  @+ \5 v9 G　　.

- M0 e5 |, t% X6 `" F) u　　勞動了那麼多人幫她祈福，宣妃的身子卻沒有好轉，初十晚上甚至腹痛不止。皇帝當時正在接見西域赫茌國使節，脫不開身，等他趕到毓秀殿的時候，六宮妃嬪都已經聚在那裡了。

: ], I8 m+ |& [# B! ~3 V　　「怎麼回事？」他看著襄愉夫人，眉頭緊蹙。

　　襄愉夫人臉色有點白，「臣妾也不清楚，突然就開始疼了……秦御醫在裡面，不讓我們進去，大家只好在外面等著。」
+ x, E1 ^, _% s
　　璟淑媛道：「宣妃娘娘的身子都六個月了，早就穩了，總不會……」後面的話在看到皇帝的臉色後沒敢說出來，消彌在喉嚨口。

　　他沉著臉走到房間門口，好像是想推門進去，卻被一旁的宮人攔住，「陛下，還是不要打擾御醫救治了……」

　　抬起的手慢慢放下。

　　葉薇見沒人敢上前勸慰，思忖片刻還是緩步上前，站到他旁邊，「陛下。」
  d, x: |1 x0 ?0 B" d
　　他沒看她。葉薇於是主動拉了拉他的手，「宣妃娘娘和皇裔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平安無虞。」

* E  D! B' _- g( ?' I* m　　不過是誰都會說的安慰之語，出自她的口卻有股說不出的熨帖。皇帝由著她握了自己手一會兒，反手攥住了她的。
6 v# @3 B& B7 \+ ], D6 o
' S# V4 V1 |$ K" u　　房門打開，宣妃的貼身侍女瓔珞渾身是血地站在那裡，抖若篩糠，「陛、陛下……娘娘她……還有小皇子……」
, ^. k9 `8 Y- e
3 |1 T: _% u- N8 O6 X. z+ [+ x/ [　　她語無倫次，皇帝越過她徑直入內，宮嬪們緊隨其後。
* T1 Y7 s2 n5 _* Y5 K
　　寬敞華麗的殿內，宣妃面色蒼白地躺在床榻上，衾被蓋到肩膀處。葉薇她們一進去就聞到強烈的血腥味，都有些不可置信。
: p4 G, [/ _3 Z$ n( m: x( E! N
: C" a4 {" V3 ]+ k( ?　　宣妃這是……

　　「陛下……」她睜開眼，裡面遍佈血絲，「陛下，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 D5 n! U" C4 z0 q5 q
+ o' @5 D% V' v1 n　　秦御醫跪在床邊磕頭告罪，「臣無能，沒能保住皇裔，請陛下降罪！」
& ?1 w; E$ P7 w0 U, Z* o% g3 b5 G
$ S8 V0 q6 v0 E& c9 K; s# P　　皇帝右手拳頭攥緊了又鬆開，「究竟，怎麼回事？」
$ u& w% G9 `/ \- u/ K
　　「回陛下，宣妃娘娘的龍胎一直正常，今次出事實在突然。臣一時還沒、沒找出原因，請陛……」

% d2 ~; g7 t9 H　　皇帝抬腳便踹上他肩膀，秦御醫摔倒在地，又忙不迭爬起來跪好，不斷磕頭，「臣有罪，臣死罪……」
( _3 y0 J5 ~; G; Z& \
　　「陛下……」宣妃掙紮著喚他，瘦削的右手伸到半空，想去拽他的袖子。

　　皇帝在床邊坐下，握住她的手，「怎麼了？」

　　「不要怪秦御醫，不是他的錯。是有人……有人想害臣妾和孩子……是有人想害我們！」最後一句帶著刻骨的怨恨和悲痛，聽得人心頭一顫。
: c; H6 q- m) i! g4 U
　　「你說什麼？」皇帝蹙眉。

( c: ?' S: b: m% j+ ~　　襄愉夫人道：「聽宣妃的意思，是在說她這次小產，並不是偶然。」

　　眾人面面相覷，而皇帝握緊了宣妃的手，「你懷疑些什麼？」
; }/ u  k+ y! j/ x
6 x* N* N3 R4 u; P' K# |0 {& Y　　宣妃雙目含淚，「臣妾這幾天總是做一個夢，夢裡我被困在道君座下，有人在用針扎我的肚子，那感覺痛不欲生，每每都讓我大汗淋漓地驚醒。今天下午臣妾躺在那裡打盹時又夢到了，這次醒來，孩子就……」
, q) O, t/ m& @8 f$ T
　　她說不下去了，哽嚥著閉上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4 \: A  v  L3 w! h　　皇帝深吸口氣，慢慢道：「你是說……有人在詛咒你？」
% J. g& a; O0 X
　　厭勝之術向來是宮中大忌，等閒不敢提起。宣妃的話令一些宮嬪不可置信，懷疑是陛下理解錯了。可仔細想想，她分明就是那個意思！
0 G) k" s# z; D$ V7 p- J+ _
　　若果真如此，事情就要鬧大了！

　　「是……」宣妃企盼地看著皇帝，「陛下，臣妾知道我說的話有些匪夷所思，可是臣妾真的害怕。您去查一查，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好不好？」

　　皇帝沉默片刻，鬆開她的手站起來。大家視線都聚集到他身上，而他面無表情地喚過高安世，「聽到了嗎？去查。」
! L* M/ Z- C4 I7 n- d7 r
" n# x, v0 J, Y# H; ]　　沈蘊初驚訝道：「可這宮裡這麼大，要如何查？難不成，要搜宮？」
, f/ q' n( A% t: l. s
　　江美人道：「那倒也不必。宣妃娘娘不是說了，是被困在道君座下麼？臣妾覺得，可以先搜搜宮裡供奉了道君的地方……」

　　韻貴姬信道虔誠，立刻反對，「不可！道君神殿也能隨意冒犯嗎？萬一觸怒了神靈如何是好？」

5 x$ J5 i( K8 h& l& Q, I: t5 ~+ E; h: J) e　　「事出有因，相信道君會諒解的。」
, `3 u3 e5 E: F  v& j8 j& T
$ ?1 ^4 E+ _8 v9 p/ Y8 W. O$ y　　「可是……」
6 Q/ G! |8 C0 W7 O9 c+ h
　　「好了別爭了。」皇帝不耐煩道，「高安世，你帶著人去小三清殿，和幾位道長解釋一下，然後在裡面看看。至於三清殿……別的地方都搜不到再說吧。」
% C: e/ Q# Q1 i; I9 v- c
$ j& x$ |6 w- `　　三清殿在太上皇的建章宮，還真不是說搜就能搜的地方。

' [; ^& M: n3 C+ `2 l$ A2 K　　高安世領命去了，襄愉夫人道：「看來這邊還需要點時間才能有結果，不然讓諸位妹妹先回去？都擠在一處也擾了姚妹妹休息。」

　　「秦姐姐，你們都別走……」宣妃道，「我想讓所有人都在這裡，我要讓大家一起給我做個見證，看看那個害了我兒子的人究竟是誰！」
6 w# ?* ~4 f" @4 d
( _" R9 G9 c5 r% l  t: B　　她這麼說了眾人自然不能再走，只能退到正殿等候。沈蘊初坐在葉薇旁邊，壓低了聲音道：「今晚這事兒我怎麼瞧著不對勁兒？」
1 {" X7 ~. o5 I
. K: j" Y% s& P, l8 b! D, w　　葉薇沒答話。何止她覺得不對，她也有種感覺。按說宣妃不可能拿自己的孩子來設局，但是「被詛咒而導致流產」這種事她卻是怎麼也不能相信的。

　　如今只能看高安世他們會帶來什麼結果了。

2 M; L/ R* ?  f- k$ _" h1 ~　　.
  t$ E6 \5 Z2 z' c! e( o
* B  i, D8 \6 T　　兩個時辰後，高安世回來了。

　　他跪在皇帝面前，沉聲道：「陛下，臣帶人在三清殿內查看了許久都一無所獲，最後還是穆道長在其中一座神龕的下面發現了這個。」舉起一個雪白的信封，「請陛下過目。」
, }: V- d4 {% @" X
　　皇帝打開信封一看，神情立刻凝住。他頓了頓，才慢慢抽出裡面的東西，當著眾人的面展開。
1 m1 q& U& f% N! Q% S
# ]2 d2 m+ x3 q  @& U/ j　　明亮的燭光裡，大家看得清楚。那是一張祭祀先人用的黃表紙，剪成了人形，上面以血液書寫了文字，看起來分外可怖。
% H4 ^6 `  B' O
　　「那……那不是宣妃的生辰八字麼？」韻貴姬驚駭，「詛咒，果真是詛咒！居然在道君座下里施此傷天害理之術，就不怕天譴麼！」

, K3 _) z" `/ I5 B2 L. [　　江美人也慘白著一張臉，「臣妾從前聽人說過，以壁虎血把人的生辰八字寫在黃紙上，再供奉到道觀裡，那人就會遭受災難……娘娘她、她果真是被奸人害的！陛下，您要為娘娘做主啊！」

) Z' N8 I; j( j! i  t8 P$ \! G( X　　皇帝臉色陰沉，「高安世，小三清殿的人有沒有注意到這東西是誰放上去的？」
5 C8 [; I: x3 r
　　「發現信封的神龕已經在大殿的裡側，那地方平時是沒有旁人去的，不過前陣子為了替宣妃娘娘祈福，管得不似從前嚴密。穆道長說，他隱約記得，有位娘子去過那裡……」

, d$ b6 h+ J! Z- M  `7 t% o　　發現火可能燒到自己身上，宮嬪們都不安起來，尤其是去祈了福的宮嬪，個個都如臨大敵，生怕自己被指到。

　　要知道，這可是說不清楚便要取你性命的大事啊！
8 I; |) W$ ]) q5 e1 p) D
　　「哪位娘子？」襄愉夫人問道。
* O: h9 {% l4 n& _, d
! A. W) p4 o" W* e5 o) w; i3 b　　「臣擔心形容不清楚發生誤會，所以把穆道長也請來了。還是讓他來指認吧。」

5 m! \5 i, G+ q/ F, C　　一個青色道袍的男人進來，朝眾人行了禮再緩緩轉身。他視線在人群裡掃了一圈，慢慢落到了葉薇身上。

7 G2 |/ f3 ^. \  h) {5 M　　葉薇心頭一突。不可能吧！這次又有她的事！
1 v) G! V3 `% a  ?% G9 _
' }& T! x' z6 P% p' A; r. C, d　　緊張不過一瞬，下一刻她便平靜下來。如果真是宣妃要陷害她，這回恐怕要白費心機了。她也就頭一日在小三清殿跪了整天，全過程不曾離開過蒲團，哪裡有機會去放什麼信封？

2 z& T1 n  V' Z　　皇帝也不會信這種無稽之談。

, N, L! s1 ~0 m5 K+ c; A4 X) `　　想明白了她便安了心，坦然地等著那道士的指認。

　　穆道長慢慢抬起手，朝葉薇的方向指去，「貧道看到的，便是這位穿藍色衣裳的娘子。」

! N+ ?" y* s2 }3 R) P& s% ]/ m  F) z　　眾人順著望去，卻見他手指不偏不倚，正好指著葉承徽左側、身著水藍襦裙的美人。
6 x4 ?! S% ~) t) t0 y* f
2 Y! Q; H5 C; H6 \　　那是，沈蘊初。
9 a* B) v% r& R3 `/ ]

g520

第31章 巫蠱

5 p$ C- I+ N. n% v" J2 C4 A　　葉薇愕然地看看沈蘊初，再看看穆道長，腦袋裡的一根弦「啪」地斷掉。
4 L4 Z+ G0 y. J, b8 x4 X) g
　　怎麼會……

3 o  i: r( j* q　　「沈容華？」江美人不可置信地看著沈蘊初，「是你？你為什麼要害宣妃娘娘，為什麼要害陛下的孩子！」

　　她聲色俱厲，沈蘊初牙關緊咬，硬著頭皮行至殿中跪下，長拜道：「陛下，臣妾沒有詛咒過宣妃娘娘。那符咒不是臣妾放的，是有人要栽贓臣妾，請您明察！」
" g# Q3 m( j. Q4 f: ^& z
　　「栽贓？」江美人冷笑，「你的意思是宣妃娘娘栽贓你了？她豁出自己的孩子不要，就為了栽贓你？」

　　「江宛清，你……」罪名陡然降下，沈蘊初本就恐慌不已，江氏還步步緊逼，她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培養出的忍耐快被消磨殆盡，幾乎就想掐住她脖子讓她嘗嘗苦頭！
, S0 m! ?1 w. d- W+ L5 q0 F
　　葉薇敏銳地察覺沈蘊初右手動了動，暗道不妙。這個表妹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這幾年是沉穩了不少，但骨子裡還是衝動易怒的，若她真的不管不顧，恐怕會讓事情再無回寰之地。
3 U& u: `  k, @% ]2 V, ]9 ?
　　她那麼多年武藝可不是白練的！

6 S" k/ b, P: S. [# D  J　　來不及多想，葉薇站起來就跪到了沈蘊初身邊，「陛下，臣妾有話想說。」

　　皇帝見是她，冷漠的神情緩了三分，卻沒立刻答話。璟淑媛冷冷道：「葉承徽這是要替沈容華求情？是了，你們一向交好，這次的事情興許也與你有關……」
( P1 y- b  o4 p6 Z
　　葉薇面不改色，「淑媛娘娘謬了，臣妾不是想替沈容華求情。臣妾只是有幾個疑問，想先問清楚，免得陛下冤枉了好人。」
0 U% B9 |& N3 b# Y- @
　　璟淑媛一愣。

　　「什麼疑問？」皇帝道。

　　「適才高大人說，穆道長『隱約記得有位娘子去過那裡』，也就是說，他並不確定了？」
7 H# O" F1 S5 t- b$ [
' X" O4 l6 c& D$ h　　她看向那個青袍男人，目光犀利。穆道長被看得一愣，然後從容回道：「貧道確實記得沈娘子去過那裡，適才高大人問起時答得有點猶豫，估計讓大人誤會了吧。」
9 ^% s* G) b1 p3 @2 @
　　葉薇笑笑，「看來穆道長也知道這是件大事，容不得含糊其辭，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是……」

1 S9 e" h/ W! P2 y- G　　「那麼接下來我有幾個問題，希望您也能想明白了再回答。若再反口，恐怕就得讓大家懷疑您的記性了。」

  h4 J- q0 `5 O2 N　　穆道長一僵，「……娘子請問。」

　　「您是只看到沈容華去到神龕附近，還是親眼看到她把信封放到神龕下了？」
6 R# a; g4 K1 ~% t( F: A
3 ?5 v: ^% A; B9 v: |; u% U" |　　穆道長剛想回答，葉薇不緊不慢補充道：「您可千萬要想清楚啊，可別又讓人誤會了。」

# D6 h" d$ Z% c　　穆道長被她的氣場壓得有些緊張，思緒也開始亂了，「貧道、貧道確實親眼看到沈娘子往神龕下放了些什麼，她瞧見我過來立刻便走了，很慌張的樣子……」
, x9 {$ X" J! k6 z- m
　　「你血口噴人！」沈蘊初怒道，「陛下，臣妾沒有……」

% ?# E" M/ N4 b2 Q; }3 B　　葉薇按住她的手，面不改色，「沈容華別急，我還有話沒問完。」
0 u, F8 P* |" W5 p  z0 S" K4 Q
　　她這麼說了，沈蘊初只好按捺住情緒，死死地瞪著穆道長。
' d& |( A) L! u. m, H8 ~; }  X
$ Z, l/ D8 C0 B7 e- R+ Q  V0 B　　葉薇眼神銳利如刀，聲音裡也彷彿帶了千鈞壓力，沉沉地壓到穆道長身上，「我再問一次，您確實看到沈容華往神龕下放東西了？」
# }& a0 S- G$ o7 b
　　「確實。」

　　「您再好好想想，沒記錯？」

7 C9 s- f* w8 v, E( _! b　　穆道長被她逼得煩躁，顧不得多想便道：「沒有記錯。貧道看到沈容華往神龕下放了東西，就是那信封！」
4 N, G' T- `3 y2 C5 H$ a! @* `$ y) |
6 ]' F; U3 F& p+ Y- J　　葉薇哦了一聲，露出個奇怪的笑容，「原來如此。」話鋒一轉，語氣變作嚴厲的斥責，「既然你看到她往神龕下放東西了，當時為何不阻止？小三清殿是供奉三清祖師的地方，神龕裡放著神靈塑像和祖宗靈牌，那下面也是可以隨便塞東西的麼？你看到了卻不阻止，這個道長是怎麼當的！」

! e! D1 T+ x# W: k& L* F　　穆道長張口結舌，瞬間面如死灰，「貧道……貧道……」
/ u: R2 R. c; b7 v; R% x
　　「枉你還跟在天一道長身邊侍奉，我看你根本就是濫竽充數！若真任由你這等廢物留在道君座下，恐怕才會真的觸怒神靈、招致詛咒！」

+ L# ^9 _: b# Z( z9 r. Y5 f: h　　她說完便面朝皇帝長拜道：「陛下，若此人所言屬實，便犯了對神靈不敬的大罪。請陛下按規矩將其處以杖斃之刑，以息道君之怒。」

  X5 n; }4 Y% D" F4 g　　道士在宮裡雖然風光，但若犯了錯受到的責罰卻十分嚴厲，年前有名道士因為在三清殿外喝酒被活活打死。
7 M: N5 ], P0 g. _  i+ h% @
7 P& J. D$ [  I+ A/ R+ l　　穆道長也想到了那慘痛的前車之鑑，嚇得雙腿一軟，爛泥似地跪在皇帝面前，「陛下……陛下恕罪……貧道、貧道不是……」

　　皇帝面無表情，「葉承徽說得有理，若你看到有人往神龕下放東西都不阻止，確實不配繼續服侍道君。」

  I/ N$ M2 Q. U1 b' ~6 |　　穆道長冷汗順著滑落，眼看陛下就要開口降罪，再不敢拖延，「陛下，貧道、貧道適才說的話不是真的！其實……其實貧道只是看到沈容華在神龕附近徘徊，並沒有真的看到她往下面放東西。當時貧道覺得奇怪，但沒多想，哪知後來會在那裡發現……」
! r2 z1 U6 X5 J) o3 {9 |3 B6 f
* \% J- ]  b& f　　葉薇冷笑，「我說什麼來著？叫你想好了再答，別再出爾反爾，看來你並沒有聽進去啊。」
! `8 q  Y/ Z# f
　　穆道長發著抖，葉薇厭憎地眄他一眼，「陛下，這道士反覆無常，說的話不足取信。若聽他一言便定了沈容華的罪，實在草率。」

( o5 b8 d$ Q, G$ \/ u5 D　　沈蘊初聽到後半段便已猜出葉薇的意圖，此刻見穆道長果然落入了她的圈套，心中又是驚喜又是激動。
. |: q5 E6 [- b) B7 E' E
　　如今能證明她和詛咒一事有關的唯有這道士，只要他被陛下認定成不足信任的小人，她便有救了！

' {# ^3 B* Z# |0 K! \: f7 ]1 w　　皇帝垂眸沉思，剛想開口卻聽到內殿傳來喧嘩。珠簾被挑開，宣妃臉色煞白如紙，扶著宮娥的手跌跌撞撞過來，大眼烏黑得有點嚇人。

% O; Q4 M+ G: p( n7 m' o7 @7 J　　「娘娘、娘娘您當心……小心摔著！」

5 Y; p" L' h4 ~% A, V6 O　　她站住腳步，看著皇帝哽咽道：「臣妾在裡面隱約聽到了一點，是、是和沈氏有關是嗎？是她設計詛咒臣妾的孩子，讓陛下和他父子分離！」

' [0 V9 G6 |7 D% }% Z# B　　襄愉夫人神情關切，「姚妹妹你別急，事情還沒弄明白呢。這穆道長的話有待商榷，沈容華興許是冤枉的……」
2 A' U9 g: m% F" `; W  K; d; y- F
4 @) P, [1 ~& a+ d- N/ w　　沈蘊初依附與她誰都知道，若沈氏被定罪，她損了一臂不說，還可能被誣陷為幕後主使，所以她和葉薇一樣希望證明沈蘊初的清白。
& b  V" ]5 _0 I( ~0 [# f' E( _
& r) ~5 b5 j, F* T- b　　「冤枉？」宣妃掙開宮娥的手，走到沈蘊初面前，「為什麼那道士旁人不指，偏偏指她？誣陷她他又有什麼好處？我不管，誰害死了我的孩子誰就要給他償命，別想逃。」

. U1 C! ~7 ~! h- K% N0 Y* z/ A0 c: e' h0 e　　她搖搖欲墜地站著，說完這句話忽然兩眼一閉，眼看就要朝後倒去。皇帝眼明手快，立刻接住了她。她躺在他臂彎，慢慢睜開眼。

　　瘦削的手指攥緊他衣襟，她眼中不再是方才不顧一切的瘋狂，而是惹人憐惜的脆弱和痛苦，「陛下，幫我們的孩子報仇……臣妾求您了……」

$ j# d! @7 W1 e1 ~7 N. e　　皇帝身子輕顫。
% v' d+ `3 }* U8 k) a  B- ^
　　穆道長適時上前，用力磕頭，「陛下，貧道剛剛沒說明白。貧道確實看見沈容華到過神龕附近，除了她再沒有別人去過那裡！陛下，只有她有機會把信封放進去！貧道這麼認為，所以才會那麼說啊！」
% C9 G9 s* q. F8 `% a7 H8 Z# }
4 `( j( V1 x% `% s, H4 _) o' g3 a7 |　　葉薇右手攥緊，指甲深深陷入肌膚裡。眼看都要脫身了，卻被突然跑出來的宣妃給翻了盤，叫她如何不恨！
6 A: }5 x- c) ?0 \- H: V, r
+ \& ?# @* |8 _+ _　　沈蘊初也看出了皇帝動容，頓時滿心絕望。瞧這架勢，哪怕只是為了替宣妃出氣，皇帝也會先處置了她，事後若再查出她是無辜，就追贈個名號、撫卹一番罷了。

) N3 M4 [& B3 v! h　　可她那時候，早已是九泉之下一縷亡魂！
0 |7 U( x# @+ u; l: R! g% U6 ?' ]
　　她並不怕死，只是她還有那麼多事沒做完，她入宮最大的目的都沒有達到，怎麼甘心現在就死！
1 j! n7 C* l3 L
　　葉薇腦袋轉得飛快，不斷思考對策，眼看皇帝已經扶著宣妃到胡床上坐下，她終於想出個說法，「陛下，宣妃娘娘真的是因為詛咒而小產的嗎？」

& o  z/ k; Y4 ?% o0 s　　大家都看著她。
- }7 O- k# Q, ?7 |$ X3 L7 S
　　「臣妾從前讀班婕妤傳記，記得她也曾牽扯進巫蠱之事。面對皇帝的質問，班姬從容不迫，她說她知道人的壽命和貧富都是命中注定，非人力所能改變。修正尚且未能得福，為邪還有什麼希望？若是鬼神有知，自不會聽信沒信念的祈禱；萬一神明無知，詛咒有何益？所以她非但不敢做詛咒之事，也不屑做。」葉薇道，「如今也是一樣的道理，道君慈悲，肯降下福澤已是不易，豈會聽從凡人的指使，莫名將災難將在誰身上？」

- H' B) S9 h; y& r. \0 z　　她這話說得真誠，雙眼更是無比認真地看著皇帝，讓他心如同被捏了一把，說不出的滋味。
2 S9 {1 N6 c2 I8 X
5 r; f+ W  y1 @- y: Z　　「葉承徽的意思是，這詛咒沒用了？」江美人道，「臣妾在家中的事情親耳聽人說過這種方法，怎會沒用？」

　　「是麼？莫不是江美人親自實驗過？不然怎麼能這麼確定。」

　　「你……」
6 C! ~# w" B/ M
' }# S5 z/ D9 q, M' z" ~+ g　　「不管有用沒用，施此詛咒之法的人有心想致宣妃娘娘和皇裔於死地，這是跑不掉的。」璟淑媛道。
$ B/ B- D- O6 Q: t$ w6 V- h
/ d3 H2 q: m+ p) K　　「一碼歸一碼。」葉薇道，「誰有心想害皇裔，和皇裔最終到底是被什麼所害，兩件事都要弄清楚，不能混為一談。」
. l( e/ y+ H. f  c: {$ B9 M6 w
　　宣妃軟軟倚在皇帝身上，冷冷道：「葉承徽是鐵了心要幫沈容華脫罪了？她的事情她自己都沒說幾句話，全聽你一個人在這兒講了。」
# V0 M; L. w! ]: H3 V" r: b& T
+ s( x7 V& w3 f) y7 Y" S8 W　　「臣妾是就事論事，若得罪了娘娘，請您恕罪。」
5 i0 h2 p5 B% u+ j. R6 O
　　韻貴姬忽然道：「若想知道這詛咒的法子是否真的有用，這宮裡恐怕只有一個人能說了算了。」

, p* M5 ?7 O1 ]  R  F　　她沒點明，但大家都明白。

& I, M" d! c. t' t; p8 L+ ^　　天一道長。
' b2 U+ z3 A3 T2 Z) R- j; m, u. q. U
　　彷彿是為了呼應她們的想法，外面遠遠傳來通傳之聲，「天一道長到——」
3 d, n; _7 d( x, n% x. U+ R/ a- Q
　　襄愉夫人驚訝道：「天一道長？他怎麼來了？」

　　「許是聽說這裡出了巫蠱之事，所以來看看吧……」韻貴姬道，「這樣也好，有天一道長在，咱們也不用再爭了。」

3 C6 [; k, N' o' Q' j# p　　大家都朝門邊看去，葉薇也慢慢抬眼，想見見這如雷貫耳的天一道長是什麼樣子。

' s4 m1 n: p% M5 y& W　　畢竟，謝懷如今可跟隨在他身邊。

" z& ~. J7 l; O3 `4 {* x　　轎輦在庭園中落下，當初監督著她們祈福的道長鄒遠親自掀開帷幕，有頎長的身影緩慢而出。
9 Z$ ]. @( b1 I5 F! N* O6 F0 S2 f
) [6 f4 \$ @: t0 q% t　　毓秀殿外的台階比別處都高，她們在殿內能看到他腳步沉穩地踩上每一級台階，從容的樣子不似即將面見君王，更像在閒庭信步。
; o7 M6 t; u% S2 A8 d, l' p
( j- u2 {' F: H8 v　　今夜有月，銀光如水瀉下，而他籠罩在銀光裡的身子就這麼一點點出現在眾人眼前。
. V. y7 o$ }+ K: A) w5 j' w
9 A  _- d- z9 @( o　　先是束在香葉冠中的烏黑長發，然後是寬闊挺拔的肩背，再往下，是他身上莊重而仙氣飄飄的鶴氅，隨著行走的動作，上面的仙鶴振翅而飛，彷彿隨時便要沖上雲霄。

, S. g0 M0 R. i! ~　　他終於踩上最後一級，長長的袍擺垂在金磚地上，而他眸如黑玉、眉目端嚴，當真是德高望重的仙人模樣。

　　葉薇如遭雷擊，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

　　是他！怎麼可能是他！
& s) R1 s% I9 b3 I% ^& f  |4 D
6 F6 f1 T  b3 G　　那個蠱惑得太上皇退位、以一己之身攪亂整個朝堂、連皇帝和她父親都忌憚不已的天一道長……怎麼可能是他！
! z, v) i: h5 h0 E
　　怎麼可能！
+ m( Z" |0 v0 S9 n8 [1 [
' X7 j. R" h+ U　　皇帝走到大殿中央，客客氣氣道：「不知道長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 y- X2 L; H7 Z7 f　　謝懷看了看皇帝，沒有答話。視線往旁邊一轉，落到了殿內跪著的幾個人身上。
2 n7 L4 v0 p9 R  k8 q3 P& c
　　葉薇似有所悟，呆呆地朝他看去。目光交織，他面無表情，黑眸裡一絲情緒也無。
6 ]+ {5 f% p7 k. N
" G( Y/ W0 `* h5 H' F　　彷彿，她只是個陌生人。
. m1 `5 N! \9 [. c5 h$ n

g520

第32章 了結

　　「道長？」

, u4 p! l, d0 l　　謝懷抖了下拂塵，平靜道：「今夜太后來建章宮與上皇共進晚膳，恰好聽到毓秀殿出了事情。太后掛念宣妃娘娘，所以讓貧道來看看，也許能幫上什麼忙。」
$ p2 T3 M# v# r! g- x
　　大家適才都被他的風姿氣度所攝，此刻聽見答話才清醒過來。還有人神情震驚，不敢相信被太上皇視若心腹、幾近言聽計從的天一道長居然這般年輕……
% H, f: L! h) K  E5 z( }
/ i/ e4 `: ?3 V& ^( _" q　　韻貴姬道：「道長來得正好，確有件事需要您幫忙。」

　　謝懷淡淡看她。
$ ?1 n4 `; }) G1 @9 X* k% e# u' l) O$ R3 W
) S0 ?; E9 A7 H, F3 B( S$ c) d　　「穆道長在小三清殿發現了帖符咒，據說是有詛咒人的功效，我們都拿不準，想請您看看是否真的有用。」
" q7 q& c8 c8 O8 X* [
2 f4 n. ^% w9 I: y3 f　　宮人把符咒交到謝懷手中，他拿起看了看，「這是……詛咒誰的？」
; p. R5 n0 o9 }! h9 s6 h
: _3 K% w) u7 z. j　　「是本宮。」宣妃冷冷道，「上面寫的是本宮的生辰八字，天一道長難道算不出來？」

　　謝懷彷彿沒聽出她話裡的挑釁，「貧道怎會知道娘娘的八字。」
5 y+ E9 M* [) K8 Z
3 E0 ~2 X5 Y% A　　「那，這符咒到底管不管用？」襄愉夫人問道。

　　即使還沉浸在震驚中，葉薇的心還是隨著這句話揪緊。

8 W6 `# K; a* e. g4 L0 M　　如果他說管用……不，甚至不需要他說出來，只要他點點頭，或者隨便做點表示，她們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q$ R" L/ r: o, ?　　蘊初會被處死，而她根本救不了她！
& \1 o) u. k' [' @6 [, Y
　　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沈蘊初，卻見她跪在地上，沒有和大家一樣看著謝懷，反而死死瞪著身下朱紅的地衣。

　　謝懷修長的手指捏著黃表紙，隨意地一翻，雲淡風輕道：「無稽之談。」
) c- J+ b# E% I6 E
　　什麼？

　　沈蘊初怔怔抬頭，終於看向了謝懷。
1 n0 n$ ^$ G1 ~- s
　　「道長您的意思是，這符咒無用了？」韻貴姬試探道。
2 N* |. O9 _9 T6 o3 c/ b
) q5 V+ a# t2 v# `! J% L' i& a　　「道君慈悲，只會降福澤給行善者、降災禍給積惡者，豈會受宵小驅使而加害無辜？這符咒在貧道眼中，和廢紙沒什麼區別。」

$ X  R6 ?  k. r/ ?. \　　宣妃捏緊拳頭，「道長……您確定？」
# m, p. p, U+ C% T8 Z4 W; o6 B" Q* H
　　謝懷沒理她，轉而看向皇帝，「原來所謂的巫蠱之事便是這個。陛下大可放心，這種東西損不到您和諸位娘娘的福澤，無需在意。」
8 c* I! Z8 }; C4 V  h  p6 A- x
　　皇帝和謝懷對視一瞬，慢慢道：「朕知道了。」握握宣妃的手，「天一道長都說孩子不是因為符咒掉的，你就別再疑神疑鬼了。」
. E; w8 O3 r6 x/ T( L2 O' |
　　宣妃氣得香肩顫抖，用力地看了眼謝懷，唇邊溢出冷笑，「陛下，就算這符咒沒用，有人想用這東西害臣妾卻是不容置疑。請您治沈氏居心不良之罪，告慰咱們孩兒的亡靈。」

　　「姚妹妹……」襄愉夫人為難道，「事情都還沒查清楚。且不說現在還不知道這符咒是不是沈容華寫的，就算是她寫的，最後也沒給你造成什麼傷害。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7 z  B' Q3 f2 c) ^( c+ a7 ^0 E7 X$ x
　　「臣妾本就比不上秦姐姐寬宏大度，便咄咄逼人了又如何？」宣妃道，「陛下，咱們的孩子，它來到臣妾的肚子裡才六個月，甚至沒機會見我們一眼都匆匆去了。臣妾心裡好痛，萬箭穿心也不過就是這滋味。臣妾不希望任何可能的凶手逍遙法外，不然午夜夢迴，都無法面對魂魄來歸的孩兒……」
! \. u# c1 |" e* ^; V) ?) }  V) x
) T9 K9 X8 j1 ~# K, L" p9 U. K　　她說著說著，眼淚便順著滑下，芙蓉泣露般楚楚動人。

$ n! _" t/ d6 S, i% w8 [　　江美人附和道：「是啊，沈氏既然敢詛咒娘娘，焉知她沒有使別的法子來加害皇裔？還是先處置了為好，不然回頭出了更大的亂子就後悔莫及了。」
$ A" i7 j7 p7 P; V8 Q* F
　　「原來這宮裡的賞罰獎懲都靠江美人的揣測來定奪？」沈蘊初冷冷一笑，聲音拔高，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臣妾幼承庭訓，為人從來磊落正直。此事我問心無愧，陛下相信自然最好，若您不信，臣妾也無可奈何。但臣妾還是要最後說一句，我沒有害過宣妃娘娘的孩子。從來沒有。」

　　她說話的時候昂首挺胸、神情堅定，與之前慌張憤怒的樣子判若兩人。葉薇有種錯覺，就好像剛剛發生了什麼事，讓她瞬間得到了力量，有勇氣面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任何結果。

　　這樣的態度無疑是充滿說服力的，皇帝看著沈蘊初，眉頭微微蹙起，久久沒有說話。
5 k* W" j: O$ p; l' ]+ y. k, z
# I7 g& n( V  m; R' {8 Y　　局面陷入僵持。

　　謝懷瞧著那一臉無畏的姑娘，似乎透過她看到了曾經那個張狂無忌的少女。雙足踩著樹枝站在茂密枝葉間，大大的眼睛比星辰更耀眼，她握著梨子，笑嘻嘻地衝他道：「我就無法無天怎麼了？反正祖母看不到，你總不會去告狀吧？」

　　「陛下。」他忽然開口，「其實貧道今夜前來，還有個請求。」

　　皇帝詫異，「何事？」

6 {7 X1 s1 \( k& \　　「最近宮中禍事頻發，恐影響到上皇的修仙大業。所以貧道想問陛下借個人，鎖在清思閣中抄錄經文，積攢福德。」他道，「為顯誠意，此事需由陛下身邊有一定身份的人來做，希望您能准允。」
0 f/ d; w9 L# N7 [% {9 g) B
6 @' _. h  a( L; S: ]　　話說到這份兒上，皇帝還有什麼不懂，順水推舟道：「那正好，便由沈容華去做吧。」見宣妃有話想說，遂道，「沈容華抄錄經文也是在為咱們的孩子積德，你若還不滿意，朕就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了。」

　　他態度柔中帶剛，隱有壓力。宣妃知道自己今夜已數次挑戰到他底線，若非念在她剛剛失子，他絕不會這般順著她。
1 z* h9 g3 p- a5 e% z5 |  J
　　咬了咬唇，她嚥下滿心的不甘，「臣妾……滿意。」

　　葉薇提起的心終於放下，這才發覺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

* l7 E; D; G. T. O$ N5 s　　還好，還好蘊初最後沒事。

　　如今這樣相當於變相禁足，但比起貶黜甚至賜死，已經好太多。
4 n) O9 V9 X9 F3 n  f2 B  E; R% V
　　「還有一樁，這差事需要至少半年足不出戶，希望沈娘子不要覺得辛苦。」
$ ?, k! f0 m" y' d4 C
4 m$ c! K8 k  E* A2 [　　沈蘊初看著面無表情的謝懷，眼中慢慢有淚光浮現，「不、不會，能在道君座下抄經修行，弟子只有慶幸和感激……」
& W( v; C1 [0 f0 J5 _
　　她緩緩下拜，也不知是朝著皇帝還是謝懷，姿勢虔誠得如同信徒見到心中的真神。

　　「弟子感念道君大恩，永誌不忘……」

% g# Y3 }1 h. G　　.
$ u% Z8 W3 y9 \% j0 H
0 C+ W# M/ E" _7 x, _: w　　原以為會是場驚天大禍，誰知最後居然這般平和地解決了，大家都有點恍惚。

　　襄愉夫人離開毓秀殿前認真地和宣妃表示，若她還心存疑惑，沈容華閉門抄經這段時間也可以繼續徹查此事，她會全力幫忙。
7 N5 r  u6 V( y0 v8 u
9 L5 k, A% K9 c" L　　當著陛下的面，宣妃哪怕心裡再恨，也只能回以一笑，口道多謝。
5 ?8 u% L, v6 I9 i9 l/ S
. d# @  d9 @/ J. G7 M+ T! |+ `2 m6 ?! O　　韻貴姬、葉薇和江美人同住凌安宮，自然一起回去。
( c& F# r/ [/ y( S5 a
7 L8 V) E: ?; W, s" ]2 e; q　　轎輦之上，韻貴姬笑道：「沒想到葉承徽的道法修為這麼高，你之前說的那番話，和後來天一道長的話簡直是如出一轍。道君慈悲，倒是我白修了這麼多年，連這個都沒想明白。」
+ `9 t7 h+ O, C1 A& I( @3 ?5 o
　　葉薇道：「什麼修為不修為的，娘娘簡直羞煞臣妾了。不過是從前隨家人出入道觀，聽人講過一些，在您和……天一道長面前，就是班門弄斧了。」

　　「不曾認真學過？那便是天生有悟性了。這樣好的資質，若出家當個女冠，一心一意侍奉道君，將來沒準能有大成就。」
# ]/ z1 ]* e" _/ T: r6 m
　　江美人笑道：「娘娘真是虔誠。可臣妾看阿薇這樣的姿色容貌，若出家了豈不是辜負？」
* W8 }, e- o; d  b3 `
3 m1 d! x% F" G0 |1 Y0 B; ?　　「再好的皮囊也只是過眼雲煙，不值得記掛。」韻貴姬淡淡道，「富貴榮華也是一樣，百年後都是一場空。當年若不是被選入宮，我恐怕早已拜在道君座下。」
( T5 _! n: a8 I4 ^4 t, K/ T
　　江宛清討個沒趣，訕訕地縮回身子。這韻貴姬真是想成仙想瘋了！當女冠？這宮裡恐怕就她一個人這麼想過吧！

　　「出家當個女冠麼？」葉薇聲音有點飄忽，似乎陷入了回憶中，「很久以前，我也這麼想過。」
  q+ Y9 K4 N. C! p3 d. A" T
# u, E4 F' L! a0 u+ x　　韻貴姬和江美人看過去，卻見葉薇靠在轎輦上，仰頭看著夜空。清幽幽的月光灑在臉上，給她蒙上了層輕柔的面紗。
7 n* f" X3 @! b( u" O( A
　　沒有理會她們的詫異，她自顧自閉上眼睛，任由思緒被拉扯進久遠的往事。
" x2 ?" W/ A7 Z
　　記憶裡，是十五歲那年的春日，她坐在青雲觀後山的亭子裡，一本正經道：「謝道長，我問你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謝懷正在做一管新的竹笛，聞言頭都沒抬下，「什麼？」

# ~) Y7 L+ T& M( ]% Y　　「你們青雲觀招女弟子麼？」

　　刻刀一滑，差點割破他手指，「啊？」

0 ^/ b8 p8 p, ?7 N0 s" D* v0 l　　「我最近認真思考過，這可能是我後半輩子最好的出路了。我來投奔你，你看在咱們這麼鐵的交情上，賞我口飯吃，好不好？」見謝懷神情古怪，她只當他不樂意，忍痛道，「還有，你之前不是想讓我叫你師父麼？只要你收了我，立刻就成我師父了，多威風！」

　　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你腦子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來青雲觀投奔我，你想當女冠？」

　　「對啊！」

　　「為什麼？」
% a0 ^* y0 {9 a: P% D: ^5 u
　　她老氣橫秋地嘆口氣，「還不是安傅母和祖母，我覺得她們是打算合夥逼死我。你都不知道我在家裡過的什麼日子，天天學這學那，煩得要死。雖然我天資聰穎，學更多也毫無壓力，可我就是討厭啊！思來想去，好像也就每次來青雲觀的時候過得最輕鬆了，如果以後一輩子都能這麼過，似乎也不錯。」

% t" Y# R: V% @# w　　他沉默片刻，再開口聲音裡添了異樣的情緒，「一輩子……你打算一輩子陪著三清祖師過了？」

4 ]& M0 ]/ g: L5 Z, q　　「不會啊，我打算一輩子陪著師父您過了！」她笑得狗腿，「您收了徒兒我，回頭雲遊天下的時候再算我一個，帶我這井底之蛙去開開眼界，好不好？」
! R- W$ n6 d  M! v+ c( S
　　風吹疏竹，簌簌的聲音格外清晰，彷彿落雨。她期待地看著面前的青袍男子，眼裡的光芒幾乎要灼傷他的心。
+ N5 i( A# p& f# T$ p/ G3 K
　　手指攥緊做了一半的笛子，他微微一笑，揉了揉她頭髮，「你想雲遊天下並不用出家，我……我可以帶你去。去哪裡都行。」

: v( I$ T5 v( \& c% I: F　　他說這話時，右手就放在她頭上，眼中是極少流露的溫和與縱容。她有一瞬的呆怔，然而下一刻就被狂喜所淹沒。
2 H; V8 E! }+ M  T7 \
　　「師父你真是太好了！」

　　世事無常，曾想雲遊天下的少女死了又活了，被困在深宮中籌謀著如何把仇人送上絕路；而恣意瀟灑、隨性自由的道長離開了青山綠水，一步步走上了帝國的權力之巔。

　　他不知道她就是她，而她，也快認不出他來了。

0 n- i& U$ q% S8 z" e6 j" M　　真真是面目全非。
! G; c- F# w, ^; n

g520

卷二．君意憐芳草

( B8 \5 G% o* n1 t+ K: [第33章 雪中

　　正月十五那天，煜都又下了場雪。

　　葉薇趴在窗邊托腮出神，憫枝端了盞銀杏露過來，「往年上元節都晴空萬里的，今年竟下雪了。若下得太大，晚上宮外的花燈會恐怕辦不成了。」

5 D. j, |$ k7 s* H, R" v　　她把瓷盞放到葉薇手裡，溫熱的觸覺讓她指尖不再那麼冰涼，「只聽過六月飛霜是有冤獄，現在看來，上元節飛雪也不大吉利。真是掃興。」
$ u) s% w/ h1 Z; m" W7 K1 Q) ?0 ~
6 U: R; c' @$ G' `2 R" \5 Q　　她聲音冷淡，憫枝知道她最近因沈容華之事惱怒不已，有心安慰兩句卻不知如何開口，還是葉薇先自嘲地笑了，「不過就算辦不成也不關咱們的事。一年到頭都被拘在這宮裡，有什麼熱鬧也湊不上。」
$ D+ A  v2 O  A) Y1 D
9 X) F1 ^) {; T- _. x) A　　「小姐……」

1 q6 }! G7 [7 y+ |4 d' [$ M　　她閉了閉眼睛，溢出絲苦笑，「罷了，這屋裡憋得很，拿我的斗篷來。我要出去走走。」

　　「可是外面在下雪……」

　　葉薇穿上狐皮斗篷，不耐煩道：「下雪而已，又不是下冰雹，你還怕我被砸死了？行了，你們都不用跟著，我自己出去走走，午膳前一定回來。」

, ?8 w8 P1 `0 {$ n, t: j　　她向來是說一不二的風格，所以哪怕憫枝再不贊同，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出了凌安宮。
9 _& U0 ?" c- N- f) J
; z  p6 r, x; X( E. M; b: T　　.

) E( ]8 R, z! i7 l: ]6 i　　凌安宮西側不遠便是太液池，皇宮中風景最美的地方，葉薇拐過三個彎眼前便豁然開朗。觸目所見一片銀裝素裹，湖泊古木、宮闕樓台都披上了層瑩白，分不出誰是誰了。

1 C3 o% k  }) l1 I+ |0 @( q　　她撐了把四十八骨的青綢傘，腳上是鹿皮靴子，踩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她一步一步朝凍結的太液池走去，卻在還有十步之遙的時候忽然停下。
# V& M& d6 H" r% j3 V& z
: a! C  W! S+ Q; ]　　四周好靜，靜到連雪花落上傘面的聲音她都能聽見。這樣寂靜的天與地，正好方便了她整理自己凌亂的思緒。
! P4 R7 V- a" d) u* A
2 W/ j8 L% c& |) e/ T　　為什麼會走到這裡來呢？大概因為那天晚上，她便是在這裡遇見謝懷的吧。

- _  ^% m0 w0 S, x3 o　　憫枝她們只知道她因為蘊初而憂心，卻不知讓她煩躁的原因還有一個，便是建章宮內那位天一道長。

　　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以謝道長的脾性和傲骨，怎麼會變成那傳說中蠱惑君王、禍亂朝綱的妖道！

　　早在最初得知天一道長的事蹟後，她便不齒那人的行為，覺得他不過是個裝模作樣的老騙子而已。只是那些事與她無關，她也就懶得理睬，隨他如何折騰。哪怕後來得知謝懷有可能追隨於他，她也單單覺得他找了個不太好的師父，並沒有更大的牴觸。
: w+ @5 [1 k' U& w9 S, j# f$ `
- V) u7 n8 d. x/ w　　可如今，上天生生劈下道驚雷，明明白白地告訴她，謝道長不是追隨了老騙子，他就是老騙子本人，她所不喜的那些事也全都是他做的。

　　如此巨大的震撼，讓人一時怎麼消化得了！
6 p! k( u2 \9 K9 o6 e. w4 m! W
　　右手攥緊傘柄，上面浮凸的花紋咯在掌心，感覺十分清晰。葉薇將另一隻手伸出傘下，去接落下的雪花。小小的六角形，觸到掌心的熱度慢慢融化，變作幾滴晶瑩的雪水。

* E7 y. K2 B  I　　她感受著那裡的冰涼，十分認真地在心裡詢問自己，難道真的是世道易變，五年的時間就可以把一個人變得面目全非？
2 G1 ]0 D2 |+ A0 Y# w, R' B/ C
: H- K' B$ z2 R- J　　他還是她熟悉的謝飛卿嗎？
$ S/ u/ \0 U! l
　　她沉思的時候就站在一株古木下方，光禿禿的枝椏堆滿了積雪，此刻終於承受不住落下一團，端端砸上傘面。她後退兩步，蹙眉抬頭，卻驚訝地看到斜後方的二層閣樓上，有男人長身玉立，正專注地凝視著她。

9 F3 b' g4 `& w/ T6 @- S3 F% v7 _　　鬢如刀裁、眉目英挺，玄黑大氅在滿目潔白中尤其顯眼。修長的右手握著只酒杯，彷彿片刻前還在對雪獨酌、吟誦佳句。
; a  O5 g) `" V1 @
　　.
9 O6 k* \6 W  j) }- V
　　葉薇被帶到樓上時，皇帝已經回到桌前坐下，親自倒了杯酒推給她，「暖暖身子。」

　　葉薇接過，放到鼻下嗅了嗅便道：「下汀五合酒，這應該是放了二十年以上的。如此陳年佳釀，若不是陛下這裡，別處怕都難喝到。臣妾先謝過了。」言罷，一飲而盡。

( s9 M5 w6 T$ V& \5 Z　　皇帝有點驚訝，「你倒是識貨。」
& ~+ @( h; A# R( h8 t9 h$ j$ p
　　她懂酒他是知道的，卻不料她居然這般懂，光是聞聞就能說出名字和年份。

　　葉薇淡淡一笑。不過是五合酒而已，她都不知道釀過多少回了，比起配方絕密的淄鄉綠酒，品出這個實在算不得什麼。
  w: G* \  C( `- q4 b/ m9 D
1 i9 j$ r1 m9 u6 J) ^0 Y- n7 I　　現在這心亂如麻的狀態，恐怕只有品酒吹笛這種從前做慣的事情能讓她找回點清醒。
  G3 K( F3 R* }: i9 P
　　她難得沉默，皇帝也沒有急於打破，而是看著那貞靜的側顏，回憶起方才憑欄獨立看到的那幕。

　　女子一身潔白，撐著傘走在白茫茫的天地間，如蓮生雪谷。他站得高，在她還隔得很遠的時候便看見了她的身影，和週遭如出一轍的純白，稍不注意便會將他們視作一體。

　　她越來越近，而他分明沒有認出那究竟是誰，眼睛卻不受控制地追隨著她的身影。腦中有個奇怪的聲音，讓他等著，讓他仔仔細細地看著，就好像前方有什麼驚喜在等著他。

5 N  }& {7 E) ~5 p- \( |  k　　古木參天，被積雪裝點得剔透晶瑩，而她在樹下立了許久，終於抬頭。青綢傘隨著動作慢慢傾斜，堆積的雪花簌簌落下，姑娘姣好的面龐也一點點落入他眼中。

$ [, I  X0 [5 ~# M　　比積雪還要瑩白的的肌膚，紅潤豐盈的雙唇微微啟開，她神情裡有著迷茫和困惑，卻在看到他那瞬微眯雙眼，然後輕輕地挑了下眉。
0 y* E* [; Z. k9 m+ |) M, m, p
) X; x* E( s# \9 q　　那動作，恁的英氣。
5 G' g) ?: S7 i/ R4 |3 h: I
# J! c5 J/ n5 ~7 n　　皇帝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弄不明白葉薇。她總是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可當他想要循著這點熟悉去尋覓根源時，卻每每陷入無法繼續前行的死局。

　　就好像她明明生著張素淨清雅的臉，舉止神態卻時常顯出桀驁率性。這樣矛盾的一個人，正如冬日開在皚皚白雪上的玉蕊檀心梅，四周都是白的，獨她一人冷豔妖嬈。

' b" {# a/ y4 I1 u　　無人能及的美麗。
" V! }8 h, I0 m9 z+ t0 [+ Y, ]
　　太久沒人說話，葉薇覺得氣氛不太對，只好打起精神找話題，「陛下今日怎麼這麼好興致？這樣的雪天在外面喝酒，是打算學那些風流雅逸的江南士子麼？」
, {( Z2 K; Y( d+ z% l$ W+ m9 C
　　皇帝捏著酒杯，「下朝之後無事可做，就出來走走，誰知半路居然下雪了，索性留在這兒喝酒。」看向葉薇，「倒是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你的宮人呢？這種天氣裡都不知道隨身伺候，朕看他們也可以發回尚宮局重新受訓了。」

　　「陛下別怪他們了，是臣妾想獨自走走，不讓人跟的。」葉薇道，「臣妾的威嚴雖然比不上您，在自己的地盤卻還是無人敢違逆的，他們只好任由我跑出來了。」

' v4 n8 x% L) m( M5 P　　「為什麼要一個人出來？」他敏銳地發覺她話裡的問題，「大雪天跑出來散心，你……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

) U) K! ]/ Q: n- y  D3 H% b　　葉薇沉默一瞬，「沒有，臣妾就是看這雪下得好看，不想帶著一大撥人破壞了天地悠然、萬籟俱靜的意趣。」
1 E5 y* y6 l- A2 |/ R8 B7 D
/ s. _3 d$ ]: S　　他看著她。
" T5 g1 }- R8 @! L7 ~
　　葉薇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對了，宣妃娘娘身子可好？臣妾這幾日都不曾見過她，心中很是掛念。」
9 v' `/ {  t' {: X2 G2 w% i& r
　　「還好。」他沒什麼表情，「小產傷身，她恐怕得將養一陣，等好全了自然就可以見了。」
8 i. x( U" U' c- w
　　說話間，外面的大雪跟扯絮似的越下越大，他們同時轉頭看去，碎瓊亂玉映入眼中，葉薇盯著太液池邊一座小亭子許久，忽然道：「真像座冰雕。」
( _7 ]) R6 M7 \" r9 [/ R
( e% M* n1 V2 c4 O0 n　　「嗯？」
  e) J" }% w! g+ X
6 i# o+ E' |; O9 c　　她依舊看著那裡，「臣妾從前在書上看過，煜都以北的康城還有朔方，那裡的冬天要比這兒寒冷三倍。當地的人會用冰塊來雕刻塑像，各種各樣的模子，看起來比玉雕的還要漂亮有趣。」

　　「冰雕啊……」皇帝微笑，「你看的書倒是雜，什麼樣的都有。」

3 Y/ ?0 O* y, s6 J% l+ f  A1 }7 j9 R　　葉薇心頭一堵。只因她忽然想起，那本記載了冰雕的書籍正是從青雲觀的書房裡找到的。

( V  A% `, ^: k　　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陛下，那位天一道長……」
4 C! t$ ]2 c& j% x/ H% e- m; d
' |4 n3 O; C9 X8 Q　　皇帝眉頭微蹙，「怎麼？」
% |0 w5 d. L" D3 j1 k
　　「臣妾一直以為他歲數很大了，沒想到居然這般年輕。」她儘量自然道，「上皇信任有加的世外高人，不應該是鬚髮皆白、仙風道骨的麼？」

　　皇帝哂笑。
3 D$ p/ |& ]+ r; D9 D; F8 Y
　　何止她這麼以為，就連他當年初初聽說父皇得了個能耐過人的道長時，也以為對方是個老頭子。由此可見人的能耐和歲數沒太大關係，天一道長那時候不過二十有三，卻能把太上皇蠱惑得連皇位都不要了，不能不說一聲佩服。
4 X' K4 Z' m& w+ P( c, v
+ H/ I# Y1 t% e) y. i- n　　「嗯，世外高人大多鬚髮皆白、仙風道骨。不過天一道長除了頭髮不是白的，別的方面也差不多了。」皇帝道，「你難道不覺得他看起來有種下一刻便會得道飛昇的感覺麼？」
* Y5 a5 Z( r6 D& P) ]5 m4 v7 Q9 l
5 E% l( @/ m5 W) C& v* j) {　　確實。謝懷的風姿氣度，都不用多做些什麼，隨便立在那裡就能唬倒一大批人。

7 d3 r% D: B& }1 t9 u7 T& M4 y　　他語氣輕鬆，甚至帶了點調侃。但許是葉薇已經知道他多半不喜天一道長，所以清楚地分辨出他語氣裡多餘的情緒。

　　像是，在嘲諷著什麼。

3 U, u7 G" B, t  v% ?7 U　　她覺得頭又開始痛了。

　　上一世時安傅母曾說過，她這人看著跳脫不羈，內裡卻寡情淡漠。這世上能令她在乎的人不多，蘊初是一個，謝道長是另一個。如今這兩個人連同她自己卻在這宮裡重逢，還都身陷困局、不得解脫，真不知是不是該嘆一聲孽緣。

　　「愛妃？」皇帝的聲音忽然變得疑惑，葉薇茫然地看過去，卻發現他正蹙眉盯著自己。

; w3 m' a: I( J4 J　　「怎麼……」她話還沒說完，意識便一點點渙散，眼前的景物也模糊成一片。
& M0 L: V  P! y- @$ e- t- w3 b( R
) \* ~4 @* g+ Q7 b9 B. T! Z) L+ G, T　　墜入無盡黑暗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她跌入了他的臂彎，而他英俊的臉就在她上方，黑眸中閃爍的情緒是……

. [$ L& K- z1 A. N6 Z0 Q& D　　慌張？
& h  g% J3 S) _$ J- _4 I

g520

第34章 風寒
4 W4 l7 L1 j* X9 o2 ~1 [
　　大雪一直不間斷地下著，到了中午還沒有停歇的架勢。永乾殿的宮人們冒著風雪進進出出，心頭那一星半點的怨言在看到皇帝的臉色時都消散無蹤，埋頭專注手裡的事情，生怕做錯什麼被遷怒。

' I4 J7 z* p9 |5 ?　　賈康是高安世較為看中的一個宦官，此刻得了吩咐守在一側，臉上雖然鎮定，餘光卻不自覺朝皇帝瞥去。
$ B! p5 A5 c+ ~, s; I" q) _
　　腦海裡不斷閃過半個時辰前發生的事。當時他正在大殿內親自往博山爐裡加香丸，遙遙聽到外面傳來喧嘩之聲，好像是陛下回來了。

　　永乾殿的大門轟然打開，他應聲望去，只見皇帝一身墨色大氅，懷中抱著昏迷不醒的葉承徽，卻是狐裘如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呼啦啦地從他們身後湧入，他卻渾然不覺，只顧著抱緊懷中的女子。
* {/ k$ M- Q  n
7 c3 C+ R! T6 N9 Q2 q　　那場景，若不是葉承徽的面色太讓人擔心，賈康真想讚一句郎才女貌、天生璧人。
8 Y8 j+ n: v7 J6 ^( g
- ^# }: z  h3 _# W. w0 C　　皇帝一進來便目標明確地朝東殿走去，高安世緊隨其後，只抽空叮囑了他一句，「到門口盯著，御醫來了立刻領進來，別耽擱！」

9 @/ z1 ~( v. v) G5 l6 h8 b　　如今，御醫也來了好一會兒了，該看完了吧？

9 t6 x2 K' q2 y* K0 f　　彷彿為了呼應他所想，帷幕被掀起，趙御醫恭恭敬敬地走到皇帝面前，「陛下放心，葉承徽只是感染了風寒，服幾帖藥就好。」
. F5 r' {3 q  C& y5 s! C4 j9 T
　　御醫瞧病這段時間，皇帝一直坐在正殿內閉目養神，聞言表情未變，心裡卻是一鬆。

　　高安世道：「既然如此，大人快些開方子吧。賈康，隨趙御醫去抓藥。」
1 ^, p, n* X  O2 x
% ?+ m% y4 s5 m3 u/ R　　他們走了，高安世看向皇帝，「葉娘子無大礙，陛下也可以放心了。」

　　這話讓皇帝聽得不太舒服，「朕本來也沒多不放心。」
7 E4 g! j2 {/ Y8 j! ~* t
　　沒有不放心？那為何親自守在殿外等御醫出來？要知道半年前葉承徽被打得性命垂危的時候，他除了召了太醫去救治，可半句多餘的都沒問過。

　　高安世也有點鬧不明白皇帝這是怎麼了，只得附和道：「是，您沒有不放心。那現在御醫也看過了，您要不要進去瞧瞧葉承徽？」
: T! c, C% A. x6 O
: K8 I3 s+ Y; @' G  A# N. A　　皇帝坐在那裡沒動，高安世想了想又道：「不去看也好。風寒畢竟會傳染，過了病氣給您就不……」
9 r- S( Q: u4 U
　　「好」字還沒說完，就看到皇帝忽然起身，提步朝殿內走去。

, c. x- C5 P8 T* \, @! [- {　　高安世沉默片刻，覺得這御前的差真是越來越難當，陛下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 ]7 [. }8 z1 k2 a& T8 H
7 a7 E9 E8 A) W$ @  k5 x　　.
6 s8 F+ `9 S. l7 o% m
　　永乾殿東殿是皇帝獨寢的地方，一應陳設佈置都按他的喜好。此刻葉薇就睡在石青色的被縟裡，長發散在瓷枕上，原本嫣紅的雙唇也有點發白，看得他心微悸。

: d, ?; `' o; a; `( o: `　　在床邊坐下，他慢慢抬手，高安世以為他要摸葉承徽的頭，誰知他竟是替她掖了掖被子。

　　再看皇帝的神情，眼睛專注地看著葉承徽，眉心蹙起一點，好像陷入了深思。

+ s+ r3 L9 @" ]- n$ h( M　　他猜得沒錯，皇帝確實在思考。
2 M+ W1 B( o' p5 o+ w3 O
　　太液池邊那一幕至今記掛在他心頭。她在他面前軟軟倒下，似從半空墜落的蝴蝶。而他看著臂彎裡人事不省的女子，心頭居然閃過某種類似慌亂的情緒。
, E  \, A$ ^( c; c# k! P
　　他已經很久沒有慌亂過了。
' Y3 c' o. U/ |# B) H) b5 T' C1 m
　　從登基那年起，或者更早，從他被刺客追殺、孤身一人闖出屍山血海之後，他就不曾慌亂過。
; n  s- p% U) A+ j
　　有些事情藏在心裡太久，他習慣了隱忍和等待，幾乎快忘了自己還會有這般直接的情緒。
$ `5 o5 y4 h7 r7 P
　　因為一個女人的安危，而心神不寧。
5 D1 y' I- q: B( ]6 t
! V! K9 L( @0 j/ J　　這久違的滋味太過陌生，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最後竟瞻前顧後到了剛才的地步。

　　「嗯……」
9 w. N- F7 \1 U6 J1 L* y
% t4 q  `8 r1 q2 S# q; ?- D　　葉薇發出了含糊的聲音，他拋開紛亂的思緒，握了握她手，「你醒了？」
7 K: |, I' ^. A; n9 a
　　葉薇還沒醒，但也差不多了。她正在做一個夢，夢裡她躺在惠州家中的籐椅上裡午睡，有人在旁邊推她。

, E$ `7 ?& A4 F* T  T) P* o　　「宋楚惜，你快給我醒過來！」

3 v, s  u- p/ S　　她於是睜開眼，看到了蘊初臉上無比燦爛的笑容，「我讓人去城東買了杏仁酥，一起吃吧！」

　　「蘊初……」
2 W) r. [. T! d8 b% l9 g5 N
# l& S+ y3 e! i, s$ t　　睡夢中的女子忽然喚了聲，語氣哀切，讓皇帝眉頭詫異挑起，「什麼？」
1 {) U% t/ G9 {" w1 T' ^. T
　　烏黑纖長的睫毛輕顫，她睜眼，對上了刺著五爪金龍的重重幔帳。這裡是金雕玉砌的永乾殿，而她身邊坐著的，是統治天下的君王。

　　她早已離開了那片熟悉的山水，就連蘊初也被關進了無極閣。
* s$ O7 {. o9 w0 M( Q" m
; r4 ~9 d! k# |7 `, G　　雖然很短暫，但皇帝清楚地捕捉到女子在看清眼前人是他時、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失望。
3 y: p5 Y* y3 S+ ]& X
5 S7 R; Z9 x9 o1 V" [5 x　　於是他明白，她原本希望一睜眼就能看到的，另有其人。
3 E* G1 v5 h+ t
　　她突然暈倒，他親自將她從太液池邊抱到永乾殿，再請來御醫問診，全程一直在旁邊等待。甚至在御醫離去之後，他還來到床邊等她醒來。
; m2 g  t' J/ o+ q6 D2 l  \  _# k
　　除了最初迎娶宋楚怡那段時間，哪怕對宣妃他都不曾這麼耐心體貼。
8 x4 a1 n* u8 w# F# X% @, E
　　可她睜開眼想看到的人卻不是他？

6 n2 \- b( h; u　　「陛下……」葉薇按了按太陽穴，困惑地問道，「臣妾剛才怎麼了？」
% t" q  t- v0 o' {6 w, r
　　他面無表情，「你感染了風寒，剛才在太液池邊暈倒了。」
4 r4 s6 t3 F9 K/ W  b+ _8 o
6 s  Z3 Q1 u& t　　「風寒？」葉薇睜大眼，「那臣妾豈不是給陛下添麻煩了……」
) v' }3 j1 V" w; r
8 \+ Y6 ^8 L5 @0 G　　「知道就好。」他站起來，「以後有病早點延醫問診，別跟這回似的，鬧得大家一團亂。」
# ]' c7 L9 \" S, C
7 R& |0 |% z8 a$ a7 K% a　　這是教訓了。葉薇剛想應承，他卻根本不給她答話的機會，轉身便出了寢殿。
( j& ~7 z4 y1 t* [9 W
　　.
' Z; E8 A% l- N3 Y3 x
　　當天到了傍晚，雪終於小了點。往年這時候皇帝都該換衣服準備登上承天門與民同樂，今年卻還留在那裡沒動。高安世催了一次，見他沒有動身的意思，便不敢多說。

　　「咳……」
( ~4 B2 r' I2 f0 b3 v5 a
+ C* d3 S' ~2 [2 v- U" e　　「陛下。」高安世如聞天籟，期待地看向皇帝，「您打算去承天門了？」再不去民間的燈會都要開始了！

7 J( b$ y1 b9 p0 K. A　　今年皇后被禁足，缺了一個已經很不妥，要是連他都不去，真不知外面會怎麼想！

2 V1 S2 \9 _$ S, k　　「慌什麼。」皇帝淡淡道，「離定好的時辰還有一會兒，不著急。」
( R. t2 p! V3 w# y
　　「陛下，大臣們都等在外面了……」
, o! e  O+ F* a/ o. T. k. u
  z6 M! ]- ?. m; p. `　　皇帝懶得聽他絮叨，「朕問你，葉承徽醒來前喚了個名字，你有沒有聽清是什麼？」
9 X+ p9 P8 Q2 @* s9 j7 y
　　高安世瞠目，「名字？」
% S; U8 Z. t* [
　　皇帝食指在白底藍釉的瓷盞邊緣摩挲，「朕剛才反覆回憶了下，她叫的應該是『蘊初』吧？沈容華的閨名。」

　　高安世這麼一想覺得也是，緩慢地點了下頭，「好像是這樣。不過，您想這個做什麼？」

　　皇帝溢出絲笑，「都病得亂七八糟了，醒過來第一個叫的竟是個女人的名字，她也真有意思。」

　　高安世扯唇乾笑兩聲，實在沒品出這件事哪裡有意思了。
/ U: {; P% ^, h8 L. i
: f# j6 {/ P. g7 S( B　　「朕問你，葉承徽和沈容華的關係當真那麼好？」
9 `1 z2 k& q. n4 {
　　高安世謹慎道：「後宮的娘娘、娘子們那些彎彎繞繞陛下也能猜到，看起來親厚的並不一定真的親厚，不過葉承徽和沈容華確實有幾分親如姐妹的意思。不說別的，單看宣妃娘娘出事那天晚上，葉承徽那般盡力地為沈容華爭辯，就知道她不是做做樣子而已。」

　　皇帝喃喃自語，「所以，她今天心情不好也是因為沈容華了……」

　　高安世完全跟不上皇帝的思路，倒是旁邊的賈康似有所悟，視線瞥向東殿的方向，臉上浮現出某種躍躍欲試的神情。

1 S3 V+ t* t' r( r　　「行了。」皇帝終於站起來，語氣輕鬆，「也該去承天門上點燈了，讓左相大人久等了多不好。」
0 Z; B' M2 P4 s% Q4 A( z7 s
8 a% j% {$ T, w2 W8 T6 j( s　　高安世長舒口氣，再顧不得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連忙吩咐宮人擺駕。
7 W9 M! I5 j+ @' I% t9 ?$ T
& H/ p" o2 ]: G　　.

　　葉薇覺得在自己睡著的時候一定發生了點什麼，才會讓皇帝對她的態度那麼惡劣。有心想找個人問問，可惜她是獨自出來，永乾殿內沒有一個合適提問的對象，只能一邊喝藥一邊暗自苦惱。

　　小半碗藥喝下去之後，她覺出點異樣。那個跟在高安世身後的官宦，怎麼老是有意無意地看她？

　　那感覺，好像有什麼話想說似的。

　　她不動聲色，「有點苦，你再去拿點甘草蜜餞來。」

　　宮人領命去了，葉薇笑著看向賈康，「盤子太遠了，勞煩中貴人把那裡的蜜棗遞給我一下。」
8 ^) R: H- _7 U# v4 h
　　賈康應了聲，彎著腰端起金盤，恭恭敬敬呈到葉薇面前。纖指拈起一顆放到嘴裡，她道：「多謝中貴人。」

　　「舉手之勞，娘子何必和臣這麼客氣？」賈康笑，「只要娘子需要，再大的事情臣也樂意為您效勞。」
8 ], a* u' [* j, G1 p! {) G
　　葉薇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既然如此，我還真有個疑問想請中貴人解惑。」

　　「娘子請說。」

　　「適才我醒來，覺得陛下神情好像不太對，不知是不是我病中失態，衝撞了聖駕？如果是，還望中貴人告知，我也好去給陛下賠罪。」
( ]9 ]4 F' I3 D) {. Q) t: s
　　她和賈康到底不熟，所以話也說得冠冕堂皇，即使被人聽去了也摘不出她半分錯來。

　　賈康見她這般謹慎也很滿意，打量其餘服侍的人都守在門口，料想聽不到他們的話，便壓低了聲音，「其實這事兒吧，臣正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您吶。確實有點棘手。」
; P) j2 U: f  U0 w" o7 n2 Y
　　他說得嚴重，葉薇忍不住蹙眉，「怎麼了？」

　　「您醒來前是不是叫了誰的名字？陛下聽到了臉色不大好，約莫……約莫是誤會了……」

　　葉薇愕然，實在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答案。
5 L/ d8 [8 Q; P6 e
　　她叫了誰的名字？皇帝又誤會了什麼？
) e% J5 ~# w/ _* J$ L
- \; B$ {6 W- e$ `  E7 U1 L　　賈康見葉承徽神色凝重，隱下了後半段「不過陛下此刻已經想明白了」的話，低著頭退了出去。

　　他想在後宮給自己找個靠山有段日子了。但身份高的如皇后、襄愉夫人還有宣妃他都不敢輕易投靠，害怕被發現後讓陛下誤會他圖謀不軌。況且這些人本來就權勢極大，他現在去依附也得不了太大的重視。

　　既然如此，就在陛下的新寵裡尋一個。幫著她往上爬，將來她登上高位，自然會感念他的襄助。

& [& z" W. i1 p! F, H　　陛下今日的反應他自己和高大人都沒醒悟過來，他卻瞧了個明白。
7 m8 N' v1 [! q( W* V
　　看那樣子，分明是對這位葉娘子不太一般了！
: G' D: I+ c4 O# v9 }% {
3 X# v+ s' `; u9 H　　既然如此，他也趁機賣個好，將來她得了勢，沒準他也能混個大掌事噹噹！
) y) w9 A3 {  j6 ]# {, s' ]2 A
　　至於為何隱下後半部分不說，自然是為了讓她覺得事態嚴重，他的通風報訊才顯得更有價值。

g520

第35章 誤會

2 s0 ?- v7 m. _; J" c9 s　　皇帝回到永乾殿已經是亥時三刻。風雪漫天，高安世為他撐著傘，而他邁進寢殿後問的第一句話便是，「葉承徽如何了？」

+ H; a7 Q9 \  p$ C8 x: w) a! a　　賈康回道：「葉娘子服了藥，半個時辰前剛睡下。」
0 w5 ^* N" {+ F8 H' E* m3 E  Z
" {% W3 q" p, T4 ]' S　　皇帝解下斗篷，沉吟片刻，「朕去看看。」

1 E* I; T5 o" ]: Q% i0 a! E  k4 f( N　　葉薇和下午見到時沒什麼變化，依然是緊閉雙眸、安靜沉睡。他凝神打量了會兒，覺得她頰邊好像多了絲血色，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 y& I6 Q* C, _
　　妙蕊在一個時辰前便被傳過來伺候，此刻笑著湊上前，「陛下，可要叫娘子起來？」

8 X' q0 y% O8 q9 R% [6 g　　她的想法很正常。這宮裡還沒有妃嬪在床上睡著、陛下在旁邊看著的先例，哪怕葉薇再不舒服，也得起來陪著說話。
9 S( J$ O! q+ ^# A! Q
　　誰知皇帝一聽她開口就蹙了蹙眉頭。
+ r% T* i; P9 ^0 j: W& _* r' E4 p1 ?1 n& ^
: i$ @1 c- [( o# g9 c* m- K　　「小聲點。」他道，「你們都出去。這裡有朕看著，不用你們伺候。」

　　妙蕊一愣，下意識去看高安世，奈何對方眼觀鼻鼻觀心，她得不到半點暗示。
7 v2 A4 w; T$ V9 }. Z) m$ S. f
　　「諾……」遲遲疑疑地應了聲，她慢慢往後退去，高安世緊跟著也帶人出來。

$ Y) m/ H9 h! b- x, o, A* w　　「高大人，這、這是什麼情況？」妙蕊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這世道的變化了。本來小姐生病了沒有送回披香殿，而是被帶到永乾殿將養就夠古怪了，陛下現在還……
& L* d3 n' m4 Y4 b  l; \
$ L1 Y8 M* l" n. g) D8 X( {　　高安世抬眼望天，「你別問我。我也不清楚。」

: c- Z6 e* N. }  C* A$ ^; i　　.

　　皇帝在榻邊坐下，一言不發地看著衾被下的姑娘。她睡著的樣子真是安靜，尤其是現在還在病中，有種惹人憐惜的脆弱。可他知道，只要那雙眼睛睜開，立刻會將這靜美的錯覺打破。

% {7 y; E! ]9 B　　她本就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3 I6 k0 @6 _! O/ S
6 \) v! b& o3 `4 @6 N" _* {$ o　　想到下午的事情，心情還有些複雜。發怒的當下沒思考太多，現在回憶起來才覺得太過奇怪。他當時究竟在想些什麼？她就算在夢中喚了誰的名字，這又是什麼大事麼？

　　還有她醒來的時候，不過一個眼神而已，何必在意。
4 A) ^- s( D; l
　　手慢慢落到她頰邊，他抿了抿唇。
! s$ v" H" Z; {) E
　　她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反倒是自己之後的冷淡，搞不好已經讓她多想。
" s8 r0 g3 J* T) M6 Q% ]+ z7 M0 K
/ |3 [( g- `1 k( S% }6 f  t( Z/ p　　確實來得莫名其妙。
# T% j5 y* k* l* }! A9 h$ e/ k6 m9 W  W
　　手忽然被攥住，他訝然看去，本該熟睡的女子居然睜著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平靜地看著他。

8 R' D/ C0 W- ]# S7 E6 ^9 Z4 G' ]　　那眼神太通透，他一瞬間竟有種被人看穿的錯覺。

! _3 F, n/ |  ~　　「你……沒睡著？」
; R8 A1 b  N+ e$ s) d. b5 O1 `& X, {
3 p1 o9 b9 F8 e, \, _　　葉薇攥著他手，慢慢坐起來，「陛下一定沒有偷看過人睡覺，所以看不出來什麼時候是真睡、什麼時候是裝睡。」

, J( P* r: v6 V3 _* S　　皇帝無語。

　　他確實沒怎麼看過別人睡覺，可她剛剛呼吸均勻、眼皮顫都沒顫一下，分明是熟睡的狀態，怎麼竟是裝的？
7 w% T! m& o- s9 a$ d& Y
+ O2 d% b& K9 j　　忽然想起她被軟禁那次，來殺她的宦官也是這麼被她騙住，信心滿滿地闖進來，然後便被埋伏在暗處的人抓了個正著……
; Z$ i# x7 s$ G$ g( f& i4 x; n, a2 K
0 u# M7 h' Z" H& r# h) w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朕倒忘了你還有這個本事了。大意，著實大意。」反手攥住她纖指，「不過你做什麼裝睡？」
, c2 ~" p% k4 p7 f; W. Z5 K/ t  e
　　「臣妾本來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隱約聽到您來了。有心起來，可那藥勁頭太大，上下眼皮跟粘起來似的，要睜開著實不易。臣妾想著妙蕊一定會叫我，所以就安心等著，誰知您卻把他們都打發走了。我沒辦法，只好自己掙紮著醒過來……」

　　他敲了下她額頭，「話裡話外全是埋怨，看來朕是不該來看你。」
; Y+ V- U( B) e
　　她勉強笑笑，垂下了眼眸。

　　他微愣，「怎麼了？」

　　「沒什麼。」她道，「臣妾就是覺得陛下白日教訓得對。臣妾不該仗著年輕就不顧忌身子，那樣也不會在您面前暈倒，給您添這麼多麻煩。」
" B: U9 R' Q8 r# d3 b6 R9 B
　　他的猜測果然應驗，她因為他的冷言冷語而心情低落，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 g  z: b0 S* u- z0 G7 J, V( u　　他輕咳一聲，頭回為這種小事給妃嬪解釋，「下午的時候，朕不是教訓你。朕只是……只是……」
: W; U$ D% v5 a1 ~; c. z( T0 B  X
　　「臣妾知道。」她打斷他的話。

$ A* f  h, Z$ M- n　　「你知道？」他詫異挑眉。
+ x! F) L  e; z) k
　　她垂著頭，「嗯。您是因為聽到臣妾的夢話，所以不高興了。」
( A( S; o0 g$ X( p1 n% J
+ |, s/ C# u! b1 M　　她還真的知道……
' J: Q, l6 T# B" L$ I
　　皇帝尷尬之餘，還有點不快湧上。她會知道他對那句夢話的誤會只能是底下人傳了話，永乾殿的規矩幾時變得這麼差了，倒是要好好整治一番！

　　「其實臣妾也是猜的。下午臣妾醒來前，正好夢到從前和沈容華的事情，恍惚間好像叫了她的名字……」她咬唇，「沈容華犯了事，陛下不喜歡聽的她的名字對不對？臣妾叫了讓你不高興，所以您生臣妾的氣了。」
2 X- P8 c$ r' M$ K9 B1 ?
. }) g( Z- o% f5 \+ F　　他這才明白自己徹底想岔了，「呃，你知道的是這個啊……」
1 H' T/ M" v9 ?+ y
　　「難道不是嗎？」葉薇蹙眉，瞥見他唇角竟有笑意浮動忍不住道，「您……您笑什麼！」
: x& Z2 E2 ^2 f9 [5 p3 j
6 C/ R* i4 j) J& c- V: f　　他越想越覺得這事兒太莫名其妙，那股想笑的衝動忍都忍不住，直到葉薇忽然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 x# a/ L* t$ Z6 T8 h6 \　　「咳咳，那個，你怎麼了？」他拍拍她肩膀，「生氣了？真生氣了？」

　　葉薇的聲音傳來，帶著少見的苦澀，「臣妾的忐忑和不安，陛下全當成了笑話嗎？既然如此，您又管我生氣不生氣。」

　　皇帝聽得一愣。
) b& Z' o' w4 V1 i& [& ?2 z; C
　　他向來是不喜歡女人跟他耍性子的，從前葉薇偶有大膽之處，分寸卻把握得很好，從沒這樣賭氣過。

　　他覺得他應該不高興，可不知為何，聽到她輕微發顫的聲音時，心卻彷彿被狠狠攥了一把。

! l' A1 J2 `- u" F( U# A0 w2 u　　怒火還沒燃起就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憐惜，還有……若有若無的愧疚。

+ P& _. ^8 g! k  X% F( T　　「朕沒有生氣。」他道，「沈容華是沈容華，你是你，朕不會因為沈容華而遷怒你，所以你用不著不安。」
, b; s, J; Q( W, D% X" `
　　這句話讓她有點驚訝。傍晚聽了賈康的話，她仔細回憶了許久，終於確定自己那會兒應該是喚了蘊初的名字。皇帝如果因為這個生氣，那只能是不喜蘊初而遷怒於她了。

　　雖然這結論讓她很想冷笑，但最終還是忍下一口氣，準備根據他後面的態度思考對策。誰知他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來她榻邊，還坐在那兒看她睡覺，她由此斷定他就算生氣也過去了，這才敢有後面的反應。

8 d; L3 g5 w$ g# ^3 H! Y　　不過，如果他不是因為蘊初而不悅，那是又是為什麼呢？
9 i* i# s6 [, R9 @1 J
% B' P' @( n0 d  _2 }+ L6 ~0 P) |3 V2 `* @　　沉默半晌，她輕聲問道：「那，您還在怪沈容華嗎？」

　　「她啊，還好。」本來也沒多怪罪。
: I+ w) m: G: l
1 E3 M3 b7 D7 C" s! v. `& A　　皇帝眯眼看她，忽然冒出個念頭，「你是不是因為朕處置了沈容華，所以不太高興？」

　　廢話，她不是不太高興，是很不高興好麼！現在給我把鑰匙立刻就能把你鎖進去然後把蘊初替換出來好麼！

　　「沒有。臣妾沒有不高興。」她道，「雖然臣妾相信她是無辜的，可她到底和那件事到底扯上了關係，洗脫嫌疑前去無極閣抄經算個不錯的安排。這樣，也能讓宣妃娘娘安心……」
' x' J# u/ o5 I  `: x, r, b
　　「當真？」
+ u7 ?5 K. c9 t5 `9 R
, A$ o' C/ N, n7 i# f6 {　　「嗯，臣妾只是有點難過。這宮裡和我交好的也就沈容華一個，她被禁足，臣妾就少個作伴的朋友，日子又會無趣許多。」

　　「無趣許多……」他默念，「你在這宮裡過得很無趣？」
6 J  `7 l- q; h9 ?% l. p
0 L$ V, {5 Z2 `* ]1 t0 D　　話題越來越危險，葉薇沉默半晌，還是道：「無趣也沒多無趣，不如家中快活自在卻是真的。」

! }6 V, y9 r5 p  g' O: L$ t  ^　　他一時無言。

　　今天的她乍看有點反常，但仔細想想又是她一貫的脾氣。哪怕低落不安，也敢和他賭氣，也敢和他直白地講話。
6 ~. \+ g! q5 z
' Z# N. m! X( O+ R' y7 |3 ]　　既然如此，他還是不要把她當怨婦看了。

- V2 M! {+ }7 G5 b4 z8 S　　強硬地握住女子的肩膀，迫使她看著自己，「今天的事就是個誤會，你別東想西想。朕看你病著，情緒大概也不好，所以無論你說什麼都不會計較。好了，你早點休息，明天起來就會好多了。」

　　葉薇順從地躺下去，「那，臣妾在這裡睡了，陛下睡哪兒？」她病著，他總不可能和她睡一起吧。
; p$ I6 M* w8 S% c9 Z2 W: l% {2 K
　　他站起來，朝她笑笑，「朕還有奏疏要看，先去書房，之後你就不用管了，總之不會再來吵到你就是。」
/ Q, q7 \3 x7 |6 ]4 q' }$ |! ?( O
* G% ]% @2 l) W+ x; I　　.
: D7 h- T) Q7 d, [- T
　　葉承徽上元當夜在永乾殿養病，害得陛下只能去西殿的榻上休息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大家都咋舌不已。本來沈容華失勢，眾人原本以為當夜極力為她辯解的葉承徽會受到牽連，可看如今的狀況，陛下不僅沒有半分怪罪，對她反而比之前更好了！
3 [9 V5 `% ?% `' Y8 `" {
& a6 r1 ^* N6 H' V　　葉薇在第二日午膳後才回到披香殿，剛休息一會兒，韻貴姬便過來慰問，「昨天下午還打算來尋你同去花燈會，誰知你竟不在。後來才聽說你病了，現在怎麼樣，可好點了？」
% i* a* z9 s2 j" z4 B; I! {% w
　　為了讓妃嬪們也能體會到上元節的樂趣，宮中每年都會設個小型的燈會，各地進貢精巧的花燈，供娘娘、娘子們賞玩。葉薇本以為昨天雪下那麼大這活動會取消了，不過現在看來，這些宮嬪賞燈的執念不比外面的百姓淺啊！

　　她微微一笑：「多謝娘娘掛念，臣妾服了藥就好多了，不打緊。」

　　韻貴姬點頭，「沒事就好。不過昨晚的燈會你不在倒是可惜了，有個六角燈做得特別漂亮，比之前幾年的都要好。」

# @: W" p0 X. z5 s7 x8 w' L　　「那是臣妾沒緣分了。」葉薇一邊說著一邊想像了下當時的情況，不知道那些人聽說她來不了燈會、而是在永乾殿養病時，會是什麼表情。
5 \7 I1 x5 o0 A/ w" `
0 {1 l3 @1 q1 g4 ^$ N　　尤其是宣妃的反應，她實在很想看看啊。
: W# O3 |0 F4 W3 t$ @% }
( ~; P; p5 w1 E　　韻貴姬離去後，葉薇苦笑著對妙蕊道：「我怎麼覺得我現在結下的仇家越來越多了？」
7 g" K+ }" i- r  G; O
# B" y% \  v3 p% v　　妙蕊眨眨眼睛，「小姐說的，是誰？」
5 ^8 W: A! n7 D/ n! U$ N& m
$ N" m" e% o. M! C% B9 T　　葉薇沒答話。

0 h% j( _/ F/ h4 V  O' U　　以前她恨著的只有宋楚怡一個，可是如今，宣妃害得蘊初差點性命不保，還不知要在無極閣關到猴年馬月，她便不能再用平和的心態對待她。

　　她早就說過了，自己是睚眥必報的性子，但凡得罪過她的人，都不要想輕鬆逃過。

+ v; q* J  E! v: h* D& H' P　　腦海中閃過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她慢慢道：「有些事情太過巧合，現在回頭去看，難道不會覺得有許多問題麼？」
6 g! v  \( [" E3 _8 ^$ \
" }& N2 p+ G7 q3 i, O　　宣妃的突然失子，莫名其妙出現的符咒，還有死咬著蘊初不放的穆道長。這一切都太不尋常了，內裡必定有什麼玄機。

6 |% j7 ^) \8 B& }. M  s" \* ~! E　　她得查清楚。唯有如此，才能把蘊初從無極閣裡救出來。
- t+ k3 I/ E7 R; y' w

g520

第36章 宣和

　　上元節下那麼大的雪，葉薇當時就覺得不妙。果不其然，五天之後西北傳來消息，包括邊境咽喉滇陽在內的十三座城池遭遇冰災，道路被封、房屋遭毀，被凍死的百姓不計其數。
, R; g, }% ?$ J) O: @# j
　　左相長子宋楚恆官拜驃騎將軍，正奉命鎮守西北，此番自然責無旁貸。自從冰災發生後，他每日一封急件，匯報當地的情況。皇帝也連續十天沒有踏足過後宮，要麼在永乾殿和大臣議事，要麼就是在批閱奏疏。
6 M1 E% N3 `) W9 a) [
　　葉薇聽到這個消息後鬱悶地灌了一大杯茶。她對宋楚恆的印象還是很深刻的，他是宋楚怡的孿生哥哥，對妹妹寵愛得不得了，連帶著對她這個長姐便沒那麼恭敬。此番若讓他立下大功，保不齊就讓宋楚怡找到翻身的機會。麻煩啊麻煩。

  y9 g  T' g9 F; G6 k　　憂心歸憂心，西北的事到底還要一陣子才能解決，比這更近的卻是另一樁。
2 y1 [- r' L, c0 a/ _
( \: @, b! }1 c' s# q　　二月初，皇帝降下聖旨，為撫慰宣妃姚氏失子之痛，晉其為從一品夫人，封號宣和。與晉封旨意同時賜下的還有半副鑾駕、珍寶無數。
- `  p  r& T/ y% }% \8 E9 @
　　皇帝的這個決定無疑是影響巨大的。多年來姚氏雖然備受聖寵，卻一直居於皇后和襄愉夫人之下。如今皇后被軟禁，她這一晉位便與襄愉夫人比肩，雖沒有協理後宮的權力，但有陛下的寵愛，還真分不出兩位夫人到底誰更佔上風。
& ^  [* {) S( G* {% m: `& Y
　　因忙於處理災情，皇帝吩咐說冊封大典推遲一個月再舉行，但事情已經宣佈便是板上釘釘，眾人都開始改口，稱其夫人。
2 M# Z1 _; E+ E/ Z" [% m* j0 n
$ C& y9 x* `* Y; O　　對於宣和夫人的得勢，宮裡有許多不高興的人，葉薇覺得自己一定是其中感受比較強烈的一個。
+ V+ u6 r0 e/ Y5 K
　　對於宣妃失子當晚的事情，她分析出了兩種可能。要麼是有人在暗中策劃，蘊初也好，宣妃也罷，包括險些被牽連的襄愉夫人都是受害者。可這宮裡有這種能耐的人著實沒幾個，她很懷疑禁足不出的宋楚怡是否有這個精神。
: K5 {5 Q7 B# s4 r4 h! d+ n  W
　　那麼，就只剩下另一種可能了。這一切都是宣妃自導自演的一齣戲。

9 R; `# k1 ?/ w7 q# c　　她的孩子究竟是怎麼沒的？是偶然，還是……
. O& g' f# h/ T0 \$ t; d2 z
　　.
! P/ h0 b' S; B+ r( T# w- B2 R
( g2 E7 l* m' t- U! y+ Y2 @( A- _* o　　葉薇還沒得出結論，就先在御花園內偶遇了春風得意的宣和夫人。
3 w; G9 Z) J: c% {4 [1 `' E
　　皇帝賜了她半副鑾駕，此刻她就高坐在轎輦之上，帷幕被挑開一邊，而她裹在琉璃白的大氅內，似笑非笑地看著葉薇。

- X* X' S9 |! ~. H! y! ]& ^　　「臣妾參見宣和夫人，夫人大安。」

　　地上很涼，葉薇跪在那裡覺得很不舒服，不過她在對頭面前從來硬氣，就算跪著神態依然從容。

　　宣和夫人遲遲沒有叫起，葉薇也不著急。她可不是當日的董氏，就不信宣和夫人依樣畫葫蘆地罰她跪兩個時辰。
9 Z" R$ C# p% O+ V2 {+ R
0 k$ X8 I. D, m% {# \　　「可。」宣和夫人終於開了尊口，慢條斯理道。
2 k8 [) t) E/ j* {
　　「謝夫人。」葉薇扶著憫枝的手起來，微笑道，「多日不見夫人，不知夫人身子可大好了？」
5 q8 R3 Z4 b) e5 ?. I! K
7 W, u9 ~7 J1 w$ g: i9 l　　「牢葉承徽掛念，本宮已經無礙。」宣和夫人道，「倒是葉承徽，聽說你前陣子病了，卻是為何？」

　　葉薇剛想回答，卻被一旁的江宛清給搶了話頭。她親親熱熱地握住葉薇的手，既像是打趣又像是埋怨道：「還不是阿薇她太不當心，大雪天還出去亂走，被冷風一吹就得了風寒！」
6 q1 ~2 Q9 K+ c+ v8 Z3 K' h' o
7 ~/ D/ W2 L/ G* ?, M　　江宛清今日著了身新制的藕荷色對襟襦裙，發綰流雲髻，看起來容光煥發。皇帝愛重宣和夫人，她也跟著走運，前幾日才從美人晉到了容華，想來心情應該很好。
; V4 |7 C/ z  B. n. B
　　「原來如此。」宣和夫人道，「那葉承徽可要長長記性了。聽說你這次還是在永乾殿養的病，害得陛下去了西殿休息。好在如今管事的是性子溫和的秦姐姐，不會怎麼挑你的錯處，若換了威嚴無限的皇后娘娘，少不得要受些斥責了。」
/ m% X  I5 u3 X
, N+ R$ a. I; i9 }6 C2 v　　葉薇微微一笑，「臣妾也正慶幸呢。幸好襄愉夫人大度寬宏，對底下人都是極好的。」
2 E! W2 b- {! M; n6 }3 j% T
3 T  U+ n- Z! F5 H) y# Y　　她想過了，皇后不可能，宣和夫人基本鬧翻，她如今唯一可選的靠山便是襄愉夫人。對方剛失了蘊初這個臂膀，相信很願意接受她的投誠。至於她為何遲遲沒有表示，多半是因為她之前的態度太過游離。
. d/ C. y3 K* f' o5 b8 R% `7 S
- {+ w( c+ O$ k　　既然如此，她便先把立場擺明確吧。
! }: U7 p1 N- K4 f7 z8 F2 }
　　宣和夫人也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神情立刻冷了三分。扶著宮娥的手慢慢從轎輦內下來，她走到葉薇面前，審視她一圈，涼涼一笑，「葉承徽不愧是沈容華的好姐妹，連親近的人都是一樣的。」
" G$ w' ~. k9 T
1 x; X3 v" \. H+ P+ _* L" d　　她提到蘊初，葉薇覺得自己怒火又在上湧，冷冽地迎上她的視線，「夫人英明，臣妾和沈容華本就是情同姐妹。」

9 p( D! n8 [! e3 R0 b2 f) O- |　　葉薇早已看出，宣和夫人對她存了拉攏之意，這回沈蘊初倒霉，她或許以為可以嚇到自己，從此乖乖聽命。不過很可惜，她早就想好了之後的路。

8 W( a8 Q9 U: |8 [+ W" q! Z- c　　宣和夫人臉上再沒有笑容，小小的巴掌臉上是冰雪般的冷漠，看得旁邊的宮人都有些膽寒。

　　「葉承徽當真想清楚了？若是一時糊塗站錯了隊，之後再後悔可來不及了。」
/ `2 t6 w- `9 F, \; D; ~
　　葉薇神色不變，「娘娘多慮了。這天寒地凍的，臣妾的腦筋很清醒，一點都不糊塗。」

7 j( u1 L2 P* L3 n　　宣和夫人今日出來，身邊除了帶著江容華，還有個婉儀喬氏。那喬婉儀看著一副嬌怯怯弱不勝衣的模樣，嘴巴卻甚為厲害，此刻見情況不對，連忙勸慰道：「夫人，您身子才剛剛好，別在外面久站。臣妾等陪您回毓秀殿吧。陛下昨日不是還說赫茌國進貢了珍稀藥材，要煎熬了給您調理身子麼？臣妾可想見識見識呢。」瞥一眼葉薇，「至於旁的，您千金貴體，何必和底下人在這冷風口說話？若真有什麼要交代的，讓她到毓秀殿跪著聽吩咐便是。」
/ r$ m, C: |6 h. g
, P: ]. E/ b& O+ r7 n2 ^' |　　她親自扶著宣和夫人，伺候得慇勤而周到。葉薇看著那帶露玉蘭般的側臉，一陣厭憎。

. a( z8 {9 L$ k) L; Z! g6 w! t! }　　論身份這喬氏比她差了整整四級，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言辭不敬無非是仗著背後有人撐腰。若換了往常她一定不會任由她囂張，可如今宣和夫人如日中天，她還真不敢在她面前教訓她的人。
0 h+ S/ k1 N8 D+ y
: d6 n3 F# E  c/ b5 c, w　　宣和夫人也感覺到了葉薇隱忍的怒氣，心中的不快竟散了點。這喬氏有時雖顯得過分諂媚，這種時候由她去打葉薇的臉卻再合適不過。

; |( j6 A8 k% x5 ^　　呵，陛下的新寵又如何？在她面前也不過是個玩意兒般的東西，被身份遠低於自己的人羞辱了也不敢反駁。

: A% O' z$ N0 Q" p　　這麼一想她便覺得氣順了許多，也懶得再和她糾纏，「說的是，這種天氣還是待在屋子裡好，出來尋貓遛狗太不合時宜。」瞧著葉薇，「葉承徽說呢？」

　　說什麼？承認自己是貓是狗麼？

0 u( D& e$ a- V" [" U6 ]　　葉薇垂眸，不置一詞。
  E. Y4 `1 o7 a  t
　　宣和夫人見她這樣，眼神裡又多添了幾分輕鄙。這次真是她太看得起她了，瞧著宋楚怡都對她下手便當她是個人物，居然親自來拉攏。

6 [( x1 p) K0 P- H! }　　真是無趣。

6 B! I3 m$ Z, d" p; f8 n: O　　「微臣參見宣和夫人，夫人大安！見過葉承徽、江容華、喬婉儀！」
& K: q6 ~0 G( H2 V
　　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僵持，循聲望去，卻見賈康帶著四個小黃門畢恭畢敬地跪在道路的前方。
, c4 p, q1 x6 k4 q2 c" V
- Q1 s  a: m  m! I# P. k# K  h　　宣和夫人見他是御前的人，也客客氣氣地叫起了，「中貴人這匆匆忙忙的，是去哪裡辦差啊？」
) J) V* {2 c6 ?' C0 ?7 l7 F
　　她本是隨口發問，賈康卻支支吾吾答不出來。宣和夫人起了疑心，仔細一看才瞧見他手中還捧著個大大的黑玉盒子，「這是……陛下讓你給哪宮送的東西不成？」

　　賈康身子一抖，頭埋得低低的，「是……」

　　「給誰送的？」

　　「給……給……」賈康支支吾吾，眼看眾人都目光咄咄地看著他，索性把心一橫，「微臣奉命，去披香殿給葉承徽送東西！」
; U* W' @, Y$ I# h* u
　　葉薇一愣。皇帝送給他的東西？他打算送她什麼？

　　宣和夫人輕輕一笑，「那正好，葉承徽就在這裡，你便提前給她吧。」
0 q, V( z7 V( V
8 l; j  b% V9 H& |5 N7 B　　「夫人，這……」
$ b  ]) b" d+ `8 Q0 t
　　「怎麼，不行？」宣和夫人摸摸鬢髮，「莫非這東西有什麼玄機，不能給本宮看？」

　　賈康勉強笑道：「怎、怎會？」他是想巴結葉承徽沒錯，卻也沒打算得罪宣和夫人。可如今這情況，給她看不給她看都是個過錯，既然如此，他就別再畏首畏尾，按部就班把差事辦完好了，「娘娘這話恁的見外，陛下有什麼事情是瞞著您的呢？只是這是陛下給葉承徽的，臣還是先交給葉承徽吧。」
+ y2 k* L2 r& @! W0 G. {7 t) \
　　他幾步上前，慢慢把盒子舉到葉薇面前，「葉娘子，請您打開盒子看看。」
1 n0 P9 h* W7 n$ L. w8 F
/ i7 W3 M# C$ }8 F! }( T& ~　　宣和夫人、江容華、喬婉儀和所有宮人都看著她，目光各不相同。而在注視的中心，葉薇面色平靜，纖手落在盒子蓋上，慢慢打開了它。
9 g6 c1 V& i, R% P& {6 p9 u5 j
　　最先冒出的是一陣白煙，撲面而來絲絲沁涼。等到白煙散去，落入眼中的是葉薇怎麼也沒想到的東西。

* r" z3 k/ v: S　　黑玉做成的盒子內鋪著層細碎的冰渣，而在冰渣之上，卻是一座晶瑩剔透的雕塑。纖細均勻的骨架，薄得可以一眼看穿的燈面，還有上面雅緻的花紋。製作的匠人手藝非凡，那東西精巧而栩栩如生，葉薇幾乎可以透過盒子看到同樣的東西在上元當晚點燃，璀璨一夜星火。
* R4 u" v# x  Q5 }' g
& Q0 [  w6 F; G: ^% Q$ F6 F8 D　　他居然，送了她一盞冰雕的花燈！
" r2 _: C3 |- Z. r: {
　　「陛下前陣子和韻貴姬娘娘聊天，聽她說葉娘子沒能趕上今年的花燈會，心中十分遺憾。他又想起您曾說過想看看真正的冰雕，所以親手做了這個燈送給娘子，博您一笑……」

　　葉薇愕然地看著賈康，完全說不出話來。

3 G% U/ t# ~* J2 F& q( I$ H+ Q　　皇帝送她這個冰做的燈籠就很讓她吃驚了，可原來、原來這冰雕不是他找匠人做的，而是他親手做的麼？
6 b; w5 ]  V8 s2 @2 S7 B) Q3 y
& }* }( z* ~% K! y) _  s2 K　　他一個皇帝，哪兒來的這麼好的手藝和那麼多的時間！

  t+ n6 o% |( J4 ~/ t　　真不是在開玩笑麼！       

g520

第37章 冰雕
6 @2 ^5 O5 }1 ?% N
　　她的困惑也是旁人的困惑，江容華看看那剔透的花燈，扯唇一笑，「陛下親手做的冰雕？我竟不知陛下還會這個……」
: c0 p$ b2 [2 q# j# u( m
* `# e8 H( H+ m: ?　　「沈娘子入宮的時日不長，不知道很正常。但陛下冰雕的手藝是一絕，在宮裡早已不是什麼秘密。」賈康笑著彎彎腰，「臣把東西送到了，這便告退。」
! {/ {6 ]1 W2 v" _
- _/ W9 z* |. u$ v  ^　　他逃離的腳步飛快，宣和夫人直到他消失不見才慢慢轉頭，面無表情地看著葉薇。

　　那黑玉盒子裡的東西如此刺目，清晰地提醒她剛才被怎樣打臉。

　　葉薇仿若未覺，伸手碰了碰冰燈的一角，唇畔含笑，「陛下真是有心，臣妾不過跟韻貴姬娘娘隨便提了句他就記住了，居然做了這個給我。」認真地看過去，「敢問夫人，您也知道陛下會做冰雕嗎？」

) o+ x% T' N+ }　　喬婉儀為了更好地討好宣和夫人，打聽了不少她的消息，此刻見葉薇似乎有炫耀的跡象，忙道：「這種事情，夫人自然知道。」

　　「這樣啊。」葉薇瞭然，「那陛下一定也送過夫人冰雕吧。不知道您的那個是什麼樣子的，臣妾好生好奇呢！」

( T8 Q! T. N' c' w' l8 w　　喬婉儀噎住。她蒐集來的消息裡，從來沒提過皇帝曾送過宣和夫人冰雕。
: A  D4 N3 E# W1 U- U8 w
　　不過夫人這般受寵，陛下興許私下送過？

　　「本宮怕冷，不喜歡這些冰冰涼涼的東西。陛下知道，所以不會來給我找麻煩。」宣和夫人語氣淡淡，彷彿真的對這個一點興趣都沒有。

$ Y/ `5 g5 z7 X8 Z: b　　葉薇點點頭，「原來如此。」福了福身子，「既然夫人怕冷，便早點回宮歇息吧。您還在病中，可一定要注意保養。臣妾不打擾夫人了，告退。」
5 G+ M: @0 p, [" x
　　她轉身離去，背影裊娜、身姿款款。宣和夫人一動不動地看著，粉嫩的櫻唇慢慢抿成條直線。

2 y$ P2 k* E! T# x1 o7 x( T; k　　喬婉儀自作聰明地湊上去，「夫人，臣妾看那冰雕也不怎麼樣，不如真正的花燈好看，您……」
: j9 T$ d2 U: J' c$ I2 Z
　　「掌嘴。」

5 f7 f8 r) @: M0 W+ x& |　　喬氏愣住。

　　「陛下做的東西也是你能隨意置喙的？」宣和夫人的臉色比冰雪還要冷，「需不需要本宮把你的話轉告陛下，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3 t0 K4 ]' a% e( m6 E
　　喬婉儀雙腿一軟便跪倒在地，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她使勁往自己的臉上抽去，「臣妾知罪，臣妾知罪……夫人息怒，臣妾知罪……」
9 ~) K& h. D' b, E7 s0 h. ?- ^
0 |- [/ v; H. R. V( t  n7 z2 A9 [　　宣和夫人懶得再看她，握緊了拳頭抬眸望去。天是淡淡的藍色，一如葉薇適才挽在臂彎的披帛，隨著抬手的動作垂下一段，堪堪拂上那羞辱了她的冰雕。

* Q7 M% f* z* j% {& k　　很好。今日這筆賬，她姚嘉若記下了。
. O- d. l2 k) c' y0 ?% R
8 M; D/ t' Z6 [　　.
+ n  r& K& t2 ]9 x/ f- G
6 x5 N  |  \: d. {( q/ ?' s( A　　能這麼狠狠地出口惡氣，憫枝和葉薇都很暢快，唯有妙蕊憂慮道：「如此一來，咱們和宣和夫人的梁子就結得更深了，以後倒是麻煩……」
$ v! Y$ A0 S# N
1 M* X5 b6 O/ f$ K+ V　　「就算沒這麼一出，我和她的梁子也很深了。」葉薇冷笑，「別說她本就不會放過我，就算她無意與我為難，為了蘊初我也遲早會徹底得罪她。現在這樣沒多大差別。」
- @  t9 l4 R6 B# ^
　　妙蕊嘆口氣，「也是。這樣說起來，陛下的冰燈還來得挺及時的，讓您在宣和夫人面前揚眉吐氣了一回。」
- |0 B. s# ]" S' M" a  {* A
# v# o9 Z9 Z, w' Q$ Y9 n; m1 s　　確實及時。

　　葉薇從前看傳奇故事，總是不理解那些宅門裡的婦人為何鬥來鬥去就為了一個男人的垂青，如今身處其中才瞭解了些。男人本身或許並沒有多重要，但如果藉著那個男人能羞辱到自己的敵人，倒是值得一爭。
7 R8 c7 [7 I7 ]6 h0 g) h1 N( U
6 H" `8 e' R! |8 s1 V9 i　　人活一口氣，心頭暢快比較重要。

　　因為皇帝的良好表現，葉薇破天荒地跑到了小廚房折騰許久，等晚上皇帝過來時鄭重其事地端出個盤子，「蟹黃藕粉蒸糕，請陛下品嚐。」

0 n* x4 i+ s$ G0 l, f　　「蟹黃藕粉蒸糕？」皇帝瞧著瓷盤許久，「這東西有什麼特別之處？」

" U& r1 |$ M3 `% F! l+ V　　不過是各宮各院都能吃到的糕點而已，至於這麼鄭重地呈上來？

# _7 v  G6 O" t　　葉薇眨眨眼睛，皇帝終於回過味來，「你親自做的？」
7 u; F5 F( `# w3 w
" ~( o- k' Q) ~/ F! N" @　　「正是。」她大點其頭，「這可是臣妾頭回下廚，您快些試試。」
" @' j7 N" L9 p6 ]6 _, C$ `
! D9 \! r! T6 v, l% B7 c　　皇帝沉默片刻，認真道：「按說你頭回下廚，朕應該感到很榮幸的。但一想到這是你第一次做出來的點心，朕這心裡怎麼就那麼虛呢？真的能吃麼……」
. z9 Z, M2 q* ]
　　「你……」葉薇作勢要端走盤子，「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9 x/ f# R: Z0 V3 d* J* |
( m6 e, f( N* C* O# q　　皇帝長臂一伸便從盤子裡夾起塊蒸糕，在葉薇的瞪眼中放到嘴裡，「唔……恩……」
: |" E9 g6 o; z$ s" F4 o
2 o: G  x- o) ^　　葉薇被他的聲音搞得有些緊張。無論上輩子這輩子，這都是她第一次給人做東西吃，對於他會如何評價還真挺沒底，「怎麼樣？好吃麼？」

2 v! s: b  f" b& f4 F　　喉結上下滾動，皇帝慢慢嚥了下去，轉頭看向葉薇。那邊正期待地看著他，彷彿他接下來的話有多麼重要似的。
8 r+ I7 X& f7 e( [/ T
! h4 G# j+ x: z1 i- }; Z; N　　她眼神專注，皇帝在一瞬間覺得自己很喜歡這感覺。喜歡被她這樣凝視，那明亮的眸子裡除了他之外再無旁人，好像這世間唯有他才是最重要的。

　　「很好。」他微微笑了，「小娘子手藝不凡，若為庖廚一定有番成就。」
4 T/ ]6 X+ r3 v! ?; K6 [) z
　　葉薇大大地笑開，眼角眉梢都是愉悅和得意。

/ U8 P$ N' j" w* Z  d7 @　　她就知道，她這麼聰明，無論是做什麼都是一把好手！下午妙蕊還敢嫌棄她，簡直是有眼不識金鑲玉！
) ?4 T; j  E; ^: N- O. V
　　心滿意足地葉廚子唾棄完侍女，也給自己夾了塊蒸糕吃了起來。皇帝見她尾巴都快翹起來了，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問道：「不過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居然親自做東西給朕吃。」

) p' u7 N4 [' l3 _/ \! B  ]　　「今天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臣妾只是藉著這個東西，來感激陛下的慷慨餽贈而已。」她拉住他的手，笑顏如花，「您送給臣妾的禮物我收到了，很漂亮。」

8 \1 c- V* w% O　　皇帝早已從賈康那裡得知了下午的事情，聞言神情不變，「哦？你喜歡？」
5 @' r, E7 A  U$ d/ ^6 T' |( v
　　葉薇狡黠地眨眼，「陛下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 c+ j# V3 y" U, V　　「假話是什麼？」

　　葉薇換了個深明大義的表情，「陛下的心意臣妾萬分感激，只是如今西北災情嚴重，若因此而害陛下耽擱了正事，臣妾便難辭其咎了。還望您以國事為重，不要為臣妾分了心。」

　　皇帝聽到後面就有些繃不住了，「那真話呢？」
  I9 u/ l1 P# U4 C" L
　　「真話嘛……」女子柔軟的身子往前一探，她湊到離他很近的地方，兩人幾乎面面相觸，「真話就是，臣妾很喜歡，喜歡得不得了。那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花燈……」
; K' W, M# e& `. I- A' D
4 H0 g1 ^$ }0 V6 P: \8 c　　她身上有淡淡的幽香，有些冷冽又帶著股勾魂奪魄，像冬日裡埋在冰雪中的梅花。皇帝捧住近在咫尺的玉顏，良久，緩慢地笑起來，「喜歡就好。得你這一聲贊，那冰燈才真的有了存在的意義。」
: E4 X, P* f8 b3 v4 `" g
- m; D# U) \  Q$ N　　這世上美好的東西，原該得到她的垂青，才算得上真正的至寶。
; H7 ^! {. X* A% y0 p0 w
　　.

　　黑玉盒子打開，花燈擺放在中央，而用來讓它不至融化的寒冰放在四角，白色的寒氣裊裊散出，看得葉薇都有些冷了。

　　「臣妾感激的話也說了，回禮您也吃到肚子裡去了，現在能老實跟臣妾說說麼？」葉薇道，「這燈真的是您做的？從頭到尾、包括上面的花紋，真的沒有工匠幫忙嗎？」
7 v% v9 s4 D1 B9 b( X
　　皇帝這才知道原來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有那個手藝，「全是朕做的，沒人幫忙。」
& K6 f6 o1 j# V9 P; U
2 B* I9 `. B3 F, E8 M$ x　　葉薇將信將疑，皇帝看不下去了，一把將她拽過來，「是什麼理由促使你不相信這是朕做的？朕看起來不像能做出這種東西的人？」

　　「不像。」葉薇老老實實道，「您是皇帝，就算有這個天分也沒那個時間啊。這是冰雕不是木雕，臣妾看書上講了，不是那麼好學的。」
- h8 M- c; j, C' n- ~- T
　　原來是因為這個。

　　摟住疑心很重的姑娘，皇帝開始講故事，「你看的書上不是說了，冰雕這種東西是煜都以北的康城還有朔方才有的，對不對？朕曾經在那裡待過兩年。」
" D! H/ t6 Q) ^; X, h) w6 f# t0 g
7 d! x8 c. C% ~% ?2 E　　那時候他剛剛十四歲，成為載初皇帝養子已有四年。按照慣例，宗室子過繼到君王膝下後都有漫長的等待期，如果在這個過程內表現不合格，便不會有繼承大統的機會。他一直做得很好，卻沒想到依然在某天得知陛下將派他到朔方鎮守。
5 T1 R5 K# g; K& R
　　這件事如今想來再簡單不過，無非是左相想要更好地攬權、所以把他這個礙事的存在支開。可當時他還太過年輕，這種被流放的憋屈感讓他怒不可遏，甚至在剛到朔方時便忍不住想上奏疏，請求陛下讓他回煜都。
2 }; N( j5 \9 e  [! j& r
3 f$ G* [  Z: {9 F6 B4 j4 l( t+ X1 H　　最後還是幕僚阻止了他。

5 U! c2 J% _# J6 c9 I& V3 F　　「宋相專橫，殿下如今勢單力薄，正好可以借此機會避其鋒芒，此乃福而非禍。」頓了頓又道，「再者，您的性子還不夠沉穩，若不磨一磨，日後恐生禍患。」

　　像被人兜頭潑了瓢冷水，他清醒過來，明白了自己的弱小。
9 k7 z- y, U  D2 @
　　「臣妾知道一點，是您十幾歲的事兒吧？太上皇派您去朔方歷練，前後一共兩年。」葉薇一壁回憶一壁道，「所以，您就是在那個時候學會的冰雕？」
- I& r: C; T1 x! }' q
　　「嗯。」他微笑，「朕找了朔方最好的匠人，跟著他從最基礎的學起，兩年來沒有一天斷過。」

! `1 w; A9 z; H$ S　　幕僚說他需要磨練性子，他便聽了他的建議。冰雕是件極需耐心和細緻的手藝，要在剔透的冰塊上刻出花紋，非得十二萬分認真才行。不得不說，他給自己選的這個方式比旁人練字磨性子要狠毒多了。

8 {. S! ^3 W# ?5 J- i+ t+ a' }　　朔方城本就是天寒地凍，可他的冬日卻比旁人更加漫長。一年四季無論何時，他每天總要挑個時間坐到冰室內，握著工具全神貫注地鑽研。

　　一夜之間，養尊處優的皇子變成堅韌的苦行僧，而那晶瑩的冰塊便是他要參悟的真理。鑿子落到冰塊上，切割下大大小小的冰渣碎片，而他的思緒也越來越清晰，洶湧的熱血再不能操縱他的行為。
5 G" ]& a1 }" B& x: g7 i7 D5 D) E
　　當他能完整地鑿出一條長龍時，終於想出了回到煜都的辦法。
9 \) C. I7 \, i# G: O
; J& Y& ?2 T2 u. J$ E4 N) z$ k　　「原來如此。」葉薇道，「不過臣妾先前說的也是真的，最近西北的戰事這麼忙，您還來做這個真的不會耽誤正事兒麼？」
$ Y# l" S4 ?' A$ H- J9 i
　　他淡淡道：「朕習慣了一邊做冰雕一邊思考，不會耽誤。」

6 d6 p8 [) B" l　　葉薇蹙了蹙眉，作恍然大悟狀，「這麼說，您並不是專程為臣妾做的冰雕，您只是順便而已。」

4 M. t7 b8 c7 t- p8 v　　他沒想到她竟想到那裡去了，「這叫什麼話？朕確實是專程為你做的。」見女子一臉不信，「不然你去問問，闔宮上下朕還送過誰這個？就你收過朕的大禮，居然還嫌棄。」
: L  P# @! I# E- k5 X( o3 z
  I' d. A& ]0 X  R# t5 x5 k: o* B　　「臣妾哪敢嫌棄啊，臣妾是想跟陛下再討個恩典。」她挽住他的手，「等您有空了，也教教臣妾這個好不好？我覺得很有趣吶。」
# s: s4 p; A) @$ y! r
$ y2 M, Y9 \' m& g　　「你可別想得那麼輕鬆。煜都比朔方暖和，哪怕是寒冬臘月也不可能在室外做冰雕，你要學就得跟著朕去冰室裡。那裡面可是真的冷，看你這纖纖弱弱的，恐怕進去幾天就會被凍壞了。」
7 R/ j, S3 X) g8 f0 f5 K3 A; L
8 W* F' i5 X3 y　　「您別小瞧人，臣妾才沒那麼不中用！」她不服氣，「不然您試試？」
! h% L3 O. V0 R3 z, r; X9 n* K
　　他瞅她半晌，終於道：「好吧，你想學也不是不可以，先答應朕個條件。」
  H; R* x0 M5 ]" M/ ^' u
　　「什麼條件？」
# w* `2 x8 d$ z$ @* l
4 V3 T& K  u3 N( T( G　　「叫聲師父來聽聽。」
) I7 S0 ]& E- ^! i! V" E
2 F8 o6 y: \0 k2 c/ u+ t　　他的手指還落在冰燈上，黑眸卻閃爍著戲謔，直勾勾地看著她。葉薇很早以前就覺得皇帝長得很好看，和謝道長完全不同的感覺，卻是一樣的風姿奪目。
" ^. U( V3 }/ ^+ J& H2 N  P! [
　　可是此刻她看著男人英俊的面龐，卻想起了芳草萋萋的青雲觀後山，謝飛卿握著根竹笛朝她輕笑，「想跟我學吹笛子？那先叫聲師父來聽聽。」

　　……這些男人，都對當別人師父有癮麼？
1 _0 L4 v$ O) y) q$ G0 i. y% e& E

g520

第38章 折梅
  x0 B- m# W9 I# L# C, G
　　與披香殿的燈火通明相比，凌安宮西側的兆暇閣就冷清得多了。江宛清剛洗完了頭，歪在貴妃榻上任由宮娥替她擦拭長發，那宮女的動作很小心，因為自家娘子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事實上，每次陛下臨幸披香殿，她的臉色都很不好。

　　聽說今日陛下還送了葉承徽冰燈，娘子一定更生氣了……

- L9 t4 Z9 O8 j9 B2 y* ^　　貼身侍女蓮心向來嘴甜，見狀連忙奉承道：「小姐入宮之後比在閨中還要清靈秀致，難得的是更多了高貴從容的氣度，看得奴婢都快移不開眼了！」
& D( ?' q6 z% m2 n9 K2 J
( O5 r% k8 ~% U　　江宛清眄她一眼，「就你話多。」
* z6 Q6 _9 y8 k6 C  T
2 c* }! Z# N+ a' `8 l2 U+ i2 X, m+ m　　「奴婢說的可是實誠話！」蓮心道，「以前大公子總愛誇葉二小姐素淨如荷，奴婢看她如今可越來越沒那個意思了。倒是小姐您，才真真是清貴聖潔呢！」

  v* G5 G2 `4 ^6 J0 G2 f. w/ C　　時下最受推崇的女子相貌是清雅通透的，葉薇和江宛清的長相都很符合時人的審美，唯一的不同只是葉薇比江宛清要更美那麼許多。這件事多年來一直讓江宛清如鯁在喉，此刻聽到蓮心這麼說自然覺得愉快。
+ g' s* [! O) a" X2 G% B
　　「哦？你也覺得阿薇她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 J1 \% w4 a0 Y% z$ J
　　蓮心想了想，「不是不太一樣，簡直是判若兩人。若不是打小便看熟悉了，奴婢真的會懷疑葉二小姐是被人給替換了。」
  r: P$ q0 x( E# R% o2 ^
: D4 J$ T# M, t1 R& v2 d- C　　的確。從前的葉薇是軟弱的菟絲花，美則美矣，卻沒什麼個性。她太容易心軟，太容易相信別人，所以多年來被江宛清耍得團團轉還不自知。可是如今的她……
$ ]% i4 u" A% d+ L$ O# @7 X: P
　　江宛清想起那帶著瀲灩冷意的笑容，想起那看似親和卻暗藏壓力的眼神，眉頭一點點蹙起。

　　「也許真的是死過一回，所以轉了性子吧。」按按疼痛的太陽穴，她煩躁道，「反正看她的架勢是鐵了心要依附襄愉夫人，和我不在一個陣營。」
. c- ], N! J; O8 O7 [: k
　　「話雖如此，小姐在明面上還要多敷衍敷衍，可千萬不要和她撕破臉啊……」

: G" T8 D7 M5 j4 }) U9 M+ l6 R4 L　　「放心，我可不是那個愚蠢的喬瑟瑟。」想起下午喬婉儀那紅腫的雙頰，她譏諷一笑，「諂媚得沒了分寸，什麼提刀得罪人的事兒都敢做，真讓人倒胃口。她那個樣子，若回頭夫人不打算護著她，立刻會摔成齏粉。」

　　蓮心沉默，江宛清走到窗邊，視線穿牆過院、似乎可以看到披香殿內是什麼情狀。壓抑住心頭的妒恨，她關了窗戶，背過身子，「不說這些，這段時間我一直有個疑惑，你想法子去查查。」

9 }; v( j' q3 Y- |/ d. d! ]　　「什麼？」

0 _! s+ k) M% a% n　　「沈蘊初。」江宛清道，「我覺得她和葉薇的交情來得莫名其妙，內裡說不好有什麼玄機。」
. r, _7 Q6 Y5 K) W+ @
　　在儲玉宮的時候她和葉薇基本是形影不離，從不見她和沈氏有什麼瓜葛，後來冊封了搬到各自的居處，就更沒有多少打交道的機會。
' T# p# o7 o# W5 L3 ~& X6 d; X
. a: z+ E2 P( P9 S" l$ Z$ R- r　　她第一次聽到葉薇和沈蘊初的名字扯到一起便是那次御前訴冤，之後沈蘊初帶著皇帝去了吹寧宮，在最後一刻把葉薇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 \+ a0 z' ~6 V$ w( E9 S. p
　　她施以她的是活命之恩，而那晚在毓秀殿，葉薇也幾乎是不顧自身安危地為她辯護。這兩人不知在什麼時候竟成了生死之交！

　　江宛清想到這個就覺得牙根兒生恨！她從來沒真心把葉薇當過朋友，可兩人關係還好時葉薇對她是那般信任和維護，那些事都還歷歷在目。她一次次利用她達成自己的目的，從沒想過有朝一日這草木泥偶似的好友會和別的女人綁作一團，反過來和她作對！

% Q, g, B: M1 F4 p' P　　背叛！不容置疑的背叛！
) p0 a* g2 w% R
　　「小姐……想查些什麼？」蓮心糊塗了。沈容華和葉娘子交好又能有什麼問題，自己打聽這個有什麼用？
+ w7 B% W" W. B5 i. O5 r( ?$ b
  v3 w! l/ N. r/ c5 Z　　江宛清冷笑，「我就不信了，這麼短的時間她們倆就互託了生死，當這是俠義故事麼？我看這當中一定有什麼陰謀！」
( h- e; P% e% Z. U7 b3 ~1 y1 c+ m; B
　　只要把這個查出來，說不準就能真正把沈氏和葉薇送上死路，自己在宣和夫人面前也能立下大功！

　　蓮心看著自家小姐躊躇滿志的樣子，嚥下了那句「興許沈娘子和葉娘子就是彼此投契」的話，慢慢點了點頭，「小姐放心，奴婢知道了。」

　　.
0 U# `& J0 C) B2 |! B" C4 [
7 @5 s4 G7 e" v5 a1 @9 Z7 X( _　　葉薇在次日清晨去了太寅宮含章殿。

　　華麗的宮室內，襄愉夫人端坐上位，葉薇恭恭敬敬地在殿中下拜，行的是最鄭重的稽首大禮，「臣妾參見襄愉夫人，夫人大安。」

/ Q7 ^4 J# _5 e7 M. \　　襄愉夫人笑道：「葉承徽不必多禮。珊瑚，快扶葉娘子起來。」

; M  H# K; T/ K7 [　　珊瑚是襄愉夫人身邊最得臉的宮女，由她親自來扶葉薇，其含義不言而喻。

$ t. {0 {. k: \' w　　看來自己昨日的表態已經傳到襄愉夫人耳中，如今是她回應的時候了。
! ?: m0 O0 I3 p$ m- _
　　「瞧你的樣子，好像瘦了不少。你身子一貫弱，如今更要多多當心。」襄愉夫人道，「蘊初從前總和我說起你，誇讚之詞頗多，弄得本宮都有些好奇了。以後要是有機會，可要常來含章殿走動，我們也好多親近親近。」

& a" J: g( E( F5 ~* |　　她提了沈蘊初，語氣又是這種長姐般的溫和親切，葉薇沉默片刻後微笑道：「蘊初也時常和臣妾提起夫人。臣妾與她情同姐妹，她信任的人便是臣妾信任的人。」

　　「蘊初是個聰明懂事的姑娘。」襄愉夫人輕嘆口氣，「可惜她運氣不好，才會被人陷害、身陷囹圄。」

　　「清者自清，世事皆有公道天理，臣妾相信，用不了多久蘊初便能洗刷冤屈、恢復清白的。」葉薇看著她，「您說是不是，夫人？」

0 o7 |* l2 u% ?　　她在委婉地跟她提條件。她歸順到她麾下，作為交換，她得和她一起想辦法救蘊初出來。
: `( I# M7 |* }" o9 {" k8 a1 s
7 ^% N7 X9 }( S; w5 G9 ~. x　　其實她如今的處境並不適合提太多要求。後宮中最得勢的三人她已得罪了兩個，若不依附襄愉夫人也沒別的出路。但葉薇知道，皇帝昨日破例賜下的冰燈會在襄愉夫人心中給她增加許多份量。在這種情況下，答應一些並不過分的要求，以此換來她的忠心，應該是筆划算的買賣。
5 R% `& R" G; G" F5 m5 O/ Q
3 [+ ~; T1 F1 O4 G　　況且蘊初本就與她休戚相關，那些對蘊初下手的人真正的目標其實是她，她不會看不出來。
% C3 g0 i1 [! l9 W$ M
　　襄愉夫人淺笑吟吟地看著她，輕聲道：「你和蘊初倒真是好姐妹啊。」右手握住她的，掌心相貼，她語氣帶著嘆息，以及不容置疑的堅定，「本宮這個人沒有旁的好處，就是護短。但凡誠心對我的人，都不會棄之不顧。蘊初的冤屈本宮記在心裡，自有幫她找回清白的那天。」

　　這是一個承諾。
4 S2 l* Z  q$ W6 l
$ G3 D4 h6 o2 Y+ v) |　　葉薇與她對視許久，慢慢垂下頭顱，臉上流露的是那種甘心誠服的神情，「有夫人的庇佑，蘊初當真福氣不淺。臣妾代蘊初謝過夫人，以後自當為您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
6 v. ~4 v$ s6 Q1 S
+ ~5 t& a. }5 q" L& ~+ T　　.

　　由於正月的大雪，今年煜都的杏花謝得比往常晚，直到陽春三月仍然還在綻放，碧湖邊一簇簇一叢叢粉白豔麗的嫩蕊，春水環繞，花影妖嬈。微風乍起，吹花作雪，漫天旖旎爛漫，美若仙境。

% N$ p: w1 ^5 [8 C3 |& V0 v4 q+ M　　恰是人間最美時間，一場潑天大雨卻打破了所有綺麗。

1 j& V/ i! r4 E+ A7 I　　葉薇抱著杏花疾步跑上迴廊，用袖子擦拭額頭的雨水，「真是倒霉，出來折個花而已，怎麼就碰上下雨了。」
) Z! n1 r5 O  p4 h4 I
% q' Z1 C& ^# R2 H# a  p/ H/ B　　憫枝拉住她亂動的手，用帕子給她擦臉，「小姐別沾濕了衣裳，回頭會著涼的。」

6 k9 ~% x2 g3 [　　葉薇只好乖乖不動，由著她給自己擦臉。

　　今日她本是閒著無事，所以來這「一汀煙雨」折幾枝杏花，打算供在殿中。哪知剛到不久大雨便至，兩人只好抱著花就近跑到這迴廊避雨，可哪怕走得再快還是淋濕了。

　　「也不知這雨什麼時候停，看這架勢還要下好一會兒呢。」憫枝道，「早知如此，咱們就該帶把傘了。」
& B; p' l3 t5 C
$ E0 ?9 f2 ~9 Q' G. O/ B　　「早知如此，我就不出來了。」葉薇嘆口氣，「其實我早該明白的，這種雅緻的事情就不適合我。上次冬天跑去折梅花結果栽到雪堆裡的教訓居然還記不住，真是活該。」
1 w+ e; i  P* B% Z5 @5 o) O* t
6 B$ i9 r( R! V/ i　　「折梅花栽到雪堆了？」憫枝疑惑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奴婢怎麼不記得了？」

$ s2 h* ]2 t# ?6 b8 E+ g8 u$ X　　葉薇一驚。她無意間說了自己真實的經歷，可憫枝身為葉薇的貼身侍女，豈會不知她以前的事情？

　　「呃，當時你不在，我和別人一起去的。因為覺得太丟人，所以就沒說。」
; e: n& y+ }  q  R
　　憫枝慢慢點頭，表示明白了。葉薇瞧她的模樣，不由慶幸今天陪著來的不是機警的妙蕊。

　　想糊弄她可沒這麼容易啊！

　　視線落到懷中的杏花上，她忍不住回憶起了那次慘痛的經歷。

　　那是她唯一一次在青雲觀過冬天，祖母夢到父親遭遇不幸，惶恐之下一連在道觀中住了三個月，而她也在那段時間成功把笛曲精進到行家的程度。
( s! T" o& ^. f( D! k
( ]- J  [$ b2 _- A6 |% O　　「怎麼樣，我就說我很有天分的，您收了我這個學生穩賺不賠！」她得意洋洋地衝謝懷眨眼睛，「再有個半年，搞不好我就青出於藍了呢！」

　　對於她習慣性的自我吹捧，謝懷已經能自然地接受，「既然學得這麼好，那你是不是應該準備點什麼禮物來感謝下不辭辛勞教你的老師我呢？」
5 [8 o; o! f9 Q8 _6 n2 \
3 M( b9 n. N/ o$ M; F: z3 z　　「幹嘛，我不是交過束修了麼？」

　　謝懷微笑，「那些梨子是從我的樹上摘的，你管那個叫你給我的束修？」

" Q, `6 Y4 Z& Q% o+ r6 [　　她理直氣壯，「雖然是您樹上長出來的，但那是我摘下來的，付出了勞動和辛苦，自然可以拿來當束修。」見謝懷神情詭異，她也覺得自己臉皮過分厚了，故作大度地揮揮手，「好吧好吧，真是斤斤計較的師父。您還想要什麼？學生這就找給您！」

0 |7 ~" |/ v( z2 F) k. _$ P7 q　　積雪覆蓋的庭園內，小姑娘眸如寒星，眨巴眨巴地瞅著他。謝懷靜靜地看了會兒，道：「那你，親手去折支梅花給我。若折得好，便可以抵你的束修。」

　　院子邊緣就栽了十餘株梅樹，都不用她怎麼走路，似乎是很輕鬆的事情。她卻挑起了黛眉，「原來您是想考我啊！」
$ Y% E- k: @4 o# _8 Q
) X; A2 C8 ?. w3 z; J' o% ]　　折梅之事看似簡單，但要折得好卻是門學問。枝幹不夠遒勁有力的不行，意境不夠的就更落了下乘，她完全可以想像以謝懷的水準，對「折得好」的要求有多高。
9 |% Z! r* ~/ s5 s1 R' o! @/ A
　　但要她認輸是不可能的。

　　她氣勢滿滿地站起來，幾步便走到了最近的梅樹下。仰頭認真端詳，把安傅母教的那些本事都拿出來，但求能挑出一枝滿意的。
! s9 i1 q3 F; r. p  A
* y4 g( R: P4 v! q! M$ \　　她一株株地看著，走到第八棵樹下才驚喜地叫出了聲。在梅樹的上方，有節枝椏往外伸出，上面花瓣嫣然，無論從哪方面都滿足她的要求。

0 n: c3 d9 _1 a4 C, Z　　伸手想折，奈何太高夠不到，回頭見謝懷一臉看熱鬧的表情，她放棄了求助，自己搬了個竹凳過來。搖搖晃晃地踩在凳子上，她往前探去，終於折下了那節夢寐以求的梅枝。

) z4 s. N! a: s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與桃李混芳塵。』敢問謝觀主，這一梅折得可好？」
8 S/ X$ L5 z, A* m4 k2 U5 w
　　太過得意，她竟忘了腳下。直到謝懷唇畔的笑意凝固、眼中閃過慌張時，她才驚覺凳子在朝前傾倒，而她……也在朝前傾倒。
2 Y0 x7 J* n+ V7 w0 i( G/ [1 e9 K
　　痛死啦！

9 G2 C$ o" U/ F$ d% o1 Q$ E# B8 @1 r　　揉揉胳膊，葉薇從那悲慘的記憶中出來，哀嘆真是時運不濟。那次幸好是跌到雪堆裡，若換了別的地方搞不好就磕得頭破血流了。
( c! d9 [7 `) r" C6 b6 E$ W% L
　　憫枝見她想得出神，剛想開口詢問，旁邊房間的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

! U  ^5 j4 r; M5 ~6 L　　兩人同時回頭，驚訝地發現居然是那個叫鄒遠的道士。一身青衣、手執拂塵，立在那裡朝她欠了欠身子。
$ A" F3 p- Q8 U! Q7 J7 m
　　葉薇站起來，客客氣氣地問道：「鄒道長，你怎麼在這裡？也是來躲雨的？」

' ]4 r- Y. z( r% n& ?# U/ [3 c5 Y　　鄒遠點頭，「貧道隨師尊經過此地，被大雨阻攔，所以在在此避雨。」
4 q9 i4 N- ]& {9 _; i
# u6 v) K0 [# d7 ?' [　　「師……尊？」葉薇嚥了口唾沫，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5 x* _7 k2 q! U# X& y　　鄒遠讓開一點，有寬大的袍袖從暗處閃現，剛剛才被葉薇回憶了一遍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

　　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靜靜地看著她，彷彿掂量，又彷彿是在沉思。

g520

第39章 疑惑
9 g7 ?2 m+ B9 _
! F7 i& I$ ^+ f8 p/ S0 D　　「謝……謝道長……」葉薇結結巴巴道，「不是，我是說……天一道長，不知您大駕在此，衝撞了。」
' v" F- X- E7 _$ d
　　謝懷今日沒有穿那身仙氣飄飄的鶴氅，而是著銀灰色道袍，神情有些高深莫測。葉薇強自鎮定，腦袋轉得飛快。
& i9 ?, E, P" k) q: S4 G
　　天啦，他剛才一直在裡面嗎？那豈不是她和憫枝的對話他都聽到了？他會多想嗎？

　　冷靜冷靜，千萬冷靜！就算他聽到了也沒什麼，折梅花栽到雪堆裡又不是多罕見的事情，難道就許宋楚惜一個人有這經歷不成？
$ `; ]; {+ X# `8 M4 N' X
- s& k% V9 E0 B* T　　況且只要謝懷腦子沒問題，都不會隨隨便便往借屍還魂這方面想的！

" q6 `* a% J8 e6 v2 A1 Q　　女子神情糾結，謝懷看著看著忽地一笑，讓她瞬間寒毛倒豎，「貧道姓謝，葉娘子喚我謝道長並沒有錯，不用如此緊張。」
/ ~- l6 L: ?9 p: u4 g+ Q" A' i
8 Y$ B7 }+ u1 N1 k( g  D& h　　「呵……呵呵。」葉薇乾笑，「我這不是怕冒犯了道長嘛。」
+ h; {* _3 G4 f
9 Z) K, a4 ~5 c  E1 r) E) P* g　　他是德高望重的道家宗師，旁人自然得喚他的道號以示尊重，如葉薇適才那樣稱呼姓氏確實不妥。
$ N  s/ o4 S& K# s8 x) m% E
　　這個念頭剛轉完，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兒。他喚她「葉娘子」，也就是說他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他怎麼知道的！

　　這人……難不成還去打聽了她？

$ w) w9 {% z/ C7 |4 o0 V; ~　　「貧道有件事想請教葉娘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 C8 [/ D) V. s4 J: Z$ s% t　　葉薇瞪大眼睛，「我們……有什麼話不能在這兒說麼？」

　　謝懷微笑，「貧道也是為娘子您考慮，還是別讓旁人聽到比較好。」

8 J6 M+ z2 w9 ]　　葉薇與他對視片刻，「憫枝，你和這位鄒道長去那邊看看，若是有宮人經過就叫住他們，也好借把傘。」

0 n' K' l4 C2 k4 e. }　　鄒遠早在謝懷開口時便沉默退開，而憫枝聽了葉薇的話猶猶豫豫地點了下頭，也跟著走開了。

9 j& C, S) m, q, T5 J　　外面大雨還在嘩啦啦地下，葉薇聽著清晰的雨聲，終於找回了沉著，「人也支開了，天一道長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麼？」
( J7 s# B$ w5 c3 g4 p
6 J$ D+ G* p* @+ }6 q& U　　女子語氣是層層包裹的防備，如臨大敵地看著他。謝懷心情有點複雜，「那位被發落到無極閣抄經的沈容華，娘子與她是什麼關係？」

( f5 b4 ^  G% k8 T5 s- R　　「沈容華與我有活命之恩，我們情同姐妹。」葉薇道，「說起來我還沒謝過道長，那晚在毓秀殿若非您出言相幫，沈容華恐怕已被處置。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9 ]$ k; A$ ?: g  k6 u
, |( A- j& T/ {8 W9 R$ e　　她說著便福了福身子，謝懷道：「該是貧道感謝娘子才對。沈容華是貧道的故交，我救她理所應當，倒是您，不顧自身安慰為她辯護，此等義氣著實令人欽佩。」

　　「道長過獎了。」
6 P" y& W% p3 G. I. R
　　蘊初是他的故交？是了，蘊初曾經說過，宋楚惜死後他們見過幾面，想來便是那時候認識的。所以那天晚上謝懷之所以來毓秀殿，目的就是救她？
. d4 H7 Y3 S1 z/ X. ~* l
　　「道長想問的就是這個麼？若問完了，請恕我告退。」她往後走了一步，從容道。

　　「還有一樁。」謝懷道，「有個疑問最近總掛在我心頭，今日既然遇見了，就找娘子解惑。」

( A0 p% `7 B4 o& @- F, k2 S　　葉薇沒來由地緊張，「何事？」
9 r0 I% X, k9 g4 y, Z  b
" A) s% |0 T$ t; S" d. J　　「不知娘子還記得嗎？正月初六那晚，你我在太液池邊偶遇，當時娘子稱貧道為謝道長，您說，是宮人告訴您我的姓名。」

  a, Y8 L. A: X" |; |2 o1 y　　「是……是啊。」
3 a2 w- ^8 N4 x0 G8 u
　　謝懷點頭，「娘子記得就好。讓貧道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您當時雖喚出了我的名字，卻以為我是天一道長身邊的人。貧道想不通，這宮裡怎麼會有人清楚地知道我的名甚至我的字，卻不知道……我就是天一道長。」
. J0 h1 k9 ]4 Y6 X7 X( |
; a0 V1 G  S8 q" ^　　彷彿被天雷劈中，葉薇呆呆地站在那裡，僵硬成石像。

　　謝懷目光銳利，如鋼針般直接刺入她心裡，溫和的語氣下是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千鈞壓力，「貧道的這個困惑，不知娘子能否解答？」

6 j6 G8 O. }8 j　　.

　　皇帝晚上到披香殿的時候，葉薇正裹著被子睡覺。他在榻邊坐下，「這是怎麼了？」
0 k4 \* E* X7 I% W2 Z/ W
( r3 r: h- p- p7 C　　憫枝道：「今天娘子出去折杏花，回來的路上淋了雨，所以著涼了。」

3 \" v+ l; a1 H$ J6 m　　皇帝蹙眉，「你們明知道她身子不好，當差也不知仔細些，見到人沒回來為何不出去找？」
( H! x. [: h' i1 @3 ?
　　宮人們嚇得跪下，妙蕊辯解，「奴婢們出去找了，可是見到人時已經、已經淋到了……」
8 c$ ?- V" t8 ]2 x: b
- O2 k& M! S1 y+ c) S7 w: L! x　　她們是在太液池邊的一個迴廊找到小姐的。當時憫枝正站在迴廊的盡頭張望，見到她時激動地揮了揮手，而她撐著傘快步走近，驚訝地發現小姐居然和天一道長站在一起。
: T+ D5 q% v2 {+ ~4 c& I
) V5 {0 D- I* a9 B6 I2 z　　小姐的面色很不好，怔怔地看著對面的天一道長，幾次張口欲言都失敗了。而天一道長平靜地看著她，唯有眼眸犀利如刀，讓人害怕得緊。

1 ?7 c6 D5 R4 H1 F. w, D　　她本能地覺得小姐需要人幫忙，所以提著裙子便跑了上去，「奴婢來遲了，娘子恕罪。您沒有淋到吧？」
* q' s3 F: q0 C* z2 m/ y' ~2 U
( l/ ]9 n1 r+ w* p8 m; o3 d　　小姐明顯鬆了口氣，搶過她手裡的傘，「你來了就好。我衣服都濕了，得趕緊回去換下來，咱們快些走吧。」

　　撐起那把四十八骨的紫竹傘，她轉身便走下台階，步入大雨之中。妙蕊愣了下立刻跟上，走了十來步後忽然回頭，朝迴廊下望去。

& B% o" E0 h8 Q　　天一道長還站在那裡，大雨阻隔了她的視線，讓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模模糊糊地覺得，那個銀灰色的身影雖然挺拔又筆直，卻帶著說不出的寂寥。

5 B4 y$ r5 p% E( R　　彷彿這蒼茫大地，他永遠是孑然獨行。

　　「陛下……」葉薇細弱的聲音傳來，皇帝順著望去，卻見伊人面色蒼白、虛弱一笑，「你別怪他們了。是我自己出門得不巧，誰能料到會下雨呢？他們已經來得很及時了。」
" W; I" v( h5 V4 Q! q
/ c+ C, k1 I" @% a& q8 o　　若不是妙蕊那會兒趕到，她真不知要如何應對後面的事情。

　　皇帝摸摸她額頭，「還好，不怎麼燙。喝了藥沒有？」
9 p8 ?/ e" W: {  Z& z# o
. I6 V  ]. Z7 h, V# i) Q, k6 q　　「喝了。」
, H; R) I6 A  ^# s6 Y& c8 T
　　皇帝嘆息，「看你這個樣子，上次不答應教你冰雕是對的。那冰室你都不用待幾天，一個下午就得臥床了。」
9 v- `. A% Q. k  l1 F% q
　　那晚他和葉薇開玩笑，說她喚聲師父就教她冰雕。當時她支支吾吾不肯叫，他便順勢拒絕，只因心裡還是覺得那麼折騰的事情不適合她。
: h% [0 U/ H3 |* s8 V' p! Z& f5 I
　　「怎麼就這麼愛生病呢？」男人捧住她的臉，恨鐵不成鋼般念道，「朕養著你，真是比養一個孩子還費神啊！」

　　葉薇可憐巴巴地拽住他袖子，沒有說話。這具身體就有這麼弱她能怎麼辦？想當年她栽到雪堆裡也沒有著涼，如今淋點雨就成起不了身了，真是淒慘。

　　又想起下午的事情，她咬唇。

/ d5 P, j: G/ @" D/ |- S　　可能，還有受驚過度的緣故吧……

　　「不成，不能任由你這個樣子下去。你得學點東西來打熬筋骨。」
/ V  P+ z; ^3 h/ b1 L& Q
　　「打熬筋骨？」這不是那些習武之人才會做的事情麼？
8 j$ ?  C4 ^4 ]8 J. G! }( o
7 f7 w+ O  j0 G# i　　「你這個年紀再習武藝已經晚了，換點別的吧。會騎馬麼？」

　　「會……」

- ?; u+ Y. k6 G+ z　　「那好，等這次病好了就跟朕去馬球場。朕教你擊球。」

　　馬球？那可是又危險又激烈的運動啊，他就不怕她掉下來摔死？

　　察覺到她的擔憂，男人氣定神閒地笑了，語氣是葉薇熟悉的自負，「放心，有朕在，一定摔不到你。」
: {- Q  z) A& s1 M  F3 ?4 j& }
　　「當真？」她眨眨眼睛，「這麼有自信，莫非您以前教過別人擊球？」
5 \2 z+ l  s5 T, j8 [) q" k
) ]' i7 g& r3 m( @  k# Y　　「沒有。」他哪有那功夫！

0 @$ M7 E* z+ B" ^  x　　「這麼說臣妾又是頭一個了？」她神情嚴肅，「按說作為您收的第一個徒弟，臣妾應該感到榮幸，可想到您之前都沒經驗，我這心裡怎麼那麼虛呢？」

# k/ n: c3 Y) N0 \" P" \　　她把他曾經的話盡數奉還，皇帝忍不住輕笑。摸摸她冰涼的臉頰，他與她四目相對，語氣變得溫柔，「在朕身邊，你大可放心。朕會保護好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他說得認真，而她在瞬間的驚訝後垂下眼眸，像是害羞，也像是……困惑。
3 R. n. y$ R  m! p; Z; k9 i
( D/ ~! r1 H2 k9 C0 r　　.
- f; C0 i& D, I& s
  O8 B8 e6 }+ m8 u8 C" C. m+ r3 q　　謝懷的居處在建章宮南端，氣派寬敞的兩儀殿，除了太上皇無人可隨意進入。

: s: B9 A6 S! P8 u; w' Q  B7 h　　他下午一直在三清殿和上皇論道，等回到兩儀殿時天色已晚，鄒遠恭恭敬敬地站在門口迎他，欲言又止，「師尊……」
& H) o4 L+ o) Y
( m: }* k  h! z- f, N- l6 m　　謝懷不用他多說便猜出了緣由，「知道了，你先出去。」

  k! d3 ?: i! o. C) T# U　　鄒遠如釋重負，立刻退出正殿，還體貼地替他關上了門。等到殿內再無旁人，便有個粉白的身影從屏風後出來，慢條斯理走到他面前。
1 @* G0 S0 A2 {4 a. r" t
4 j3 x: p& U) D  f0 z( F: g/ a2 K! D2 J9 T　　「天一道長，本宮可算等到您了。」

" `* M' n" B% U0 O$ S7 |" e* C( H　　謝懷微笑道：「原來是宣和夫人。再過幾日就是您的冊封典禮，怎麼有空來貧道這裡？」

　　宣和夫人道：「自然是因為本宮想見道長，有問題想問道長。」
; `6 k4 Z' n) V) f, x4 [, v
　　「夫人有什麼話但請直言。」

　　「您倒是爽快，那這些日子為何一直對我避而不見？還非得我親自找上門來。」宣和夫人冷笑，「你是怕我問你，那天晚上為何要幫著沈氏，為何要破壞我的計畫吧？」
1 C8 r( O9 }1 }: D  j
　　謝懷不語。
( x' v; r- w3 E" C: h: t0 w
　　「事前我已經說了，你不肯幫我便罷，我自能找到願意幫我的道人。可你既然要置身事外，為何不乾淨利落些？半路殺出來講了那番話，你知不知道我的辛苦謀劃全被你毀了！」
7 a0 w2 _' e% s- w
　　「此事是貧道對不住夫人，您要責怪貧道無話可說。」謝懷道，「只是沈容華是貧道故交，所以我不得不救她。」

　　「故交。」宣和夫人這回是真的嗤笑出聲，「我知道，她是那個女人的表妹嘛。你心心唸唸記掛著的人，你怎麼捨得讓她的妹妹死呢？」
5 ~2 z: U/ ]- \# x0 c# k  \/ m
　　她惡狠狠地看著謝懷，幾乎是咬牙切齒，「那個死人究竟有哪裡好了，值得你記掛到今天！」
! y3 n2 N' M6 S+ 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