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七章 餘燼(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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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四平崗附近小縣城。) Y4 W" m. W3 y# J6 U# j9 ^3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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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的日子過去已有兩天了,天晴起來,已經褪去冬日氣息的大地上,萬物生發。馬車在客棧邊停下時,自京城而來的大人物走了下來。" ^! ` i" \" \& i"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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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這段時間裏,以四平崗為中心,附近的鄉鄉鎮鎮裏並不太平。當然,這樣的不太平,也只是嗅覺靈敏者才能感覺到的氣息,若之於普通人,則只是附近一帶匪人出現得稍多了些,偶爾發生幾起流血的案子,若是波及不到自家,也就無需在意,畢竟若在平日,一些流氓潑皮在鄉裏鎮裏打得頭破血流的事情,也都是有的。( c# b/ t* E9 Y% a1 e5 N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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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四平崗附近的綠林人物,又或是當事之人而言,從二月十一鐵天鷹宗非曉等人的陡然出手開始,接下來的幾天,則真是腥風血雨、草木皆兵。五天的時間,附近的鄉鎮實際上已經被刑部的眾人來回犁過了好幾遍,不光是潛逃的永樂朝餘孽被清掃,一些附近的黑道人物、綠林中人,也大受波及,四平崗附近雖然皆是升平之所,但周圍的山裏,其實也有幾個比較固定的山匪寨子——這樣的情況除了最為富庶的江南,事實上在哪裏都是常態——他們平日裏倒並不隨便傷人性命,幹的最多的事情是對經過的鏢隊收點保護費,當然,有時候橫行一方,也是難免。在這幾天的巨大壓力下,幾個匪寨也已經被逼得解散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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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民眾覺得的治安下降,綠林人的雞飛狗跳,對於另一種人來說,卻又是另一種狀況。對於他們而言,眼下的事情就算波及一方。也是連小事都不能算的,有時候瞧上一眼,則往往是為了某個特殊的結果。方才抵達這邊的左厚文,便是這類人之一。, q' R# ~) x: D/ U( h&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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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左家在京城的主事人,大儒左端佑的堂弟。他來到這裏,更多的只是因為恰好順路。對於他來說,連日以來紛繁複雜的狀況,他所關心的,也不過一句簡單的話而已:“情況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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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6 s9 `; I) ]2 N “方百花所率領的永樂餘孽,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暫時雖然還在逃遁,但鐵捕頭與宗捕頭主要攔截了西南方向的逃路,幾日以來,已經在縮小圈子,相信不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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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之後,左厚文走向客棧當中。跟在旁邊迎接的,其實是昨日抵達這裏的第三名刑部總捕樊重。此時算來,刑部一共七名總捕頭,如今已有三名聚集於此,樊重與左家來往甚密,因此才被左厚文招來。不過,他開口說得幾句之後。左厚文一邊走也就一邊擺了擺手。9 A; `5 Y l1 }" t6 y" U, Z. N
; S! `) O, @) R: {9 k* B% b “方百花與方七佛如何,自有王少師的人去關心。賬目的事情怎麼樣?”* M5 j& @+ |4 R9 _
. x: p: t( V$ j 樊重點了點頭:“這次攜賬目北上者,乃是匪號寶光如來的鄧元覺,此人在方臘麾下時曾是四大將之一,頗為棘手。但他們如今刻意鬧起聲勢來,已經被我們截了來路去路。如今方百花等人在西南方,鄧元覺等匪人則在北面,看起來是要做出殺上京城將賬目公開的態度,給方百花等人的逃離製造機會。但……他們逃離的可能性不大,估計頂多三五日。便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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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u O5 X “賬目的可靠性,樊總捕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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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下官不敢妄言,但看起來,關心此事的人,委實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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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u2 R0 j2 E" q- O: y 說話之中。左厚文已經到了客棧後方,自有下人婢女在前方引路,打開了布置好的房間大門。左厚文揮了揮手,示意樊重進去坐,他容色簡單,但舉手投足之間卻有著並不許人質疑的氣勢。樊重坐下之後,他揮了揮手,讓婢女出去,隨後親自給樊重倒了一杯茶,放在對方身前。% x" }3 e! A/ I+ y9 `, h
& ~; r( z8 [' p) i1 L “大家既然都想要,便是好東西。樊總捕於這方面最擅長,我一個局外人,便不多說什麼了。這筆賬的牽扯,可大可小,於我左家有些關係,但畢竟是不大的,不過……落在自己手上,總比落在別人手上好,一切有勞樊總捕。”4 m3 b8 q, {+ G- k* M8 P! U
6 c& t" C: g! v. M" x, a% D1 }# V 樊重拿著那茶喝下,待到要離開時,才想起了什麼:“不知左公這次過來,會逗留多久?”- n0 Z+ C4 U0 V7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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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也就是兩三天,等你好消息。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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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最近一段時間,附近龍蛇混雜,委實不太平。刑部大索,嚇跑了一些人,但畢竟方百花等人都有懸賞在身,這幾日裏過來的綠林人物也不少,求名求利的,又或是其它一些人安排下來的暗線,包括……右相府、密偵司的人……雖然不多,但難免節外生枝。左公在此逗留,請務必留心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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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厚文點頭笑了笑:“我知道了,謝謝樊總捕提醒。”四平崗的事情發生後,方百花等人被圍追堵截在這一塊,一部分綠林人被驅趕出去,但還有更多的從不同的渠道趕了過來,勉強也能開一個半個的英雄大會了。樊重之所以過來,原因便是為此。不過左家底蘊深厚,左厚文身邊自然也有高手護持,對此只是提一提也就行了,倒是其中的一個存在引起了他的注意:“密偵司也來了,來的是什麼人?”2 x- L3 M7 {( q* S% e& m. r. i
' l; _/ t4 a$ s# U8 d( F “人數不多,來的大概二十幾人,領頭的是相府一位叫成舟海的書生,他們來的晚了,根係也不深,查不到太多事情,倒還算守規矩。那成舟海能做的不多,如今每日都要去拜會鐵捕頭一次,名為通氣,實際上可能是想套話。不過……他探不到太多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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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K9 n a. ^0 z2 H( t$ r) Z 左厚文點了點頭:“知道了。成舟海……我曾聽過,他是秦嗣源的弟子,不會簡單。當心些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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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樊重點頭,便要告辭,隨後又遲疑了一下,“下官倒是聽說,密偵司如今對綠林這一方的事情,如今是由一名叫做寧毅的人在處理,聽說此人行事劍走偏鋒,左公在京城時,不知……”6 B1 A a" t2 F' S# F& k,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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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名入贅求富貴的男子。”左厚文笑了笑,手指隨意地敲打了一下桌面。“可能是因為這樣,行事狠辣一些。秦相擅用這類人,但離了君子之道,上不得檯面,不必理會。”( c! l1 ?2 F" |0 {
* X3 B, o) U1 T& N" ] “是。下官告辭了。”, i: c, |' ?) d) z
5 V" J& Z6 A9 }. U: @, F( u4 ~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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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對答隨意,樊重離開之後,左厚文才微微皺了皺眉。隨即,搖頭將思緒揮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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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b* k9 `' s1 _, D1 t5 X 小鎮之上,關係到數百人生死身家的事情,只占左厚文不多的一小部分思緒。而對於當事之人。則是需要豁出性命的安排與奔忙。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度變得混亂的事態又已經開始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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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 _/ l' l. ` 被完全打散的少數人姑且不論,至少在如今人群聚集的兩邊,一方以鄧元覺、安惜福為首,拿著賬冊,擺出的是作勢北上的態度。另一方則依然是方百花領頭。這一群人打打逃逃,傷亡慘重,想要越過西南的丘陵,進入大別山的支脈,求取一線生機。: E D4 P5 x) F1 X; c5 ~$ Z2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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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區區幾天的時間,整個事態的變化推進,其實是相當之快的。從十一的晚上鐵天鷹等人出手。隨後的追殺奔逃,一直就沒有停過。幾個州縣的聯合搜捕,一方面挖出被衝散的匪人,一方面,廝殺隨時都在進行。方百花等人在其中轉移著方向,匿藏蹤跡,鐵天鷹、宗非曉這邊也在紛亂複雜的訊息中拚命的調兵遣將,每天被抓的人、死傷的人,又或是神秘出現的綠林高手情報彙總過來,一條條一件件應接不暇。能夠從其中理出頭緒,最終將兩撥人的蹤跡壓在一定範圍內,就足以證明他們在這方面經驗的老到。% k! b' q! W9 ^; y5 J1 |* h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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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切的信息再度變得清晰起來,所有人都明白,事情只會在最近的一兩天見分曉。其中固然存在著方百花等人逃離的可能性。但這一可能,已經相當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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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乾了,魚便要死。對於方百花等人來說,眼下面臨的,也是正是這個狀況。乍然被衝散的時候,周圍州縣還有眾人的騰挪之地,然而當時間過去,鐵天鷹、宗非曉帶領眾人逐步疏理後,真正可夠騰挪的地方,已經越來越少了。短短的幾天時間,唯一留給她們的出路,只有往西南逃進山裏一途,但這個時候,通往大別山一帶的方向上,也正好成了鐵天鷹人的布防重心。, `% J+ k*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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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些事情,對於他們來說,本身也是明白的。) \& p- u4 V/ T) Q/ ]
, P5 M, i" P6 n5 B8 D/ ~ 下午的陽光照在山林間的亂石上,抬頭望向那片陽光時,杜殺抿了抿嘴,蒼白的臉上,血色浮動了一下,旋即又回到可怖的慘白裏。* P7 A9 E7 U5 X0 S. c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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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有一隻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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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斷去不過兩三天的時間,能夠清醒過來,能夠說話、能夠走路,甚至能夠再度舉刀殺人。眼前削瘦的漢子身上,此時仿佛有著另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魔神在支撐著自己,甚至於當羅炳仁送來清水時,他還虛弱地堅定地做了個決定:“去告訴公主……我們不走了。”3 ~: b# X0 Q, w% _8 ?: _"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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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山坳裏,此時聚集的,是方百花身邊能帶著的最後幾十人,且大多有傷在身。在眼下做出這樣的決定,是有些意氣用事的,但杜殺說出這句話,羅炳仁也就明白了他的理由,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一直在等待著杜殺或是誰說出來。! M8 J9 h# w [+ b* u
& I+ M& |2 a, W 於是他去跟方百花說了這件事。坐在怪石的陰影裏,同樣憔悴但堅毅的中年女子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後拄著長槍,站了起來。此時旁邊已經有人在開口了:“幹什麼!羅炳仁!你們霸刀孬種要撤!這種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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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h5 C1 E8 ?4 F* Z “閉嘴!”方百花喝斥住旁邊那人,看看羅炳仁,再看看周圍的幾名霸刀成員,“你們知道的,這個時候,只有往西南,進山裏才有生機。”1 d9 u' P' V& o, \%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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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是。”羅炳仁笑了笑,“公主也知道,這個時候抱在一塊才死得早,若是落單,人少反而有可能渾水摸魚,留下一條命來。”. {) e5 v# V' R1 I" x7 G
, u! t& w: a: i% \ 羅炳仁說的這個道理,其實所有人都明白,鐵天鷹與宗非曉等人最大的目的在於抓捕方百花,對於那些被衝散的人,雖然搜捕也嚴格,但總有極少幾個人,能僥幸逃脫。這幾日裏,其實陸續有人意識到這一點,選擇獨自離去的——當然,他們大部分,還是會被俘被殺——至於留下的。多半是方臘、方百花麾下的死忠,起義失敗了,營救失敗了,同伴死的死傷的傷了,若是再獨自離去。他們也就什麼都沒了,更何況,獨自離開的生存機會也不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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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關於霸刀等人要留下的理由,在片刻之後,大家也就能夠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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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3 |2 X4 x6 }4 E; s4 F! \ 因為劉西瓜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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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L' L! f) Q. L! ?. L [ 早兩日,劉西瓜與方書常、錢洛寧出門打探情況。這原本是隊伍裏武藝數一數二的頂尖好手了。後來方書常與錢洛寧回來,告知路遇林惡禪的事情,料想他們兩先走之後,西瓜一定能夠跑掉,但後來發現中了計,西瓜一直未曾回來。當天轉移時。方書常與錢洛寧兩人心懷內疚,選擇留下等待更清晰的消息,據說其後與宗非曉交了手,負傷離開。8 H8 h% M w' v9 f6 F( `% b)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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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與一撥司空南手下短兵相接時探出了消息,劉西瓜不敵林惡禪,已被他們教主斃於掌下,拋屍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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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a& F1 D+ X; X( `; t 這個消息是他們抓住其中幾人後逼問而出。可信度並非沒有。只有死不見屍這一項,多少讓人能留下些希望,然而到得此時仍舊沒有音訊,杜殺等人,便不願意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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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百花說不出什麼話來,不多時,夕陽的餘暉灑下來,谷中眾人分成兩撥,一撥去往西南方向,另一撥的幾人站在那光芒裏。回望來路,不知該去向哪裏……4 O: }, q U$ u4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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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撥大撥的官兵、捕快飛快地走過了山間的道路,附近的山麓上,宗非曉騎著馬,望著這一切。6 j" N. M. u) e/ ]' T
7 V! b. I0 Q- g7 n u 方百花等人的位置已經確定得差不多。接下來,便是一撥一撥的掃。他不願意分散力量去打草驚蛇,沒有壓倒性的力量,就算打贏了,也很容易將這些人再度衝散。對方都是高手,一旦衝散,能夠抓起來的人,反而少。只有一次性以壓倒性的力量包圍他們,才能畢全功於一役。! d; e; ?* s6 P(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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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們已經走向絕望了,這個時候,沒有劇烈的外力刺激,剩餘的這些人,應該還是會抱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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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7 K! l( a* S 一天……或者最多兩天的時間,事情就將收尾,他們也就可以上京敘功了。5 ^- R3 o* L. J* }, c4 R; c)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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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不會橫生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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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j' J: J+ E$ q5 n: O7 A! [ 他心中再度計算著事態,包括司空南、林惡禪,包括方百花那邊的人,包括忽然殺出來的鄧元覺那一支力量,再包括這次聚集在周圍的一些綠林草莽,甚至於密偵司的那一小撥人……這些都一一想過之後,再度確認,應當不會有太多計算之外的因素參與進來了。( X+ x/ k0 m( E" p: @& \$ D*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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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他經過這處山嶺時,聚集這邊十餘裏的小鎮上,一支二十餘人的隊伍正在前行。領頭之人大概四十多歲,身材結實武藝精湛,乃是鐵天鷹身邊的一名副手,叫做田力的捕頭,他們今天過來,是為了一個情報而出動,但就在方才,在鎮外與另一撥人已經打了個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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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8 {6 Q7 I' ~, ~ 眼下,身邊的人便在說起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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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 H7 T) @% @+ _* c- w; F “田大哥,剛才那書生到底什麼來頭啊,這兩天每天都出入咱們營地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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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偵司的人,這邊總共才二十多個,打聽不到太多消息,想找我們頭套話。你這麼好奇幹什麼,幹這行的,沒事少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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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聽說這人京城來的……咱們只是奇怪,一個書生,幹嘛插手到這種事裏,眼下這周圍可不太平,他是活膩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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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_* C: _4 J% S6 W1 o/ [' h' t “密偵司嘛,總幹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咱們現在都還不知道他們具體是幹嘛的。”田力嗤笑出來,“一介書生,沒怎麼接觸過這些,老想著插手,不奇怪。我往日辦案,因為什麼都不懂,偏要指手畫腳的書生,多了去了,死的時候他都不會明白……”% d. ]1 E# n w: b' k6 @
% P8 A) U8 W) j+ }" R “不過話說回來,田大哥,這次的事情,插手的人可真不少,叫林宗吾的那人還說要挑戰周侗,靠譜不?”, h2 i- R6 w, P! e7 C7 R
/ N5 O- \6 i9 |1 ~4 k “挑戰周宗師是有資格,想打贏那就算了吧。”田力笑了笑,“不過說起來,這一次周圍的高手,實在太多了,光是咱們這邊,我田力平時在江湖上也算一流了,現在要排個位子,身手前十可都進不去……方百花那邊,雖然狼狽一點,但也都是頂尖。方百花本身就厲害,寶光如來鄧元覺就更別說了,三個我也未必架得住那邊一個。什麼霸刀劉大彪……她爹是真的厲害,就算挑戰周侗怕都不含糊的那種人,如今這劉西瓜雖然是女子,但身手也不遜於方百花,可惜聽說被林宗吾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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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至於林宗吾。他以前叫做林惡禪,十多年前的魔佛陀,厲害著呢,成名的時候,我可還什麼都不懂……王難陀也是有資格挑戰周宗師的,他們手下也是人才濟濟。非常強的……至於這次來湊熱鬧的那些綠林人,說起來也有不少好手,跟這些人紮堆一比,就差了點了……不過老實說,平日裏要是辦案,遇上這些人。我都是繞道走的,這次也是人多……像是密偵司那邊,來個書生,就純粹是看個熱鬧了……不過也沒必要得罪,人家畢竟京裏來的,所以我剛才跟他打招呼,也算和氣了。給個面子,日後好相見嘛……”9 N1 N; D8 m' _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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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田力停下了腳步,往前方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差不多了,就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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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眾人使了個眼色,一眾捕快當即停止了閑聊,朝著周圍、前方分散出去,不多時,包圍了一個小院。: { A% N5 B% _& M8 y+ O. ^5 J
. q" n5 \ O; K) C# h 眾人躲在牆下。正要撞門或是翻牆,陡然間,院落後方一聲巨響,破門聲夾著兵器交擊的聲音傳過來。有人在喊:“抓住他……”1 L( k ]( ]" Z/ y& J
' c% y3 R0 T2 |. z1 D' L “是霸刀匪人……”" v; ~/ K) o* v5 D
' g Z; T+ Y2 I( [4 H “別讓他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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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當即朝那邊衝殺過去,此時從裡面衝出的。正是在這邊養傷兩天的方書常與錢洛寧。+ M" Y7 k6 u, A* R1 l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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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微微的傾斜,變成紅色。距離那場預料中、卻又預料不到的大戰還有幾個時辰,這邊只是四平崗附近因方七佛而起的戲劇中的一個小小插曲,但也在片刻之後,作為其中並不算重要的一名參與者的田力,被他所完全沒有想到過的一幕所震懾。9 f6 h, w3 C9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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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將仍舊帶傷的方書常與錢洛寧追出幾條街後的,發生的事情。當時眾人已經定好了追堵的方案。由於方書常與錢洛寧兩人養傷過後,仍有著驚人的身手,他們一開始還是選擇了避其鋒銳,圍堵消耗的策略。交戰之後,小鎮上示警的鑼聲也響了起來,方書常與錢洛寧兩人奔至一個街頭,看見前後都有人殺過來,選擇了旁邊的岔路準備逃遁,然後,他們像是看見了什麼人。7 S" ]! K* S$ a& @ }1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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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同時舉刀殺了過去,人影消失在那邊,只聽得乒乒的幾聲交手,沉猛驚人,一泓刀光飛起在天空中,卻是方書常的刀,被人打成了兩截飛出去,下一刻,方書常整個人都被打飛出來,口吐鮮血灑過長空,在地上滾了幾下,竟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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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A- m+ z8 }7 u0 @. ` 錢洛寧大喊了出來。眾人已經奔至路口,朝那邊看去,街道上與方、錢二人交手的,赫然只有一人。而在此時,當那道身影簡單幹脆地與錢洛寧拆過幾招之後,陡然兩掌,推在了錢洛寧的身上,這兩掌一中胸、一中小腹,看起來無聲無息,然而身體趨進卻是極快,錢洛寧的腳步都像是離開了地面,衝過半丈遠的街道,轟然間撞在了路邊的土牆上。. C# v* a* W6 W: B) A8 X) g
% z/ |" d: r1 W; u) p 土牆坍塌,煙塵滾滾,錢洛寧的身體倒在其中,一時間竟沒了聲息,那與兩人交手的身影俯身將地上鋼刀扔到一邊,站了起來,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臉上沾到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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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密偵司的二十多人正在飛快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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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力張了張嘴,目瞪口呆地望著那煙塵中一襲長袍的書生身影,由於方書常飛出去時吐了他半臉的血,此時他又擦了擦,導致半張臉都已經變成詭異的紅色。密偵司的屬下們過來時,也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但書生只是冷漠而簡單地說了一句:“抓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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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0 u- o8 N 這位名叫成舟海的年輕人將目光朝這邊望來,片刻,冷漠的表情裏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就說真巧啊,田捕頭。”5 f$ t' u. w5 Z: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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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田力皺著眉頭,思緒有些紊亂,他如今也已經是綠林間的高手,與身邊的這些捕快,大都能明白方書常、錢洛寧這兩人身手所在的層次。他們方才還覺得密偵司過來的不過二十餘人,沒法插手這件事,但如果以眼前的這一幕看起來,這年輕人的功力已臻化境,方才與錢洛寧交手的幾招,也委實精妙,令人心戰。這一下子,密偵司的存在在他們眼中,便陡然變成雌伏一旁的惡狼了。: a/ O; @% N3 P& F, Y
3 `( }# r' {) m( L9 x( W6 R 果然,聽說右相精明,密偵司居然派出了這種人來,果然是不好惹的……心中這樣想著,那邊密偵司的眾人已經自顧自地綁起了方書常與錢洛寧。那邊名叫成舟海的男子溫和地說道:“田捕頭看起來有話要說,你我手足,若有話說,便請不要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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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l A' L. i! X 田力咽了咽口水:“這……這兩人,其實是我刑部在追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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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方的聲音頓了頓,過得片刻,神色有些耐人尋味地偏了偏頭,“這麼說來,你們是要……”; n) v# b9 C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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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聲悠悠傳來:“……虎口奪食?”1 _/ C5 Y" C! G
( c: p) Q0 |( Q: U 沉默片刻,田力陡然笑起來:“怎麼會、怎麼會,成先生誤會了、誤會了……”他決定下來,以自己的層次,暫時不要跟這個密偵司的頭目交涉的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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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Z& {6 P: O; }! P7 \ 夕陽變成橘紅時,陳凡餵完了紀倩兒最後一口粥,然後,看了看那陽光。! Y4 g/ ~. e3 B2 P; U
( m: e7 s- R- O' v1 Z& G$ r 有時候,或許該算是命中注定的運氣,兩天的時間,當他做好了必死的決心時,預期中的追捕,卻沒有往這邊過來。陳凡本身是懂治傷抓藥的,兩天的時間,吊住了紀倩兒的一條命,也令得另一些東西,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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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粥碗,他將紀倩兒的鴛鴦刀放在了床鋪的裏側,紀倩兒的手邊,露出顯得有些開朗的笑容。; J/ M4 }7 h% q+ g* t
7 g' d: S, ?7 J; g! e “我要走啦。”6 q. K4 ?1 |"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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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嗎?”. l. R4 K& v, V7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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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倩兒在那兒望著他。# _& l/ S, t" O: ]$ S! d(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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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計著,時間差不多了……”) }9 q1 M6 C" O6 M: F+ m8 d
* X' i: T0 {& J+ f0 n 兩天的時間,足夠他出去搜集出一些消息來,包括方百花的大概行蹤範圍,包括鄧元覺、安惜福的,也包括刑部、司空南等人的大致行動,甚至包括……劉西瓜的失蹤。水快幹了,魚就要從其中露出來,於是,他也就沒有逗留下去的理由了。# @3 J+ A# Z;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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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如果選擇置身事外,他與紀倩兒都可能會活下來。而外面的事情,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再無回天的可能。但有些時候,男人總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 }# V8 Q9 c# O; k#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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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些,紀倩兒也是明白的。; T+ y" M7 w$ R
4 K+ ]; m3 r: R1 O “小凡呐……”: m- |$ h) S7 ?; T7 |" X(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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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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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L' {' Y, p2 y/ J! w “師父以前說的,人若是要死,也一定得抬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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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凡沉默片刻,露出笑容,“我可沒打算去死……但如果真的要死……”他偏了偏頭。" k: a9 e* e& Z S z$ ?
6 P! I- |# ?* p 紀倩兒也笑了笑:“小凡,我家那口子,也已經死了,若是你們也去了,不用擔心我,我會去多殺幾個人,然後趕上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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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凡笑得沒有聲音,卻是微微有些繾綣和懷念,過了一陣,他說道:“倩兒姐,記得我小的時候,看妳練刀,然後想打敗妳,我起步比妳晚,但現在已經比妳厲害了……我腳程很快,妳要趕,可得快點。”5 J- `4 t+ I# ~7 a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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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吸了一口氣,隨後又豁然道:“不過啊,見到我的屍體再信這種不可能的事吧。小時候有人給我算過的,說我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還沒有天下無敵之前,我怎麼可能死。妳畢竟是女人,見識還淺點……我走啦,好好養傷吧妳……”1 D) u; T$ l: L/ S/ M- r$ H)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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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說話時,紀倩兒笑著閉上了眼睛,將腦袋轉向裏側。陳凡揮了揮手,走向門口,不多時,當紀倩兒回過頭來,夕陽已經將那堅毅的背影吞沒在了一片橘紅裏……. K C; K' E/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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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落,山林鬼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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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c' [% u# X6 z D$ n# h5 v) D 烈風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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