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異俠] 冰臨神下 -【死人經】《已完本》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一百四十九章 要錢

　　南牆酒館是璧玉南城最知名的飲酒場所，掌櫃呂奇英經營多年，用賣酒攢下的銀子放貸收利，攢下更多的銀子之後，他開始幫別人存錢，建立了一家不掛牌子的地下錢莊。

　　存錢的人只相信更有錢的人，呂掌櫃在這方面毫無瑕疵，他酒館裡那些昂貴稀罕的美酒，就是最好的保證。
- [7 |$ Q) Z' [  C. p3 [! ~1 U
　　有錢就有權勢，呂掌櫃同時得到金鵬堡與孟氏兩家的默許，手下養著數十名第一流的刀客，這些刀客大部分都是鐵瘸子生前替他挑選的，個個物超所值。
7 {) \% |+ r4 }+ m. x$ U
/ I1 `9 n( E% l( x! a3 @　　所以，很多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帶著刀劍闖進酒館。

1 S5 {; D! h  r　　門口一高一矮兩個胖子試圖解下來者的兵器，少年僅僅握了一下刀，兩人就放棄了努力，馬上進去找掌櫃。

　　對守門人來說，重要的不是武功高低，而是眼力好壞，兩個胖子看出了少年的殺氣與意志，「這個人需要認真對待」，他們這樣告訴呂掌櫃。
+ v) u* ^' H# R: K0 a; `
　　所以呂掌櫃暫時忍受了少年的無禮舉動，把他請到角落裡的一張桌子邊，如果沒有特別的客人，這是呂掌櫃的老位置，離鐵寒鋒常坐的地方不遠。
3 S0 d" e& n* c+ u
0 w0 d# J6 @# e2 Y( d. g) @& }　　呂掌櫃先是抬頭看了一眼歡奴身後的許小益，「你來幹什麼？」
: y3 y8 H" r8 n. b  X' e  `
; K5 W$ g( U8 ~; F  l( r3 B4 Y　　許小益希望自己是隱形的，或者能鑽到磚縫裡也好，「嘿嘿，我這個……嘿嘿。」
* O8 i9 {7 z/ e" t& `) x, f$ L
! L+ C. }: }4 i$ J$ z　　「他是我的僕人，我想鐵寒鋒應該告訴過你。」顧慎為開口，手還是沒有離開刀柄，這讓他看上去像是有點緊張。
! }9 y* k* Y8 ?# C. L
　　呂掌櫃冷笑一聲，原來這個小子是為奪妓院而來，「或許說過吧，我沒什麼印象，從前都是瘸子把錢存在這兒，如今他死了，就由我接替他收錢。」

- w, c2 B8 m) ?" I2 I　　「從今天開始，我自己收錢，許家姐弟從前交的錢也要取走。」
5 E1 i4 r$ k7 z, ]5 Y
) P% Y4 o; f. L6 e3 k4 U8 x　　呂掌櫃打量著少年，過了一會，說：「一共七千九百兩，你可以拿走，咱們兩不虧欠。」
5 s: `6 _9 C7 u
/ T( X$ B6 q3 Q1 [* o% J　　「還有鐵寒鋒歷年存在你這兒的錢，和那十車貨物。」

( W% V4 A1 C4 d+ C3 k7 R　　呂掌櫃眯著眼睛，手指在桌面上敲來敲去，「你殺了鐵瘸子？」
) [2 S; f/ y. G/ V  K
　　少年不語。
; |: E5 o& n% i) [' j
3 e/ K  b$ _# N$ p/ c% |+ C! G0 p　　「那你也是正式殺手嘍？」
; Y- |, ~9 {* `: Q0 c. b. L* K3 y, x
　　顧慎為掏出「絕」字腰牌，晃了一下。
; L7 |- u( ~, d9 [" t1 @* j
　　呂掌櫃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才幾天不見，這名少年竟然真成了殺手，他還記得歡奴坐在桌邊盯著紅葡萄酒發呆的樣子，也記得鐵寒鋒介紹他時那副陰鬱冷漠的面孔，怎麼也沒辦法與眼前這個咄咄逼人的少年聯繫起來。

6 `3 |, ^  _6 a7 k* |8 V. v　　「哪位少主門下？」
" b. ?) ?8 D0 ~
　　「十公子。」
$ j- l' N0 V" |  ]  a
- E( W1 R3 I% U　　「哈。」呂掌櫃忍不住笑了一聲，心裡一下子踏實了，拍假小子馬屁混來的殺手稱號，有什麼可怕的，恐怕連殺師都是灌醉以後下的手，那個瘸子死在酒上一點都不稀奇。
, N- R& {/ p5 I* x4 U
6 V- r: E. @4 V( z; d; e　　「我還沒見著銀子。」顧慎為可沒覺得有什麼可笑的，依然執著地要錢。
; S5 N: g; F3 x& K! W
　　呂掌櫃身子稍微探前，用推心置腹的語氣勸告少年，「你不能一開始胃口就這麼大，鐵寒鋒沒教過你這些嗎？你殺死了他，在石堡，這可能意味著你能繼承瘸子的一切，但是在這裡，在南城，在整個西域，規矩是不一樣的，你不能拿走被你殺死的人的東西。妓院是你的，其它都不是。聽我的勸，小子，殺手遠非石堡裡最厲害的角色，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9 x( h- U3 q6 m9 S0 _　　拔刀，落下，收起。

　　呂掌櫃會點武功，不算高手，但也不是平庸之輩，但他看著桌面上被斬下的一截手指，半天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 j1 X% K! H4 x　　呂掌櫃一聲慘叫，七八名刀客同時躥出來，拔刀攻向兩名來挑事的少年。

* {/ m) `$ |( j% D' {5 ?8 H　　許小益立刻抱頭蹲在地上，什麼都沒看到，只聽得砰砰有人摔倒的悶響，沒有兵器相撞的聲音，也沒有呼喝叫喊。
$ F( k) O2 b. }/ [  D/ N' X* x
1 G8 D8 c1 O, J/ R　　很快，周圍恢復了平靜，許小益鬆開手抬起頭，看到周圍躺著三名刀客，傷口都在脖子上，流出的那點血似乎還不夠喂蚊子的，但他們都死了，黯淡無光的眼神證明了一切。

. t% x5 I8 V) t/ o　　許小益驚得呆了，竟然忘了站起身。

　　剩下的幾名刀客逡巡不前，他們為錢幹活，可不想沒命花錢。

# T2 `& ]# k% ]% k　　呂掌櫃捂著受傷的手指，一臉的不敢相信，這個小子到底是什麼靠山，竟敢肆無忌憚的動手，而且動手即殺人。
% s) A* g4 U# _! ?# @( F: i" _
　　「咱們到金鵬堡找獨步王評理！」呂掌櫃有點氣急敗壞了。

　　「我就是在按石堡的規矩做事。」顧慎為提醒對方，正是按金鵬堡的傳統，他有權利繼承師父的一切。
5 {2 H$ M6 ]; E+ L# T! `' O, }
  }# \2 f: W7 q　　手指還在流血，呂掌櫃忍不住全身發抖，但他很快鎮定下來，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名做事利索的夥計過來給他包紮傷口。
: _" p* [% k3 N& {2 ^8 b
　　「咱們應該好好談談。」呂掌櫃說，神情又像平時那樣，一副不遠不近的淡漠，好像事態都在他的掌握中，只是臉色還有點蒼白，他低估了少年，這是一個重大錯誤，他得盡快彌補。
* a/ b+ W+ O+ L1 A7 ^2 }
　　於是，一老一少認真地「談了談」，夥計送來鐵寒鋒存錢的憑據，鐵瘸子不要珠寶一類的貴重品，全都折成銀兩，自己歷年積攢加上收割周袋子，一共存銀三十一萬六千兩。
4 E4 _& d  [' F9 e4 b
" _1 M$ J% k, l7 |# b8 a7 k　　「要改成你的名字嗎？」

4 M+ D) h0 |2 @　　「不必，只要你知道鐵寒鋒的東西是我的就行。」

　　呂掌櫃知道了，而且心裡很疼，用這三十多萬兩銀子，他能賺到不少利錢，不過接下來少年又讓他吃了一驚。

3 k, Z( E2 k8 }. Y　　「銀子還存在你這裡。」
0 x0 b/ Y- B1 S  F# V) o
　　轉眼間，少年不再是「搶奪者」，變成了大主顧，呂掌櫃立刻威嚴地挺直身體，微微點頭，有一段話他對每位主顧都得說，眼前的少年也不例外，「銀子存在我這裡，你盡可以放心，但是，我要提前告訴你，我不接受別人代領，也不接受便條一類的東西，我只認你這張臉，要是你不小心毀了容，最好馬上過來讓我看看。」

　　事情就這麼說妥了，從許家姐弟收來的近八千兩銀子顧慎為帶走一半，另一半留給受傷的呂掌櫃和三名死去的刀客，如果這三個人還有親屬能領錢的話。

& K' A/ v5 k1 e) g. ?7 t! K  E　　作為回報，呂掌櫃免費提供了一條消息，鐵寒鋒在北城已經買好了一所宅子。
- L) ^7 Y( M! K" u- [
$ C  H: r2 u4 o+ u$ G4 I% H& L) r2 J　　少年離開了，為數不多的酒客們埋頭喝酒，很快，他們就會將這個故事傳遍南城，這是讓呂掌櫃最頭痛的事，再看看缺了一截的手指和地上的屍體，他心中的怒火更是難以遏制。
" b. W+ X* h/ g
1 A  `* z1 C2 }: }( N, G　　事情不會就這麼完了，呂掌櫃想，少年若是以為存錢就能抹去他施加的羞辱，那就是大錯特錯。

　　顧慎為沒有這種幻想，但他需要行動，搜尋顧氏相關文書失敗，讓他在堡內的報仇計劃暫時受挫，他必須主動做點什麼，才能滿足心中的躁動。

　　憎恨是混亂的柴堆，積聚得足夠多，就能燃起吞噬整個南城並波及到石堡的大火，顧慎為希望這火越大越好，即使燒到自己也在所不惜，何況，他會緊緊拉著上官如，讓獨步王最受寵的女兒跟他一塊承受火焰。

. ^# j* X  \+ @5 D) y  g　　兩名少年前腳回到留人巷，南城酒館的夥計後腳就把四千兩銀子送來了。
& A+ q7 O# L* L6 N
　　一路上，許小益一直在仰視歡哥，這時站在一堆銀子面前，嘴都合不攏了，雖然這些銀子都是他姐姐賺來的，可是一筆筆地被拿走，他可沒機會見著它們擺在一起，好半天才沙啞著嗓子叫姐姐。

; Z# A6 }& u4 R( ]0 `( Q　　許煙微正在樓上忙著做生意，聽到樓下叫聲，披著衣服走臥室，一臉的不滿，然後站在樓上也愣住了。
! R& x/ }) p8 i
　　客人在裡面粗聲粗氣地喊道：「是誰鬼叫？讓他滾遠點。」
7 m% Y) t. F$ y2 b, L
( ]& T( w$ h9 S! q; b7 P4 y　　「有人送錢來。」許煙微頭也不回地說道，聲音微微發顫。
4 d# k: a5 ?" h  ?+ J
　　客人裸著上身，拌著一身白花花的肉氣哼哼地走出來，「這種事有做到一半的嗎？多少錢？我加一……」
, B* _+ b9 m4 r1 T( x9 M+ E* ]
7 T) {+ k! H8 B/ p( R. f7 K* l* T　　肥胖的客人望著樓下成堆的銀子，皺起了眉頭，幾千兩而已，不算多，可是花在一個婊子身上可就太多了。
$ W" ^9 N4 e- R) ~2 p3 T
　　客人轉身回屋，不一會穿戴整齊，蹬蹬下樓，一言不發地離去。
' @0 T2 v. N. I
7 {- _3 l" }% ~6 s. C9 k+ d　　姐弟倆並肩站立，盯著銀子，半天沒說話，根本沒注意到客人離去。

" Z8 W# M+ ?- m; ?& V7 B　　許小益首先狠心抬起頭，他明白，銀子再好看也不是他的，而是屬於「歡大爺」的。
8 h- O5 j- z5 `# k5 i
　　「這是你倆的銀子。」結果「歡大爺」說出來的是這麼一句話，姐弟兩都抬起頭，眼神迷惑，還有點驚訝，像是兩個小孩子，面對突然到來的陌生而大方的親戚，不知道是該感謝還是警惕。

　　許煙微這回心思轉得比弟弟快，用怯怯的聲音說：「咱們上樓吧？」大概是覺得弟弟與歡大爺的眼光不太對，她補充道：「你是真正的主人了，這是你的權利。」
/ ~1 f$ r# E0 n0 ^1 M4 M
. q) W9 X# a* b5 ^& H6 T. s　　許微煙緩步上樓，顧慎為想了想跟了上去，大肚佛當年是這麼做的，鐵寒鋒也是如此，大概這真是行裡的規矩。

　　許小益看著兩人上樓，臉上露出微笑，然後又盯著碼得整整齊齊的銀子，張開雙臂，整個人趴了上去，他不相信還有什麼女人能比這些硬硬的銀子抱起來更舒服。
# \. M8 O3 `- T  t, {
: k' t  W/ S* z! N& f7 r+ |+ ]　　顧慎為只比許煙微落後幾步，等他走進樓上臥室時，許煙微已經脫得光光的，橫陳大床之上，一手支頤，一手半遮不遮地擋在身前，雙頰飛紅，嬌羞不勝，好像少年光用目光就能把她吞掉。
5 L, x" \/ X# a7 ^6 c
$ ^1 \% L+ Z/ a, i3 L+ T　　這是許煙微最擅長的表演，顧慎為想，解下刀劍，扔在地上。
, [: m/ v0 `/ U( H2 F: E2 R
+ H7 e- |+ ?1 Y. x/ N; K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一百五十章 立約
  S8 O) H6 ]  i) z
　　劍與刀鞘都扔在地毯上，顧慎為手中提著狹刀，目光冷得嚇人，好像躺在床上的只是一隻人形靶子。
$ d" j$ |- K9 K2 F& z
* H! I9 n& `8 d8 w　　許煙微心中掠過一絲寒意，但她什麼客人沒見過？於是身子像嬰兒般蜷起，用半是恐懼半是乞求的聲音說：「求求你，下手輕些。」
8 a6 h( v" N: B3 r
4 D7 x, m# c$ Z! z2 k　　顧慎為走到床前，用刀尖挑起衾被，蓋在許煙微身上，他能用鮮血制住呂掌櫃，能用銀子收買許小益，就是對這個變化多端的女人，他掌握不好分寸，有時甚至想一刀殺死她。
- C0 Z+ O& F* t8 y# x. l6 A* m
　　讓顧慎為下不了手的是大肚佛，每次一想到那個醜陋肥碩的男人對自己女兒做的事情，他心中就充滿了厭惡，在他眼中，這個女人有時比在陰溝裡爬行的乞丐還要骯髒，可正是這種骯髒激起他體內殘存的最後一點同情。
( ?6 x& }1 n5 v8 F- m+ x
3 Y9 I* \6 s. Q7 S+ `* O& P! {　　顧慎為理解不了自己的情感，也不想進行無意義的挖掘，他就知道一件事，如果此時此刻不能讓許煙微俯首稱臣的話，就必須殺死她。

1 A" y7 U0 D2 P( S# _　　他的同情僅限於此了。
! F/ R( J: i/ b# P! _( V
6 c" O; H9 L6 x　　許煙微終於看懂了少年的目光，那不是客人常有的殘忍、發洩與慾望，而是殺人者鐵石一般的意志。
3 F! x7 _  i- b. {0 K' `. u
　　「以後你會攢夠銀子逃離璧玉城。」

　　許煙微看了一眼少年手中的刀，突然間莫名其妙真的害起羞來，不自覺地將被子拉上來，點點頭。

6 }2 J3 u6 J1 Q8 x, v& G  J. l　　「但是你得把欠我的命還回來。」
% F' \5 m: [, r+ k" p% R
　　顧慎為曾經兩次救過姐弟二人的性命，許煙微並非不知，但在她的世界裡，向來沒有虧欠的說法，只有支配與服從，於是她又點點頭。

　　「你要用三年時間替我做事，然後你和你弟弟就自由了。」
) y/ U- i; ]( p- W* Y, G
　　這是來自一名殺手的要約，許煙微再次點頭，她是個擅長演戲的女人，有時候連自己也分不清哪副面孔才是真實的，這次的她扮演的卻是一個新角色：一名對自己的貨物價值把握不準的商人。

　　她喜歡這個角色，一直以來，她總是像酒壺一樣被傳來傳去，從來沒有過可以講條件的時候。
8 J$ h( q! u- ]8 a& b
# f# O* r) `5 u$ ?- {　　「開口說話。」顧慎為命令道，對她只會點頭的樣子有點不滿了。

　　「三年，我和小益替你做事，任何事。」她特意強調最後三個字。

& D- T8 W" A: P0 b9 X　　臥室裡有一張桌子，上面擺著殘席，顧慎為倒掉一杯酒，重新斟上，揮刀在左手腕上劃出一道血痕，滴血入杯，然後轉身看著床上的女人。
$ q8 m) U" o& z" A6 d; u
6 {  F. u0 L  K" z$ \$ s/ n( x　　許煙微穿衣的速度和脫衣一樣快，起身的同時，衣裳已經披在身上，下床以後已經穿戴整齊，就是驟遇強敵的殺手，也不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 M/ j, n8 N% U
　　「把手伸過來。」
; _: R/ J7 u: M: d) L
　　「我自己來。」

4 k- g& r( J$ E( t8 j　　許煙微心中充滿了興奮，對這次奇怪的、純粹男人式的締約深深著迷，全身心地投入進去，她揀起地毯上的劍，用力拔了出來，被迎面撲來的青光嚇了一跳，然後像捧著聖物似地雙手托劍來到桌邊。

　　輕輕一劃，鮮血好像受到壓迫的綿絮，從潤滑的皮膚中跳出，如一朵瞬間開放的小花，剎那綻放，剎那萎謝，血順著纖細的手腕滴下來。
7 _& M, V. }, u* A% a. p: M
  F2 z3 E6 t/ l& g  S　　許煙微身子一晃，覺得腦子發暈，扔掉劍，扶住桌面，盯著兩人的血在酒中融合，露出欣喜的笑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伸舌將腕上的血跡也舔掉。

7 _/ x' u8 o, L' f( N2 S8 ?/ M  i, P　　顧慎為接過酒杯，喝掉剩下的一半。

　　他的判斷沒錯，看似柔弱的許煙微有著一顆堅強的心，比大多數男人還要堅強。
. v! j/ H8 I# l' o* \
+ ?1 C1 Q# S. g5 }2 R* o8 s　　許煙微將弟弟叫上來，一起聆聽新主人的吩咐。
4 W1 p% V& M) L. f# z4 R
! d! l" E) H2 i3 F$ g- {5 ~3 T　　許小益將門戶鎖好，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銀子，走上樓來。

6 D" [* H4 W& F' p% Q. e　　歡大爺的神情讓他驚詫，他熟悉客人們滿足之後的各種樣子，其中絕沒有這種無情的冷硬，姐姐的狀態也不對，眼睛發亮，好像心中埋著一個巨大的秘密，既想深藏不露，又想公開於眾。
6 d+ r$ L' D% u% T6 \+ }3 J% W4 D8 l
  |+ d6 n3 C# N9 B　　顧慎為再次將三年的約定說了一遍，對許小益沒必要玩血誓這一套，然後開始提出具體要求，他拉攏這姐弟倆，並非隨意的選擇。
1 G3 e% l- I" I
　　「為我收集石堡的一切信息，任何信息，誰喜歡喝什麼酒，誰的小腳趾頭比別人短半截，我都想知道，不管有多瑣碎、多離奇，通通告訴我。」

# P- W0 y2 A$ g/ D9 M/ y　　許家姐弟生在南城長在南城，對這個泥爛之城無比熟悉，沒有人比他們更適合做刺探情報的活兒。
$ e, @' g' J/ |/ R7 E3 I
　　不過，兩人聽了歡大爺的話，都有點惶惑，想了想各自找到理由。

　　「啊，我明白了，石堡想抓姦細，所以要探聽大家都是怎麼說的，敢在背後說壞話的人，就一刀……哼。」許小益做了個殺人的姿勢。

* X1 X) }8 l% c  |, j　　「你想步步高陞，所以要知道頭頭腦腦的興趣愛好，你再投其所好。」許煙微的猜測更接近事實。
$ u8 q, n, B) Q6 P  \" B, o
+ T+ h3 O' {- Q2 z& z5 d　　「差不多吧，可是我不要你們『打聽』，閉上嘴巴，只要豎著耳朵聽就好了。你，讓客人多說話，你，去街上、酒館、賭場，聽聽大家的議論。作為報酬，你們不用每月交錢了。」

% J& _) m. v4 ]: [7 p( c' f9 B" Z/ I　　姐弟二人鄭重地點頭，許煙微每個月能賺上千兩銀子，努努力還會更多，相對於這筆錢，歡大爺交待的任務輕而易舉。
' B9 Y6 M. t8 B- Q' {/ Z& W
　　有了金錢和探子，顧慎為還得有自己的「狡兔三窟」，次日一早，他帶著許小益前往北城，拜見巡城都尉鐘衡，兩人曾有過數面之緣。
9 `1 ^; Y+ A, J5 i. L2 E
　　鐘衡對這名少年的印象很深，親自出衙迎接，禮數週到，將其當成重要人物。
2 l' `8 q; P" o' y
0 b) c% E; C) U! x　　巡城都尉自然會聽說歡奴殺師的事情，但他絕口不提，只是恭喜少年榮升殺手。
/ [# z' J& ?0 L4 E" T) V5 r
　　鐵寒鋒在北城買了一所宅子，鐘衡派人去相關的衙門詢問，很快就得到確認的消息，鐘衡熱情地替楊歡操辦，當天下午，顧慎為已經捧著房契，站在師父「留」下的宅院中了。
2 Y! ]  e# q6 e' t1 z8 K" a
　　房契上的名字是「許益」，這是許小益的大名，不過他只能舔舌頭，心理很清楚這些房子屬於誰。

- Q4 q" r, i8 A2 b　　宅子不大，只有一進，位置非常好，靠近北城通往南城的關卡，鐵寒鋒原本打算常常去南牆酒館消遣的。

　　顧慎為力邀鐘衡去南城吃酒，當晚，在許煙微的小樓上，巡城都尉與兩名手下一醉方休，鐘衡留下過夜，次日一早離開的時候，懷裡多了一張五千兩的銀票，那是顧慎為親自去南牆酒館向呂掌櫃支取的，在南北城任何一家銀號與錢莊都可兌付。
9 U+ Z  a* w* J, H) U
1 m6 k: p, i& b& @; S( y5 D　　顧慎為為自己的事忙了兩三天，另一邊的劉歪嘴急了，親自上門拜見「堂主」，期期艾艾地提醒年輕的上司，如今一切都準備就緒了，最重要的刀客可還一個也沒雇來呢。

0 P/ B6 ~7 s; H6 ^# F) e7 h　　顧慎為不急，休息了一天，終於在下山的第七天，帶著劉歪嘴去往胭脂林。

　　秋天的胭脂林一片火紅，這是名字的由來，進入冬季，這裡的樹木頗顯蕭瑟，人氣卻一點也不見少。

　　胭脂林位於城東的一座山谷之中，挨著一條大河，抬頭能看見高聳的絕巔，但是望不到上面的石堡。

! j( [$ F5 K; N' R8 t* {　　這裡是無業刀客們的聚集之地，想要僱用人手，只需帶夠銀子，來此振臂一呼即可，當然，如果挑的是好手，還得帶著一雙好眼睛來。
  e3 o' `& i% N! |/ A
　　就是在脂胭林，顧慎為第一次聽說「虯社」的名號。

　　林子裡正舉行「刀神大會」，組織者就是剛剛在璧玉城聲名鵲起的虯社。

: ~* m: b: I; C9 x: \　　虯社是由北城的一群富家貴族子弟建立的組織，寓意其中的許多成員都是王室後代。

/ E9 ^# D6 ]/ w　　虯社的最大特點就是有錢，成立沒多久即宣佈舉辦刀神大會，公開選拔璧玉城排名第一的刀客，賞額是一萬兩，並雇其為虯社護法，薪酬豐厚，另有刀法出眾之人，也都給予獎賞，有機會加入虯社。
+ {5 y, u4 a2 A5 C
5 \" [" P/ q7 z　　一萬兩銀子，許多刀客在處於巔峰態度的十幾年，也未必能賺到這麼多錢，所以，胭脂林的紅葉已經落得差不多了，人氣卻比任何時候都紅火。

　　林地中原本就有若干個空地，由小徑相連，這時都成為比刀場地，圍觀者裡三層外三層，許多不會武功的人也來看熱鬧。
8 G3 l3 A9 W6 b4 y1 J( A+ ^
　　這麼大的事，顧慎為竟然沒有提前聽說，一下子對劉歪嘴很是失望。
! C: V0 E1 s% b6 U/ \
　　劉歪嘴沒有注意到年輕上司的不滿，反而滔滔不絕起來，「呵，真有錢，全城的刀客都快瘋了，這倒好，等虯社挑完了，咱們可以揀幾個漏掉的好手。」

; R6 B9 h" H. R  g/ E& Q　　「十公子只要最好的刀客。」
- b8 {& x: e5 |) r2 h
　　「別開玩笑了，人家賞金就出一萬兩，咱們那兩萬兩，總共能請倆人兒。」

　　「嘿。」顧慎為冷笑一聲，沒有與劉歪嘴爭論，這個人對刀法一無所知，那些什麼虯社的公子哥兒們也一樣，比武場中的常勝將軍未必就是最好的刀客。
5 X5 L* j8 F' \8 {" G
7 @$ A( E, I# t/ d  j' ~. j, ]. M) s　　退到兩年以前，顧慎為也看不懂這一點，但是東堡的經歷教給他許多最真實的道理，六百多名學徒，在雕木院中學得最好的人，卻很少有人能挺過大殘殺，比武是比武，殺人是殺人，兩者截然不同。
, f) J& g6 i% C8 ^* t
3 n5 \! L* u( X　　當劉歪嘴伸長脖子看場地裡的拼刀場面時，顧慎為卻更關注那些散落在林地中的刀客，他們對比武不感興趣，真正的好手或許就藏在其中。

　　顧慎為逛了一圈，最後看中一名刀客，那人四十幾歲年紀，雙眼小而有神，神情卻有些疲怠，看樣子已經處於巔峰末期，但是顧慎為注意到，好幾位年輕刀客進場比武之前，都先與這個人小聲交談。
" b8 F" U6 R6 l, |8 I
* ^+ K) B) J+ f+ i. F  y　　顧慎為將劉歪嘴從人群中拉出來，問他認不認得那名刀客。

　　「陀老大，是個好手，不過你不能雇他。」
  j  U* C" _0 m1 z0 V0 f! F# a8 N( J
　　「為什麼？」

　　「他從前是……那個誰……手下的刀客，剛剛失業。」
+ Z$ G0 X! o6 ^- l/ r+ Y+ I$ g
　　顧慎為馬上明白「那個誰」是指大少主上官垂。
) N" P4 i5 A- S* D0 H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血刀
: T  f% R' Q( e- D2 b% d  {
% W+ l; ?6 X- d( z9 N& u& @　　刀客是受僱者，不像殺手，必須對主人無條件效忠，所以，殺手們要自殺殉主，刀客們卻可以解除義務，重新尋找下一任主人。

9 `( e5 f  h1 i  U  O1 k8 i" p　　陀能牙是胡人，刀法與中原人大不相同，擅使雙彎刀，二十幾歲來到璧玉城，早年聲名顯赫，據說金鵬堡曾經想收他為正式殺手，卻被他拒絕了，他更願意當一名相對自由的僱傭刀客。
- T8 K/ L& g( t% y' D' k- ?& U
　　他最後幾年都在為上官垂服務，是大少主手下諸刀客的頭目，人稱陀老大。

　　顧慎為從劉歪嘴那裡得到信息之後，沒有馬上做決定，一個人又四處看了看，聽到不少虯社的傳聞。
+ I4 r- N$ B: N2 P5 \
# `$ t; h8 p0 Z( s( @" d) p　　虯社是由北城的有錢人子弟組建的，顧慎為馬上就想到了孟五公子，這種事情按理說少不了他，可是關於虯社創建者的議論很少，好像沒人知道這個新組織到底都有哪些人物，就是刀神大會，也是由南城幾位大罩子出面組織的，虯社只出錢不出人。

　　顧慎為最後沒聽劉歪嘴的勸告，還是找上了陀能牙。
8 T) D0 ~7 @5 ?3 B! w& l) ]$ W
　　一站到陀能牙對面，顧慎為就感覺到附近有好幾道目光射向自己，那些刀客零零散散地倚樹而立，好像互不相識，可是一有人走近他們組成的圈子，立刻就會把手伸向刀柄。
1 P+ Q$ }( H+ j: O$ L# i$ q
　　「我認得你。」陀能牙先開口，聲音緩慢有力，好像從他口中出來的語言都有魔力，立刻就會變成現實似的。

　　「哦？」

9 U9 ]# f1 ~. Z　　「殺手楊歡，聽說大少主身上挨的最後一刀，你幫著推了一把。」

4 K1 H7 y5 \. k& j  c& y　　「你想報仇。」
2 E  ?( c5 _3 R; T! R0 k
　　陀能牙搖搖頭，動作也是慢悠悠的，「如果能見著大少主，我希望他能把最後幾個月的酬勞發給我，還有這些弟兄們。」他抬起手揮了一下，指向附近的刀客們。

3 Y5 P$ z* L1 b7 m  f+ b　　「人死債消，不過有一份新酬勞，不知你是否感興趣。」

) t0 O2 Z' f" K　　陀能牙顯然是感興趣的，他原本斜身靠在樹桿上，這時站直了，雙手握著那兩柄顯眼的彎刀，仔細打量面前的少年，「你使劍？」

' q6 Q/ v4 U6 I* ?) @　　「劍是紀念品，我使刀。」劍法是顧慎為與荷女的秘密，兩人不打算再讓第三者知道。

　　陀能牙的興趣似乎一下子又沒了，鬆開彎刀，抱著懷，下巴指向不遠處的空地，「去那兒，有的是人對任何酬勞都感興趣。」
! r. W  `1 l4 y+ C
3 f( T1 ]) ~+ I* \2 z- r6 m, c$ `　　「我要真正的刀客。」
5 A' |& v  k3 h6 n7 f5 \
　　「真正的刀客不僅認錢，還要認人，誰也不想因為主人亂指揮而送命。」

1 K& p8 \3 M( F, Y) N　　「新主人會跟你一塊上陣的。」
/ {2 {( a9 \2 g3 c5 K* r
　　「那就要看新主人的刀法怎麼樣了？」
7 y  O# I# @& i8 u$ x
　　顧慎為回頭瞧了一眼比武場地，圍觀人群正在歡呼，大概有人贏得很精彩，「要比一場嗎？」
! n4 L9 }( F9 e8 A' t5 n
　　陀能牙的胸膛高高鼓起，然後像風箱洩氣似地慢慢癟了下去，「晚上，二更以後再來，白天年輕人鬧著玩，晚上才輪到老傢伙上場。」
" m/ ]# m( O2 S/ F4 a" W$ N- V7 k
3 D% W3 [5 M3 T2 M: `* G　　顧慎為離開的時候，幾個比武場地周圍的歡呼聲更加響亮，再過兩三天，虯社評選的刀神就將出爐，今天的勝者都有希望得到那份薪酬豐厚的活計。

7 D- A# g% V" b! M2 ~2 W4 w　　顧慎為將劉歪嘴打發回城，自己在胭脂林外面的小攤上吃飯，等待天黑。

　　劉歪嘴對少年上司有點不滿，怎麼說他對南城的瞭解也比一個半大小子多，楊歡卻很少徵求他的意見，好在再過幾天十公子將親自下山進城，討好那個假小子總比比討好這個所謂的堂主更有用。
' ]9 A# W7 K6 E
  _* U* `+ ^6 f; }7 c: ]　　傍晚時分，當日的刀神大會結束，看客一哄而散，上千名刀客也走掉了一多半，只剩下百十來人遲遲不退，在林子裡晃蕩。
0 _* I+ j3 P/ c1 |
" l8 b5 H% d. ^1 d　　臨近二更，胭脂林中最深處的空地上燃起一堆篝火，大家都湊了過去，圍成一圈，驅寒取暖。
3 p2 i% |( d' x2 b: t" \( Y* P3 e
　　一面五十多歲的老者空手上場，響起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這裡有想當『刀神』的人嗎？」
) X9 W7 {9 |: z3 @+ x
$ b! b! ~3 _- P' \　　圍觀者發出哄笑，都對所謂的「刀神」不屑一顧，「我想當『血刀神』，就怕輪不到我！」人群中有人喊道，笑聲更響亮了。

　　陀能牙擠到少年身邊，「血刀會，只要不是颳風下雨，每晚都有，真刀真槍，幾乎跟璧玉城的歷史一樣長久。」
" s! \! \8 r! ~( v) a
　　「我沒聽人提起過。」顧慎為感到有點意思，鐵寒鋒生前介紹過胭脂林，但是從沒說起血刀會，鐵寒鋒只在熟人當中挑先刀客，從不來這種地方。

　　「這是刀客們的遊戲，很少有僱主參加。」
( D) e( }9 V: K0 F5 N
　　顧慎為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握住了刀柄，「你們怎麼不參加刀神大會？」
+ z; B4 N0 {! \
　　「我說過，真正的刀客還要認人，我們不知道虯社裡到底誰是指揮者，所以不想為那一萬兩銀子賣命。」
0 W, R' [$ W, ^9 a( v+ w# c
# W% T$ o6 e8 u9 a; e　　顧慎為習慣了金鵬殺手的思維，不是很理解這群刀客的用意，在他看來，為一萬兩銀子賣命，總比一群人夜裡偷偷比刀更有價值。
  Q: N( a0 V( Y' v
　　兩名刀客上場了。
: E1 o! B1 {; i
9 u  B. w, }& u　　「每人交一百兩銀子，輸的人血本無歸，贏得人拿走一百八十兩，刀頭兒抽走一成。」陀能牙解釋道。

　　顧慎為拿出一小錠金子，陀能牙接過去，轉交身邊的一名刀客，傳來傳去，金子不知最後落在誰手，刀頭兒到底是誰，顧慎為末了也不知道。
* M+ D1 l3 y2 B" _( W
　　比了三場，一人死亡，兩人受傷，有一名刀客顧慎為覺得還可以，其他人比白天比武的刀客要好點，但也平平無奇，關鍵是顧慎為不認為通過比武能證明什麼，他要的是殺人刀客，不是愛炫耀的傢伙。

$ l2 R  g5 G& p, n6 t, B　　「下一對！」場上的老者喊道，陀能牙輕聲對少年說：「該你了。」
- y; n* |, @- d) N2 I
  D% Q. g5 I: r" _) F, d　　顧慎為走上場，周圍的刀客大都是中年人，他是僅有的幾名年輕人之一，所以惹來一陣笑聲，「誰運氣這麼好？」

　　「運氣好」的是一名高大強壯刀客，髯鬚蓬鬆，就像是小號的大頭神，雙手拎著一柄特製的大砍刀，刀背厚重，拖在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溝痕。
1 l3 C0 c7 C7 U1 |
7 P3 z# L& l/ S　　有人在呼喊刀客的名字，顧慎為沒聽清也不在意，他只是拔出刀，等著對方走近。

　　髯鬚大漢吼叫一聲，掄起刀砍向瘦小的對手，這簡直是送上門的銀子。

　　顧慎為學過幾套刀法，但他遵從金鵬堡殺手戒條，不管敵人看上去有多弱，都要全力以赴進攻，務求一刀斃敵。
+ n; f& |8 B9 f# p& p  ]' ^1 g2 G! |5 U: W
% w7 ?* K+ d$ C" Q4 y* H  g3 N+ |　　大砍刀貼著少年的肩膀劃過，有那麼一瞬間，看上去就像砍中了似的，接著重重地落在地上，髯鬚大漢失去了平衡，向前衝出幾步，直接倒在火堆上，差點將火焰壓滅，沒一會，他的鬚髮燒了起來。

* M$ y+ N9 v; H% u2 R　　幾個人衝進場地，將大漢拽出來，可是不用看了，大漢快被燒焦也被發出一聲，早在倒下之前就已經死了。

　　沒有幾個人看清少年出刀的路數，他像是夜裡冒出來的妖物，用邪術而不是刀法殺人。

　　篝火重燃，上百名圍觀者沒一個人說話，直到老者將一百八十兩銀子堆到少年懷裡，高聲宣佈「下一對」，眾人才議論紛紛。
% ?* f! T) T6 J: G
5 y6 R) q5 N; f* L2 J　　顧慎為一下子成了關注焦點，人人都在打聽這名神秘的少年是什麼來頭。

　　接下來的幾場比武成了刀法展示，人人都使盡渾身解數，想給少年僱主一個好印象，結果幾乎每一場下來都有刀客倒在地上永遠起不來了。
. M( F, K  T7 f. ^
　　血刀會在三更天結束，陀能牙將少年留下，這回輪到顧慎為提要求了，「我沒見到你上場。」

6 f5 Z5 \' P( |+ t2 ^　　陀能牙身後跟著二十來人，他代表所有人說話，「我們可以上場殺人，但這並非我們的強項，也不是你應該僱用我們的理由。」
  r/ m* ^" f: W" X& D
　　「我們？」

　　「嗯，我不單獨受僱，一共二十三個人，要麼全雇，要麼一個也不雇。」
5 r+ [/ s1 ~. _: R2 a
+ \5 i- k" Q) [0 X　　顧慎為不知道別的刀客是不是也這樣，在一切都沒談妥的情況下，就對可能的僱主語氣強橫地提條件。

# g2 q$ {0 P; h  ~6 P8 A　　「你們的強項是什麼？」

0 c* L6 k9 l$ ?4 Z. f+ W$ E* M　　陀能牙拔出一柄彎刀，高聲發出命令，語調一點也不緩慢，倒像是揮斥方猷的將軍，「集合」、「前進」、「左轉」、「防禦」、「進攻」……

! G( D0 Z1 S7 z) r/ j　　顧慎為的父親是宮庭侍衛，對戰陣懂得不多，顧慎為小時候好奇，曾經與相好的朋友一起進入校場，觀看軍隊演練，算是稍有瞭解，陀能牙這一幫人的確夠整齊，也有幾分氣勢，可是人太少，似乎起不了作用。

5 D& o% j/ P1 A- M* Z5 w2 T# D- r) O　　「我不懂……」

! g. U! ~' l- a/ m　　「我們不擅長單打獨鬥，可是十人聯合能打二十人，二十人聯合能打五十人，讓我再挑幾名刀客，湊夠五十人，在南城就可以無敵了，除了金鵬堡，沒有人是我們的對手。」

* P3 Z. k% V( f1 u* H　　這是與殺手絕然不同的風格，顧慎為心存疑慮，「大少主就是為刀陣雇你們的？」

8 u: K6 x. s% v　　陀能牙的眼神有一點變化，似乎少年提出的是一個非常無禮的問題，轉瞬又恢復正常，「不，他對刀陣不感興趣，我欠他一個人情。」

　　這正是顧慎為擔心的事情，也是他想利用的地方，一群對金鵬堡不滿的刀客，豈不正是他想拉擾的人？關鍵是在不說出實話的情況下，如何控制他們。

　　「你想為這個人情付出多大代價？」
, J# ?* S) }  J! Y% q8 o
　　「他死了，人情就沒了，我們是刀客，不是義士，也不是俠士。」

, [8 @( P6 g4 w# Q% t" R' `　　「好。」顧慎為伸出手，打算僱用這批刀客，他們還有許多細節要談，比如最重要的薪酬。
. b9 F: {+ m3 g' X/ I
　　「嘿，有人想賺大錢嗎？來我這裡，先領銀子再幹活！」
0 p- k( m- h1 O
# M8 R! r5 L2 k; _" R  K　　攪局的人來了，就像約好了一樣，孟五公子帶著一群隨從與刀客，走了過來，有人抬著沉重的箱子，放下之後掀開蓋子，在篝火的照耀下，一箱箱的銀子閃爍著暖人的光芒，好像一下子從初冬回到了春天。
& O9 Q8 v2 m  z% M& L' Y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一百五十二章 爭刀
9 H9 F. b, c. Y3 k6 u3 n! ^
　　表面上，顧慎為已經請孟明適喝過酒，兩人算是和解了，其實仇恨比從前更深。
5 [5 f; `, H6 w" F
" S3 F: p) L# j2 r' B# V+ i　　顧慎為上前拜見，孟五公子好像剛知道他也在這裡雇刀客似的，故作驚訝地說，「喲，真是巧了，這不是歡奴嗎？替十公子跑腿？哎，那個小丫頭真不懂得愛惜手下人，這大半夜的……」

　　顧慎為敢保證，孟明適「大半夜」來雇刀客絕非偶然，「這些人已經決定跟我了。」

4 J. d! c/ h+ ^8 f7 {5 T　　「談好報酬了？立契約了？」

　　顧慎為搖搖頭。
7 M" U8 {# ]+ @) _
　　孟明適善解人意地點點頭，他這回有備而來，所以情緒、態度控制得都很好，摟著歡奴的肩膀，走到一邊人少的地方，「賣我一個面子，這些人讓我帶走，好刀客有的是，你再找好不好？咱們兩家別爭來爭去，讓一群窮鬼高興。缺錢的話儘管開口，多了不敢說，幾萬兩兄弟還拿得出來，嗯，比如兩萬兩？」

　　兩萬兩，正好是顧慎為從金鵬堡支取的金錢數額，「五公子不是在選刀神嗎？幹嘛對這些人感興趣？」
" |  k* r) e0 \+ ]1 c9 X1 k
　　孟明適拍了拍歡奴的肩，「刀神是請來鎮社的，這些人是雇來幹活的，不一樣。嘿，你想不想加入虯社？我可以介紹，十公子、雨公子要是感興趣，我們都歡迎，能有石堡的人參加，那是最好不過了。」

　　孟五公子的虛情假意讓顧慎為心生警惕，孟氏與金鵬堡關係密切，虯社真想招收十公子，也輪不到一名普通殺手開口，「五公子抬舉我了，不過，那些刀客我不能放棄，不如讓他們自己挑選好了。」
9 b- m5 i# m( C5 U3 W
1 y! E0 j, U2 u7 ]/ z$ c7 m　　孟明適變臉之快，讓顧慎為恍然以為身邊換了一個人。

/ F) P9 l( w2 B' m) m9 [+ N. g　　五公子搭在歡奴肩上的手臂倏地抬起，好像自己不小心觸到了一件骯髒醜陋的東西，「你是非要和我作對嘍？」聲音抬高，有點尖銳。
# d/ U  J0 {2 i! e# ]( L% z7 o
　　「在下不敢。」顧慎為保持著起碼的禮節，但是後退一步，手伸向刀柄，轉念間又垂下手。

　　「哈！」孟明適一副當眾受辱義憤填膺的樣子，展開雙臂，轉了一圈，好讓所有人都看到自己，然後衝著他帶來的一群人大聲說道：「大家都聽到了，這人是金鵬堡的奴才，從前得罪過我，可是我不計前嫌，反而抬舉他，跟他稱兄道弟，求他賣我一個小面子，他卻拿腔作勢，好像真能和我平起平坐似的。今天，我非要搶回這個面子不可，有錯嗎？」

　　「沒錯沒錯，五公子大人大量，忍讓得已經夠了。」人群紛紛幫腔，很多人看上去比孟五公子還要氣憤。

　　這可不像顧慎為記憶中驕橫愚蠢的孟明適，或許有人在背後指點，顧慎為又退後幾步，等人群的騷動稍微止歇之後，開口說道：「若只是在下一個人的事，打死也不敢跟五公子相爭，可在下是替十公子挑選刀客，所以，請孟五公子體諒。」

8 y0 U, f4 ]' A+ _) @　　「你用一個小丫頭壓我嗎？狗奴才，這些人我要定了，看看誰能搶走。」

2 [$ B* [" n/ m" v: {　　孟明適氣勢洶洶地插腰站立，一名奴僕打扮的人走上前，先向主人鞠躬，然後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每人每月五百兩俸銀，契約最少三年，現在就按手印，馬上支取頭兩個月俸銀一千兩！」
! c1 i* s2 b3 i, {; O5 l- ?
　　一般刀客月俸不過百兩，有點名氣的刀客也不過二三百兩，虯社出的價格足夠請一流刀客了。

) H4 O# K$ |  x! v7 Q9 ?) }0 \: S　　開箱的銀子閃閃發光，後面的人群嘖嘖稱嘆，似乎人人都恨不得拿起刀來立刻簽約。

　　偏偏對面的二十幾名刀客沉默無聲，好像誰也沒聽到、沒見到這些誘惑。
, U6 v' N9 G  m( X/ C
7 v, c" A) p! Y　　孟五公子有些驚愕，不滿地看著身邊的僕人，僕人也有點急了，走到刀客們面前，「陀老大，這都是你的人，滿意還是不滿意，開口說句話。」
4 B4 M+ u& D1 t9 a1 U4 C" b1 e! V
　　陀能牙傾斜著身子，重量都壓在左腿上，說話還是不緊不慢，「還有一位主顧呢，聽聽他怎麼報價。」
$ R9 {- h" ]9 ~+ X
* ?6 C0 y8 R8 F# q/ s　　「哎，陀老大，你別太張狂，這是孟五公子，不是南城的土財主，輪不到你討價還價。」
, F8 Z- q, ?4 ~0 g
　　孟明適插口了，「不忙，就聽陀老大的，歡奴，你打算出多少錢？」
! I2 L  w/ |0 R2 P0 a0 Y/ C* Z
) v) t3 ]4 c# M& b2 z) w1 Q　　顧慎為心中草草一算，每人每月五百兩，二十三名刀客，一個月就要花去一萬多，三年就是四十萬來萬兩銀子，把鐵寒鋒那點遺產全拿出來也不夠用，金鵬堡提供的兩萬兩銀子更是杯水車薪，何況已經花掉不少。

# C/ m2 G7 ~9 ?4 W　　不過，在南城總有辦法賺錢，只要刀客隊伍建起來，打著金鵬堡十公子的旗號，金錢馬上就能順利周轉。

　　「一樣的條件。」顧慎為說，發現還有人從林子外面走過來，聚在四周，好像是來看熱鬧，可這是後半夜，只有別有用心的人才會跑到胭脂林閒逛。

: s6 L# y3 |9 C$ X: G5 @5 I　　孟五公子有備而來，顧慎為知道自己一時大意，落入圈套了，於是假裝輕鬆腿腳，向前邁進兩步，靠近孟明適，隨時準備扣住他當作人質。
3 S/ S8 h: K, f3 i' x/ _8 h
　　「翻倍，一千兩！」孟明適沒注意到少年奴才的舉動，激動地大聲喊道，昂首四顧，好像在跟上天競爭。

8 T* v* b+ [7 c6 Q. f　　孟五公子帶來的幫閒居多，聽到這個價格真的驚訝了，即將選出來的刀神賞金也不過一萬兩，一群普通刀客，年紀也都老大不小了，竟然能每月拿一千兩，一年下來，比刀神還多些。
: F" t; j- F5 P! B
　　林地中一片寂靜，過了一會才有人高聲叫好，接著人群同時歡呼，好像孟五公子剛剛在刀神大會上拿下頭名。

　　僕人攤開雙手，露出無話可說的模樣，有這樣的價格，什麼樣的勸說都顯得廉價。
/ E% {. j9 d5 [  L# \9 K! ~
* l7 d* k+ m/ a* y4 [4 c　　陀能牙還是那副樣子，連眼睛都沒眨，目光又轉向金鵬堡少年殺手。

( a3 J0 L9 p( w; ~# B. d0 H% [: Q　　「五百兩，不再多了。」顧慎為打算就此收場，面子對他不重要，盡可以送給孟家，他只要實際的好處。

2 m2 B+ ~/ `; c　　贏得如此輕鬆，孟明適反而失落了，早知如此，少抬一點價格好了，「回去跟你的主子說，比刀，她拿手，比錢，哼，孟家還從來沒輸過……」
' S/ J. A! E8 f* r
　　孟五公子準備了一大套勝利宣言，想要好好羞辱歡奴，才說了幾句，不識趣的僕人卻湊上來打斷了他，「五公子、五公子……」
/ d$ v% f  \, ~1 L( {" N2 N4 p
$ E; L$ W) ]9 P4 b" v5 n8 g　　「幹什麼？」孟明適猛地轉身怒喝一聲，僕人差點坐在地上，像一條惹禍的狗，曲膝顫抖，「他搖頭。」

( ?: H; C( n2 o+ `" @　　「誰？」

# r! ?  w# M. y, f; S1 |0 q$ N　　僕人伸手指了指，畏畏縮縮的，似乎有滿腹疑惑得不到解釋，因此憤憤不平。
6 I$ j0 C; f& r6 o3 |' c
$ G* i" t5 q1 ~9 Z  r, c# a, v' V' ?) d　　陀能牙迎上孟五公子的目光，緩慢地搖搖頭，「抱歉，五公子，我們選殺手楊歡。」

　　孟明適與大多數富家子弟一樣，從小養尊處優，從來不習慣被拒絕，應對歡奴是他事前準備好的套路，面對意外的挫折，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然後怒火燃起，暴露了五公子的本色，「一群死老頭子，敢跟我做對？你想認這個狗奴才當主人，就跟他一塊去死吧！」
. B! k4 L, T9 {: f
; n8 K0 K. ]) A9 w- A+ j　　孟明適轉身欲走，人群中擠出一排人，個個拔出了刀，幫閒退場，該他們為孟五公子立功了。
! P7 Q. `. C- x8 `% J
3 H- D* R. S+ u" }% g8 j　　陀能牙雙手握刀，他身後的二十來名刀客立刻站成四排，嚴陣以待。

: f: |2 v4 f/ H1 a+ D$ Y　　顧慎為身子向前微微一傾，內息遍佈全身，準備活捉孟五公子，不管陀能牙這麼選擇的理由是什麼，他們現在是坐在同一條船上了。
9 W% P* I3 Y2 M1 N' Y& R
; |( n8 a# ], M( b　　流血衝突一觸即發，人群中有個聲音喊了一聲「且慢」，接著一名青年公子走出來，一身白衣，大冷天手裡也握著紙扇，看樣子並非孟府的下人，而是有來歷的公子。
" \. P1 b3 V$ V: {  V
$ j# z0 d+ L+ ]' W　　「大家是來做生意的，不是來尋仇殺人的，我有一個主意，讓雙方都滿意。」

　　孟明適對白衣公子比較客氣，抱拳說道：「高侯爺既然有辦法，最好不過，我也不是非要怎麼的，只是這群刀客明顯是跟奴才串通一氣，想讓我當眾下不來嘛。」

  x# D( R* x: t; f　　白衣高侯爺微微笑了笑，打開扇子，習慣性地搖了兩下，又合上，「我聽說，好刀客挑價格，還挑主人，陀老大寧捨千金也不肯接受虯社的邀請，大概是覺得虯社無高手，日後危險太多。所以我想，不如這樣，虯社派出一個人來，跟這位殺手楊歡比一場，勝的一方，總有資格當陀老大的主人吧？」
/ b! U, B/ w+ l1 |! ~  @+ ]
+ X7 o! z/ X7 z( s; r9 p, C　　孟明適暗暗罵了自己一句，早安排好的計策，怎麼事到臨頭全給忘了，於是又換上大度的表情，「對對，大家一塊打群架有什麼意思，不是有個什麼血刀會嗎？如今篝火未熄，比武繼續！」

　　沒人爭求少年殺手與陀老大的意見。
+ P. I& f5 ~" N
　　高侯爺側步讓路，從他身後走出一名披著紫色披風的青年來。
8 |  e5 H; @2 S1 r8 b
# X5 h5 R. v% {" M! I　　青年個子很高，在眾人當中頗有鶴立雞群的意思，身材卻極為勻稱，絲毫不顯笨重，步伐沉穩，全憑腰胯用力，上半身幾乎不動。
7 R4 w. X+ v/ L% G
　　「葉四郎！」有人喊出這個名字。
- |) ]- t& |9 j4 p
( S7 r# z& i% m　　「祭劍葉四郎！」有人在名字前面加了兩個字。
, R) [# S. C$ E# I4 {/ R3 w( ^1 Y9 V
( W) X5 t1 D; U' |7 W+ L　　葉四郎解下披風，扔給一名隨從。

3 t. o& I# z8 D; l7 r# N  R　　青年穿著皮褲，上身赤裸，肌肉像打磨過的鐵器一樣光滑，沒有一處傷疤，腰下掛著一柄劍，長短與他的身材正相配，比較之下，顧慎為的劍就是長匕首了。
/ C# d! e6 F2 e( z7 b. O
　　顧慎為曾經見過大雪山劍客，可是那些人用劍如用刀，這位葉四郎卻是真正的劍客，顧慎為遇到的第一位劍客。
, |2 e2 h+ I2 A* T# ^! w, ~
　　他想起師父鐵寒鋒曾經說過，「用劍的人不是白痴，就是神仙。」

4 g: V2 _6 `  k2 b, V　　葉四郎看著像一尊神，完美無缺的神。
3 x# ]5 @; m1 l9 E9 H
/ ?  m+ c) ]( V9 m: M; u9 b3 T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一百五十三章 劍客
  m* I4 f6 _' j+ E7 i" O
2 m6 j) {6 O4 V! u( X& x0 `　　顧慎為不由自主地握住劍柄，他的腰帶裡別著兩種兵器，一刀一劍，刀用來掩人耳目，劍才是最稱手的殺人利刃，突然冒出來一位強敵，他全忘了自己是金鵬堡殺手，應該更擅長用刀才對。

: j, a, ?9 a5 b3 ?) ]　　世上的劍法多是花架子，好看不好用，所以在殘酷真實的江湖裡，劍客從來不是主流，但是劍客向無庸手，總有那麼幾個人，用劍如神，凌居於武林眾人之上，葉四郎即是其中之一。
+ g' q# s4 t) ~0 a
) k0 y+ l# P2 _* s　　葉四郎不愛說話，他已經將自己的生命獻給手中的劍，所以才被稱為「祭劍」。

　　他就像那些痴迷於某一技藝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只肯花費一丁點的精力應付外面的嘈雜，除了劍與敵人，任何人、任何物，都不能在他的眼中佔據一席之地。
; u' t: e4 [* H& M  y$ U' m; L
' J: R& V8 n! n) X　　他的殺氣與眾不同，顧慎為能夠體會到其中的細微差別，這是一個對他人生命感到厭倦的人，他會無所謂的殺人，既沒有恐懼，也沒有興奮，僅僅是殺人。
1 F) s) e% m& F$ E( q0 W
5 @. ~% |. j- ^& b9 Q　　顧慎為緊緊握住劍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圍的人太多，他受到了干擾，竟然感受不到對方的「生命之氣」，那是《死人經》劍法的進攻核心。

　　葉四郎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樣鎮定，他也握住了劍柄，站在人群中看這名少年殺手，似乎跟普通的刀客沒什麼區別，弱小而愚笨，但是當少年持劍欲發時，剎那間就變了一個人。
! P. s0 d; z/ M2 m4 i' e. K
- G( t' v. _' m; W- j( n　　他的殺氣在哪裡？葉四郎搞不懂，少年在與孟五公子糾纏時，偶爾還會顯露殺氣，這時卻一點殺氣也沒了，只有呼吸連綿平和，內息佈滿全身經脈，劍與身已經融為一體，明明是一擊必殺的姿態，就是沒有殺氣。
* J. u% r" Q% z! h) ~
　　兩個人還沒有拔劍，就已經各生忌憚之心，將這次偶然發生的比武看作平生第一大硬仗。

　　他們對峙的時間並不長，孟明適剛剛被高侯爺拉到一邊，遠離險地，圍觀的人群也才搶好位置，準備看一場殺人好戲。

) F. @; U. ^' J" C0 n/ h　　該不該殺人？劍法會不會暴露？對顧慎為都不重要了，他的全部意志都用在青年劍客身上。
. d* Q( E  m5 f& R3 d  X- l# N$ l
　　攪局的人還是陀能牙，這個晚上，他好像有意不想讓孟五公子盡興似的，又一次站出來，走到兩名劍客中間，搖搖頭，「我還沒說同意，兩位打個什麼勁兒？」
3 V" X9 Z! P- T0 a. b9 d+ e
0 j% j# @% D. d6 }+ ^　　這回臉上掛不住的是高侯爺了，刷地收起紙扇，「陀老大，你也是老江湖了，真心不懂規矩嗎？」

; U0 I! X2 m/ A% C　　陀能牙嘆了口氣，二十來名刀客列陣走上前，擋在少年殺手之前。

　　「陀老大老了，只想尋個安安穩穩的主人，孟五公子、高侯爺，非是我不愛財，只是虯社初立，雄心萬丈，何必要我們這群半截入土的刀客？沒的耽誤了兩位爺的大事，我們承擔不起。謝兩位爺的厚愛，也請放老頭子們一馬。」

% {) D( O; ~4 K( |　　陀能牙這伙刀客大都四十來歲，說年輕不年輕，說老卻也不算太老，他一味自貶，只想平靜地解決眼前的危機。
. e4 b2 E& B; W
　　孟明適與高侯爺帶來的刀客多，還有一位劍術大家葉四郎，自然不怕陀能牙，可是他本是衝著歡奴來的，不想打一場混戰。
7 f% r! _  h: D4 E' U5 g
　　兩人正在猶豫，葉四郎突然鬆開劍柄，走到高侯爺身邊，貼在耳邊說了幾句話，高侯爺臉部抽動了一下，隨即露出微笑，「哎，世道真是變了，成堆的銀子，竟然請不到一群老頭子，既然陀老大良禽擇木，我們也只能知難而退嘍。」

　　一場風波就這麼消彌於無形，顧慎為與陀能牙深感驚訝，孟明適和他帶來的人也都摸不著頭腦，可是高侯爺既已開口，眾人不敢反對，只得沒趣地退出胭脂林，孟五公子追在高侯爺與葉四郎身邊，氣急敗壞地小聲詢問原因。

' b( G6 U8 e8 ~9 k+ x　　直到林子裡只剩下老刀客與少年殺手，陀能牙轉身面對新主人，躬身行禮，那二十來名刀客照做。
4 m: W7 @$ N* |' \5 U; a
　　顧慎為坦然接受，帶領刀客們返回南城，天亮前進入他為十公子租下的宅院。

$ U$ P6 a+ T& R8 S# Z- K% @- c6 @　　劉歪嘴起得挺早，看到陀能牙一夥人，吃了一驚，急忙將少年上司拉到一邊，問這是怎麼回事，這些人可都是大少主原來的刀手，怎麼能替十公子賣命？

9 m; S* v. ]6 f" Z　　顧慎為堅持己見，命令劉歪嘴叫來賬房與文書，立契約按手印，完成一切手續。
% ^% r/ M. A9 J+ ?
　　二十三名刀客受僱了，在金鵬堡，他們被稱為刀手，不過殺手楊歡只是他們的頭領，真正的主人是十公子，還有沒下山。

+ V; x$ Z! _$ m5 N　　事情辦妥了，顧慎為讓劉歪嘴將宅子裡所有僕役都叫來。
/ ^  {$ E# s+ w& b. f: O$ Y  n
　　「把他拿下。」人齊以後，顧慎為發出了命令。
: u5 {* r0 {$ }
& |4 k& D0 X# N  _* q; H% ?6 Q　　剛剛簽約的刀手們急於表現，立刻走出來兩人，將臉色發青的劉歪嘴按跪在地。

% G) I3 z- l* X& `　　劉歪嘴驚疑不定，「你、你幹什麼？歡奴，楊歡，這裡可不是你作主。」
' m: [6 s1 s3 j6 Z1 b
　　「十公子不在，就是我作主。」顧慎為冷冷地道。
* _- M3 f) r# A/ @
　　「那也不能胡來啊，憑什麼抓我？」
! R7 D3 Q# V3 y0 {
* m. h% F: u" H4 s# T5 {　　「因為你暗通敵方，傳遞消息，背叛十公子。」
" Y" m9 z: s7 @4 ?/ }2 n
　　「我沒有，你休要血口噴人。」劉歪嘴還在嘴硬。

8 Y4 ~& O+ m8 r0 s　　顧慎為示意刀手放開劉歪嘴，緩和語氣，「我知道，在你看來，孟家與石堡連氣同枝，怎麼會是敵方？你向外人透露我的行蹤，也是無心之失，並無惡意。」
! {/ a5 I& ?% ?
　　劉歪嘴臉上紅通通的，「不是我，你在林子裡走來走去，好多人都看到了，憑什麼說是我。」
3 a' z- O, [9 f
　　顧慎為看著管家不說話，劉歪嘴猛然醒悟自己說走嘴了，對方沒提胭脂林一句，他卻說「林子裡」，臉色又變白了，垂頭說：「也可能我隨口說了一句，就被傳來孟家去了，反正我沒見著五公子，也沒出賣你。」
/ J+ t$ q+ L8 M  _5 F
; k" w0 X! \6 n! X　　「五公子」三個字一出口，更證明了一切，顧慎為拔出狹刀，「像你這樣多嘴多舌，怎麼配給殺手當管家？」

/ T5 z& l& d/ c9 \6 O　　劉歪嘴的臉又綠了，但還是不相信歡奴敢殺他，他是石堡裡指定的管家，可不是這個奴才從街上雇來的打雜，「只有十公子能處置我。」

　　顧慎為推著刀柄，將狹刀刺入劉歪嘴的胸膛，「這就是十公子的處置。」然後一直盯著劉歪嘴口中不再吐出血沫為止，拔出刀，擦乾淨收回鞘中，對十幾名僕役說道：「扔到城外去。」
8 s" z: `$ M  h, N: F1 H
4 e7 C+ c( W* l" i% Z9 e　　僕役們慌忙上來，七手八腳地抬走屍體，從此知道一件事，在這所宅子裡幹活兒，嘴一定要嚴，最好跟啞巴一樣。

" f* k& I- k% s　　顧慎為將陀能牙單獨叫到一間屋子裡，向他詢問高侯爺與葉四郎的來歷。
4 t) [- }8 h/ N2 d
　　高候爺本名高真，還真是一位如假包換的侯爵，只是從故國流落璧玉城已有多年，帶來無數金銀財寶，再過幾十年也花不完，而且交際廣泛，是北城有名的貴公子之一，陀能牙相信，虯社的主導者十有八九是這位高侯爺，起碼是其中一位，至於孟五公子，年紀小又沒本事，大概就是出錢的主兒。

" s; \& {) i0 z( Y* q4 n2 |& W　　葉四郎的來歷更複雜一些，他似乎出自王族，但是從未得到證實，早年間曾經拜過許多名師，甚至進入金鵬堡學習過刀法，最後卻不知在哪裡改學了劍術，那是七年前的事，三年前當他再返璧玉城時，突然間成了頂尖高手，無數前來挑戰的刀客敗在他的劍下。

6 M, C6 Z8 D  a- C　　「在比武場上，沒人能打得過他。」陀能牙說，掃了一眼頭領腰下的劍，葉四郎竟然因為這柄劍退縮，這可是從未聽說過的怪事，而少年還撒謊說自己不懂劍術。

　　顧慎為不打算解釋這件事，事實上，他更需要對方的解釋。
- p1 X' \# c# Q- b1 ~2 r0 {5 d
　　「你想為大少主報仇。」顧慎為突然改變話題，而且開門見山，他最清楚不過，只有一種人才會捨棄一千兩而選擇每月五百兩：不顧一切要報仇的人。

. p# n; p# z( X! {: G- q　　「殺手不為主人報仇，刀客幹嘛多管閒事？」陀能牙不動聲色。

　　「殺手不講人情，有些刀客卻總想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 ]) M# n( m4 e. ^6 t) O
1 D% M2 A: R, C4 n" c　　陀能牙曾經說過，他服侍大少主上官垂是因為欠了一個人情，他想了想，「十幾年前，我剛到璧玉城不久，石堡的一名殺手強姦了我妻子，還把她殺了。我找了一年，把他殺死報仇。這個殺手屬於大少主，大少主沒殺我，還請我代替這名殺手的位置，我拒絕了，大少主也沒發怒。就這樣，又過了十年，大少主說他需要刀手，我就帶著弟兄們受僱了。所以，我欠大少主一個人情，也恨他入骨，因為他，我沒法再向石堡報仇。」
8 K7 i* x4 y' o2 F% N( Z
: H! ]4 o7 T0 j　　少年看著老刀客，他們心中藏著同一種仇恨，卻是兩種人，走上截然不同的報仇之路，少年已沒有感恩之心，不會因為任何人而中斷殺戮。
: f% z& _* E1 h/ _3 b( Z. s/ k2 V
5 C+ D+ f! @: ]. W, U0 u　　「不管怎樣，沒有我在場，你和你的兄弟不准單獨接近十公子，我向來提前出手，不會等到事後報仇。」
2 C* l5 D3 z" s% ?
　　「嘿。」陀能牙笑了一聲，「看來你是個不好對付的頭領。」

2 J! P  v' ~5 o# X- b+ r( \　　當天下午，顧慎為與陀能牙又回到胭脂林，以每月二百兩的價格僱用了另外二十八名刀手，湊夠五十一個人，足夠組成陀能牙所說的「無敵刀陣」。

* @' G8 f* P- M: ^& P, i* w! g& J0 Q  i　　顧慎為特意挑選與陀老大不熟的人，防止老刀客自立山頭，陀能牙看在眼裡，一次也沒有反對。

% N" n% y3 y; z　　次日一早，顧慎為返回石堡，請十公子下山。
+ O' i2 S1 H" t# J- v
. ~# A7 _4 `& V7 I5 X! o6 J6 J0 I　　這個小小的殺手組織得盡快賺錢，那兩萬兩銀子連支付第一個月的費用都很勉強了，顧慎為還不想這麼早動用師父留下的錢財。

+ `( |: U) \% f5 e2 @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一百五十四章 爭商

9 ^9 S: k* Y/ G& K' d, n! ?8 k; x　　上官如組建的殺手隊伍被稱為「鯤社」，這個名字不知道是誰最先叫出來的，很快就在璧玉城傳播開來，連上官如自己也接受了這個名稱，人人都知道金鵬堡十公子要與孟家五公子一較高下。

8 A6 j6 s- t2 J% Y! X+ u　　這會是一場熱鬧的好戲，許多人一開始都這麼想。

　　上官如與孟明適積怨頗深，所以鯤社與虯社的對抗自有其必然性，顧慎為也花費不少心思火上澆油。

  K0 \' W6 q' \" ]( M　　一回到石堡，他就向十公子詳細報告了胭脂林中搶雇刀客的事情，上官如果然非常氣憤，恨不得自己當時在場，親手教訓那個心懷鬼胎、關鍵時刻出賣自己的孟家小混蛋，在這種情況下，殺死劉歪嘴也就合情合理了。

- d+ I/ [; e( a2 d$ u　　上官如進城費了一些周折，她體內的「邪氣」雖然很長時間沒有發作，可到底有沒有根除誰也沒法確定，所以孟夫人不許她前往魚龍混雜的南城，想讓女兒坐陣在堡內遙控。
) A% v( Y/ e" r% f
" r/ j; w) j% t% K) N; ^- _　　為了完全獨立，上官如已經等了很多年，自然不想束縛手腳，母女二人因此發生了衝突。

　　最後顧慎為想出辦法，將師父鐵寒鋒在北城買的宅子獻出來，上官如可以住在那裡，離南城很近，方便指揮屬下的殺手與刀手。

　　北城的安全程度只比金鵬堡略遜，比南城強無數倍，孟夫人總算同意了。

　　上官雨時一直在挑毛病，先是埋怨歡奴招募刀手花的時間太長，上官飛那邊的隊伍早就成型了，接著指責歡奴盡招一些老刀客，還都是大少主從前的人，最後將北城的宅子也貶低了一番，覺得它太小，不符合十公子的身份。

5 E1 A! Q7 c# N2 ?* S* {# p* m　　上官如沒這麼挑剔，對一切都很滿意，下山的第一天就召見了全體刀手。

　　五十一名刀手空手進北城，在不太寬暢的小院子裡接受新主人的檢閱，表演了幾套陣型。

9 ?! S% r: d% J% i　　上官如的表現證明她不愧是獨步王的女兒，她收起一切小女孩的表情，既威嚴穩重，又平易近人，在鐵山營地裡的生活教給她不少與大男人打交道的訣竅，於是，較量過一次刀法、喝過一巡美酒、擲了兩把骰子之後，就連最看不起女人的刀客，也大為折服，醉燻燻地公開表示要一生效忠十公子。
) Z# g: ^8 {! L# E* R" F' I
. |' V* e. y5 {  h& ]　　熱鬧了三天，刀手們返回南城，五名殺手跟隨而去，另外五人留在北城，十公子得考慮切實的生存問題了。
3 F' g2 k# N* o* N7 b
　　按金鵬堡的規矩，「少主」獨立第一年只撥給兩萬兩銀子，其它一概不管，全要憑自己的本事發展壯大，不過說是草創，倒也有脈絡可尋。

　　第一項是收取保護費，南城商家眾多，每一家都得尋一個或多個保護者，唯一的問題是，老商家都已經找好了靠山，新商家太少，鯤社想從中分一杯羹，很有難度。
" d9 a5 [9 [! f7 T7 U
　　第二項是保鏢與護送業務，這同樣是一個競爭激烈的行當，最直接的對手恰恰是金鵬堡，也有不少貪圖便宜的貨主，顧慎為因為鐵寒鋒的關係，對西南一片相對熟悉，可以幫上不少忙。
6 O( m( b# e- D) i  d8 R
+ k. k, ?$ k* e: I9 E　　第三項是暗殺，這原是金鵬堡的主業，現在卻越來越少，就連上官如自己，也不瞭解真正的暗殺生意是如何進行的。

9 S9 P4 t) C/ S4 N　　上官雨時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十公子身上，賺錢這種俗事，自然推給歡奴。

　　顧慎為要走荷女與另外三名殺手，率領五十一名刀手，開始了艱苦的創業。

　　如今的南城有一個好機會，由於上官垂被殺，外堂組織隨之瓦解，原本托庇於大少主之下的商家們正到處尋找新的保護者。
) T! R* F1 G1 ^" r9 P- J5 ?/ T- h
% ?( Q+ d/ I* @$ n, z* S　　這些商戶分佈在各行各業，雖然不多，但是幾乎遍佈南城。

) r5 c% K% y7 r0 I9 y- {, j　　鯤社下手有點晚了，大部分商戶已經找妥了靠山，顧慎為沒有就此放棄，他從陀能牙口中問出商戶名單，又從許氏姐弟那裡瞭解保護費的大致標準，心裡有數之後，帶領手下挨家去聯繫。

8 R9 V2 Z) Q9 ^0 F　　部分商戶為了息事寧人，情願多交一份保護費，但是要求大幅降低標準，另外一些則不把少年放在眼裡，抬出新靠山應對。

8 A' ^- Q3 r1 h: H　　這個新靠山通常就是虯社。

　　顧慎為沒有接受低額保護費，也沒有向拒絕者發怒，只是向所有人表明一個態度：上官垂的生意還要歸金鵬堡，有資格繼承的只有九少主和十公子。

2 l0 ]) `" m$ t5 v  x) g　　他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顯示實力。

　　機會很快到來，地點是城邊的鐵匠村。
; k! G- d8 j1 X! W
. z/ u9 s# t6 K9 d$ Y! v　　鐵匠村裡數十家鋪子是大少主最重要的資產之一，在上官垂死後，鐵匠們沒有馬上尋找新靠山，結果兩撥人馬差不多同時找上門來。
- ?! ^5 O; I) `6 p
　　這是鯤社與虯社第一次發生正面衝突，一開始是雙方的刀客互相試探，發現誰也不肯退讓，就動起刀來，導致數人受傷。

, ?( p4 H& P/ }; _8 o　　鐵匠們不滿了，因為這些小打小鬧很影響生意，他們聯合起來，推選幾名代表，分別拜見兩方頭目，約定時間，請他們打一架，誰贏了，鐵匠村的保護費就交給誰。

　　這個要求聽上去公平合理，於是，一個雪花飄飛的上午，上百名刀客參與的決鬥開始了。
5 w0 \8 S  u' K2 p. z9 j
　　顧慎為等幾名殺手聽從陀能牙的建議，只旁觀不動手，他們第一次見識純粹刀客間的打鬥，發現這是與殺手截然不同的一種風格。
) C) h1 y& s. ]8 N3 N0 j
　　陀能牙只帶來三十名刀手，對手七十餘人，數量明顯佔優。

5 L0 ]9 s# f  z　　他們不像殺手那樣深藏不露追求一擊必殺，倒像是兩伙戲班子，有人叫陣有人鼓噪，有人扔東西有人做出各種羞辱挑釁性的動作，從早晨一直鬧到中午，只派出三四對人拼刀，互有勝負，沒死一個人。
2 ?( N2 g/ S6 h) G: i
  n% ~6 g% I. ^　　飯點一到，兩伙人分別散去吃飯，有經驗的小販早就擔著餛飩、面條一類的食物守在鐵匠村外面，刀客們吃得不亦樂乎，甚至有分屬敵對兩方的人坐在一起開心地聊天，好像這不是決鬥，而是一場廟會。
0 t4 i8 O5 B( x
　　下午，雪勢大了，兩派刀客重新集合，將上午的那一套重演一邊，終於在太陽快要落山時開戰了。

; _) z; T3 }9 ]　　戰鬥持續了半個時辰，雪地上留下朵朵紅印，殺聲震天，鐵匠們全都放下手中的活兒，站在門口觀看，時不時指給徒弟看，某位英勇的刀客手中拿的就是本店打造的利器。
8 k7 E1 V6 V2 }+ G# c
　　陀能牙證實了自己的價值，排列整齊的三十名刀客進退有據，果然比對面的散兵游勇強大得多，在幾番爭奪之後，虯社的刀客跑光了。

4 s; R' q( [- ^　　讓顧慎為印象深刻的是，雖然雙方流了不少血，但是一個人也沒死。
- ?- u1 [1 O4 F. c/ e. u% E
% `( S5 @+ q5 W/ s5 R" J　　這簡直是鬧劇，不過陀能牙事後向少年頭領解釋了其中的原因，「刀客都是混飯吃的，能不結仇儘量不結仇，今天是敵人，昨天可能是鄉鄰，明天沒準又同事一主，幹嘛要拚命呢？可是刀客也有底線，勝負憑的是實力，只是勝的人通常手下留情，輸的人也會知難而退。」

　　鯤社拿下了鐵匠村，聲名大噪，原先屬於大少主的許多商戶這回願意投奔十公子了，顧慎為馬上就碰到另一個麻煩，這個麻煩與虯社無關，是十公子的雙胞胎哥哥上官飛惹起的。
0 i4 a, l# e& @& n# b- |9 a
　　雙胞胎同時建立殺手隊伍，這在金鵬堡歷史上絕無僅有，因此爭搶大哥的遺產也就必不可免。
3 A5 G  c4 L9 ]$ u2 c3 B# J5 y
$ O2 P6 u% Z$ g9 p/ f　　這事上官如親自解決，她邀請哥哥來北城宅院，一本正經地與他談判，和往常一樣，妹妹大獲全勝，上官飛氣得差點哭了，發了一頓不起作用的脾氣，甩手就走，結果還是將大部分利益讓出去。
" `1 X3 T- x% ~6 Z+ s- S
+ f2 S9 H( X7 j  x: R  ^" l+ @0 @0 R$ \　　這個月底，顧慎為有足夠的銀子給手下們發放薪酬，但是那兩萬兩的老本還是減少了，從前由大少主保護的商家只有十之二三投奔十公子，而且找種種理由減少保護費，顧慎為算了一下，每月只能收上來一萬多兩，根本不夠花費。

　　年底將至，璧玉城一片祥和，鯤社與虯社之間的爭鬥迄今為止還都是小打小鬧，城內城外的居民都當熱鬧看，顧慎為一心想挑起火並，總是沒有適當的藉口。

　　進入臘月，藉口送上門來。
# C) u, f/ T3 r1 V
( E0 U+ `+ F: I. V　　許氏姐弟忠實地執行探聽情報的任務，雖說大部分內容都沒什麼價值，兩人卻樂此不疲，顧慎為也一直在鼓勵他們，終於有一天，許小益帶來一條顧慎為感興趣的情報：南牆酒館換掌櫃了。
1 S5 s9 W2 E! A1 B/ d: k& I
　　新掌櫃不像是南城的人，姐弟二人沒聽說過，但是許多在呂掌櫃那裡存錢的人都提前接到通知，前去與新掌櫃核定錢額，據說呂掌櫃從此就要退居幕後，進北城享福去了。
- S2 |% U- V- Z* R! `+ L
　　許小益耳朵夠尖，提前三天就得到了消息，顧慎為馬上知道事情不對勁，這場換掌櫃的把戲十有八九是針對自己的，他原想帶著刀客與殺手們去威嚇一下，轉念又有了新主意。
2 N+ a$ e2 G/ q
, ]7 |6 J- v: V  g7 p/ Y( w　　次日一早，他去北城見十公子，先是將財務狀況匯報清楚，表示每月還有虧空，作為一個解決辦法，他要將師父的遺產獻出來。
& a9 L3 o; n3 G7 F5 r
4 m! ?2 C- a$ I$ r　　上官如很驚訝，上官雨時很懷疑，但是最後仍接受了歡奴的好意與忠心，並堅持把這筆錢當作借款。
7 S7 `5 {6 H  t% _" C, z
+ ^9 }4 F& S" L6 E" Y6 ?7 y, B　　十天之後，南牆酒館新掌櫃上任已有數日，顧慎為仍未接到核款的通知，他決定前去要錢了。

　　因為這三十幾萬兩銀子，鯤社與虯社暴發了第一次死亡籠罩的衝突，讓正準備歡慶新年的璧玉城居民恍然明白，遊戲正變成悲劇。
) o* \- F; L" z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一百五十五章 屈服

# q/ q  q3 }. q5 {! c- l　　顧慎為接連去了三次南牆酒館，才把師父的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而且為鯤社增加了一大收入來源。

( i. e2 Z; N9 f& ?; s0 C　　第一次，顧慎為孤身前往，新任掌櫃熱情地接待了少年，一番客氣之後，表示自己對店裡的情況還不太熟，關於鐵寒鋒那筆銀子，他得向老掌櫃請示，約對方次日傍晚再來，趁店裡客人不多的時候解決這個小問題。

: b, O" X. G4 ]0 j& @3 s　　第二次，顧慎為仍然一個人赴會，但是荷女等四名殺手暗中跟隨，刀手們則聚集在幾條街以外的一家酒館裡，一邊喝酒一邊等待命令。

* i, u; k( [4 X( X　　新掌櫃比昨天還要客氣，又是敬酒又是吹捧，捱了半個時辰，才期期艾艾地說老掌櫃臨時有事外出，他沒見著，懇請楊爺再等一天。
3 E$ l0 m/ X4 G/ C; g) D# s4 L: Q; s
: \/ A8 u8 t# J, L　　顧慎為接受了這個解釋，離開酒館，在門口卻沒有拿回隨身的刀劍，兩個守門的胖子也不見蹤影，街道已被夜色籠罩，遠處有醉鬼嘔吐的聲音，等他回頭時，酒館大門已經從裡面緊緊關閉。
. ^) X( v; q- M8 r. d3 W
# e0 q- W- o" w3 Q# Z' R　　說不清有多少人從各個方向衝出來，全都蒙著面孔，手持各式各樣的武器，一言不發，殺向酒館門口的少年，看架勢，這可不是刀客們之間的默契戰了。
3 i  D2 I# a: C' R
　　拳頭也是武器，顧慎為沒有倚門守戰，而是衝進敵群，揮拳砸向一切能碰到的東西。

, D2 h/ K( s8 h" y; e5 q. G- l7 D　　他喜歡戰鬥，在做了那麼多要錢、收錢、算錢的雜事之後，終於得到一次徹底的發洩，不過發洩的代價也不少，在他將兩名刀客的下巴擊碎之後，後背也中了一刀。

　　作為一名殺手，防守向來是他的弱項，修行《死人經》劍法之後，有攻無守更是成了他的本能與標誌。

　　所以，要不是荷女等人及時救援，顧慎為保不齊會與幾名敵人同歸於盡。

5 A: i9 _. K# x6 I! Q# e　　殺手的刀改變了戰況，但是偷襲者顯然料到少年會有幫手，越來越多的刀客從黑暗中殺出，腳步過後，將地上的雪都踩得融化了。

+ s& z3 R  [. F* m- N  f　　五名殺手且戰且退，在牆城缺口處被團團包圍。

　　顧慎為從懷中掏出一隻牛角，吹響了求援的信號，牛角是陀能牙的必備物品之一，他教會少年頭領如何使用這東西。
; s7 x0 n# p- I
  s5 O  ~' L5 ]) \' J　　五十名刀手放下酒杯，眨眼間就在巷道上排列整齊，小跑前進，很快來到城牆缺口處，齊聲吶喊，加入戰團。

& S4 s! i' T$ o　　陀能牙曾經聲稱，五十名刀客組成的陣型，在金鵬堡幾乎沒有敵手，他沒有吹牛，一排排的刀光閃過，鮮血橫溢，肢體亂飛，持續不斷的慘叫聲劃破夜空，一直傳到北城。
* @' v, k7 k* K  p# \+ P, o% s
1 P8 S; S* Q9 w. u# X/ y4 a　　只要有人開頭，刀客們一樣能夠殺人。

) \  c$ t- k, G( R! |5 H　　殺戮像一桶醇酒，將所有聚在旁邊的人都灌醉了，受傷的刀客沒有知難而退，反而越殺越勇，這是一場難分敵我的屠殺，參與者只有一個想法，砍倒前面一切能動的東西。
1 B8 l2 m6 n& K: z6 |
　　在衝到到缺口之前，刀陣陣型已經散去大半，近二百人亂戰一團。

; ^5 V1 r$ [" E3 i( Z　　殺戮激起無畏的勇氣，來得突然去得也快，許多人幾乎同時意識到，在這裡拚命是多麼愚蠢，扔下刀就跑，心裡同時咒罵著敵人與主人。
5 l; H2 Z3 O) l! H
　　顧慎為被抬回了住宅，在人擠人的混戰之中，再奇妙的劍術刀法也沒有用武之地，不過第二天一早就他能夠下地行走，除了臉上一道不太嚴重的傷痕，幾乎看不出受傷。

　　荷女等四名殺手也都負傷，並無大礙，刀手死了七名，傷三十多人，敵人的損失更大，估計死了二十多人，重傷無數。
2 L( U$ T) {# W! ?" V+ U6 r8 j
: v% M: ?% C  i# }* F  Y　　陀能牙單獨拜見少年頭領，嚴肅地提出要求，「如果今後的戰鬥都是這種類型的話，我需要增加人手，刀陣也不是萬能的，要保護分佈在南城各處的商戶，這點力量更是杯水車薪。」

　　陀能牙是老江湖，敏銳地意識到這次伏擊只是更殘酷戰爭的開端，一旦進入你爭我奪的白熱戰，擁有財力的商舖才是最關鍵的戰場。

　　就在南城的居民忙著置辦年貨的時候，鯤社與虯社開始爭奪領地的戰爭，刀客們的友好規矩被打破了，死人成了家常便飯，即使是見慣屍體的人，也不禁膽顫心驚，誰都不敢保證，自己天亮時推開房門，街道上會是干淨的。

9 _& M1 L8 {& k1 X+ j! U　　有錢才能請到刀客，有更多的刀客勝算才會更大，在這一點上，鯤社落於明顯的下風，所以鐵寒鋒那幾十萬兩銀子一下子變得至關重要。

" s# @0 g: A3 `5 `, C　　顧慎為第三次前往南牆酒館，人去樓空，掌櫃與夥計都不見了，顧慎為先在收藏兵器的屋子裡找回自己的刀劍，然後命令刀手們封存店內一切物品，尤其是那些成壇的美酒。
- W% ]/ a4 h2 v- O
+ A& b* r3 z. D$ X　　他將酒館當成了大本營，定於三日後公開拍賣所有美酒，並讓人傳出消息，如果呂掌櫃不出面善後，這大概會是幾年內南城最後一批美酒了，這個消息令酒價飛漲，很多人甚至提前來購買藏酒。
1 J# x4 [3 o9 y8 g4 o! f3 P$ Z
　　拍賣前一天晚上，在北城享福的呂掌櫃現身，向來鎮定自若的表情沒了，哭喪著臉，說自己上當受騙了，那個新掌櫃是個小人，利用南牆酒館謀害最重要的主顧。

: N' x$ \; t) Y( r! {3 L# }　　顧慎為覺得沒必要戳穿荒言，於是提出了和解的條件，呂掌櫃一一答應，從此以後，南牆酒館只接受鯤社的保護，所有貨物也都由十公子的人保護，從前他同時向石堡和孟氏交錢，今後只交一家。
. y" B  |; u' n  R! E. P
' a8 {+ w9 A, s. t% b) i! L　　南牆酒館被迫在二強當中只選其一，這帶來一連串的影響，南城許多商戶都是同時向幾個靠山交錢，對鯤社的強橫深感不滿，於是學習鐵匠村的榜樣，派出代表，向大小罩子們施壓，罩子們也選出代表，向璧玉城幾大勢力同時表示憂心，南城雖亂，卻也是商業萃集之地，一旦商人們感到不安全，可能影響到整個璧玉城的繁榮。
% R- [3 j" ]) v: R% h( C9 `  e) O
　　十公子獨立還不到兩個月，就在南城惹出這麼大動靜，獨步王對此到底是感到高興還是憤怒，誰也不知道，他派出二少主與孟氏，還有北城幾位大豪見面，私下裡進行商談，最後放出話來：小孩子鬧著玩，大家不必擔憂，只要不出人命就行。

　　就是這幾句話，幾乎讓南城的刀客們血流成河，因為大人物口中的「人命」不包括混跡於此的刀客。

　　金鵬堡與孟氏還是制定了幾條不成文的規定：鯤社、虯社的主要人物全都留在北城，不參與南城的火並，殺戮只限於帶刀的人，任何一方不准干擾商戶，商戶自主選擇保護者，同時商戶也不能參與兩派鬥爭，像南牆酒館，竟然想暗殺殺手，結果就是咎由自取。
( n. V, }. O' l9 }" R3 n4 D
9 O! Y/ h, I$ o% |8 S5 \& @% g* k　　讓陀能牙說中了，戰爭迅速轉向如何取得商戶的支持上。
7 o# j. G! J; \! ?' i
　　老刀客的巨大價值得以充分發揮，在取得商戶的信任方面，腰下懸著兩柄彎刀的陀能牙比任何人都在行，無論顧慎為這群少年殺手出刀有多快，他們那仍顯稚嫩的面孔總是難以令老成的商人放心。

& }9 U" r3 e- i2 x& K5 Z　　陀能牙打出金鵬堡的旗號，耐心地向商戶們講述一個道理：鯤社是金鵬堡十公子的組織，今天存在，以後也會一直存在，這是金鵬堡的本業，虯社呢？一群花花公子突發奇想建立的玩票性質的幫會，就算在這次鬥爭中勝利了，沒準哪天沒興趣了就會散夥，作為一個準備在南城長久執業的商人，你會選擇哪一方當保護者呢？

' c( y7 m$ A; u) }& X5 L　　在這番道理中，九公子上官飛被刻意隱藏了，好像代表金鵬堡的就只有上官如一個人。

  ~+ N3 ^2 o( S6 C　　陀能牙說服了許多人，可光有口頭功夫還不行，顧慎為僱用了更多刀手，上官如將所有殺手也都派進南城，甚至讓上官雨時親自坐陣，她與歡奴一個管殺手一個帶刀手，與虯社針鋒相對，幾乎每天都有流血事件發生，這讓少年殺手們想起了曾經的學徒殘殺，一個個全都興奮起來。

3 H5 s4 s6 z- E. _- I　　加上雨公子，一共十一名殺手，分成五個小組，專門尋找虯社一方有名望的刀客下手，很快，南城的刀客們就將「血刀」這個稱號送給了少年們。
- ]! u9 J" r/ `6 S; i" m' u
1 Q) z* i( |6 m1 X　　顧慎為過著雙重生活，白天管理刀手，夜晚恢復殺手本色，他更喜歡後一種角色，所以漸漸地將大部分刀手事務都交給陀能牙。
/ i# J, E" @0 T" u6 G. ?6 V
　　顧慎為與荷女是一組，充分利用這次難得的機會練習劍法，雖然兩人關於經文細節的分歧越來越大，卻絲毫沒有影響各自的進步。
& j/ |5 r3 a! x. @, s
. h$ ^' u3 K7 w8 G　　顧慎為對於尋找敵人的「生命之氣」越來熟練，從一開始蒙眼故意摒除視覺，慢慢地能做到目中無人，關鍵是不像已經龍虎交濟但卻再也不能提升的內功，他覺得劍法永無止境，每一次成功殺人，都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 x' r% {& @4 W6 j
; X  U9 f% d6 g* W1 Q" }% V& ~　　荷女在增加殺氣方面達到了極致，以至於不得不訓練自己隱藏殺氣，只在出劍的一剎那顯示出來，她的許多對手在電光火石的一劍刺來之前，就已經被突然膨脹的殺氣擊垮，既不叫喊也不反抗。
( S4 Q" I. I; ]* ?1 x' n$ z# t% y
　　兩名少年殺手默默地成長，每次殺人之後都要破壞劍傷，以掩人耳目，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鯤虯大戰時，甚少有人注意到他們的變化。

　　終於有一天，顧慎為與荷女發現，殺戮普通的刀客已經沒有意義，他們需要更強的對手。

- d; r* g' H  D; W  @( D5 V* b　　這個機會在當年最後一天出人意料地到來了，因為一樁奇怪的謀殺，西域最有名的劍客之一，祭劍葉四郎公開向殺手楊歡挑戰。
$ m2 A) {  ?" i' |8 g% d8 v
0 m6 V; w6 y( M; n# t# Q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追兇

' Z* s$ h  |, u　　高真高侯爺死得頗為蹊蹺，可他在鯤虯兩社大戰正酣時偷偷潛入南城，卻也無異於自尋死路。

) m6 W# b+ X2 p3 L4 X　　大家都說，兩方的家長要求社團首領不准跨入南城，這條規矩其實對虯社不利。

& d8 c! I. X, r$ W. Q, [3 O  X% s　　上官如是名少女，對南城的酒館、賭場、妓院只有好奇，沒有慾望，相對比較容易克制，另一派的公子哥兒們就不一樣了，躲在北城跟蹲監獄差不多，沒多久，他們就開始懷念南城的喧囂與旖旎，急躁不堪，好似發情的雄鹿。

$ ^3 |! I2 C: f$ J* Q; T　　第一個忍不住的人正是高侯爺，他大概覺得年底比較太平，雙方都不會安排謀殺，所以只帶一名貼身僕人，從東門出城，兜了一個大圈子，由一處城牆缺口進入南城，直奔留人巷一名熟識的妓女家尋歡作樂。

; w2 G; O2 R+ E8 l; `* X0 y! Y　　兩個人死在一塊，實現了同命鴛鴦的宿願，幾位行家事後過來查看，一致認為殺人的兵器是劍。

　　整個璧玉城用劍的高手也沒幾位，與高侯爺有仇的更是鳳毛麟角，所以他最好的朋友之一，祭劍葉四郎在除夕這天放出話來，殺人者必是鯤社殺手楊歡，他要求決鬥，時間是正月初九，地點是胭脂林。
" c3 D' |7 a0 D4 t
& {! ]& B2 R2 O3 y+ H- |+ Q9 ~　　高侯爺不是普通的刀客，死訊剛一傳開，石堡就派人到南城調查，包括上官雨時在內的十一名少年殺手都得說明自己案發時的去向。

. ]5 L  }/ k- x8 }) R+ g0 N5 X/ k　　五個暗殺小組當時都在外面探查敵情，有同組的夥伴作證，除了流花，他一向獨來獨往，可是他只擅長弓箭，不要說用劍，連刀法都一般，所以，最大的嫌疑還是集中在歡奴與荷女身上。
7 \) E$ C, m( P' L! v! U1 E
. h+ O9 y/ @- T6 n, r9 F  Z　　兩人都有劍，關係暖昧，相互間的證言因此不可信，不過也沒有更多的證據表明楊歡是殺人者，尤其是關於他會使劍這一點，石堡裡的人都不相信，他要真會高超的劍術，早就應該在東堡亮出來，也不至於幾次三番被逼至險境，有一次在月試中還差點死在野馬刀下。

　　葉四郎信誓旦旦地宣稱楊歡是名劍客，從其握劍的姿勢就能看得出來，這一說法爭議不小，許多人覺得當初在胭脂林楊歡握住劍柄是一時慌亂，畢竟刀劍放在一起，混淆也是可能的。
$ E  z6 I1 \. H
　　但是虯社抓住這件謀殺不放，社中首腦相信，兇手必是鯤社的人，既然鯤社只有兩個人配劍，那兇手就只能是二者之一。

　　口水官司打了兩天，最後上官如生氣了，這是戰爭，殺人是常事，高侯爺既然進入南城，殺他就不算違規，所以，她接受葉四郎的挑戰。

　　顧慎為一下子陷入兩難境地。

4 @# m) g0 q3 z3 U4 I* m8 D1 w　　他希望能遇著一位高手練劍，但更希望是在暗中進行，他已經向堡裡派出的人撒謊說自己不會劍術，突然間當眾以神奇劍法殺人，他可沒辦法圓這個謊。
  d+ P; @5 I% A- q  }1 H* g. @0 d; p/ x
　　還有一種選擇就是用刀決鬥，《死人經》劍術與金鵬刀法在某些方面有共通之處，用劍的法門完全可以轉到狹刀上，平時他與荷女也是這麼做的，不過葉四郎是高手，高手比武，差之毫釐即是生死之別。

) Z5 o9 h+ V! ?　　顧慎為用刀時速度總是慢那麼一點點，就是這一點點外人看不出來的差別，可能令他送掉性命。
4 {( ~1 R; T( k  a1 O- Y
5 y  F% d8 Q! k; W' ^# u. f9 @　　上官如無比相信歡奴的實力，已經替他接受了決鬥，顧慎為沒有辦法，只得來到北城，小心地向十公子表示，自己是殺手，擂台比武可不是自己的強項。

　　上官如就跟從前一樣，對決鬥這種事興致勃勃，「放心好了。」她安慰道，「我已經想到這一點了，決鬥時間、地點由他定，方式由我安排，我有一個辦法，你們倆不是當眾比武，而是將整個胭脂林當成較量場地，就像當年你和野馬那場決鬥。」

) z; A4 M; ^  K　　學徒殘殺期間，歡奴與野馬曾經有過一次決鬥，在一片房屋廢墟中互相追蹤，尋找下手時機，那次決鬥在最後時刻被王主叫停了。
9 l& O; }& v2 ~  o5 V3 A  }! H
　　顧慎為只能接受，而且還是不能用劍，為了顯示自己的配劍純粹是紀念品，進入胭脂林之前他得把劍留在外面，不過以這種方式決鬥，他總算扳回了一些優勢，可以稍稍彌補刀法的不足。

　　荷女替他想了許多辦法，比如把劍提前藏在林子裡，殺死葉四郎之後再用刀掩飾。

　　顧慎為沒有接受，一是覺得這招可能被人發現，二是不想在決鬥時心生依靠，一旦想著要拿到那柄劍，會破壞他的殺人意志。

/ f. E6 r' |! J  l$ Y* K/ s% h　　決鬥已經不可避免了，不僅鯤虯兩社，連璧玉城的居民也大力支持這場決鬥，既為了看熱鬧，也是希望能通過城外殺人的方式結束城內流血的局面。

　　於是突然之間，葉四郎的報仇之舉成了兩派人馬比拚實力的較量，一名劍客，一名不承認自己是劍客的殺手，將決定「鯤」與「虯」誰才是南城最強大的新興勢力。
! L( n. D0 D7 D" R4 _
　　事態發展如此之快，大多數人的注意力轉到了正月初九的決鬥上，連新年的氣氛都被衝淡，更不用說決鬥的起因——高侯爺之死了。

　　顧慎為也被衝昏了頭腦，光想著如何掩飾劍法，直到初三這一天才猛然醒悟，這場決鬥莫名其妙，雙方應該集中精力尋找真正的兇手才對。
; P# P3 k/ U3 v! [8 z+ N
* d5 y* J9 N. J9 s; U　　這麼一想，他立刻覺得葉四郎有問題，高侯爺剛死，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報仇，倒像是要掩飾什麼。

1 j* P5 S' q( S" C5 P　　他打聽了一下，結果令他不解，葉四郎與高侯爺情同手兄，乃是多年至交，一武一文，相得益彰，在璧玉城很有名，關鍵是兩人沒有任何利益衝突，葉四郎不喜財不好色，跟高侯爺也不是同一國家的人，更不會牽涉到宮庭鬥爭，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葉四郎都沒有理由殺人，這也是為什麼高侯爺死於劍傷，卻沒有一個人懷疑葉四郎的原因。
/ ?$ S8 c0 P# G( J5 ?
6 U. b0 c5 R2 n- g! h  D& Y7 w　　疑心剛起就被打破了，顧慎為決定還要追查下去。
$ P4 _' I5 Y% H7 L2 Z
　　上官如對此很不理解，「決鬥就決鬥，幹嘛要替敵人查真兇？要我說，誰殺的都一樣，正好借這個機會，徹底滅掉虯社的威風。」

$ x$ B4 w6 X- ~! A3 O& o, _& e　　「話是沒錯，可咱們總得知道背後搞鬼的是誰，這人想混水摸魚，不能就這麼便宜他了。」顧慎為自己乃是「混水摸魚」的老手，所以對此非常警覺。

/ ]. m1 g! ?, z) `$ W) Z　　就這樣，正月初九的決鬥不變，顧慎為獲准利用剩下的六天時間查找真兇，還得擠出時間練習刀法、熟悉胭脂林的地形，連他本人也不明白為何要如此較真，可他就是不能忍受敵暗我明，這算是一種殺手的本能吧，他將潛藏暗處看作自己的特權。
$ A/ ?; }2 h0 {! m$ d+ ?! O
+ G0 n1 a2 m- s0 V" r$ j0 N　　初三下午，顧慎為與上官如一起拜見巡城都尉鐘衡，因為屍體已經入棺，想瞭解高侯爺被殺的詳情，只能找這位璧玉城名義上的治安官。

　　鐘衡跟往常一樣熱情，尤其是對十公子，更是待為上賓，話語間完全將她當作金鵬堡少主，絕不流露出一點應付小姑娘的意思，這讓上官如很是得意，對追查真兇這事也比較感興趣了。

6 T; c3 z+ P" k& x　　鐘衡在現場見過屍體，「傷口在前面，一劍穿心，肯定是劍傷，兩個人都一樣，下手的人是個行家。要我說，這可不是石堡的風格。」
  G$ L3 C+ O' j' a
: B& p5 [8 F4 @. u# `/ |. B　　兩年少年知道鐘都尉的意思，如果是金鵬堡的殺手，傷口就應該位於側後，不過顧慎為知道有一名金鵬堡殺手也習慣於一劍穿心，那就是荷女，可案發當天，荷女跟他在一起，絕無作案時間。
( u3 q0 P# h9 U
  `. A4 B6 B1 M　　現場門窗緊閉，僕人、丫環和婆子什麼也沒聽到。

( s. }& U8 L  F; Y3 @4 V) C　　沒問到特別有價值的線索，快要告辭的時候，鐘衡才提起一件沒人注意的小事，大概他也覺這事不值一提，所以拖到最後才說出來，「對了，有一件事，可能有用可能沒用，我在床上發現幾顆生米粒，丫環婆子都說不知道哪來的，廚房在樓下，生米按理說不會帶到樓上來，可是，你也知道，他們可能……在玩什麼花樣。」

　　兩人謝過都尉大人，來到北城寬闊整齊的大街上，上官如突然問：「他們在玩什麼花樣？」
4 E# L1 L' ]; S1 L9 a" t
　　「我也不知道，這位大人說話總是這麼含糊。」顧慎為臉有點紅，他的確不知道「花樣」是什麼，但能猜到是關於哪方面的。

　　上官如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顧慎為真擔心回去以後她會向每一個人詢問，只得說：「那是妓院，沒什麼好事，不知道也罷。」
1 l( ^  Q% L1 e" C; z
　　上官如嚴肅地點點頭，好像很老練的樣子，走著走著又問道：「聽說你也有一家妓院。」
$ _0 j, \- i5 \$ P6 [( [
: _0 Q- k- D& B  ~　　顧慎為臉更紅了，甚至有點慌亂，他最怕有人提起這件事，何況上官如才是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那是我師父從前胡鬧開的玩笑。」

　　「南城有許多妓院，向咱們交保護費的就有好幾家，所以這也沒什麼，一樁生意而已。」
6 @& P$ O3 j: e5 z4 A5 u- k+ Q
( F: i6 f* G; b& p! _  j! y　　顧慎為突然醒悟，上官如並非普通的小女孩，她是獨步王當作兒子養大的女兒，自己的表現有點失態了，「是，而且利用妓院能收集到許多情報。」

　　顧慎為告誡自己，要時刻將上官如當作十公子才行。
& Y+ T! C5 g* q; T5 b: z9 B9 x
　　結果十公子下一句話又讓顧慎為慌亂不已，「你在妓院玩過什麼花樣沒有？」

　　「沒有沒有。」

　　顧慎為連連擺手，窘迫得不像一名殺手，惹得上官如哈哈大笑。

　　顧慎為心中惱火，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追查真兇，可不是被一個小姑娘笑話。

　　「高侯爺死在妓院裡，想查出真相，總得去一趟才行。」
& |% J5 S' l' W, M6 B
5 f5 D+ ?' V# B+ J* S$ M: m　　話題轉到這裡，顧慎為鬆了一口氣，「是，明天我就去。」

7 Z* c% A0 [6 c+ |4 }  r　　「嗯，咱們一塊去。」

" E4 t" a' x$ _8 m1 a0 n1 L* x9 W　　顧慎為停下腳步，驚訝地看著上官如，把十公子帶到南城，這可不是一個好主意。
1 V$ c0 Q0 ~. W5 F" k/ A5 [
! v5 b  ?. h+ Y) d" v7 H% E% E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年 第一百五十七章 米行

　　上官雨時堅決反對十公子前往南城，高侯爺之死乃是前車之鑑，不能給虯社報仇的機會，她還怪罪歡奴，認為是這名奴才攛掇主人冒險。
/ g* e6 m' a/ }& K' X8 i
! v; m% ]# b5 Q0 s0 y　　但是她知道十公子的脾氣，強烈反對只會適得其反，所以很快改變主意，要求跟著一塊去，還要帶著野馬與流花。

' V4 ~- K1 N) `5 y* C' Z　　顧慎為頭痛不已，上官家的兩位公子再怎麼將自己看作男子，在別人眼裡她們還是少女，帶著三名少年殺手去妓院查案，想起來就有點古怪。

　　上官如斷然拒絕，只允許雨公子替她化妝易容，更像男孩子一點。
- H0 K! R7 H9 c: Z
1 F- T  R- n( `' W! {# z2 @+ P　　次日一早，歡奴與十公子離開北城時，上官雨時的臉色非常不好。

　　走在南城狹窄冰凍的街巷上，上官如深吸一口氣，「唉呀，終於到這裡了，怎麼人這麼少啊，我聽說南城是天下最熱鬧的地方。」
( Z/ Z+ M; z: Q
　　「要到晚上。」顧慎為說，警惕地四處打量，只所以選擇白天來南城，就是為了避開嘈雜的人群。
( H& N1 Q) s# C0 f
　　兩名刀手早已在關卡外守著，馬上將頭領的刀劍和另一柄狹刀送上來，隨即退去。

6 l7 l2 G( F% ~/ [2 u' n　　「哦。」上官如將狹刀系在腰帶上，一指斜對面破敗的小屋，「那就是妓院嗎？」

　　「嗯，但不是咱們要找的。」
5 Z! w2 v3 |; s4 }1 b* b# f0 k& \
' ]1 F) o% y9 S( U/ H　　顧慎為帶著小主人一路前往留人巷，上官如興致勃勃，看到什麼都要問兩句，尤其是各家商戶都屬於哪家勢力，歡奴一一介紹，有些連他也不知道。
6 L, [) b0 d+ D/ ?  a
　　快到留人巷時，上官如皺起了眉頭，「原來咱們鯤社才管這麼點人啊。」

　　鯤社搶到的商戶差不多都是大少主原來的資源，只分得十之四五，這已經是不錯的成績了，中間死了幾十個人，但是跟整個南城相比，自然還是少得可憐。
5 y6 R' l- `+ y$ y$ `! [
4 q; N  J$ F% r, ~6 z8 F　　「萬事開頭難。」顧慎為安慰道，他也希望擴張勢力，而且越快越大越好。
  H1 n8 n, ^# N* n  U8 h7 k
- k4 {, V" B- {1 Z& r9 w　　留人巷兩邊的小樓明顯比其它地方華美，又引起了上官如的興趣，尤其她聽說西域名妓大都住在這裡，於是挨家問主人是誰，顧慎為所知甚少，上官如卻不怎麼相信，看她的表情，大概是懷疑歡奴不好意思承認。
+ T+ F' U( O6 S# f$ e
　　高侯爺死於街東的一家妓院，兩個少年偵探來晚了，這裡是留人巷，寸土寸金，屍體剛一清理出去，立刻就有新的妓女住進來，甚至以那場慘案當成賣點吸引客人，據說只要多付一百兩銀子，就能一起躺在床上，「鮮血淋淋」地再現那晚的場景。
8 P! m% C' T8 h0 ~( N/ u- f
　　丫環婆子也都換人了，打著哈欠來開門，一聽說不是來嫖妓的，死活不讓進來。

　　當時的知情者都不在，進去也沒用，十公子第一次闖妓院的企圖就這麼失敗了，她差點亮出真實身份，最後還是被歡奴拉走了。

　　上午的留人巷是南城最清靜的地方，整條街上幾乎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上官如大失所望，「這裡有誰家是歸咱們管的？」
: [) o# f) Y, ~9 b
　　「只有一家。」顧慎為不想打擊十公子，就連這一家還是他的私人讚助，他也沒有糾正上官如的錯誤，鯤社並非「管」著那些商家，只是收錢提供相應的保護。

1 o7 S+ l) l0 E& ]7 Z　　大少主上官垂的產業主要集中在正經行當，僅有的幾家風月場所也都是留人巷以外的小妓院，留人巷一多半屬於孟家，另一半或多或少也都與孟家有關係，但是虯社並沒有利用到這層關係，他們在留人巷的地位跟鯤社差不多。
4 _5 ]' I; E; l* S; z
0 Q8 V. D( R. |; D1 L# m　　為了滿足十公子的好奇心，顧慎為只好帶著她去那「一家」妓院。
/ P. L( k! W; w7 \2 p: C" @/ g
0 i6 |/ w0 c: a　　許家姐弟都在睡覺，新雇來的小丫環開門，睡眼惺忪，看到自家主人前來，立刻換上媚笑。

: A6 i  G% e) f$ b: l　　許小益有幾分小聰明，起床跟歡哥打招呼，然後盯著不認識的矮個少年看了一會，突然跪下來，畢恭畢敬地拜見十公子。

) X/ S7 V. F2 v- \% i　　上官如既高興又失望，連聲問自己是怎麼被識破的，雨公子把她妝成了一個臉色臘黃的病少年，連她自己對著鏡子都認不出來。

　　「呃，貴人有貴相，這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十公子就是裝成乞丐，還是有一股……怎麼說呢……霸氣顯示出來。」

0 {/ Z' Y& N( d0 r2 ^& f. z0 D4 }　　這番討好正說上官如心坎上，笑靨如花，立刻對許小益好感大增。

- k! r! V1 [% |& ^& O7 n4 ~7 [# k. F8 r　　顧慎為心裡明白得很，這個小子在胡說八道，他肯定是從「歡哥」的態度上認出十公子，與什麼貴人、霸氣無關。
( V. F" h* C/ A8 ?
  f6 u2 k/ f' c- Q3 B　　十公子大駕光臨，許小益慌裡慌張地跑上樓，敲姐姐的房門。

' U3 x* f! K% B: c　　顧慎為有點擔心許煙微的脾氣，不知道她這回要換哪一副面孔出來見人，結果令他意外，幾乎就是上官如坐下的工夫，許煙微已經盛裝下樓，神采奕奕，就跟一直沒睡似的。
: h& e9 Y- ~- g$ }3 p  v! k
　　很難說兩名少女誰的好奇心更重一些，互相打量，小心試探，沒過多久，就像從小玩到大的密友，無話不說，不拘小節。

　　中午大家在一起吃飯，談起高侯爺之死，許氏姐弟很是唏噓，許煙微曾經接待過這位侯爺，對他印象極好，「那時我還小，高侯爺可是很疼人的，也舍得花錢……」

　　大概是覺得這些話不適合在十公子面前說，許煙微很快閉嘴。
' [5 ^6 f/ Y1 |' p8 [
　　關於這件慘案，留人巷裡傳言頗多，可是當上官如提起床上米粒時，許家姐弟都沒聽說過，立刻睜大了眼睛追問，然後熱烈地討論起來。

# }: m3 Q+ v4 U1 E0 y  h7 N! G　　「米粒米粒，這可能在暗示什麼，不是有一句話叫『生米煮成熟飯』嗎？可這句話又想說什麼呢？」許小益展開聯想，見沒人回答，自己陷入了沉思。

　　「沒準在搞什麼花樣，高侯爺跟我在一塊的時候可……」許煙微出於職業習慣，跟巡城都尉想得一樣，還是只說半句又停住了。
! b' |- ?7 r: u
! Y( {" n" T! {4 x4 J　　上官如等她詳細解釋，顧慎為急忙轉移話題。
! E1 H6 q5 }; w# t! D( R
2 q; P% z' `  \- ~. e　　大家正聊著，好一會沒說話的許小益突然抬起頭，眉頭舒展，「應該去米面行查一查，沒準……哎喲。」
1 E# C& r" F8 r+ T6 Y, d  T( s
6 d7 Z7 h0 [1 K% Y　　顧慎為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但是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3 O5 b7 n$ p　　「去米面行查什麼？家家都有米，那的人能認出什麼來？」
: g4 P6 z; V2 I# g" B. d$ C/ r
' j& ], k9 n& h7 m9 d- q7 m- f　　許小益小心地看著歡哥，看到點頭的暗示，才神采飛揚地說起來，「各行都有罩子，罩子手下總養著幾名打手，這些打手有時候為了顯示自己這行的特徵，就弄出點標誌來，比如布料行的打手就會在現場釘一塊紅綢子……」
" \. `( Q2 X+ q/ \8 \. u
　　「米面行的打手留米粒？」上官如搶著說道。

" g3 j) t9 T' G& o5 z1 p, w' R　　「這個倒是沒聽說過，不過總值得問一問吧。」

　　上官如點點頭，若有所思，「值得一問，怎麼鐘都尉和你都沒想到這一點？」
, q% Z9 V- O! I  s
5 f6 H5 a, `( ^6 l6 R' ~　　這話是問給歡奴的。
0 v" L( I# `! f! e
　　「我們對南城不太熟，不像這個許小益，從小長在這裡。」

　　顧慎為其實早就想到了，而且他肯定鐘衡也想到了，那個圓滑的官吏將重要信息留在最後不經意地說出來，其實是想推卸責任，顧慎為當著上官如的面不提此事，是想應付過這一天，將她送回北城，結果被許小益給捅破了。
% N0 ~+ u+ d! s' _% l
' r8 y8 E# i( C# ^" {　　沒辦法，當天下午，顧慎為只得帶著十公子，一起去見米面行的罩子。

3 }! k  {" p- U: `　　上一任米面行的罩子周袋子被鐵寒鋒師徒「收割」了，繼任者恰好姓米，他不喜歡被人叫做「米袋子」，所以大家都稱其為「米掌櫃」。

　　米掌櫃在周袋子手下幹了不少年，最後卻要花錢繼續地位，所以他對上任罩子沒什麼感情，對其悲慘遭遇甚至有點興災樂禍，當鯤虯兩社大戰時，他帶著米面行第一批投向十公子，對殺手楊歡沒一絲怨恨。

; h, E" s+ a  U8 v　　米掌櫃身材矮小，留著稀疏的鬍鬚，樣子不像是護佑一行的罩子，倒像是勞心傷神的賬房先生，他的家裡堆著不少米面袋，亂糟糟的，客人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1 ]& `6 o7 A3 S- u
* `  |: r8 u1 T' c2 O+ b. T" O, C5 ]　　米掌櫃驚喜地迎接十公子，親自整理出一塊空地來接待客人，吩咐僕人端茶送水，不住念叨著「蓬蓽生輝」。
' @0 l0 G7 N$ p3 {4 V
& ?) v. k' ]" \- C! R　　顧慎為原想自己來，發現有十公子在也不錯，以獨步王之「子」的身份，更容易讓米掌櫃說實話。
1 O* p- \- q" X2 x, l- K
+ F5 C/ B( t0 z4 A' H6 ]; R　　米掌櫃果然不敢推三阻四，但他將自己養的打手挨個數了一遍，信誓旦旦地宣稱：「不可能，那些傢伙都是平常的刀客，不擅長用劍，更不是高手。」
$ k, u9 }1 a" l/ K7 u$ g& t) x
, T: N9 @7 [/ l, f, p9 n* y　　「你說『不擅長用劍』，那就是還有人用劍嘍？」顧慎為追問道。
' c4 H3 s" d* \" b
　　「沒有沒有，我就是隨口一說，真的，現在除了貴家公子，還有幾個人配劍？像葉四郎那樣的劍客鳳毛麟角，哪會來米面行當打手？」
$ I; b1 c- R- \% `8 [2 v
　　米掌櫃看樣子是誠懇的，他也沒有撒謊的必要，於是兩名少年告辭，手中的線索這回真的斷了。

　　「看來嫌疑最大的人還是葉四郎，璧玉城其他幾位劍客跟高侯爺都沒太深的關係。」上官如猜測道。

　　顧慎為也深有同感，他想起鐘都尉「解決問題」的那一套道理，可是在這裡套用不上，他想的不是如何擺脫嫌疑，反正不管怎麼樣都要跟葉四郎決鬥，他只想找出真兇，即使不揭穿，也要知道暗處躲著的敵人是誰。

　　如果這個敵人是葉四郎，他必須知道理由。

* s  ^/ {: |7 a* G* Q; x4 |9 L　　天色漸暗，街上行人多起來，那些晚間做生意的鋪面開始張燈結綵，上官如的興致又轉移了。
& ~- B+ D" H- y8 J  O: `0 l
　　她大概要逛一夜，顧慎為心想，他得調一批刀手暗中保護才行。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撞上來，顧慎為差點拔刀殺人，孩子愣頭愣腦的，將一張紙條塞到上官如手裡，轉身就跑。
8 j2 [4 o9 `( n% R8 P; I
/ n; h& D/ ?; E& s3 y6 ?　　顧慎為一把抓住孩子的胳膊，「誰讓你送來的？」

; b( b* U  q9 U8 l4 _5 c7 ~* N　　「不知道，穿斗篷，在那邊。」

　　「你看。」上官將紙條遞給歡奴，語氣驚訝而興奮。

! P+ L) N9 |) M: {8 i* ^　　顧慎為一鬆手，孩子飛也似地跑掉。
$ P3 s' l& E1 v! x% p/ `# i0 w+ q* R
　　紙條上就一行字，「劍客在鐵匠村，即刻。」

1月23

第一卷殺手少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刺地

- H3 C4 j4 V( E. C  s- {　　兩年多的殺手生涯，將顧慎為訓練成一個疑心很重的人，他尤其不相信送上門來的東西，所以對這張紙條不以為然。
0 p* C: ~; J( ~+ T$ d& n$ T3 m" s. h
　　「這是圈套。」
/ G$ N1 a3 w3 v+ [. n6 a
% {1 P3 ]( h6 D; |　　「咱們不去看看嗎？或許真有人想透露秘密呢？」

% Q5 p; N) B' X0 V: j- T　　「真想告密，他會找上門來。」

　　顧慎為想起自己曾經應約去一名妓女家裡，結果看到的是一具屍體。
2 x  E' P% [( z& M; g2 e  V4 f) D9 c
　　「咱們去偷偷看一眼，不露面，見機行事。」
4 z) ?  M* h5 H2 l3 @- E% I
, E. k2 f; l! o+ q　　上官如喜歡冒險，神秘的紙條激起她更多的熱情，顧慎為只得同意，好在鐵匠村是鯤社的地盤，有刀手駐紮，危急時刻可以幫上忙。

0 _' d( G5 s- A3 r　　米面巷離鐵匠村不遠，中間要穿過一片荒涼的廢村，這裡是無家可歸者和流浪貓狗的家園，顧慎為一路警戒，原以為陷阱設在鐵匠村，結果攻擊來自一道院牆之上。
, D) v: b* O8 h* Q
+ x* S. T1 B4 b5 {( t　　那道牆頗高，原先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宅院。
/ {: |% I# [' m; A% y6 z2 d7 Y
& m' X: e' f, _: A. ^% ^8 T" E　　攻擊者射來三箭，兩支對準顧慎為，一支射向上官如。

　　兩人同時拔刀，格開箭矢，根據經驗，顧慎為判斷敵人會射來兩三輪箭，可他這次失算了，牆上的埋伏者只襲擊了一輪，跳下牆就跳。

　　「站住！」上官如喝道，噌地躍起，腳尖在牆壁上點了一次，人已經站在牆頭，她的輕功原本就很好，這時更加出眾了。

3 n! `/ e: {' n+ O% K/ `　　「莫追！」顧慎為沒來得及拽住上官如，勸阻也沒起作用，心里約摸了一下，自己跳不了那麼高，只得快步向前跑去，希望有矮牆能跳過去。

　　幾十步之外有一處斷壁，顧慎為拐進去，什麼也沒發現。
0 F6 g6 x. {0 D: [5 a0 F
  W+ i4 K* l- J2 l, N3 h　　沒有上官如，沒有埋伏者，沒有樹木，沒有房屋，什麼也沒有。
! G8 `* Z2 P6 c' ?3 d! C  k$ C3 L+ }+ H
% u1 ?& s% k( s' m% P$ M　　顯然這裡是座菜園，到了冬天被人遺棄，鋪著厚厚一層雪，遠處有幾間破爛的草房，毫無生人氣息。
; Q9 E8 h2 ?5 V  C6 Z
　　顧慎為以為上官如跳牆又出去了，馬上想到不對，天色雖暗，還沒有全黑，他也沒跑出多遠，上官如改變路線，怎麼也該叫一聲才對。
1 }3 c! I1 _2 i
　　菜園好像經常有人來，到處都是深淺不一的腳印，顧慎為只在牆根處發現兩個淺淺的印跡，像是上官如留下來的，她接下來向前跳躍，正好落在別人的腳印裡，基本無法辨認。

3 ]* ]6 t; r. E0 g: @8 i* t　　鐵匠村沒有劍客，也沒有圈套，這裡才是敵人佈置好的陷阱。
" H7 [# a$ s' u
& u  a7 b+ g% M2 E' d: `, a( x9 }　　顧慎為被一個簡單的伎倆騙了，如果不是十公子……顧慎為不願再想下去，上官如不管武功有多強，性格有多豪爽，她經歷的事情還是太少，缺少殺手那種根深蒂固的本能。

　　如果埋伏者是虯社的人，他們不敢對上官如下死手，可是只要上官如受一點傷害，或者失蹤一兩天，顧慎為都負不起責任。
8 g/ L1 U2 S* N1 b3 ?
7 f0 _( W1 k1 i6 Q2 q& G7 L　　他藉著最後一抹陽光，在雪地上仔細尋找，直到被雜亂的腳印帶入龐雜的迷宮，只得放棄。
9 X' g& a& _9 h- E) D& n4 Q
　　上官如不會憑空消失，顧慎為想，不是被高手瞬間綁走，就是……藏在地下。
% q* C! P# @/ o# x- P/ N
' n& |( F9 }0 \8 R　　他從上官如落腳的地方開始，繞圈跺腳，希望聽到中空的聲音，可是菜園實在太大了，日落西山，腳都跳麻了，才檢查了一小塊地方，沒發現一點線索。
1 l1 C$ }- \2 t. y
　　他又跑到看菜園的小屋子裡，只看到蛛網與破絮，證明此處很久沒住人了。
/ c/ z1 a: N! T7 U3 L/ _
　　應該調刀手們來排查，但只要離開一會，上官如就會被轉移。
' e+ U: n" j3 u9 g
0 J: J+ m& V- n6 A1 x  a　　總有無數種可能，顧慎為只能等待，繼續無目的地跺腳，而他最害怕的是上官如根本不在地下，或者地下有秘道，她現在已經被帶出菜園，那他現在的所做所為不僅愚蠢，還在浪費寶貴的時間，他完全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命令屬下在整個南城探聽消息。
& [2 l9 P( x3 X
* [/ V* N6 ]; Y; L4 z( Q/ b1 U  W　　天越來越黑，上官如失蹤已經一個時辰，顧慎為像個瘋子似地又蹦又跳，最後他停住了，單腿跪在地上，收刀入鞘，拔出劍，閉上眼睛，讓自己進入戰鬥狀態。

, a# ^5 r+ ~  U0 c6 T　　他要尋找附近有沒有「生命之氣」。

　　《死人經》是一種無法練習的武功，顧慎為必須設想對面真的站著敵人才行。

) t% x3 s# ~4 S- o3 X　　沒錯，他有敵人，這個敵人強大無比，就站在對面，身材高高的，投入一道長長的陰影，手中也握著劍……

　　足足過去兩刻鐘，顧慎為終於感受到了模模糊糊的氣息，由於隔著厚厚的障礙，那些氣息極為微弱，好像薄暮中的氤氳，形狀不清，稍縱即逝，攪成一團，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顧慎為將進行一次不計後果的冒險，但他已完全進入無思無想無情無心的殺人狀態，根本考慮不了別的事情，他捕捉到了一股氣息，發現了其中的弱點，他的全部心思與精力都集中在手中的劍上，甚至看不到擋在中間的障礙。
# k' W6 f* H# |# ?! M: L. ^
9 M! r$ ?6 V+ Z7 p1 P　　一劍刺去，直擊目標，沒有顧慮，沒有猶豫。
  y4 h  C4 f1 @5 ?
* D; H; X) Y3 S: H9 H- `; f( V# z　　如果有人在旁邊觀看，這時就會吃一驚，少年突然騰空躍起，然後身子倒轉，單手舉劍，直直插向雪地，好像人是布偶，被牢牢系在劍柄上，不得不跟著劍一起動作，而劍才是行動的發起者。

9 k  T+ `; H. R* O/ l　　刺中目標。

7 h( _+ K2 _4 Y　　有人發起進攻，顧慎為想都沒想，隨手刺出兩劍，結束了戰鬥，然後他驚訝地抬頭望著外面的黑夜。
6 _* a: P- L; A& r; q9 n" {) H0 P1 @
　　他竟然一劍在雪地上刺了一個半尺寬的圓洞，離他跪立的地方足有數丈遠，洞壁差不多有一尺厚，還要再加上差不多同樣厚的積雪，雖然他已經練成了速成的合和勁，正常情況下想要擊出這樣一個洞孔，也是絕無可能。

7 _! j0 |9 t2 G5 D　　他曾經以為《死人經》劍術的弱點是不能擊穿護頸的盔甲，現在才明白那種擔心完全多餘，劍術無堅不摧，前提是完全相信手中的劍，將自己整個身心都交託出去，也就是「己死」狀態。
5 ~& z3 c( C% ~) s. Z
+ w( e4 B, k+ o( E: ^( `8 W　　如果荷女站在身邊，顧慎為會馬上興奮地向她說明，他對經書的解讀才是正確的。
2 q2 X$ Q9 ~' v: B6 P
2 ?2 ^' t* W! T+ \# X  h& ?　　他身邊躺著三具屍體，手中握刀，脖頸中劍，雙眼睜得大大的，顯然是死不瞑目，他們一直在防備著通道的方向，怎麼也想不到攻擊會來自頭頂，而且毫無預兆，一擊必殺。
. ~# r$ f) l  j& y# M4 F
- z; M( D" ?/ y  ?　　在屍體旁邊，靠牆坐著上官如，腦袋斜向一邊，處於昏迷狀態。

　　他們身處一個一丈見方的地穴中，比普通成年人稍高一點，有一條僅容單人通過的狹窄通道，上官如在通道另一邊落入陷阱，被埋伏者拽到這邊來，身上蹭了不少泥土。
9 H2 [6 e4 n3 G/ W
: b' t$ ~9 p# `  ~　　顧慎為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穿過洞口，又站起身的，現在看來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不僅洞口太小，連高度也不足。
) W8 n9 m3 F, j, \/ e, ]9 s: p( }; y
% |( s0 m4 b0 [: L　　這劍法有點邪性，顧慎為站在正常人的角度如此認為，但他坦然接受，即使《死人經》真要將他變成活死人和惡魔，他也一樣心甘情願。
+ `* s$ J: j2 h# n
　　他收起劍，拔刀破壞屍體上的劍傷，然後儘可能將洞口擴大一點，凍土極為堅硬，總共擴大了數寸範圍，刀身就折斷了。
+ O0 X3 y- x! X  q2 C9 y5 q  D
7 n2 Y& I. p3 @; \. O4 g　　顧慎為先是探頭出去看了一眼，再將上官如抱起，一點點地舉出去，小心地不碰著她的頭，接著自己也攀跳出去。
+ W2 G+ D& r; m0 O
　　上官如還是沒醒，但是呼吸平穩，問題不大。
! k, D  P! Y0 Q  P+ m, r3 E
　　顧慎為順著通道的方向仔細尋找，終於在數丈之外發現了機關，那是一道活動木門，裡外兩面凍著厚厚的冰，冰上撒著雪，與地面平齊，根本看不出痕跡。

8 F; T$ U# s- d　　陷阱應該是臨時設置的，所以沒來得及挖出外逃的通道，設計者大概是指望顧慎為能跑走求援，埋伏者就能將人質帶走。

　　顧慎為背起上官如，匆匆離開菜園，周圍很可能還有敵人，他現在沒工夫尋找。
: y0 T% {# V4 f* O$ \
　　半路上，上官如醒了，她中的只是普通迷藥，無需解藥，效力自然結束，她非常生氣，迷藥本是金鵬堡絕技之一，她竟然陰溝裡翻船，實在是很丟臉。
# _, Z% ~# d5 H; o* N6 n' ?" i6 _
　　她一直趴在歡奴背上，憤慨地發誓一定要找虯社和孟明適報仇，她相信設陷阱的人一定是孟五公子。
6 W) X. a2 Z; [  f
# D. r6 @  Z- F& y　　回到南城外堂宅院時，已是二更天，上官雨時早就等在這裡，急得不行，一見到十公子滿身泥土被歡奴背回來，馬上大驚小怪，想要將她接過來，上官如下地，活動活動腿腳，聲稱自己一點問題也沒有。

　　關於這次遇襲，大家討論了許久，都認為是虯社的詭計，於是焦點很自然地轉向要報復誰和怎樣報復。
* c( l4 l$ G' c! s2 p
" [5 U% z; X+ p! _; r" ~0 R6 {　　孟明適躲在北城不出來，這是最難解決的問題，上官如差點就要決定將戰火引到北城，最後被大家一起勸住了。

! R4 _; b( {0 W* D1 J3 b% q　　顧慎為很少開口，他在注意觀察，希望看出誰是內奸。

, E; h: f6 n; b% ?9 l0 \　　這次陷阱很特別，設計者顯然知道上官如輕功很好，而歡奴輕功一般，要不是顧慎為堅持不走，敵人的計劃就會得逞，鯤社的領袖則將成為人質。
  x# J$ d- H7 ?) P. [* ^8 K" }' Y# u& @% w
　　這種情報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洩露的。

& ]  A1 c# ^) D- c3 W" f$ Y　　顧慎為看不出端倪，但他誰也不相信。

" k& H& s$ S; L8 |　　眾人商議了好幾個報複方案，都需要時間，只能分派下去慢慢進行。
2 F# [$ |. V9 h! N3 {8 [
' `- e- J: j  c; l1 t* M. G　　顧慎為暗中命令陀能牙加強防備，自己守在上官如房外，心想等天一亮就把她送回北城。

　　三更天，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 _( B5 E5 U: ]
9 K" L0 K/ `7 V5 J5 E) r$ v　　許小益氣喘吁吁地跑來，咣咣砸門，不僅將歡哥叫來，也把十公子吵醒了。

" h+ \% [( `% M' ?# {/ \　　他帶來一條自認為很重要的消息，「米掌櫃要逃跑！我就猜這傢伙有問題。」

　　十公子遇襲的同一天晚上，一名剛剛接任沒多久的大罩子就要跑路，所有聽到情報的人立刻將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