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貓膩 -【擇天記】《連載中》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一百四十二章 原來你什麼都不是
3 A1 f  Y% @+ m  C, y( ^* [* \
     無論天書陵還是京都的街巷，都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靜。
4 W9 Q3 @, m+ @- C3 O6 ~8 K& N
     很多人震驚地張著嘴，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人們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夜風呼嘯的聲音忽然加疾，讓自己沒有聽清？

     天海聖后的眼睛很美麗，明亮有若星辰，就如真正的鳳眼。
1 r( H- M& T6 [% T
     她的眼眸裡閃過一道亮光，神念微動一縷。
/ d: f" T  B- g1 q6 B. Y
     她望向天書陵某處，沒有看得真切，卻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8 t5 `# I& [8 \9 g& Y+ q
0 ^5 x$ H1 @0 f     那個感覺依然存在，原來一直都在，原來是在這裡。
: i. t0 R. w1 Z# V* r
2 a2 D, A2 T. |8 u& U* m6 [     咔嚓！數道如大樹粗細的閃電，自夜空裡落下，落在天書陵頂四周，將一切景物照耀的無比清楚。
9 i9 q& D2 E' j) p) ]3 B6 b+ q1 R8 L
0 Q9 ]# }# O0 I3 Z     夜穹裡黑雲狂捲，不停絞動，彷彿有無數條龍在裡面廝殺，似乎天機將動，天意將至。

     一道極淡的氣息，從天海聖后的身軀裡溢出，飄渺而上，直破層雲，回歸此時肉眼看不到的滿天繁星深處。
8 O' P& u2 S7 D, }, R5 ~
     她抬頭望向天空，神情漠然，一言不發。
% G; o- o* \7 V* k
3 p1 ^7 s. G6 [) z1 D+ e0 w) E     ……

     ……
' k/ R1 c8 W/ l! ~
     「什麼意思？」
+ e/ }9 T& R! u1 _1 ]
5 O6 A: v* R  J  E1 y0 e     「陳長生不是聖后娘娘與先帝的兒子？」
+ O) w/ [0 I- u; S
     「難道他不是昭明太子？」
, u0 M0 ~' B- _. @9 n8 U& S0 d# F/ f
0 ]. t- u0 C- R+ k0 B0 u# C2 h     隨著計道人的那句話，整座京都都陷入了無窮的震驚裡。
. J* ]' |# Y  D" O
. V7 Z7 ]/ |  Y! C/ P6 [     去年那個流言開始時，沒有多少人相信，但後來發生的太多事情，讓人們不得不相信，其中最關鍵的一點，便是國教以及聖后娘娘的態度。

     為了他，朝廷與國教對峙連連，兩大勢力便要在今夜發起決戰，聖後娘娘不惜墮境，也要替他逆天改命，破除當年的血誓，圓滿心靈，可如果他不是昭明太子，那聖后娘娘做的這些事情，豈不是沒有任何意義？
& F& ~% Q/ r2 Y  t. Z
     最震驚的人，當然是陳長生自己。

0 z$ }) T2 Y( p0 [" [/ j' p) t! [     一道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力氣，讓他艱難地站了起來，用劍鞘撐著身體，望向夜色裡的京都。
) k( z3 U- W3 w2 W
     他想看到師父究竟在哪裡，他想知道師父的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天海聖后沒有回頭，也沒有理他。

( T# j, `" c8 H* v     天地間的安靜，持續了很長時間。

% y& P, ^: v( }$ ]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清稚的眉眼間寫滿了惘然的情緒。
. I2 Q; P4 i8 G9 D
     這是真的嗎？

     原來，都是假的。

  r" G  O& N6 F0 t4 Z     他忽然想明白了。

7 Y* g$ \" j2 z     是的，一切都是假的。

) A2 r$ l" b# q2 n     假作真時真亦假。
4 }7 U% }1 F) G8 j
/ A* [7 [4 x* n     他的師父撒了一個彌天大謊，騙了整個世界。

     無論是聖后娘娘還是自己，都被騙了。
5 |; ?3 s5 z( m! K6 }  P1 V6 _9 O
. z$ b: A" D) k2 V( O, L% d     光陰卷或者真能截短光陰，但並不意味著，就一定落在他的身上。
3 j  s' U6 b/ R6 a, j$ U- `: O
     西流典或者可以改變很多，卻改變不了大江終究西流去。

     ……

     ……
0 d" I  z' j* q) _& R8 }& P
     在很短的時間裡，陳長生便想通了很多事情，甚至可以說是所有事情。

     那些事情曾經是他不解的，是唐三十六不解的，也是徐有容不解的，同時也是他們隱隱擔憂的。

5 ~- F1 }, I* z     是啊，如果他真的是昭明太子，師父怎麼會讓他進京，就這樣出現在聖后娘娘的眼前？
- q1 |0 D6 u, c; f2 X/ |. v$ j
0 y' M" l5 C/ F     兩年半前的那個春天，他離開西寧鎮，來到了京都。
. a9 _- r! q& T- {
$ f: \1 T$ t+ J6 Y+ A     他退婚不成，也沒辦法考進青藤六院，最後進了荒廢的國教學院。無論教宗陛下當時知情與否，莫雨拿的那份文書與之有無關聯，現在想來，他必然是要進國教學院的。因為他的師父是國教學院的前任院長，他在國教學院，比較容易讓人聯想到這一點。

% q  M% }5 w  h: j2 d     教宗陛下最開始的時候，知道這件事情嗎？應該是不知道的。梅裡砂大主教呢？他應該是知道的。

     那位蒼老的大主教，坐在教樞處滿是梅花的房間裡，替國教學院遮風擋雨，替陳長生開山搭橋。他讓陳長生以難以想像的速度成長、成熟，他在神道上說陳長生會拿大朝試的首榜首名，他讓陳長生木秀於林，無限風光在險峰。

     所有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他更加醒目，更快讓聖后娘娘發現他，然後關注他，繼而對他產生疑心，開始調查。
) {0 C4 W$ G, x4 w- e5 T
1 \4 H, T0 `5 f' P8 }2 q6 U     因為他是陳長生，他是國教正統傳人，國教學院的院長，修道天才，國教的繼承者，他是昭明太子。

8 L* z% E9 n, e4 f     當然，這些都是假的。

     他什麼都不是。

2 `- x1 e0 T% X( Y0 y# A. |2 v     他是一顆果子。
5 F6 w2 e, w0 p4 Y6 q; n( E8 B
( Y( W6 E! ~( o. _! H8 J     他只是一顆果子。
* b7 X0 r7 v" |4 `" h. [& A
     一顆天生有毒的果子。
# n, H9 @3 l" v! G  }
     他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命運便已經被安排好，那就是熟透之後被人吃掉。
) w3 r* |$ o- j! G
     這是他的宿命。

     當他的命運隨著時間結束，一切風平浪靜後，真正的大周王朝的繼承者，才會走到舞台上面，接收這一切。
1 A, ?& @' W- u9 y- A2 Q
     那個人是誰呢？師父？教宗？還是……真正的昭明太子？

( y6 ~# C) V$ g4 n2 ~     陳長生這時候應該感到悲傷，但他沒有。
9 e' Q1 D8 r9 o
# a' m; K( C4 W# ~4 E/ ~% O     他已經麻木了。

     他呆呆地看著天書陵下的世界。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麼什麼才是真的？
# I& L0 w  }5 k5 F. W# ^
1 I0 C, E8 x' e/ L/ f9 \# I$ b     忽然，他很想念西寧鎮的那座舊廟，他想回去，假裝自己沒有來過京都，自己還和師兄在溪邊咿咿呀呀……

     師兄……他知道這些事情嗎？

     ……
( U' K* S" q9 Q% m  p6 D- _9 W
     ……

" W* z2 h7 z8 t( S     直到此時，包括那些夜色裡潛入京都的十五位陳姓王爺，很多人才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k) c. p, o. V1 Y  h) J
' L& A0 j) ]2 W% N$ O% Y     震驚之餘，人們開始思考這件事情對聖後娘娘的打擊以及對整個局勢的影響，同時，也很自然地開始思考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聖后娘娘既然還未圓滿，說明昭明太子肯定還活著，陳長生不是，那麼真正的昭明太子在哪裡？
' Q! q" i1 y! {2 E! B4 Q" r
     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播速度要比紅鷹還快無數倍。
/ k6 U% F: ?3 B8 v& I
3 Y' v" H4 i. y: M     在洛陽到京都的官道上，身體臃腫的相王，忽然從地面上彈了起來，對著京都方向破口大罵了一番。
% H6 B( P* z2 n9 ]! |3 c* x
     誰也聽不清楚，他究竟是在罵誰，計道人還是陳長生，但隨侍們很肯定的是，他沒有罵聖后娘娘一個字。

9 F, A, a3 M; O     然後他氣喘吁吁地走回輦上，說道：「進京後查查我那可憐的弟弟在哪裡。」
+ t  g2 c: l/ C9 K
     在江南州通往京都的水路上，中山王對下屬們發出了相似的命令，只不過他比相王要直接的多。
- \. l0 r% i- A
$ u. D; ?; N2 `     「如果能瞞著人偷偷殺死，那就殺死，如果不能，那就替本王搶先效個忠，投個誠。」

1 c% |* {/ E0 m     不知道還有多少王爺在這一刻生出相同的念頭。

     相王掀起窗簾，望向京都。
' A8 E2 i$ L) D2 k- u/ z2 p
     中山王站在船首，望向京都。
' T+ c, z- k: {$ e5 l
8 P  ^: q* X0 Z, Y! L$ q' X* n     他們看不到天書陵頂的畫面，但總覺得能夠看到。

     哪怕心狠手辣至極的他們，也覺得這時候的陳長生很可憐。
8 \, z: o( L8 Y8 c- P1 @! L
     同時，他們覺得商院長很可怕。
  {* y* m6 }- v# v: p8 w* W
" F# H6 a: P, O3 B1 Z     ……

     ……

- G- |* G# R" M- g0 d7 J. f, K/ i2 e     雲真的散了。
+ Q! ^, O7 D% H  d" @8 |5 S
1 w2 I7 s; x# t# H     陳長生在夜色裡尋找著師父的身影，卻無所獲，慢慢地低下了頭，雨水順著濕漉的頭髮緩緩滴落。
8 I5 @4 }6 L. c6 H4 X5 E+ b
     天海聖后看著滿天繁星，安靜了很長時間，然後說了四個字。

7 F: m# a2 F$ [5 I     「原來如此。」

6 O0 ]* m2 N2 @( X8 k     然後她收回視線，望向夜色裡的京都，語帶嘲諷說了四個字。
. r* _( }7 ?* h8 N3 _+ r: J
     「那又如何？」
, y% a& H( J8 r1 t9 v- f$ j& u
) A2 M9 u) `5 j. j" Q) U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一百四十三章 借皇血，降夜宮
( j3 a) D% ?7 b$ G# F! }7 c
4 q0 B7 [! Z3 L4 O& f' D     「這就是天意。」
$ P8 d( }% N1 @0 @7 T0 y' t
' H5 X# @" z3 O: b/ H' C     星光落在雨街上化作無數片銀葉。

     計道人站在萬千銀葉裡，說道：「一切都是天意。」

5 e8 C: _+ A9 U9 J& C) O     天海聖后說道：「朕救他，是因為朕想救他，與他是不是朕的兒子沒有任何關系，與天意也沒有關系。」

. i9 h+ g# J. v  O     「事已至此，娘娘你還是不肯認輸嗎？到最後你連誰是你真正的兒子都沒有弄清楚，也居然敢妄與天道相爭？你為了救一個與自己無親無故無血緣的年輕人，結果墮入天道循環，再也無力超脫，難道不覺得這很可悲？」

     計道人說道：「天道不需要罰你，只需要你按照你的意志行事，就可以達到他的目的。天道不可言。你自以為在與天道進行抗爭，卻不知道你的每一次抗爭都是天道的安排，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很可笑？」
  N! y# n0 p0 u* N/ F0 j" @; f! g
     天海聖后神情漠然說道：「如果這真是天道布的局，你讓它來殺了我。」

) T  |5 W+ b) U     計道人說道：「天道不能殺人，人才能殺人，你自以為能控制一切，其實不然，天上不能，人間亦是不能。」

! J/ X  p8 s) D5 S# I- O) g- Z, k     他話音甫落，京都裡忽然想起一片風聲。
9 w3 X6 |1 Z0 ^6 [: N; R3 f
8 w; Q) R" b; U0 b- l% M     那是一片真正的風聲，呼嘯作響，直欲撕裂人的耳膜。

     風聲起處，是皇宮。
5 _% T) V6 u3 _+ F& j) W( N
     ……

5 _: W5 D" d% Z+ j0 l$ V* s     ……
: K5 N; P& C: P1 l+ v- @
     就算聖后娘娘因為要替陳長生逆天改命，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已經不像巔峰時那般不可戰勝，但京都的局勢依然處於她的控制之中，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皇輦圖已經啟動。

0 C! Z4 d& p: g7 e/ p0 f- [( x# H     無數森然的劍意，從京都的各處破空而起，將那些潛入京都的世間群豪分割包圍。
% L! C- X- E! Y8 O3 Y8 O
     就連天書陵附近的那些真正的絕世強者，也無法離開。
4 y1 ^" R- X/ L9 J
     只要再過一段時間，皇輦圖殺機盡現，除了像計道人這種級數的強者，或者可以安然遁離，其餘的強者，只怕都要被盡數殺死。
- B1 V6 x: s) N$ e
1 D2 r  Q6 J* z     如果想要獲得這場戰爭的最終勝利，便必須趕在大周軍方回援京都之前，破壞掉皇輦圖。
) o, T. P7 m* k- L
     皇輦圖的陣樞在皇宮裡，那裡有淩煙閣為鎮山的一座天道殺機陣。

     神聖領域強者如果想要直闖皇宮，會直接遭受這座天道殺機陣的打擊，神魂俱滅。

$ o8 T5 X, U/ ~9 [) M6 [     而神聖領域以下的那些強者，根本沒有辦法闖進皇宮。

     因為在皇宮裡主持大局的人，是薛醒川。
2 j8 j. T- z- j" M6 `# i
     這是一個沒有任何辦法破掉的陣中陣。

     除了薛醒川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人物，就是現在坐在淩煙閣裡的梁王孫。
6 P3 S+ s. L5 c! n( B7 X
( J5 d) D3 B* G( k$ P$ {     梁王孫的血亦是皇血，除了陳氏皇族，只有他的神魂之血才能驅動皇輦圖。
. Y8 S: f5 U. T9 h" F- q0 K! J; P
     先前朱洛就是憑借這一點，猜到是他在皇宮中，發出了那聲怒喝。

     淩煙閣裡明亮如晝，梁王孫坐在最中間，雙眼緊閉，臉色蒼白，鮮血從虎口裡不停流出，淌到白日焰火上面。
4 U/ u: v% E' O" Y% i
     他聽到了朱洛的那聲質問。

1 @3 |. C1 L: K9 W* u     大逆不道？

6 G: H3 _& F2 j% {* U% Z, f     確實。

     這座京都，本來就是梁氏皇朝的京都。
( m6 i* {7 ^; i' Z
. R# p- g6 d8 Q9 k     皇輦圖，本來就是梁氏皇族留下的大陣。
* q) x: C, l. p; g
  f9 j# o9 R$ V2 X% X- }     只不過後來，這座京都和這座大陣，都被陳家搶走了。

     現在他以梁氏的血，來獻祭陳家的皇輦圖，確實是一件非常羞辱的事情，便是說大逆不道也不為過。
$ d! i0 t* ?* p
( t: Q. E2 C* d, }     但梁王孫並不以為意，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敵人是陳家，他恨的也是陳家，而不是那個姓天海的女人。
5 V5 i( k& T& C2 h1 V3 C& a0 F; ^
     任何能夠讓陳家難過的事情，他都願意做，更不要說今夜這件大事，極有可能直接陳家斷絕所有希望！
0 h0 v9 ]( ?, |" ^
     只要能夠做到這一點，祖輩們的那些小情緒，有什麽好需要理會的？

' u% Z! _# F, o% B     ……
  F$ |8 @( a+ G9 m. _
7 p7 _1 S/ r- q3 u: p     ……

     「我也姓陳，怎麽說都是陳家的子孫。」

5 Z- x9 [% b4 V8 s$ x     婁陽王帶著自己的數十位下屬，離開小桔園後，一路潛行，極其困難地避開四處搜索的羽林軍和兩處忽然爆發的皇輦圖陣意，終於來到楸皇宮的南華門外，看著夜色裡極其巍峨壯觀的皇宮，他極其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時光，臉上露出了感懷的神色。
( Q" Q. O! X8 O
     「王爺，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刻，咱們接下來去哪兒？」婁陽王被下屬有些不禮貌的質問聲驚醒，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額頭，說道：「就藏在這個園子裡，咱們哪兒也不要去，這裡最是安全不過了。」

, X  ]! o9 ]; ?3 E6 p& L: o1 i     在陳家的這些王爺裡，婁陽王實力最弱、性情最弱、背影也是最弱，自然也招攬不到什麽真正的高手，那些敢隨他一道闖京都的修道者，想來也不是什麽心存大義的英雄豪傑，更多的還是想趁亂搏命的野心勃勃之輩。此時聽著王爺的話，想著一路上王爺那等沒用的模樣，有些修道者便覺得有些心急，怨道：「亂世方能出英雄，王爺若是不想出頭，何苦來走這一遭？」
8 [, P8 ^  @% Z, \. r) o! B4 X* S  E& \
5 U+ b/ Y9 |8 o) z& l& r     婁陽王苦著臉說道：「本王是不敢不來啊，不然相王兄會整死我的。」
+ d0 M  H- U1 w& U2 C1 T
* S/ F! n- K) u     王府侍衛早就知道自家王爺是什麽性情，那些新近招募的修道強者，到了這時候才是真正的斷了念頭。
0 l4 r' T2 X" r6 A9 k
     聽著街上不時傳來的廝殺聲與慘號，婁陽王的神情越來越緊張，臉色越來越蒼白，喃喃念著：「這是打啥哩……母親也是的，他們要做皇帝，你就讓他們做去好了，那些子人可兇得哩。」
. i* [. w  y5 S/ C5 v3 G8 I
5 b/ h9 W( T5 ^  P/ U' I+ _3 s     這個時候，一個穿著青色長衫、戴著花斑虎面具的男人來到他的身邊，說道：「王爺，從南華門進去到淩煙閣不遠吧？」

     「淩煙閣可高得哩，若是到下面倒是不遠……哎，我說你想作甚？可不要胡來啊，薛神將可厲害了，你曉得不？」

     婁陽王看著那名男人，有些不安地勸說道。

     那名男人正在擦拭著手裡的刀，根本沒有理會婁陽王在說些什麽，只是在婁陽王說到曉得不三字時，手微微僵了一下。

4 p# |+ j% C! ^     「王爺，我要找你借樣事物。」

     「啥事物？」

     「借點血。」
1 H: [9 Q9 h2 F& X0 t
! o7 V+ U+ U/ v6 F5 b6 A! {! @7 A     說完這句話?那名戴著面具的青衫男子，提起手裡的刀，在婁陽王的右胳膊上劃了一道——鮮血頓時從那道刀口裡湧了出來，婁陽王痛的臉色煞白，正要痛呼出聲的時候，忽又想起不能讓外面的人聽見，趕緊用左手捂在了嘴巴上。
# }) a0 S6 Q* b' r# p$ A
     那名青衫男子正準備順手把他擊昏，以免他發出聲音，沒料到這位王爺竟是怕死到了這種程度，不由怔了怔。
9 ~3 p2 S+ Z' d! \1 I6 H
     待王府侍衛與其餘人聽到動靜，趕過來時，那名青衫男子已經掠過了院墻。
% F% ~/ V# V6 n; K
" _. k, W/ a4 |     有名侍衛從墻上的花眼裡向外望去，身體頓時僵住了。

     那名青衫男子向皇宮裡衝了過去。
) S8 X% T( h* n  C! {" e# I% G% d# x
     ……
# l, B: Y4 C% m6 N7 ^6 W
     ……
, L  H! z' c9 M: M. e
4 u8 d/ [2 }* i/ C. _2 e6 K; ?; a     那名青衫男子的速度快的驚人，甚至給人一種非人的感覺。
" m" d% H. d  i& m; T: a) `/ d
7 o. r, q* _8 b) L     夜色下的皇城前，出現了一道煙塵，被星光照亮，那人便在煙塵在最前端，快到看不清楚身形。

% V4 n, @  z9 x% G     看著這幕畫面，有些資歷極深的羽林軍將領，下意識裡響起數百年前那場大戰中，速度最快的那名妖將。
, @+ {2 ~5 H# W, H
$ x3 u) R' @1 n$ @( z     那名青衫男子自然不是金玉律，但想來與妖族有些關系。

* A, ^; v0 d- h4 O% S$ o7 T     今夜皇宮的門都沒有關，那名青衫男子如閃電般，直如南華門。
" @1 U; F& \, T$ ~7 Q1 Y
     南華門裡沒有人，只是空蕩蕩的一片，然而卻隱藏著無限殺機。
4 R1 \4 s5 I( o, ^. n% \- B
* H! [( X# u7 Q0 w9 h     那名青衫男子沒有任何意外，暴喝一聲，一刀便向著遠方那座淩煙閣斬去。

     他手裡的刀上，帶著婁陽王的鮮血，一刀斬落，皇宮裡的氣息自然有所感應，生出種種變化，無數道金光從虛無裡呈現！

9 V+ G6 E' I7 c: `+ d( `     這便是天道殺機陣嗎？

' B3 G' G( C1 V! ?     那名青衫男子還沒有踏入神聖領域，竟能憑借手裡的刀與那一抹皇血，強行讓天道殺機陣顯形，境界實力強的可怕！
& v! u* j. m2 I, r. n
  _' a; i8 }& e9 f     無數道金光凝結成線，將淩煙閣四周層層束縛，有幾縷似有意無意地在皇宮的地面上飄過，就像是被風吹動的落葉。
  b& E0 ?) Y, b; W+ H5 s- l$ x! y2 M
     那名青衫男子真元盡暴，拖出道道殘影，向側方突進，卻沒能躲過那兩道金光。

     只聽得啪啪數聲碎響，氣息大亂，那名青衫男子不知祭出幾樣法器，盡皆破碎，依然沒能完全避開天道殺機陣的餘威，青衫上多出了無數道碎口與血跡，蒙在臉上的那副面具也破碎開來，被夜風拂落到地面上。

     那是一張英氣與霸氣交織的臉，上面生滿了鋼刺般的獸毛，明顯不是普通人類，而是一名處於狂化狀態裡的妖族高手。
$ P6 u9 g& {- p
     如此年輕的妖族強者，還擁有如此快的速度，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

2 ?1 g6 K  ]0 x$ C6 R: z+ F& q3 F& d     皇城上不知何處，響起一位將軍的喝聲。

/ E3 ?9 s! I6 D9 d- ^- w     「小德！」

     是的，這名直闖皇宮的青衫男子，便是妖族青年一代的最強者，逍遙榜第五小德！
2 G* f. a# R0 _# V3 e8 m9 g) _; c
     這位妖族強者在世間的名聲極為響亮，然而，卻未能讓場間的氣氛發生任何變化。

     因為這裡是大周皇宮！

     伴隨著無數低沈的嗡鳴聲，皇城四周隱隱約約出現了無數軍士，黑壓壓的一片。

     神弩上的弩箭在漆黑的夜色裡反射著噬人的光澤。
2 ?( ~( q* m1 R* V
     皇宮中間的地面上，依然空曠，只有小德一個人。

     縱使你是逍遙榜第五的強者，敢闖大周皇宮，終究也是一個死字！

     看著夜色裡的神弩，感受著正在漸漸隱去的天道殺機陣的恐怖氣息，小德毫不猶豫……

     棄刀。

     跪地。

     舉手。

- K- p4 d0 N. }6 `! O. A$ x     大喊。

     「我降！」
7 s/ d* p5 E+ Y, [
! a/ \+ X7 Q6 O* i6 A/ d     ……
5 F5 u' k7 r3 ?. D0 H( `
; y" ~+ x) g( a  Q3 v     ……
3 [  v5 C, V6 u" d: J- P( y
     降是一個多音字。
6 {0 o5 j* l2 G9 D
     可以代表投降，也可以代表降落。
4 {- Q4 Z9 W+ P6 _0 q- h
     妖族強者小德，對著大周皇朝的無數神弩，毫不猶豫地喊出投降。
: t# S3 L, x2 \4 Z
     於是，夜空裡的那個人開始下降。
- `& v5 ~8 m- y" v
     能夠馭風而行的神聖領域強者，都在天書陵。
/ [/ S$ t2 S  [+ B( b
     各山門宗派的仙禽異獸，今夜如果敢在京都的天空裡出現，必然會被射死，或者被紅鷹群追殺。
  C8 z: e  W- |/ m9 ]% B' Y
     誰在夜空裡飛行？

     那是一個很大的紙鳶。
" j, L" B* c1 P( G# L& N; w- q( C! q
, V( ^$ T% f  S  ^' Q$ c     紙鳶在夜風裡嘩嘩的響著。
" {+ F& D7 m- b- M
( @$ W+ L8 `, f' U5 m/ k     紙鳶下面有一根線，線的那頭是個人。
4 n, {3 n2 H' C9 t
- ^# P8 U* t  \     那個人的臉上蒙著一張白紙，也在夜風裡嘩嘩的響著。

     那張白紙上挖了三個洞，看著有些恐怖。
8 S; N8 V6 k/ S8 V6 |" ?8 d" x
& J* {# N1 {; N: `8 ^) |     逍遙榜第二，畫甲肖張！

& P5 {2 M! H+ ~( T6 G     他從天空裡跳了下來！
9 I$ y) g. A( j& ?, I" `; _
% s' Z, p( o* O. m/ o: l; a' W! z     他避開小德剛剛逼出來的那些金光線條，像塊隕石，直接砸向了淩煙閣！
2 \+ a) p  F# n7 ]0 h2 {
/ D: f* ?0 ]' K$ S6 U& B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是人間毒不過
# m. T! o  d. W# _$ K
　　凌煙閣裡的梁王孫感覺到了肖張的到來。

　　同為逍遙榜前段的高手，他們彼此之間太過熟悉。
! }8 F+ f. ]  i9 B5 w( i# m
7 }; e0 \3 L; ]; `+ U　　他知道肖張是個多麼瘋狂可怕的人，甚至能夠感受得到，肖張今夜的這一記鐵槍，甚至要比當初在潯陽城裡刺向蘇離的那一記還要強。

　　但他沒有抬頭，因為他有些疲憊，也因為他知道肖張不可能落到凌煙閣裡。

　　凌煙閣前的夜色，忽然燃燒了起來，在極短的時間裡，變成了一片熾熱的火雲。

" K$ h' ^$ x! S0 t　　嘶啦一聲，深紅色的火雲中間出現一道裂縫。
) Q# I. C  A" X
2 }0 X( ]! F: J4 `　　一根鐵槍從那道裂縫裡探了出來。
0 j% t2 U# E3 d1 K- Q1 G. w
　　這根鐵槍外表看著很普通的，黝黑無比，沒有任何花紋，然而卻給人一種極其恐怖的感覺。
" Q- H" f8 m- W
　　——就像一隻從深淵底部伸出的惡魔的手。

　　向凌煙閣落去的肖張，臉上的白紙上忽然被鍍上了一層幽暗的鐵色，兩個洞裡露出的眼神忽然變得極其熾熱，甚至有些癲狂。
+ }$ p/ M3 M% [* ]. w
2 l. R) j* u* H! A  X2 i' X　　燃燒的夜色被撕成碎片，熾紅的燃雲被絞成無數碎絮，他的鐵槍狠狠地刺到那根鐵槍之上。

7 S) O8 m$ B# [4 ]　　轟的一聲巨響！
# F7 t7 d: k+ c: v
　　一聲痛嚎從肖張的唇間迸出，把他臉上的白紙擊打出無數裂縫，而他的人則像是被擊飛的石頭一般，從凌煙閣前的夜空裡，向著後方高速倒掠，化作一道流光，重重地撞擊在皇城的牆上。
* z: X5 a% p* A1 f# _
$ \, A, i5 t% ?3 K$ D0 X' M　　皇城的厚牆上出現無數道裂縫，就像他臉上的白紙，無數碎屑從那些縫隙裡簌簌落下。
8 u/ C4 e6 G5 S  P% G! T! A
　　燃燒的夜色漸漸恢復平靜，再沒有任何火焰，只有一片火光，那是火雲麟。
  t; S, s' u  i' `  E* P5 c
7 s, t+ R, m  I9 o　　薛醒川坐在火雲麟上，看著從皇城牆滑落到地面的肖張，神情漠然。
' e9 q4 U* Y; p  P' W4 H6 J
　　從城牆裂縫裡落下的碎屑，落到了肖張的身上。

　　他用鐵槍撐著身體站了起來，肩上的磚屑隨之再落，如他噴出的那道鮮血。

　　他用有些顫抖的左臂擦掉臉上的血，看著數百丈外的凌煙閣前，眼神極其複雜，有些敬畏，有些恐懼，非常興奮。

, S- x7 V% R/ O1 u, e: M　　不愧是大陸第二神將，薛醒川的實力真的太強了，強到連他都有些承受不住。

$ ], U6 ]7 n0 f　　但他眼神裡的那些情緒，並不是完全是因為薛醒川而起，更多的是因為薛醒川手裡那根看似尋常無奇的鐵槍。
6 Y. ?7 w5 i  n
3 j1 n" {' g8 l: O　　「霜余神槍！」

0 ?5 r) k  T, t- W　　肖張盯著薛醒川手裡那根鐵槍，尖聲喝道。

　　他的眼神無比熾熱，聲音顫抖的像是煮沸的茶水。
5 S1 h  v" w1 s9 \1 ]% f2 ^
* ?2 q- L' }! H! c　　霜余神槍！

　　當年太宗皇帝陛下的隨駕神兵！

  C* P  M  a$ t: D. G7 d6 M　　百器榜第一！

　　……
) Y0 z* |5 X" e6 c/ J
　　……

0 j6 t/ C# j3 q: s& b; [　　薛醒川的實力真的太強了，甚至比傳聞裡還要強，強的不像話。
* p7 h3 t! H6 Y& o
2 P: `" [: s- l$ k7 B　　皇輦圖的陣樞在皇宮裡，聖后娘娘讓薛醒川鎮守皇宮，就是因為對他有絕對的信心。

　　今夜來到京都的神聖領域強者，盡數被聖后娘娘吸引在天書陵附近。
% V2 N. U9 ^! d6 k
) E% i. x& C4 \! ~+ O　　就算有神聖領域強者，借夜色潛至，也無法避開皇宮裡的天道殺機陣。

: i& |4 _6 M8 _7 n6 X* ^5 n　　至於神聖領域以下的強者，沒有人是薛醒川的對手。

　　肖張一招慘敗，便是明證。
) C/ `) N! G. T2 ]& F
3 A0 X( K2 Q# `% B* O* {　　更不要說，現在霜余神槍也在他的手裡，便是與神聖領域強者也有一戰之力！

　　現在除非王破也來了，並且還拿著周獨夫的兩斷刀，或者還有一絲機會。
5 W: G+ u4 g+ B, g' B$ v% |
　　但所有人都知道，王破今夜不可能出現，因為他不喜天海聖后的暴政，但與陳氏皇族之間，更有解不開的千年仇怨。
$ @; P. h+ {. w
& m9 y4 @6 z' s$ C5 T4 n: V　　沒有人能夠戰勝手持霜余神槍的薛醒川，就沒有人能夠破除皇輿圖，京都的局面，便會始終在聖后娘娘的掌握之中。
, c% e: N: F5 R& u" |& ^3 o/ @' i
7 s/ Z% U, }8 R) U　　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個沒有辦法破解的局面。
* [* r5 D  ~; D5 Q7 I) f9 j4 E$ U
　　薛醒川從火雲麟上下來，拍拍它的背，示意它離開。
- g  @% Q- S* Z8 t) |
* w7 f% `$ m2 e8 f4 `! }  Q. e, p　　一道火線照亮夜色，火雲麟離開戰場，去了夜宮某處，等待召喚。
3 X: V; j; z% a8 ]
　　薛醒川站在凌煙閣的長階下方，心情平靜看著肖張與小德這兩名逍遙榜的高手，緩緩舉起手裡的霜余神槍。
) m0 h) U0 i7 v( j% H3 }9 [+ }
7 D; I/ J) [; g5 |) F; L' D1 e　　皇城上的數千名軍士舉起了手裡的神弩，準備釋放一場暴烈的弩雨。
( p) s$ [1 |% Y5 v: ]
- p; P9 A  k- _　　忽然，薛醒川的眉頭生皺，臉色微變。

　　「抱歉。」肖張的聲音穿透滿是血花的白紙，顯得格外寒冷且恐怖：「我不是你的對手，但今夜並不是較量！」

　　薛醒川聽著這話，臉色再變，眼神變得極其寒冷，如冰川一般。

1 A0 I* D# N! ?% p　　小德單膝跪在地面上，忽然一掌拍向地面，地上的那些青石盡數碎裂，然後向空中濺射。

　　同時，他施出了最後一件法器，一道狂暴的氣息，隨著那些青石，向著四面八方而去，掀起無數煙塵，頓時掩去了場間的畫面。

. x( l6 a* F' j* L( F　　一聲極其暴烈的狂喝，在煙塵裡響起。
" X- A4 u" t! V1 a
　　那是肖張的聲音。

( V9 P& z3 [8 H- e　　夜色與煙塵雙重籠罩的皇城裡，響起戰鼓般的腳步聲。
' \" k" b- p8 q- E
% L% c, C1 q# p, E9 J* p$ C: I( `( V　　肖張開始衝鋒，如烈馬一般，撞破那些碎屑煙塵，撕破夜色，於瞬息之間，來到凌煙閣前。
% O& g& s0 w3 ?. E" l7 o
　　轟的一聲，他的鐵槍前端，彷彿綻開了一道春雷，刺向薛醒川的面門。
% D3 o5 q5 |( F
　　薛醒川悶哼一聲，真元狂暴湧出，手腕一抖，霜余神槍毫無花俏地當頭劈了下來。
0 x* w3 ~) Y, W
　　噹的一聲脆鳴，彷彿千年古鐘被人敲響。

　　霜余神槍於夜色煙塵之中明亮起來，彷彿秋日高空裡的那抹淡日，極盡蕭瑟肅殺之意。
! w. z8 b% M5 x$ n% ?
　　這一槍裡，同時包涵著難以形容的高遠意境與難以想像的皇道威壓。

1 V! k/ m9 o( t　　即便是肖張，也無法避開這一槍，直接被劈到了地上！

6 W/ H/ r1 x. c1 O1 J, G　　啪啪數聲刺耳的異聲，在凌煙閣長階下響起。

　　肖張雙手在鐵槍首尾，橫舉向天，鐵槍的中段已經彎了！

9 J' o6 ^  X3 ~　　他的雙臂也已經彎了！
9 h* l/ g7 Z, K
　　他的膝蓋也隨之彎了！
1 W6 h$ S$ {) S+ Y. c7 y1 h
) g: G2 s. K4 ^4 B# Z1 M5 T　　他直接脆到了地面！

: Q+ v  N* c! x$ n　　地面的青石碎！
% ^/ u8 }4 M; }8 O1 S" _8 L) E
　　他的膝蓋碎！
1 c- e  D1 w5 }7 S( ^9 o
　　他的腕骨碎！
/ O2 I1 X* T' Z* C. v0 ^
　　鮮血從肖張的身體各處包括他的雙唇間噴射而出，在夜色裡形成了一道血球。
' i: J# U1 \. V, I% J* G" t/ V
. l9 d, Z4 p+ r4 o/ v" Y　　但令人感到恐怖的是，縱使受了如此重的傷，承受著霜余神槍的威壓，肖張依然沒有完全倒下。
2 x. h; f7 [9 z, K" t
　　他究竟在撐什麼？明知不是薛醒川的對手，他先前為何會再次向薛醒川發起衝鋒？

　　便在這時，薛醒川的臉色再變。

　　這已經是第三次。
$ |4 d2 t- c' `
　　與前兩次不同，這一次薛醒川的神情有了更大的變化，他的眉挑了起來，顯得格外憤怒，他的臉色極其難看，似乎有些驚疑，他的眼神有些惘然，似乎不敢相信，然後……一口鮮血從他的唇裡噴了出來！
+ G3 d( e' t( E0 T% `
4 j$ G& A( Y7 |, q: q" T　　那血是綠色的。

6 C/ n0 E* @( d0 I$ o; w　　就像他這時候的眼瞳，也正在變成幽幽的綠色。

　　也像他這時候被夜風拂落的眉毛與頭髮，都是綠色的。
; u1 z1 u  |/ {1 |) q
　　薛醒川中了毒，劇毒。

　　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有數萬把小刀正在自己的經脈裡不停刮弄、刺割。

　　他的真元正以一種難以想像的速度，離開自己的身軀，向著天地間渲泄而去。
+ y; m8 H2 m- F0 S
4 q1 ~2 R6 _4 }# P　　這是什麼毒？居然能夠傷到他？
& h" |6 r5 e) l+ ]/ ~
　　在很短的時間裡，他便判斷出，自己中的毒裡，肯定有傳說中無色無味、無形無質的孔雀翎。

　　但那不是魔族公主的手段嗎？難道說，今夜反對聖後娘娘的那些人，居然與魔族勾結了？

* ~0 h2 B; w% S& l# ]+ w; `　　可是自己是什麼時候中的毒呢？

; j7 c: m# i! d, w3 d　　商院長既然是計道人，那麼這位醫道聖手，必然也是用毒大家，對這方面，他一直都很小心。
; ^' F8 ]7 z: L  O
; O# f1 P5 r8 Z9 B　　這半年時間裡，無論飲食還是修行，甚至就連沐浴更衣，他都從來不假他人之手，很是謹慎。
  ^" k( n5 h" `! X+ V) V! [% i
  x' t) [; p9 R! [, P: d8 U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情，明白了自己中毒的原因，望向夜色裡的一座宮殿，臉色再變，變得有些痛苦，有些難過，有些悲涼。
6 x5 E  T( {; o" J# O0 a
　　原來，醫人的藥就是殺人的毒。

1 y. S  Z9 c2 \2 ^2 n) q　　最毒不過人心。
: H4 l. I) G. R8 u2 i4 M  F( I
' t5 [. V/ A! _  _　　……

! G: y' N1 a7 D　　……

　　那間幽靜的宮殿裡，前半夜被陳長生砍至重傷的周通，像個死人一樣躺在塌上，瞪圓了眼睛，看著殿頂。
5 h, \# @5 F! \
6 `8 U4 @3 T5 J: ^& q7 u: m7 D　　他的眼睛就像死魚的眼睛，沒有什麼光澤，看著有些令人作嘔，就像他嘴裡喃喃說出的話裡帶著的口臭一樣。

　　「最毒不過是人心，人心就是人性，人性就是要活著，這有什麼錯呢？」

; u. e' }6 _8 r3 [) ^  B& Q8 K! U　　周通看著殿頂，面色一片死灰，用誰都聽不到的微弱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娘娘也不行，我們家就我們兩個，總不能都死了吧，他承諾過，我會活下來，所以……哥哥……那就只好讓你死了。」

( N* O' ]; {* I1 ^% W& p　　……
5 Q- a  ~% G# X) w
　　……

　　鮮血，染綠了薛醒川的盔甲，泛著幽幽的光澤。

　　夜色下的皇宮忽然變得異常安靜，無數道視線，落在了凌煙閣的長階前。
& _& O, e5 g9 h& c
　　肖張知道大事已成，再也無法支撐，痛苦地收回已經斷折的雙臂，用唯一完好無損的右腳蹬著碎裂的地面，離開了薛醒川的身前。

　　薛醒川不停地咳著，每咳一聲，便有一道翠綠色的血水從唇間流淌出來。

　　夜色輕輕地吹拂，拂落了他的眉毛與鬢間的髮。
8 c8 X' u& [& O# z
# Q& ]+ @# s, a8 v7 G7 x　　他再沒有力氣拿住手裡的霜余神槍，有些疲憊地放了下來。

7 @9 |0 A" b3 `  u% v# X　　一聲悶響，地面微微震動，霜余神槍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 z" N& u$ L2 P: r　　薛醒川沒有倒下，手裡握著鐵槍，緩緩地低下了頭，然後，閉上了眼睛。
  h; H6 }0 D9 d( v1 m% a
　　……

　　……
% t* \$ v( }- N1 ]; }+ J* H  M
, X+ q/ z4 |* Q+ u. j  _( A. [　　皇城之上響起無數道驚呼，滿是悲痛與震驚。
2 Z1 ?  c+ v5 _2 l. a$ l# j5 J7 W
　　忽然，西南兩座角樓裡，生出了衝天的火焰，東面的鷹閣忽然塌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夜色裡忽然多出很多陰險的弩箭，射進了同僚的身軀，慘呼聲不停響起，到處都開始騷動起來，禁軍與侍衛一片混亂，哪裡還顧得上已經身受重傷的肖張與小德。

　　煙塵漸斂時，肖張與小德的身影已然消失，混亂還沒有結束，夜色裡到處都是呼喊聲與廝殺聲。

　　一個瘦高的身影出現在皇城西面的初寅門外。
9 p. |  l# w+ ]% A- B$ d
　　皇城門裡的火光照亮了他的容顏，清俊而又漠然，正是唐家二爺。
" Z* l  B1 I1 x( `' ~: A
　　一名羽林軍裨將從皇城門裡走了出來，看著他低聲道：「舅舅。」
6 l/ }3 `& j; S& T& S+ g/ S

1月23

第一卷 九天雛音  第一百四十五章 舉世反天海

/ w4 R" j% K1 Y2 H　　唐家二爺向著皇城裡走去。
( [3 [% \1 H$ ^) {, ]- R; j
0 \8 ]. n$ `5 B. F2 U　　這是他第一來皇宮，但他對皇宮很熟悉，無論是天道殺機陣還是別的機關陣法，都無法讓他的腳步有片刻遲疑。

7 O9 C+ V2 ], N　　不多時，青衫便消失在了夜色裡，再出現時，已經到了凌煙閣前。
1 |/ \0 B3 k% |( _  X' p
) {+ J0 j" Z7 C2 H7 @1 A% @0 O" P& K　　他眼前近的這條石階很長，直入夜穹，彷彿可以緣此登天。
+ r' O. g& Q6 O! @% h8 j6 D* b
: t. `+ w9 u% f' Q　　對很多人來說，凌煙閣以及這條長階是皇宮裡最壯觀、美麗的建築。
" ^+ K/ E: u' K' ^, y( p
5 o/ V3 Y3 d1 t! x) ~　　但對唐家二爺來說，這道石階以及高處的那幢獨樓，卻是皇宮裡最難看的建築。

2 M% e5 w- L' S　　在他看來，凌煙閣與這道長階與皇宮的建築風格，完全無法融合在一起，太新，而且太顯眼。
1 f. I, |! T+ c4 o7 F
　　「真是暴發戶的審美。」

　　他微嘲說道，然後沿著長階走了上去。

1 l& E  T' c5 v* J" T' q　　來到凌煙閣前，他沒有任何慎重的表現，直接推門走了進去，顯得過於平靜從容。

　　梁王孫坐在凌煙閣中間的地面上，靜靜看著緊閉的窗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o7 G. X% m7 L  v$ X" B% y7 O　　他的鮮血依然在流淌，通過白日焰火散發的光線，進入京都的大街小巷裡。

　　「太宗皇帝對皇輦圖的改造並不徹底，有些問題沒法解決，如果你再這麼堅持下去，血會很快流淨。」
# t$ X2 X4 \9 `7 x
　　唐家二爺走進凌煙閣裡，看了眼四周牆壁上的畫像，用摺扇敲了敲掌心，搖了搖頭。

9 X# X2 Q& \+ l  Q3 O9 j' Y　　梁王孫抬起頭來，望向他說道：「你是誰？」

　　唐家二爺平靜說道：「我姓唐，行二。」

  X* ^- e* y. f- [- s; P4 e! l( G　　梁王孫神情微凝，說道：「原來是唐家二爺。」
! k# o1 h0 H$ _7 y# V5 T" q" X
　　唐家二爺無聲而笑，似乎因為覺得梁王孫這樣的名人也知道自己而覺得很開心。
+ b4 q4 @' L6 u; g, e1 J
　　然後他的笑容驟然斂去，面無表情說道：「既然王爺知道我，那你應該也清楚，你不是我的對手。」

　　梁王孫靜靜看著他，說道：「別人不知道唐家二爺的可怕，我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但我現在與皇輦圖神魂相聯，你又如何動得了我？」
# G2 W6 I1 d' c' ~
  k/ E4 N! ^3 O$ u6 s9 g; j. F　　唐家二爺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 u! r. f7 G2 Q  g' B* @/ W
　　一道明亮的、金黃色的氣息，正在梁王孫的身上若隱若現。

　　他坐在凌煙閣裡，卻與京都裡的皇輦圖融為了一體。

　　任何對他的攻擊，都可以被視為對皇輦圖的攻擊，會受到皇輦圖毫不留情的反噬。
) F; ]6 g4 Q1 L0 L( p
　　可是如果不對梁王孫出手，如何能夠把他與皇輦圖分離開來？

　　唐家二爺再次無聲而笑，模樣本應有些滑稽，但在明亮的有若白晝的凌煙閣裡，卻顯得格外恐怖。
; o0 m3 y* G0 Y) T3 ]( d7 L2 i
4 p6 J+ n$ N% ~6 ~& W, `7 x　　他看都沒有看梁王孫一眼，直接走到凌煙閣裡唯一的四根樑柱向著東方的那根前，從袖中取出一樣事物，然後插進了樑柱間。
5 I1 o/ _, j' {  Q4 L7 Z
4 d6 J% |1 l# O! U. j　　梁王孫看著這幕畫面，神情驟變，想要做些什麼，卻沒有辦法起身。

　　一道極其古老的氣息，從唐家二爺的手掌裡溢出，順著那樣事物，直接進入了樑柱裡，然後繼續向下深入，越過漫長的石階，進入皇宮地底某處，然後經由那些無人知曉的秘道和水渠，向著京都的四面八方漫去。

" ^4 W& }% c' g7 g　　凌煙閣裡拂起了一場微風，響起了輕微的嗡鳴聲，明亮的光線瞬間變暗！
; g& h4 C6 ]$ W4 @! U
　　魔族神器白日焰火就這樣熄滅了！

　　梁王孫的鮮血順著虎口落到白日焰火上，再也無法被吸收，而是繼續滴落到地面上。

9 a+ ~- h: j" [, J+ u' P　　一聲極其痛楚的悶哼，從他的唇間迸出！
6 _* Y$ L1 e' ]0 w- J
7 R. i6 H: z* y* e. {2 X* m  y. }5 }　　他的神魂就這樣與皇輦圖分離開來，雖然沒有受到全部的陣意反噬，但這種強行脫離，仍然讓他受了極重的內傷！
% k7 c- W: r( `4 C7 k8 z
( z  S) |/ c6 f# u+ n2 p　　就在那聲痛楚的悶哼之後，鮮血從他的唇角溢出。

　　梁王孫臉色變得異常蒼白，握著白日焰火的手微微顫抖，眼裡滿是震驚的情緒。
0 W" N& v: w* I+ H
　　他看著唐家二爺不可置信說道：「你怎麼知道陣樞與神法！」
0 Q0 G$ Z3 t7 _
　　唐家二爺的手掌緩緩離開那根樑柱，從袖子裡取出手巾仔細地擦拭掉掌心裡殘留的木屑。

! x6 Z- a5 N  x- {. Y; X　　那根梁上多了一個古銅製成的法器，大部分都嵌進了裡面，只剩下最上面的一層，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眼睛。
3 J! @4 J+ v1 W4 r( e# d) M0 K
　　一隻極其古舊的眼睛。

　　「就在不久前，我對一個晚輩說過，要學會敬畏，我唐家最值得敬畏的地方，就是歷史。」他看著梁王孫說道：「無論是陳氏家是你們梁家，都以為京都裡的這座大陣是屬於你們的，但你們都忘了，這座大陣……是我們唐家修的。」
4 q9 j) D7 {( y) [+ g+ z
/ B5 `8 n& K/ @9 h　　……
: e) _% u8 t( U2 j4 g2 t! M0 R  g9 G
　　……

" W4 Z$ |1 x  U7 F　　京和園的秋林裡，那座由黑矅石雕成的前代賢者像，慢慢地向著地底重新陷落，濕漉的泥土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生出微黃的草。
- {- w& [  p4 f# O, u: i
9 A9 E+ n0 _8 u' o" J　　紅居南街正中間的那道裂縫，緩慢地重新合攏，深處溢出的那些炙熱氣息，漸漸被隔絕開來，風聲漸厲，呼嘯不停，彷彿絕望不甘的嚎叫。
/ T! ~) _2 Z' ]2 `3 `
+ d6 p& @1 x# w: [% H! ?　　白紙坊北里的那座宅院裡，腐朽的建築未能重新復原，但那些水渠裡的清水，則是向著半塌的井裡重新流去。
6 i% ]# `7 X) C3 _4 Q4 r
　　建功北里的土丘表面，蒼翠的青松從泥土裡重新站立起來，白骨與屍首被掩蓋，閃電不停落下，那道衝天而起的金黃光澤，重新被怨毒的氣息涂染，再也不復先前的威嚴神聖，一切歸於沉寂，始終還是一座無人知曉的大墓！

, P+ o0 ?1 H7 _7 \　　凌煙閣向外溢散的光線驟然消失，重新歸於夜色之中，就如過去的千年時光。
# A7 _# L( ~9 E, a# G4 s
　　……

3 \$ ^9 K6 f" J7 G% C　　……

　　籠罩整座京都的森然陣意，漸漸消散在天地之間。
) I& k+ V& V4 v0 x
　　夜色裡強自壓抑了很長時間的騷動，漸漸要浮出水面。
; T+ |2 @8 V9 m% d8 N7 b
　　婁陽王惴惴不安地藏在皇宮外的那座府邸裡，其餘的陳家王爺們，則是向著自己以及父輩們熟悉的門生故舊府上趕去。
* B# |# l( d* [. ~
5 i( _9 L  m: h! C9 z7 n　　大周朝廷諸部諸寺都處於詭異的安靜之中，不知稍後會發生怎樣的變動。

　　青藤諸院也處於絕對的安靜之中，無論是朝廷騎兵還是國教騎兵，都已經撤離，去了局勢更緊張的地方。

　　誰也不知道，天道院的院長莊之渙這時候正在禮部尚書的府裡。
% H$ }! F# a: G1 ^& N
　　在奈何橋一戰裡，才表現出自己真實傾向的禮部尚書，在朝廷裡擁有很高的威望，所以這一年來他雖然熬的非常辛苦，但聖后娘娘卻沒有像對付別的臣子那般，直接把他趕出朝堂，甚至賜他一死。

! I( S  Q6 s$ F+ e5 l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態度並不像很多人以為的那般激烈。
" ~! i% i5 C) I/ x* v
　　「能不死人，最好就別死人，能少死些人，就少死些人。」
) F6 x& {1 [% N/ w$ d7 I* ~
　　禮部尚書從袖子裡取出很厚的一疊紙，遞到莊之渙的身前，說道：「我在朝中守了二百餘年，守的是雲開月明，等的不是一朝得勢，血流飄杵，對娘娘，我有敬重之義，對那些臣子，我也有憐憫之心，不是所有人都是周通，都是程俊，都是賊子。」
# Z6 o6 r" p2 }
( y+ x, \8 y% p  _% x　　自從莊換羽自刎而死，失去獨子的莊院長便變得更加沉默，今夜也不例外。

5 F  b- S& q( d' F4 E. M　　他接過那疊紙，看了眼上面的人名，轉身便向府外走去，沒有對禮部尚書承諾什麼。

& x' P, A- G# p5 a1 d) C( B　　禮部尚書看著他的背影嘆息了一聲，心知今夜之後，無論是聖后娘娘勝了，還是己方勝了，必然會迎來一個極其慘烈的局面。

' L; a  k9 e* l* t4 T4 C/ t: T　　……
+ g. z3 m# C9 z
　　……

　　今夜的京都，局勢異常緊張，但又格外詭異。
  A! `& @  K! R0 F: Z
　　能夠對今夜局勢產生足夠影響力的幾方勢力裡，有些始終沒有發出自己的聲音。
  ~% B3 Z) y1 f
% F- p& q0 H' f) J! W5 C+ R　　離宮的安靜，或者說明教宗大人仍然在猶豫，就像那盆青葉般，還在搖擺當中。

, ~9 d$ Q6 e! @　　可在京都經營多年、無論在軍方還是朝堂都有很大力量的天海家……為何到了現在也始終保持著沉默？

1 w. Y& o/ [$ D& N% g　　天海家的府邸與莊園周邊的夜色裡，隱藏著至少萬餘名騎兵，還有很多修道強者，不時破空掠過。
5 A( s8 ]) y# @, X
6 x- d- z) u2 L  \　　這些騎兵與修道強者，都是天海家控制的力量，問題在於，這些力量，這時候本應該出現在皇宮，出現在各王公府邸，出現在朝廷各部衙裡，而不應該停留在這裡，而且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出動的跡象。

　　所謂沉默，其實只是對外，在天海家的府邸與莊園內部，已經發生了很多事情。

! I8 e% t3 H0 `* W& @  P" v　　那些事情很血腥，很殘忍，因為爭鬥的雙方是族人，是家人，是親人，是父子……
5 V0 r5 s8 P- B& K
, |0 n: t: v- [% s% y3 ?　　庭間地面上的鮮血，在燈火的照耀下分外刺眼。
# B3 O: I: z- @
4 G/ n* n" r0 D* Y2 n　　天海勝雪眯著眼睛，還是覺得胸口一陣煩惡，有些暈眩之感。
" C; S! |: G/ `4 D$ `
  C! K0 y) l3 e- e5 c; f4 i7 q5 a　　就在這段時間裡，陸續有消息傳來，一些沒有聽從命令、堅持要出兵的天海家年輕一代子弟，被家主的力量，極其冷酷的鎮壓了。
1 F# c; E& a5 J3 w6 v5 w. p
　　他的幾位堂弟，這時候應該已經被制伏，甚至是殺死。
8 F1 H" y+ g2 {# T" N( n! V( e
4 {  _; D, j9 x3 p* J/ S# Y* J7 T　　他的親弟弟，就在剛才，就在他的眼前，被他的父親，砍斷了一隻胳膊。

  _% D" Z2 a( m1 V* M　　「為什麼？」
0 X  B( g) g' A7 o0 n' f
8 k  b  Z2 [4 W" j% x6 C  F7 |　　他抬起頭來，望向自己的父親，聲音微微顫抖說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 S$ w" O! K0 ^) \4 {
9 J9 j& k. r7 \/ r- V3 R　　「什麼為什麼？」

0 _7 d# G% r7 G, r　　在空曠的大堂裡，那把椅子顯得格外孤單，天海承武坐在椅子裡，也顯得很孤單，但這並沒有讓他的神情有任何變化。
7 v$ s3 Z& m. n2 e
$ p3 t' x% z! i8 r( a) r6 t9 U　　他看著自己的兒子，面無表情問道：「你究竟想要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的事情有很多！」

　　天海勝雪憤怒地大聲喊了起來：「你究竟要做什麼！」

　　經歷過前半夜的動盪與血腥的鎮壓，這時候場間已經沒有任何人，只有他們父子，孤單的有些令人心悸。
2 Z1 g% e9 r" s4 B$ ?4 Q
　　……

　　……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一百四十六章 親戚及他人的悲與歌

: ?; z" v& Z, k0 |　　「如果你想說，為什麼我們沒有出現在天書陵 …那是因為，那種層次的戰鬥，已經不是我能夠參加的了，更不要說你。」天海承武從椅中站起身來，緩步走到門前，沉默片刻後說道：「至於京都裡的這場戰爭，我既然已經下了決心，就不會再做改變。」
) T2 w" L' O6 @! x
# i( K9 i3 B/ S3 ]0 c　　「您就這麼輕易地做出了決斷，我們如何能夠這麼輕易地接受？」
! ?- y, N6 D; e
　　天海勝雪的臉蒼白的彷彿像雪一樣。
) P% {9 M2 t" x1 @3 X* l
$ ~  n9 H( Q! w, Q5 W　　「我是天海家的族長，我的決斷就代表著天海家的意志。」

- `9 o! A' h. j* u$ }! O; M! P% y& t　　「您不要忘了，天海家之所以是天海家，那是因為娘娘她姓天海！」

8 |0 R9 g# p# {0 t　　「但你也不要忘記在大陸上流傳已久的那句話，天海是天海，天海家是天海家！」
" c$ B# B/ e5 m( p2 C9 k/ ]
　　天海承武像看著白痴一樣看著自己的兒子，厲聲喝道：「我憑什麼要讓天海家為她一道陪葬！」

　　天海勝雪有些失神地笑了笑，說道：「難道您以為，娘娘不在了，我們天海家還能繼續存在？」

　　「真正有智慧的人，從來不會否決任何可能性的存在。」
! c6 X* e/ p5 ^* \: |
7 T# `3 W# R( `  c　　天海承武望向夜穹下天書陵的方向，眼角微微抽動。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自平伏心緒，聲音微啞說道：「教宗陛下和商院長用星空之誓對我許下承諾，他們沒有反悔的餘地，事後朝廷想要儘快穩定，也需要我們的存在。」

　　天海勝雪痛苦說道：「父親，你不應該是如此天真的人，為什麼會如此糊塗！」
4 V& T. G& z4 E! V
　　「天真？糊塗？」天海承武失聲笑了起來，眼瞳裡閃過一抹痛意與恨意，聲音變得更加嘶啞，厲聲說道：「不到最後一刻，你以為我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就在先前，娘娘她救了陳長生，難道你還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天海勝雪微怔，然後面露掙扎之色，想要分辯兩句，卻不知從何說起。
, a! H) p' w* Q$ t
　　「這說明娘娘已經決意把皇位傳給陳長生！」
+ H8 F3 @- C# N; ]/ @1 s
　　「可是……剛剛天書陵傳來消息，陳長生並不是昭明太子。」
+ ?) i5 {/ }% T! c! K
% }: ?; M) I/ c1 Q+ F& ~( }% n+ _* _　　「這重要嗎？不管誰是昭明太子，總之娘娘她就沒有想過把皇位傳給我。」
4 D8 `( X2 z0 A4 P$ C, x2 j, [2 }
$ e% ~4 F# F: n% {$ c# b- Z　　天海承武的聲音變得更加寒冷，說道：「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讓天海家替她去拋頭顱灑熱血？」

( o& t6 c1 z; y+ r  @　　天海勝雪依然無法接受，說道：「就算如此，事後難道您就能登上皇位？不！能登上皇位的，依然只能是那個不知道在何方的昭明太子！商院長籌劃了這麼多年，不可能允許別的情況發生，相王不行，中山王不行，您也沒有希望，那麼情況有什麼區別？」

　　「區別就在於，如果娘娘勝了，她一定會為了自己的兒子，在今後數年裡，儘可能地削弱我們，甚至直接殺死我們，而如果娘娘敗了，她的兒子想要在十七位王爺的注視下統治這個國度，則不得不需要我們天海家做為他的臂膀。」
$ |+ S+ e2 v& ~
1 g0 M- m: b: ^5 X( J　　天海承武的聲音無比寒冷：「畢竟我們是他的舅家，我是他的表兄，都是一家人，不是嗎？」

: ~9 Q2 T  e/ D  z- F$ S2 k, ?# B$ p0 [　　……

. _% i' c1 d2 X+ D　　……

, q# A  G& V* @' M: i  O　　京都的雨已經停了，遠處原野上的暴雨還在落著，不時有閃電在夜空裡亮起，把那些穿梭疾飛的紅鷹身影照的無比清楚。

- h' a4 F2 T' \　　忽然間，一道閃電落下，一片如雨般的弩箭自地面升騰而起，與暴雨倒行而飛，直接將一隻南飛的紅鷹射落了下來。
- b6 a" `8 G$ q! p4 u, q7 h8 t
　　緊接著，雷鳴自雨雲裡響起，轟隆一聲，如雷般的蹄聲卻漸漸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弩箭破空的聲音，以及無數道金屬的撞擊聲。
) i! y) M: C) e" ~! `; U
5 g2 x! B2 e) i/ C0 `: J　　相似的畫面發生在很多地方，發生準備回京馳援的數路大軍之中，雨中的大周軍隊騷動了起來，然後迅速安靜，再也沒有發生任何聲音。
' @4 \) u3 g  r- o
) x3 {. I3 q/ D; C　　數萬鐵騎，就這樣停下了前進的步伐，停在了暴雨之中，安靜的極為詭異，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自烏松嶺軍塞回援的大周松山軍府騎兵的最前方，有一輛馬車靜靜地停在那裡。

  `+ S! m" t% V) O% L- t　　木拓家的老太君在供奉的攙扶下，艱難地從馬車裡走了下來，站在滂沱大雨裡望向前方黑壓壓的騎兵。
5 D1 E6 n' l0 V  t9 Z  f
- c+ a5 l4 @3 R0 Q( X" ~　　「你們家將軍在哪裡？」

　　松山軍府的數千騎兵如潮水一般分開，大周第七神將田松騎著黑龍馬，從後方駛了出來。
( c8 p& N* A  [! K9 W9 Q9 C
　　見著車旁那名垂垂老矣的婦人，田松神將微微低頭，任由雨水沖洗在自己的盔甲上，沉默了很長時間。
5 B! [: H4 S- r: v- E3 \! ~6 }% O
　　最終，他還是從馬背上翻身下來，看著老婦語氣僵硬說道：「孩兒全甲在身，不能給母親行禮。」

4 [: A! y4 Y1 g7 I) M& h　　「都這種時候了，還在乎這些繁文縟節做甚。」
. q% s) A" m6 P( c+ x6 [$ k
　　木拓家的老太君沒有因為他的態度而生氣，就像個普通老婦般碎碎唸著：「你女兒都快要生了，還不趕緊跟我回家看看。」

　　……

4 t9 C# G. X2 f. J- @　　……

　　黑山營是大周軍方最擅長防禦的部隊，以陣法著名，尤其擅於使用法器，平日裡駐守京都，深受聖后娘娘信任。

　　前段時間，因為魔君離開雪老城，深入寒山的緣故，大陸北方局勢異常緊張，黑山營被軍部徵調向前，在華陽郡一線設防，但依然沒有遠離京都，是以今夜回援京都的數路大軍裡，黑山營雖然騎兵不多，卻是最快抵達京都的那一路。
: |' e6 Y3 X, w8 e2 J6 T: @  t
　　直到他們被暴雨或者別的什麼原因，強行停留在了京都北方三十里外的紅松谷高地處。
% F( |: H3 A4 F# M% `3 a* b" v
) L( f$ C9 u% t# T- V　　暴雨落在臨時搭建的帳篷上，發出轟轟的聲音，不似戰鼓，更像是盛滿酒水的皮囊落在了地面上。
, i( M9 Y* Q3 x( P  Q- y* U& h
　　帳篷裡到處都是烈酒的味道，並不代表著在這種緊張的時刻，還有人有心情宴飲，而是因為有些親兵受了不輕的傷，正在接受診治。
) T- I) W; [0 r! z% I
7 F) Z: w- A! v1 K( U　　黑山營的統領是吳霜神將，這位神將出身不凡，風度翩翩，御下嚴而不厲，賞罰分明，獎懲有度，深受麾下軍士愛戴敬重，如果是有人意圖對他不利，不要說受傷，即便是身首異處，那些近身親兵也會護得他的安全。

　　但今夜情況不同，那些親兵沒有辦法與對方拚命。

　　吳霜神將面白如紙，明顯受了不輕的傷，臉色如霜，寒冷至極。
! O; B8 {& I* ^  b
　　他的視線在帳內那幾位自幼看到大的供奉身上掠過，最後落在了父親的身上，情緒變得激動起來，想要站起，卻被法器制住，無法動彈。
) Q  [' c3 ]& U4 x( `1 S$ ]7 |
3 k/ y; A3 h1 R: G5 W- n3 y　　他憤怒地吼道：「娘娘對我向來恩寵有加，父親你這樣做，豈不是陷我於不義！」
0 S3 g# e0 \) c# v- ^9 V+ i
  U% L& }; J% W* Z  M8 p　　吳家家主看著自己的兒子說道：「娘娘對你確實信任，但對你的家族何嘗給予過半分信任？」

　　吳霜神情不變，沉聲說道：「娘娘待我不薄，我不能有負於她。」

0 _3 A% D2 ~" H8 W& Q7 h0 ^, ]$ x0 X　　吳家家主神情亦是不變，淡然說道：「所以為父不會讓你做有負於心的事情，現在你是有心無力。」

4 W: L" \. ]8 S+ ]7 d8 k　　吳霜想著先前父親帶著幾位供奉偷襲，制住自己的畫面，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吳家家主平靜說道：「想開一些吧……娘娘先前在天書陵救了陳長生，這直接導致了天海家的背叛……她難道想不到這一點？可是她為什麼還會堅持這樣做，因為她是陳長生的親媽，那麼，難道我會害你嗎？」
4 x: \5 z8 N  {; S  Q; W+ W
: I/ ]) Z8 l  D4 u4 }　　……
, N+ T9 w- `( O" @# h* o; L5 z
　　……

　　寒州軍府回援的軍隊，經過一番激烈的廝殺後，暫時停在了雨雲外的成功嶺。
  o5 M4 I9 b! X0 T) g0 m# Z
　　大周第六神將天槌，雙手握著鐵劍，站在滿是屍首的戰場上。
3 L, W2 d' n0 U% U$ F+ B
  [3 L1 \1 `3 t/ Q　　十餘道鮮血從盔甲的縫隙裡溢了出來，他的眼睛瞪得極圓，滿是憤怒。

　　他看著逐漸靠攏過來的，那些曾經在戰場上並肩過的下屬，看著那些曾經的同窗，厲聲喝道：「就算你們能殺死我，又如何能夠服眾！七路大軍歸京，就算你們把我們這些將軍都殺了，你們又如何能夠讓下面的官兵服從命令！」
' o# v; x! r8 p1 w6 ]
, |# g  N" D- M( D　　圍過來的數十人忽然分開，摘星學院的院長陳觀松從山坡下緩緩走了過來。

　　「老師……你何時出了京都？」

+ m! A5 }$ ^& M0 \  V3 d; B　　天槌神將看著陳觀松，神情劇變，說道：「連您……也叛了嗎？」

$ _* s' k+ C( P' y0 t8 @4 f, C+ i　　陳觀松看著他說道：「大周朝本來就不姓天海，姓陳，叛之一字，為師不能接受。」
0 M5 ~7 U# y- i" K# N
9 U* W! ?  y% Q/ m7 o* C　　這位大周軍方資歷極老、卻極低調，低調到所有人都快要忘記的大人物，看著這名兩百年前自己最欣賞的得意弟子如今窮途末路的模樣，臉上露出不忍的神情，說道：「你在北方抵抗魔族，替人族立下極大功勛，大周這些年還能夠勉強維持一個均勢，全在於你，只要你肯投降，無論是教宗陛下還是商院長或是王爺們，都會非常高興，北方所有軍府任由你挑選。」

　　天槌神將的神情微惘，片刻後盡數消散，眉眼間閃過一抹戾色，問道：「到底是為什麼？」

　　他沒有回答自己敬愛的老師提出的建議，只想要知道原因。
8 I. |# b2 B( o' e* c" ?
5 q5 t3 c7 I  D8 `" C　　陳觀松當年離開前線後，回京都執掌摘星院，替大周朝廷培養了無數優秀的將領，必然是極得聖后娘娘信任，而且他對自己老師的瞭解，陳觀松不可能是為了今夜之事隱忍了二百餘年，那麼究竟是何事，讓他站到了聖后娘娘的對立面？

　　「我先前說過，大周這些年能在北方與魔族維持均勢，全在於你……薛醒川始終在京都不出，徐世績之輩碌碌無能，最關鍵的是，聖后娘娘她究竟在想什麼？不錯，我對娘娘最終還是失望了，這就是原因。」
& }; l+ ?" g( A. s
) E& q! m' a7 {$ F　　陳觀松看著天槌說道：「我希望這個原因能夠說服你。」

, q# W; h& @! X' R7 Z　　天槌神將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笑了起來，露出滿口白牙，笑的很是悽慘，又滿是嘲諷。
7 q7 I( _% `" T" \6 |" D" I; f9 T
　　「你們這些人，知道什麼呢？」

　　夜空裡的雨雲終於飄到了成功嶺上。

# w/ X+ f  S" ]. E　　暴雨猛地落了下來，卻無法沖洗掉天槌神將盔甲上的血水。
! b( _. _7 K, l
　　他看著陳觀松，看著那些曾經的同窗與同袍，臉上滿是輕蔑的神情，說道：「來吧。」

1 C- Y* M; x9 A5 V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一百四十七章 選擇即錯誤，眼光定格局

! C* ?7 n# C9 s$ D; x, m　　成功嶺的畫面，黑山營軍營裡的故事，今夜在很多地方都發生著。西海軍府回援京都的軍隊，被攔在了歸元嶺一線，進入軍營的來自離宮的桉琳大主教。最關鍵的是，天海家成功地阻止了兩路大軍進京的計劃。

　　今夜，是整個人類世界反對天海聖后的最關鍵一夜，所有她的敵人與對手、甚至是親人都站了出來，展現出了難以想像的力量。
. \) i* q$ Q2 k7 q5 V2 S
　　……

　　……

6 w+ r& B: S8 A2 W; N　　「你連自己的兒子是誰都不知道，又有什麼資格統治大周？」
+ M5 z0 w; D) L8 F2 v4 H4 B- }
　　「你連人間都無法控制，又何必侈談對抗天道？」

7 |' C5 W" U7 i2 b& V8 ~1 e　　「你什麼都無法掌控，現在，包括你的命運。」
( v8 _4 [! j$ x  ~1 q( z7 V
　　「天海，退位吧。」

　　計道人離開了那條街道。
, U2 I4 n- d; T  `. `9 ?0 F4 q1 T
0 F2 B8 N+ C* ~1 V/ W9 a( w　　街道上的積水裡，彷彿還殘留著他的腳印。

　　肉舖裡的切肉聲停了，應該是京都各處響起的廝殺聲，終於提醒了屠夫，這個世界正在發生什麼事情。
( F) T: M2 L; r! V
. u/ Y& b9 }3 L; z" E　　只是很短的時間，整個局勢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 v. v. v8 _# H
7 E4 D, C  Y6 ]- h: d$ ~2 r7 s# X5 H　　皇輦圖重新潛入大地，森然的陣意消失，京都裡各處都隱入了混亂。疾馳回京的數路大軍，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停下了前進的腳步，有些軍隊還在暴雨裡試圖繼續突進，但很明顯，已經不可能及時趕回。
/ H. F: }! k+ i& {( M) H
　　天書陵很安靜，異常的安靜，安靜的有些詭異。

　　天海聖后站在神道邊緣，負著雙手，看著下方的京都城，絕美的臉龐上忽然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H' x- a  g+ M, I/ L0 ~
* W# Z9 U6 u4 `$ ~2 w+ F/ a; u　　這個世界曾經是屬於她的。

) g2 r# b$ y( W+ n- N' y　　她的這抹嘲諷的笑容，不知道是對這個世界還是對她自己的。

' s$ A( ~# U$ S1 N, O/ n5 b　　然後，她望向京都西北那座始終安靜無聲的離宮。

　　到了此時此刻，那個被無數人期盼了很長時間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教宗陛下的聲音很平靜，但誰都能聽出其間的悵然意味。
/ V7 x2 W8 ~1 A
5 U1 b: Z# t" g% M% k　　「我們都錯了，只有梅裡砂是正確的。」
. I2 e$ v3 S: c' u! h
　　天海聖后微微挑眉，顯得有些興緻，想要聽到下文。
& X; R7 s' |& j4 W7 A
! n0 l. y( l2 d4 p6 |　　教宗想起故人，想著曾經的那些對話，語氣很是感慨：「他一直相信，最終你一定會選擇救長生，無論長生是誰。」

2 h: l, p/ ?8 s　　「而只要你選擇救他，你就會陷入當下的困境。」

6 g- s7 }* D' ]　　計道人的聲音從京都北方的原野裡傳了過來。

3 C: ^7 t; ~/ q4 g  J4 V. n9 `8 h2 C5 G　　此時他的身影出現在一片秋草地裡，在十餘里外的城門處，那只蘊含著無限魂力的玉如意，剛剛顯現。
6 \8 k% Y8 G; K1 Y! `# S  N  G0 s1 G9 U; _
- A: \8 s; _* B. H6 ~/ [4 U　　「我一直以為這是我給你出的選擇題，然則，實際上這是天道給你出的選擇題。」
: r5 r8 }9 f9 M1 b) o) Y$ `2 x6 e7 z
　　計道人站在秋草地裡平靜說著話，聲音在天書陵前的夜空裡響起。
) A4 U% e& k( i$ @, Q8 c
　　「殺死他，吃了他，或者救他，這些都是選擇項，但無論你怎麼選，都是錯的，只有當你不做這道題，不做選擇的時候，才是對的。而你在這幾個錯誤的選項裡，還做出了一個最愚蠢的選項，從而把困境變成了了絕境。」

　　天海聖后神情平靜說道：「困絕二字，世間誰有資格對我說？」

3 U0 z  `) @; C6 y  a0 Z9 F5 ^  m　　計道人說道：「當然是你對自己說。你能統治這個世界，不在於與先帝的婚姻，不在於你執政的能力，只在於你的強大，只要你足夠強大，沒有人敢生出異心，即便有異心，也不敢有異動，而你選擇了他，讓自己變弱，也就是給了世人一個把異心變為異動的機會，給了他們勇氣，更不用說，你這個選擇，等於拋棄了天海家，把最忠誠於自己的那些力量，也變成了自己的反對者。」

　　天海聖后的視線落在京都裡，看到那些廝殺的畫面，看到安靜的天海家莊園。

　　然後她望向京都外，看到了那些暴雨裡的山谷，山谷裡的血。
- F' T9 _% r" Z6 u' S4 e7 G
　　計道人的聲音在天書陵前再次響起：「所有人都已經離你而去。」
5 }$ E6 d+ n. l+ n
　　天海聖后面無表情說道：「那是因為他們愚蠢，只能看得到眼前。」
# C: C5 E# W4 t, @$ {4 r3 J: X
　　計道人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起來。
* O# t! T& O+ E. @! X
% [) U# [* A2 M0 E, n8 W　　「這是短視嗎？不！想想陳觀松，想想那些神將，他們對你的背叛，歸根結底緣於對你的失望！你當朝的這二百餘年，恰是魔族最為衰弱的二百餘年，然而你鼠目寸光，只知道保存忠於自己的軍隊實力，對魔族只守不攻，非但未立寸功，甚至二十年前還被迫割土求和！國政你處理的不錯，雖然暴虐至極，南北合流你也掌握的極好，雖然那主要是聖女的功勞，但在這方面，你讓整個人族都感到羞辱！」

　　「原來是為了大義，所以人們才會背叛朕嗎？」

4 t' n( b6 p2 e  y9 _8 z) E; O# o; r　　天海聖后絕美的臉龐上再次生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4 U8 G( I- y3 n' y- b0 O- X　　這一次很明顯，她是在嘲弄這個世界。
, W* t. X9 N9 q7 m8 p( s$ a
6 j3 _/ f$ C7 ?( s' P* P' Z8 |# S- j$ ]　　「那你們想過沒有，今夜天書陵一戰，人類強者必然隕落無數，凋零不堪，諸路大軍進退兩難，軍心不穩，如果魔族大軍趁勢南侵，誰來抵擋？若讓他們肆虐中原，屠戮百姓，誰來承得這個責任？大義？你們擔當得起嗎？」
) f( K0 J/ }/ A  p
/ A# P" G9 J% l" i7 _　　天海聖后看了眼離宮，似笑非笑。

, I8 L9 }& x# |8 C# }: T& z) a  `3 U　　「我誘魔君入寒山，先讓他與天機老人戰上一場，天機老人重傷，今夜不能前來京都助你，其後我請白帝於寒山北伏擊魔君，魔君身受重傷，只能歸於雪老城養傷，而我在雪老城裡亦有安排，今夜之後，自有結果，只是娘娘你可能看不到的。」
  U: z. ]- ^& i1 E' g
　　計道人的聲音平靜而從容：「我用了二十年時間來安排今夜這個局，自然不會有任何遺漏，娘娘你不需要擔心。」
' e2 s& E. \8 @; }) u5 v
+ j4 }) @9 P, m  ^　　聽到這番話，陳長生終於確認了，自己在寒山裡與魔君相遇，果然是師父設下的局。

9 q  w2 o* P( L+ F" r+ q, {3 S　　他的身體變得更加寒冷，不是因為先前的這場夜雨，也不是因為峰頂穿行的夜風。
0 N8 `. N' J# Y7 ^/ q
3 u& t; a, D: Z/ o/ k　　每每回想起，當初在溪畔杮子林前看到那名中年書生時的畫面，他都會覺得很寒冷。
% d* N9 f$ p. }0 @
1 f/ T9 K3 Z8 p# i　　師父用他的最大秘密，把魔君誘至寒山，而他卻對此一無所知。

+ p  W* d2 \" `+ ?1 I8 G, G　　當時，他真的差一點就死了。
) [' m" J6 }7 L! F* x# O
　　「也對，您把我養了十幾年時，總要多用幾次才划算。」

2 l% M" E4 V" A. D　　他喃喃自言自語道。
0 m$ k' h5 F+ x. i9 S
　　「你的眼光始終就只是放在北方嗎？」
9 e9 G9 o& f" T" S  j( ~
- b, m- o* t1 j* v　　天海聖后看著京都北面的秋原，唇角泛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格局終究還是太小。」

8 ^8 h  X' e8 l1 g$ A　　沒有人能聽懂她的話。

　　無論眼光還是格局。
. ^7 K& l& f7 d& t, e
0 _6 L8 s1 Y1 V% x' _　　計道人謀劃京都之局，在雪老城裡另有佈置，無論怎麼看，都可以稱得上格局極大，然而在她這裡，卻只能得到如此輕蔑的評價。

　　「一切都是藉口，你們只是不喜歡一個女人高高在上，你如此，陳觀松同樣如此。」

+ Q# H9 G4 |7 Y2 ]( t　　天海聖后的視線向著更遠處飄去，聲音也飄了起來。

& W4 i: g/ m% k( p. m　　只有陳長生能夠聽到她的聲音。

　　因為這時候，她已經懶得再和這個世界說些什麼。

　　——當她發現那些所謂的敵人與對手，果然都是一群廢物之後。
0 z5 u: ?. h# R  W0 R4 w
& _7 R0 I2 E. C$ ^! b* K+ c　　……
1 |3 y0 D, y' A2 w8 l3 v/ z
　　……

3 j3 O' V1 M7 S. H* P6 X　　（震驚地發現，我已經兩個月沒有斷更了，這個世界是怎麼了……為了表示慶祝，晚上還有一章。後面幾天，要去上海簽售，要去開年會，沒法更新的時候，我會提前和大家說的。）
8 S* Q9 h5 [2 ]2 }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她的眼光在遠方，在彼方
: m6 f! v; K. P! H( @6 V2 c4 R2 a
. o# A& C  e: D　　萬里之外，西寧舊廟，夜溪無聲。

　　天海聖后看著溪對面的那名僧侶，說道：「你應該很清楚，我始終警惕的是誰。」

1 P, u4 H( J  c# s! h8 s  E: h# X　　那名僧侶掌裡的念珠停止了轉動，依然閉著眼睛，淡然說道：「他們未曾去過彼方，自然想不到你所想。」

　　她說道：「我也未曾去過。」

6 p; T: e/ c0 y& O0 X% C! ?　　這時候的她還在天書陵頂，只是視線落在了數萬里外的此間。

. R: z8 b% Y) p　　相隔再遠，只要天地之間有氣機相連，她的神魂便能親至。
3 H. n9 T8 \5 W, }$ H. {: t% u
　　便是溪畔的那個她。

　　僧侶想了想，說道：「有道理。」
& r: N! F' j; V( @, H
% p( z4 D, h/ s  j$ [9 c# l　　天海聖后看著他問道：「這是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局面？」

5 D9 h( t4 e% K8 ~( d9 J7 _　　那名僧侶說道：「我未曾提前設想過可能會看到什麼。」

　　天海聖后靜靜看著他，問道：「你是建成太子的兒子？孫子？」
0 M+ Y) D9 L7 i6 O; x
% ?, Y' J0 Y2 x4 ^1 k% L' f　　僧侶臉上流露出一道追懷的情思，沉默片刻後輕聲說道：「建成太子是家父。」

　　天海聖后挑眉問道：「朕不明白，你們遺族為何會與他聯手，要知道他可是太宗皇帝的黑犬。」
! j" @2 Q1 `" J! {% i3 K
　　僧侶緩聲說道：「再多的怨恨終究也敵不過時間以及回家的渴望，我們想要回來。」

　　天海聖后問道：「可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是異族的前驅？」

　　僧侶沉默片刻，搖頭說道：「遺族不是異族，這裡是我們的故鄉，沒有人有資格阻止我們的歸來。」

1 s% F9 I# N9 X% M( B" a3 B! \  S　　天海聖后說道：「你敢確認那片大陸上的異族不會生出異心？」

　　僧侶沉默，沒有再說話。
* E# P6 j( ~9 s( S9 W
& l$ s: `' o3 W% L1 q　　小溪裡清澈的水早已被這兩位強大的神魂凝固。
, D6 R+ N3 ^. j/ V0 D
- g" H0 M8 c4 E( O& {　　血水凝成的蓮花，在水面上或東或西，溪畔的樹在風中時靜時動。

　　……
" p9 F+ {. \# W5 e
　　……

　　一場秋雨一場涼，昨天還殘著很多青意的草，在此時已然全黃。

6 ^& B! n; _' a# [# R　　計道人站在沒膝的野草裡，感應著那道黑玉如意與自己的距離，再次望向天書陵，說道：「退位吧，像蘇離一樣，離開這個世界。」
' m2 P7 ], [/ ^9 D! T9 X5 \3 i
& X3 m4 E, g3 K( _　　天海聖后收回望向數萬里外西寧鎮小溪的視線，說道：「我的這些兒子想當皇帝，陳觀松想在青史上留名，寅被濟世二字所困，白帝想與魔君一戰，那麼你呢？我始終不明白，你做這麼多事情，究竟想要得到些什麼。」

　　計道人面無表情說道：「這是太宗皇帝陛下的遺旨，而且你當初承諾過我與師弟，會把皇位交還給陳家。」

$ x; x4 h/ c! v& R3 ~0 p　　天海聖后說道：「我只有一個兒子，他受過天譴，在我的腹中，先天的日輪便毀了。」
9 o0 v& \+ b2 P# d
　　說到這裡時，她看了陳長生一眼，又往天書陵裡某處望了一眼。
/ l; R! [8 ^3 E- u1 H
　　「不管我的兒子是哪一個，或者純良，或者簡單，或者愚蠢，或者殘廢，他若登上皇位，誰來統治這個世界？」
# N8 \: C, p9 [
& N- r. p! c' b. F& I　　天海聖后看著秋草原方向，微諷說道：「到時候真正的皇帝是誰呢？那些廢物與混帳，還是你？」

　　計道人沉默不語，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 j- B' n; r5 S1 f' ~. v　　夜風吹拂著荒野，黃草隨風而動，如同稻田，卻沒有香氣，只有被雨水漬爛後的腐味。

　　「說了這麼多無趣的話，看了這麼多無趣的人與事，終究，你們還是得殺了朕。」

) d( x8 e8 {4 f& A8 W　　天海聖后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終於動了。

　　她向著前方踏了一步，一直負在身後的雙手，緩緩張開。

2 a; g0 W# T; O　　夜空裡已經沒有落下雨滴，但當她張開手的時候，便有幾滴雨珠，從風裡的不知哪一處飄來，落在了她的掌心。
& {" R9 s) i# c( `5 r, N. `* d
　　她低頭看了眼手掌裡如同珍珠般晶瑩的水珠，然後抬起頭來，望向這個已經讓她厭煩到了極點的世界。

7 Z5 ?5 a% M/ x5 ?　　「那麼，誰敢殺朕？」

　　……
+ y0 u3 x" R5 S1 o" e
* s5 z5 i7 c1 [; O　　……

　　今夜的局勢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7 D$ k  z5 C/ p2 `( c5 J6 B
　　皇輦圖靜，京都裡殺聲四起，更有火光與濃煙不時生起，遠處的原野裡，有的軍隊靜止的彷彿守墓的石像，有的軍隊還在騷動當中，這個世界已經脫離了天海聖后的控制，就連那些最忠於她的大臣與娘家人，都選擇了拋棄她。

. H" Q( {& E+ L; Q　　毫無疑問，她面臨的局面已經惡劣到了極點。
; r1 j- W. P8 p0 |
' ^4 _+ w5 I. j+ a1 @2 Z" q: d! T0 W　　她卻全無怯意，看著天書陵四周的絕世強者們，看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敵人們，說了這樣一句話。
% O3 x3 I" x5 `' o: w! p, U
　　誰敢殺朕？

　　這四個字真的是霸道到了極點，囂張到了極點，迴蕩在安靜的天書陵與京都的街巷裡，久久不曾停歇，始終無人敢應。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終於有聲音響了起來。
- A( m* V! V; |$ e
　　那是石板被碾壓發出的聲音，聽著很像牙齒的撞擊聲，也很像承受了無數重量的骨頭發出的聲音。
3 a) O, l( C8 q* J* g: Q1 I
3 m5 R$ N5 ]: \, y5 h9 \0 s　　格格格格。
% {& K6 l* o$ I0 [
& {: Q6 ]  D2 t* p2 q& w5 V( @　　朱洛從輪椅裡站起身來，視線順著白色的神道上移，最後落在了天書陵的峰頂。
: X" d& A5 a: E3 g
　　「我來吧。」
9 S8 R0 X: @1 y- _' w; P# z
1 m9 Q; Q! Y" D% f' N6 R　　他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沒有任何慷慨激昂的感覺，很平淡，淡的就像是水一樣。

　　或者這是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結局是什麼，或者這是因為在萬柳園拆開蘇離的那封信後，他就一直在等著這個結局。

3 r# u4 ]1 R$ X- v( ^8 g! p　　朱洛，八方風雨之一，絕情宗宗主，天涼郡的大人物，正如當初在潯陽城裡蘇離說過的那樣，他可以死，但不能敗。

　　現在他敗了，而且殘了，那麼何惜一死？
, ~! E5 e* N+ \( e3 u+ p! m
　　他今夜前來京都，就是來送死的，他要用自己的死亡，替自己的家族宗派，謀求最大的好處。
/ V0 M8 `3 ~: k
" M) U7 j0 {! ]4 F- s3 Y　　「你要什麼？」

4 ]1 a5 J8 T$ W( H& f; e) F% [) S: B% k　　計道人的聲音從遠處飄來，已經不在城北秋原的位置，而似乎是已經去了更遠的地方。

" r2 c! [' W/ g7 S  {　　朱洛用左手握住了腰間的劍柄，面無表情說道：「我要王家永世不得翻身。」
& L# p/ v  k6 X. k# s  D) M
  I9 |- H- P) m- k6 s. D　　他沒有說是哪個王家，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是哪個王家。
1 g4 E( d+ f$ Q" D; N
　　天涼郡王家早已破落，現在就只剩下一個人。
) @6 A, m" F: f, O7 l1 N$ H1 e
　　朱洛要王家永世不得翻身，針對的那就是那個人和那把刀。
) c/ `" o3 w$ B1 N! _( S  h5 C, H
/ [1 l: ?  O0 L9 P$ ~/ H6 R+ ]) b; Z　　計道人的聲音沒有立刻響起，而是過了會兒才做出回答。
& b7 B- G; X$ B
　　很明顯，朱洛臨死前的這個請求，即便是他也覺得有些麻煩。

　　「好，我應承你。」
4 h3 T- h2 b. C5 w" P/ L
　　聽到這句話，朱洛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些表情，身體也變得更加挺拔了些。

8 ?" S+ a/ q$ A% l+ s0 i- b& ]　　他向前走去，緩慢的腳步，依次踏破石坪上積著的淺水，漸漸形成某種獨特的節奏。
- Z0 K8 k1 H! ^. K- w
9 r7 i4 ?: h/ R& W1 A　　他來到神道的下方，緩緩抽出鞘中的劍。

　　一道強大的氣息，從隨著明劍出鞘，溢散開來，充斥於天地之間。

6 E1 w8 X: P# u1 _2 r& l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654章 白月光
: _2 \+ v! w3 i% q* n
　　從潯陽城到萬柳園，朱洛連續遭受了兩次打擊，已經不復最盛之時，但他出劍的時候，依然還是那位神聖領域的強者，自有風雨相隨。
- d; g  h! x' }% N2 v
; |% D& W: u- ^# y) k　　今夜的暴雨了很長時間，到了現在，還有很多雨水從山陵裡向流淌。這些雨水匯入白色的淺渠中，渠裡的水漸漸渾了。
4 c" u) |4 u. }: H" ]& o3 X  `
- e- o9 z8 F' y9 c6 t# |　　忽然間，那些昏濁的渠水變得潔白了起來，如雪屑一般。
! Q0 o# l7 e2 C& j: M
　　不是因為得到了凈化，而是對光線的折射。
/ Y# W8 b, }( k& h5 n
/ T8 T" f3 |1 a& ]; ~. m　　一道無比皎潔的光華，出現在天書陵的方。

　　這道光華來自於朱洛手裡的劍。
. h' z6 b! p$ ~& w$ l
" ?9 P; s  b" ~, V; I　　緊接著，雲散星現的夜空裡，出現了一抹潔白的光團，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假的，但望上去卻又是那般的真實。

　　朱洛的劍向著天書陵斬了過去。

( x: |/ Z8 h* a( j. G" Q　　一道月華，隨之而動。

　　夜空裡也同時生出一道月華。
: b; z& y5 Z  z( A
　　淺渠裡的水變得無比明亮，白的有些刺眼。
& W( n5 J6 a0 R6 M* }. m" q
　　白玉砌成的神道也被照耀的無比雪白。

　　一道劍意，兩道月華，前起而後續，如同潮水。
5 h1 G. E6 n+ J) h- `
5 [. N3 R  B: k% d* |. I3 ~- H6 _　　這正是數百年前，朱洛在極北雪原看到魔族月亮後悟出的最強劍法。

　　他就是憑藉這套劍法，直接斬殺了當時的第二魔將，奠定此後的不世威名。
- V( E/ ?/ ~9 a
　　今夜是他的最後一夜，這一劍想必應該是他的最後一劍，那麼當然會是他的最強之劍。

　　整座天書陵都被月光所照亮，這位天涼郡的不世強者，在重傷未癒的前提，把劍意催發到如此境界，真是令人感到敬畏。
0 G8 |% E3 Q+ |
0 Y; `! ^! I: D; e4 H# ]　　然而……如此強大高妙的一劍，卻沒能進入神道，更不要說抵達天書陵的峰頂。
3 H* ]  r* L4 p
: q  }& T3 R  G- h2 L/ W7 H5 i- Y　　就在兩道月華隨劍意而起的那一瞬間，天書陵方忽然暴起了另外一道光。

　　這道光比朱洛帶來的月華更加明亮，更加潔白，更加肅殺。

　　那也是一道劍光。
1 j* b. E$ F1 X% ?: v
' r. l: X& K) t, K, O- D　　如風雪般的劍光，在極短的時間之內，籠罩住了神道方的世界。
6 b0 P" K) u. }5 {; @
　　兩道強大至極的劍意，就此相遇。

　　淺渠裡的水如同沸騰一般跳躍著，向著夜空裡噴出無數顆晶瑩的水珠，然後被斬成兩半。
& X+ p7 R7 M6 F! K5 b
　　堅硬的黑色石坪上出現無數道筆直的劍痕，深刻入地，約有數尺之深。

4 w2 }5 w/ s, [0 V　　無數淒厲的切割聲，充斥著天地之間，顯得異常恐怖。

　　究竟是那兩道月華能夠驅散風雪，還是風雪最終能夠掩住月華？

) [1 ~' s  A) x% g$ o; ^3 R　　一聲極其刺耳的金屬斷裂聲響起！
  t, y# D6 S( v, r' o  _- G
* ], X* K9 T8 s# _, P1 [　　風雪大作，夜空裡的月華被吹的支離破碎，神道前的月華也隨之湮滅無聞！

; z$ ?+ ]( Y7 }2 R2 ^　　朱洛的身影驟然消散。
5 \* j+ M) E5 Q. x4 p( H% Y
( N" K3 R* _& d& F1 j　　一刻，他回到了自己的輪椅前面。
( j0 a, Y! C& L1 B( m
　　他的臉色很是蒼白，手裡的劍已經斷了。
9 Y0 a, x5 J* e: E1 M, h
　　花白的頭髮在夜風裡輕輕飛舞著，不時有幾根斷落。

　　他抱著必死的決心，向著天書陵斬落此劍，無比決然，自然不會選擇後退。
, s; `1 S8 \, F9 Q/ R' L" n- s
+ H! [  w5 R, A* w0 O1 Y　　他是被那道如風雪般的劍意，直接逼退回來的。
9 a0 B  z  e/ Q' n; n7 [
　　天海聖后尚未出手，是誰的劍意如此強大？

　　朱洛的身體微微顫抖，彷彿一刻，便會被夜風吹倒在地。

　　觀星客看了他一眼。

　　朱洛慢慢地搖了搖頭，慢慢地把手裡的斷劍收回鞘中，慢慢地抬起頭來，望向前方。

+ Q$ V3 z# b8 |, q　　他可以把這些動作做得更瀟灑些，但他沒有，只是做得非常認真而緩慢，因為他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收劍了。

' H; I1 i5 g% P　　那道如風雪般的劍意漸漸消散，隱約露出神道方的畫面，能夠看到那裡有座涼亭。

# X5 @4 `( \; G8 [8 j　　涼亭裡坐著一個人。
2 Q: ]! y' A& D% H7 g  C5 _
　　朱洛看著那邊，感慨說道：「沒有想到，你居然已經這麼強了。」
* R( P+ m; z0 ]: v
" P3 ?, t( d5 J& f. F4 d　　一聲輕響，他衣衫的前襟裂開，現出一道清晰而深刻的傷痕，血水漸漸溢出。

　　「兩年前，荀梅赴死求道，對我有所觸動，那一夜，我決定破境，從那時起，我就已經這麼強了。」

　　一道古老的聲音從涼亭方響起。

! l. \8 l6 h; T　　這聲音是從盔甲裡傳出來的，彷彿被盔甲表面的灰塵與鏽跡塗抹了足夠多的時間味道。
. {' D# }5 R! [. U; }
7 s2 h" m& x+ f! m* a　　話音落處，灰塵漸起，然後響起了一陣金屬的摩擦聲。

5 U6 V6 _% M; z  r& ^　　緊接著，涼亭倒塌，煙塵大作，其間有一座如山的身影，若隱若現。
2 F8 L  [7 r  h) v) I
　　在這座涼亭坐了六百餘年，今夜終於站了起來。
2 R% N" c; D9 k; L3 O4 \& c6 J( I
　　他就是天書陵的守陵人。
+ q& ~; F4 p& |7 u5 W3 J
　　大陸第一神將，汗青。

　　……

　　……
$ d9 }6 b, M+ b; I; \
　　看著轟然倒塌的涼亭，看著煙塵裡的那道身影，人們很是震驚，神情變得極其凝重。
: R+ k- R/ O2 I4 ^2 J1 `  e
　　來到天書陵的強者們，沒有誰會忘記這位傳奇人物的存在，只不過人們已經習慣了把他看做是雕像或者是象徵。

  s# j7 E& ?$ A　　守陵六百餘年，大陸第一神將汗青得到了整個世界的敬意，即便是八方風雨，也不敢對他有任何輕視。

% H3 x) i9 A+ ~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不是立誓守陵的緣故，他或者在很多年前，便已經進入神聖領域。

　　然而今夜，人們才知道，他居然早就已經破境了！
4 M5 V& e$ B& Z
　　他站在神道之前，左手握著劍鞘，右手握著軍劍，雖只一人，卻彷彿千軍萬馬。

7 {# h' j3 _% U/ @! z# q　　「太宗陛回歸星海之前，你曾經發誓言，此生不入神聖。」
5 \- Z$ }$ w9 a2 c
　　朱洛沒有理會胸腹間那道越來越深的傷口，盯著汗青說道：「如今你破了誓言，將來有何顏面去見陛？」

　　除了朱洛觀星客別樣紅這些神聖領域強者，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也沒有人明白，為何太宗皇帝陛臨死前，會要汗青發這樣的誓言。
; f9 e9 _& |& R4 y. w$ j- ~1 F
6 E9 M6 A, u# h" N' B. e　　就連秋山家主明顯都不知曉內情，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

　　汗青沈默不語，沒有回答朱洛的話，頭盔的陰影遮住了面容，不知道此刻上面有怎樣的表情。
- L% p& w4 h# `4 X: O; @
　　「當年的老人，陳舊的誓言，都不重要了。」
0 v( t" i. n6 I) e' \
4 s! d" _* E. f  q　　朱洛感慨說道：「也對，連我在潯陽城裡都破了星空之誓，對王破出手，又怎能苛求於你？」

. C" p' G* A! |　　說完這句話，他慢慢地坐回到輪椅裡，然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從他胸腹間那道傷口裡溢出的鮮血，忽然漸漸變了顏色，變得晶瑩起來，彷彿裡面混了很多晶石的碎屑。

　　那些晶瑩的血遇夜風而化，變成無數光華。
2 T* f6 e, F# v  P5 i; _
! w9 E. h8 m0 L0 v% G　　他的身體也隨之變成無數光華，就像幾百年前魔族雪原上的那片明亮。
3 h* @) Q0 U3 H" W$ I; W
! ^- ]4 K0 U: [+ s# R+ a' x* a　　光華漸被夜風拂散，向著四面八方飄去，直至無蹤。
& B$ ^% }! k5 Q) b  v1 x; M0 g
　　只剩一張空空的輪椅。

　　……

! W: n7 J- z3 }- }% ]　　……
( Q  L+ R$ O" |* D% Y: V; d& ~
2 C& ~, B/ A7 Y% c9 r7 v' o5 v　　朱洛死了。
0 T! z: W. k& d2 _$ ?5 c
　　無論世人對他有怎樣的評價，尤其是在潯陽城那場夜雨之後，他終究是大陸的大人物。

　　雖然他先後兩次慘敗在南方聖女和蘇離的手，但他終究是神聖領域的至強者，人族的大宗師。
) U' N! R0 V1 j! n
　　他年輕的時候，數次北上雪原，立過極大功勛，能詩能酒，極其瀟灑，是很多人的偶像。
' y: V( `: w& _: j
　　他畢竟是絕情宗宗主天涼郡閥主八方風雨。
+ E- I; ]' S# W; X2 J
  a: {- }8 X' [; ]' m. D; T) S　　如果放在平時，像他這樣的大人物死去，必然是會震動整個大陸的大事件。

2 J) r, e* W6 b; S, O　　今夜，他的死亡卻顯得這般尋常。

, g* `8 G' j& d　　這不僅僅是說他的死亡顯得過於平淡，更在於，看到他死亡時，很多人的情緒反應並不是那麼誇張。
7 ~! h) X+ E2 ]8 [* b
, q/ y5 t' U6 f- }: q　　這意味著，所有人都隱隱有某種心理準備，這樣的事情還會繼續發生，這樣的畫面還會出現。
& |' n, L; F: t3 I- g- g
　　必然還會有神聖領域強者隕落。
; P" X2 g! n/ \! Y3 ?: a. j
　　只是不知道是八方風雨，還是天書陵頂那位聖人。

　　今夜，果然是非常可怕的一個夜晚。

$ E; L; D; g' b　　……

' ?( q' A; e9 L- |7 B　　……
$ @0 s. a. S; ^. h9 G" ], S. F, o
　　啪的一聲。
8 U1 g& ~8 l0 i
4 F( n+ j1 M8 X; l' ^" J) O! H　　汗青手裡的劍鞘落在了腳邊，濺起些許雨水。

' {  K% s# ]9 z　　渠裡渾濁的水隨之跳躍而起，然後落，歸於寂靜，不敢再動。
) i% M8 N* D3 J
* s7 x" f( ]+ V, q2 h" s1 _# z% K　　兩道深遠的目光，從盔甲之的幽暗處，向著天書陵四周望去。
& W% Q- C4 [& D) G* R6 J, E8 K
* s3 D$ i1 D" t0 b# W　　一道聲音，也從盔甲之的幽暗處，傳向天書陵四周。

　　「上神道者，死。」
9 D& m* `0 h8 y; [8 O; e
　　這是天海聖后帶著陳長生登上天書陵頂峰之前，對他的交待。

　　一片安靜，沒有人說話。

　　觀星客沈默地看著空無一人的輪椅，笠帽不知何時已經解，露出了他那張平實無奇的面容。
& o  x" [; w1 w! l
　　別樣紅臉上的神情很是凝重，無窮碧站在他的身旁，擱在臂彎裡的拂塵，已經垂到了腰側，她的手握的極緊，隱隱可見蒼白。

　　雖然說朱洛重傷未癒，但他畢竟是八方風雨之一。

　　而汗青說的話如果是真的，他踏入神聖領域不過兩年，按道理來說，對天地法理規則的瞭解與掌握，應該遠遠不如朱洛。
6 H, i' O' W4 z: `" N) _
7 L; }3 x$ n: c　　然而，他只用了一劍，便斬死了朱洛。

　　這個事實，讓他們很難接受，心情有些沈重。

" T# B( p; P3 ^5 v. x# v* w　　但再難接受的事實，都已經發生了，該做的事情，終究還是要繼續。

　　三位風雨已經隱隱感知到，天海聖后的神魂已然去了別處，這時候站在天書陵頂的只是她的人，而且她這時候剛剛因為替陳長生逆天改命而跌墮境界，又因為陳長生並非昭明太子的事實而受到精神衝擊，可以說是兩百餘年間最弱的時刻。

　　這也就意味著，這是是聖后娘娘最可能被擊敗的時刻。
7 o% T: j7 U' t4 s4 e
. U$ w: _( s) u6 J6 m' {0 p  B0 N　　他們不能錯過現在這個機會。
/ \' q) c' g) R
　　想要登臨神道，與天海聖后交戰，首先他們便要戰勝神道方的汗青神將。
, |' n4 j! h' Q9 ~( f/ m
　　而且別人不知道，他們卻很清楚汗青那個最大的秘密，他們甚至更想汗青去死。

7 k. A' [& r0 g9 K' G6 X8 a　　無窮碧的神情看得出來很是緊張，眼中偶爾閃過一抹懼意，最終卻是被狂意所取代。

　　在天海聖后眼裡愚蠢無能近乎白癡的她，畢竟是神聖領域的強者，道心偶爾受挫，並不能完全影響到她的心境。

( W/ d, K/ p' D9 z: Z6 v　　「汗青一定受了傷，這是機會。」她對別樣紅厲聲道：「趕緊上！」

　　鮮花的小花在尾指端輕輕搖擺，其間自有韻律，把夜風蕩成好看的模樣。
2 w, k6 [0 \/ E, m; R0 U6 i
　　別樣紅沈默不語，沒有聽從自己妻子的話。
: t' X4 T6 j' {: u- j. j3 M
  T1 ]! H# `; d) J8 o9 l! G8 Q　　雨早就已經停了，雲開星現，忽然間，滿天繁星似乎變亮了些。
2 u6 {* h* c2 l# Z9 Q( z
9 J0 T3 x! N0 ^　　給人一種感覺，似乎滿天的星辰，距離地面更近了些。
6 M. C" X# Z3 p! H# {
　　輪椅的旁邊，已經沒有了觀星客的身影，只有雨水裡的一頂笠帽。

　　滿天星辰，若真若虛般來到天書陵裡，隨著那道身影，捲向汗青站立的位置。

7 O: Z' ?# s; C: ^5 u; q　　汗青微微抬頭，被盔甲遮掩了六百餘年的幽暗面容，終於被星光照亮。
. V, ?2 y5 i. c8 j0 G8 I( v
　　那是一張無比蒼老的面孔。

) m: E. v1 X+ S+ G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一百五十章 萬里往返只需一息
+ i! V$ a3 _  M% ~$ _; j
9 S' K2 D+ F. C  P1 O　　劍起，劍落，風雪大作。

　　汗青的劍，就像隆冬雪原上的風光一般，極其寒厲地進入了那片星光之中。
% Z& p/ t" s% r$ b) a" x6 O
　　無數聲清楚的破裂聲響起，無數星辰被斬開，被切碎。
# o& p  k: s+ J2 k# I
- \* C) ?, Z. M- R1 M& k2 \　　那些星辰並非真實，只是星光的凝結，雖然被汗青的風雪之劍斬碎，卻不會真的碎落，而是變成了無數顆耀著星光的碎片。
$ ?+ A, U9 F0 Y, T2 a6 t
　　神道前方的夜空裡，出現了無數道流星的痕跡，那些痕跡的最前端，都有一顆極其微小的星光碎片。

　　石坪與渠裡的水上也出現了無數道拖著尾巴的星光，顯得格外美麗。
- w$ x, |* j5 I0 S$ P% c
　　那些繁密至極的細微流星，穿過那片暴烈的風雪，落在了汗青的身上。
: s7 c. R# G3 w% c# ?
: |6 N% j& K* p* P4 ^　　啪啪啪啪，彷彿驟雨，彷彿風沙擊打著帳篷，那件古老的盔甲表面，頓時多出了無數細小的創口。
# N2 [' }8 a% Y
　　盔甲縫隙裡的塵埃被震飛，盔甲表面的鏽跡，被星光碎片擊打的漸漸剝落，隱約還能看到一些殷紅的顏色。
: g: V& ~) [1 U4 P* D
　　「沒用的懦夫！」
7 O9 z9 I, F$ N/ e* ]: S
　　眼看著觀星客以星光入風雪，佔據了場間的優勢，無窮碧再也無法等自己的夫君先動手，滿含怨意地低喝了一聲，向那邊疾掠而去。
# z6 i1 _8 i8 _0 l7 Z
　　隨著她的身影一同來到神道下方的，還有數百丈高的狂瀾，那是冰冷的海水，是寂滅的死意。
2 ]# ]+ X( e# M6 V6 v
: b7 g* U% z9 A5 R3 Y　　神聖領域境界的戰鬥，想要獲勝，必然不能有任何留手，她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強大的道法！

　　轟隆！如雷般的驚濤駭浪聲，在天書陵裡響起，無窮碧浪向著汗青拍打過去！
6 b' Q& o& {: Z6 c4 j
" j, z6 r! p' P( y' J- F　　汗青蒼老的面容上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就像是一棵被砍斷了數百年的老樹根。
; @2 V0 I6 X& y# [! e# W
' A: B! n6 \8 h/ v0 [8 X　　他眼睛裡的神情也沒有任何變化，就像是一口已經乾涸了數百年的老井。
3 c5 i, }/ a! y8 H, S2 m9 V
　　面對著兩位著世強者最強道法的合攻，他依然還是拿著手裡的劍，非常端直地向前砍了下去。
- O$ l$ l6 x0 J" P6 R
　　他的劍來自北方的雪原，寒冷肅殺到了極致的程度。

　　風雪狂暴地吹拂著，要將那無數顆細微的小流星吞噬，要將那萬丈狂瀾直接凍凝。

# [2 ^! {$ [8 H, t3 m* r3 x　　他能夠做到嗎？

# ?3 x3 |' c# Y/ d/ z0 |　　……
" G/ j, q7 j2 Z2 t4 l
6 a2 \8 f2 o0 }, e* T( }　　……

" C* U6 g$ D, L! F7 {/ |　　天書陵神道前的世界，被三道高妙的氣息所分割，呈現為三種神奇的畫面。

5 t) {* g2 W  ^% H5 S( m1 b　　夜空三分，一面是滿天流星，一面是滿天風雪，一面是滿天碧浪。
7 b+ g; J5 h% @* Z  f6 A
　　在遠處，有朵小紅花在風雪裡在星塵裡在狂瀾裡時隱時現，鮮艷如前。
- F' w8 ~: u4 E& o+ g4 [$ S: g
　　無數雪花紛紛落下，將渠水剛剛凍凝，便被細微的流星重新擊破，緊接著，無數帶著寂滅意味的死水便拍打了過來。

% y0 q( I# z$ L　　汗青盔甲上的鏽痕，被那些小流星盡數擦掉，又被無窮無盡的海水沖洗著，變得極其明亮。
2 N( C( w* p- B$ `6 d6 X. J$ f
6 [8 L5 ?+ m+ i! F; n/ d( Y　　盔甲的表面映照著星光與海水混合之後極其複雜的光線，把天書陵上方的夜空，都塗上了一層幽然的顏色。

. `6 u$ H' h. K9 g* N8 I5 e　　啪啪兩聲悶響，明亮的盔甲胸前，出現一道拂塵留下的痕跡，旁邊有一顆星辰模樣的花紋，深約一寸，險些穿透過去。

3 L  t9 K5 u0 O4 N. `2 `- L$ t　　盔甲的縫隙裡緩緩流淌出來的鮮血，瞬間被低溫凍成血花，如血珊瑚一般。

　　同時面對兩名神聖領域強者的最強攻擊，汗青的修為再如何深厚，也被迫處於了劣勢之中，眼看著已經進入險境。
+ P) N& D; t4 @$ M. g3 G* A2 x
8 X* O: S* u- q: c4 |　　然而，那朵在風雪後方在星塵深處在碧浪高空的小紅花，依然寂靜無聲地搖擺著，明顯沒有加入戰局的意思。
/ ^" y6 B4 b) |  r4 S* L  @8 ~
( D6 p8 \* o0 G. f( T) M4 i- h　　別樣紅忽然抬頭，望向天書陵頂峰。
9 B1 \( O- U+ p
　　他那雙寧靜湛然的眼睛裡，出現了一抹驚愕的神色。
9 p' t; Z5 n2 G4 ?4 ?* D) L
& {3 g2 ?3 K7 a) n) \1 [1 m　　天海聖后站在天書陵頂峰，無論神道下方的戰局如何激烈，她的神情都沒有一絲變化，甚至看都沒有看一眼。
) m! }# {9 l' ^: |" B
　　她的視線落在極遙遠的地方，數萬里之外。
( l  d/ {! Y0 M: p% @- G1 \
- Z# P7 @: A# G: a0 n5 {　　她的神魂也在數萬里之外。
) X' B4 z3 v7 ~3 _' h: Q- A9 O3 N
6 U  ?# \  p# y; F, \2 B　　數萬里之外的西寧鎮舊廟溪畔，那名僧侶忽然睜開了眼睛，向對面望了過去。
  C) p; l4 G6 r
　　有夜風輕拂林梢，也拂起了小溪對面那名絕美女子的衣袂。
. G6 z' n# m- n
7 p' u  J9 z5 r; p1 {& w) b　　天海聖后站在溪畔，卻似乎又已經不在那裡。

! q3 j4 _2 a! o5 c3 E/ D　　僧侶微微皺眉，輕拂衣袖，將手裡的那串念珠扔進了小溪裡。

　　噗通一聲，念珠落進小溪，卻沒有沉下去，而是驟然散成數十顆珠子，向著溪水的四面八方疾射而去。
. r  N( x1 H, B5 E  x5 }: C( k
　　那些在兩道氣息之間搖擺不停的血蓮花，受到這些佛珠的衝擊，劇烈地動了起來，如被無形的繩索牽引，緩慢而艱難地飄向對岸。
/ v- I; I& s1 E: y$ r* b" p
　　他感應到了些事情，所以不惜捨了這串隨身法珠，也要鎖住小溪四周的星輝，把她的神魂留在這裡。

　　天海聖后唇角微揚，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也揮了揮衣袖。
2 o3 {: M: s% h0 X, w
　　輕柔的夜風落到溪面上，那些正在飄來的血蓮，再也無法前進，那些如星辰般散落溪面的佛珠，不知為何顫抖了起來。

　　當夜風靜時，她已經在溪畔消失。

　　……

1 m' U) u2 q3 G/ u  o　　……

  D+ g, \" Q7 F　　因為很多方面的考慮，京都與洛陽之間的原野，並沒有太多耕地，大部分都是原野。

0 d  _, j) W! \4 R. V　　初秋的深夜，這些剛被暴雨澆過的原野，無比泥濘難行，比起白帝城東北的大沼澤也好不到那裡去。

. u# s2 W! E+ u0 K+ L! V  A6 n　　對計道人來說，這算不得什麼。
& o) S/ M- {' D0 A
7 |1 R% g6 e* L# P  H$ u　　他離開京都後，便一直向著東方行走，沒用多長時間，前方便隱隱可以看見那座雄城的輪廓。
+ ?* x- F% b1 f; X: [) \
　　然而他沒有繼續向前，而是在原野裡停下了腳步，看了眼手裡的沙漏。
7 S" _1 J  W9 @
　　沙漏的上半部已經將要空了，落下的沙流很細，彷彿隨時可能中斷。
3 E" d' N% W( L/ W2 _
& D" a9 D) V" q　　他抬頭望向夜空。

　　本來應該繁星密佈的夜空，這時候卻看不到一顆星星，只能看到無盡的黑色。

　　在夜穹的邊緣，隱隱能夠看到很多高流動的雲絮，唯獨那處能夠看到些許銀色的光暉。

　　那些夜雲不停地彼此撕扯著，糾纏著，組合著，與中間的夜色，組成了一幅越來越清楚的畫面。

　　那是一條無比巨大的黑龍，橫貫了整個夜空，就像是一座山脈般。
- X  Y2 d! Q9 x; q  m
　　這條黑龍的邊緣泛著銀光，給人一種特別寒冷的感覺。
& N' {4 e9 T' c( G# A
　　計道人站在原野裡，望著夜空化作的這條龍，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 T: {2 g0 F' i! J6 d
　　開戰至今，他終於被天海聖后確定了位置。
1 T1 L& X8 \: S: _2 A( _
　　他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天海的神魂正自數萬里外歸來，天書陵頂的天海，也在收回視線。

$ h, l8 K: y. P, a! t1 h0 n' D. d$ `　　如果她的視線最終落在此間，如果她的神魂回到身體裡，如果她來到了這裡，那麼他便不得不與她進行正面的戰鬥。
$ A9 G7 P8 N: L% ?" A9 P! x
; o2 l1 d3 u! K( p3 }　　即便她現在可以說處於兩百年前最弱的時刻，他依然不想與她正面戰鬥。
0 ]8 Y7 P0 h% z) R( C2 s
　　二十年前，他已經受過足夠多的教訓。

: _/ g; r) s% r$ ~( q9 x: B! c　　一道清光，從他的道袍深處溢了出來。

# i* M4 {/ _, m* x3 c( b# V　　這道清光極其高妙聖潔，根本無法用人間的語言形容。

5 l2 Q5 V2 q  Y7 \* J4 v; P　　他的道袍開始微微顫抖，尤其是袖口處顫的最是厲害。

　　嗤的一聲，道袍的袖口裂了，十餘根極細的布絲被無形的力量抽了出來。

　　夜空裡，那條明顯是由道法幻成的黑龍身軀上出現了十餘道裂，清光自內而顯。
3 ]! j' E/ u) C6 a
2 p1 g; B$ {' f8 l! C; n# ~　　……
' \) f. [3 l$ r
　　……
7 y' R2 }+ l3 [, r/ [6 \' }7 N
　　神魂自萬里之外歸來。
3 C: }7 _2 j- T. C) Z
　　天海聖后的鳳眼變得更加明亮。

　　她收回望向遠方的視線，也沒有望向洛陽，而是望向了腳下。

　　一道極為清亮的鳳鳴，忽然出現在天書陵裡，響徹夜穹！
- A3 Q8 }$ c9 H! B, m" V
% ~' Z0 p" q8 }8 X　　這聲鳳鳴是如此的霸道，除此之外，天地之間的萬物竟再也不敢出任何聲音！
- }  W% l% n- v/ ]  a
; M0 F% E) m2 Q) C　　天海聖后就在陳長生的眼前消失了。

4 O0 |) B+ D- K' C# V　　白色神道上忽然多出兩道似煙似霧的黑光。

　　黑光的邊緣切割著空間，出極其尖銳的響聲。
, Q( R. X* s2 ?( S% D4 h
　　那是鳳凰的雙翼。

. ~) P' F) O4 M7 j% ?　　天海聖后終於在世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最強一面。

　　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比她的度更快，無論聲音視線，甚至是思想。

　　她沒有去往洛陽，而是如一道黑色閃電般，落在了神道下方的石坪上。
7 @' O. a' z* y& S
　　幽黑的鳳翼，揮扇了夜風，卻抹濃了夜色。

6 E- G+ V! J5 ~; ]! S　　漆黑的夜色裡，伸出一根潔白晶瑩的手指。

　　那根手指平靜而不可抗拒地摧毀前方的所有風雪流星與海水，點向那名道姑的眉心。
: _/ j" ~2 Z* z+ y# K( l# }' }
" N% G4 x3 L4 F　　那根手指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那名道姑的眼眸裡。

* [8 W: t5 `6 g6 H/ X. a　　無窮碧的眼眸湧出慌亂的情緒，本來算得上清美的容顏，因為震驚與恐懼而扭曲變形起來。
: N7 k  r5 Y* ~0 o
3 x( j: n/ k% h; a- G/ n' P) |　　她恐懼地尖叫著，衣衫劇振，在地面掀起陣陣如水波般的痕跡，借勢疾向後退去。

　　同時，她手裡的拂塵在身前拚命地狂舞，灑落一片又一片帶著死寂意味的浪頭。
: S9 G& J9 r  w/ N  B- X5 X
　　然而，她哪裡避得開那根手指？
/ Y$ @* d) m: b; S. D
# J$ g) e( K, V& Y4 W& Z" q　　那根手指很穩定，很平靜，上面看不到任何火焰，然而，卻有著世間最熾熱的溫度，那是鳳凰的真火。
" F1 O3 V& y0 v. Z- w
3 |9 f4 A7 ~& h% z8 R$ Z　　嗤嗤聲響裡，帶著死寂意味的浪頭，瞬間被蒸成無數白霧，然後迅散開。
9 w; q- e; L, {& F4 z3 G. p
　　地上的層層水波瞬間便被蒸乾，開始燃燒，火勢奇快無比地來蔓延到無窮碧的腳下，轟的一聲點燃了她的道袍下襬！

　　那根手指繼續向前，平靜穩定，卻無比壯闊，彷彿就算前面有千山萬水，也要避讓開來。
7 A- W4 o: n  l; B& u; H7 b
/ v6 W0 U- |) I; w) |, j  W　　無窮碧看著越來越近的那根手指，臉色一片死灰，著望至極。

' a' ^$ {9 M( m7 Q) [　　啪的一聲輕響。

: p& A, o  I# ?　　一朵小紅花出現在無窮碧的眉心之前。

　　那朵小紅花很柔嫩，花瓣在夜風裡輕輕顫動，很鮮艷，花瓣上甚至還能看到幾滴露珠，有些濕。
, D2 x7 E7 e6 z, e& M: |
0 g: M+ d: B  ~  ~/ [9 V　　那根手指落在了小紅花上，花瓣微顫，露珠以肉眼可見的度蒸，卻比先前那些水浪消散的慢了多。

　　天鳳真火能夠燒蝕世間一切物。

　　花瓣漸漸的軟了，然後枯了，顯得格外委頓。
3 \; d6 d9 g6 t1 k# M$ Q: q
  _5 R0 D! P& K/ K- e, }5 g- D　　最終，蓬的一聲，消散於夜風之中。
# Q- G8 o- E; r4 h4 e
　　那根手指也在同時消失，不知去了何處。
1 f2 W. @6 C. N) P4 ?1 y  c1 |
　　無窮碧望向某處尖聲喊道：「快逃！」

1 U, p# X* L. D" ^　　……

　　……

2 p2 S, M* A8 K' u* P& L6 \# J! s　　（感冒真難受，想罵髒話。）

6 @  ?, l0 R3 e# n/ v' b+ X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息殺人

　　無窮碧倒在了地面的積水裡免。
, A2 k, t! M6 H' D5 @
　　她的道袍已經燒爛，臉色蒼白，渾身濕透，看著極其悽慘。

" o3 ~& X# ^; N) w7 B9 v　　然而她顧不得這些，拚命地喊著。

　　她知道夫君用小紅花保了自己一命，必然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 v1 B8 c  q+ |7 N6 H　　現在情形已經很明顯，天海聖后要殺的人本來就不是她，而是……他。

　　別樣紅聽到了妻子的話，而且他當然更清楚現在的局面，小紅花的毀滅，讓他正處於最弱的時刻。

8 g0 i8 G; v) G　　但他無法離開，因為天海聖后已經來了。
% O. L. f0 A, k" T' D( h8 I
　　黑色的鳳翼，在夜色裡出現，就像是死亡的陰影。
" ~" x) h1 `, F1 m5 X* l& V9 ~0 C4 ]
) W# y; K* ?/ @6 h5 \3 C　　沒有什麼能比她更快，無論是無窮碧的示警，還是別樣紅的思緒。

　　一個潔白的看上去有些秀氣的拳頭，出現在別樣紅的身前。

　　這個拳頭彷彿蘊藏著整個天地之間所有的力量，直接籠罩住了四野。

　　別樣紅生出一種感覺，無論自己往何處去，都無法避開，除非能上天或者入地。

" p) F- t' V8 p/ N6 h$ }　　然而大地堅實，天書陵的禁制，讓哪怕神聖領域的強者也無法飛行，他能怎麼躲？

8 A, ], }; F' `, `8 H2 ?　　他的尾指輕輕一挑，原先繫著小紅花的那根繩子擺動了起來。

　　夜色裡彷彿有根無形的繩子，從星空裡一直垂到天書陵，繫在了他的身上。
. k3 O0 m& |& Y5 h  R' A+ g
* _0 E4 [$ B: B- F; C; ?- d　　他的身體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向著上方飛了起來。

& C' g% {! _0 R1 i9 h　　就在他的雙腳剛剛離開地面的時候，那個潔白的拳頭到了。

　　看似他沒能爭取到什麼，實際上這很關鍵，因為那個拳頭沒有落在他的臉上，而是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3 o$ `: [$ r6 j5 E4 ?! _- G　　便在那時，他尾指的那根細繩，也蕩到了自己的胸前。
9 ?. \% x! s, a+ f
　　一聲雷鳴般的巨響在天書陵裡炸開，石坪上出現了無數道裂痕，渠裡的水盡數蒸騰而起，化作一片水霧。

　　水霧裡出現一條清楚的通道，伸向天書陵的夜林。
1 K: E  Z) H, a( C
5 \- k' w' D7 x# o* g8 g( g　　夜林裡也出現了一條清楚的通道，地面上全部是倒塌的樹木。

　　通道的盡頭伸向了天書陵外的那條河，早已乾涸的河底，出現了一個大坑，坑裡斷成數截的仿製天書碑。
( F# }- k7 I, W! F' a
7 i" E3 c2 N" Y* G3 y# |　　別樣紅躺在那些斷裂的石碑前，胸口已然塌陷，渾身都是血。

　　黑色的鳳翼拂散夜色，那隻潔白的拳頭再次在夜空裡出現，向著別樣紅轟去，明顯不準備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無窮碧尖叫一聲，向著那處狂撲而去。
9 h% ]( v9 B0 Q/ U5 i
　　滿天風雪與流星還在神道盡頭對峙著，觀星客平實無奇的面容現出一抹厲色。

. a* k: U) J4 A2 ~　　他沒有想到，以別樣紅的境界實力，依然不是天海聖后的一拳之敵。
' N" T9 y0 j. S0 o: {
　　他不能任由局勢就這樣發展去，天海聖后若真的一舉擊殺了別樣紅，那麼接來，肯定就會輪到他自己。
- N4 ^+ B$ j1 t0 j' N
　　無數細微的流星，在夜空裡陡然轉折，帶著滿天星光，向著天書陵外的那條河湧去，直襲天海聖后的後背！
+ M6 x) L; i* t: D& \
6 R6 k8 t0 r5 n  o$ J　　滿天風雪席捲而至，瞬間在觀星客的身上，留了無數道裂縫，那些都是劍意斬出來的傷口。
2 N" `0 m. n( x/ D: K1 v/ i
7 u- l9 L* S& r" j( T　　星辰之間，隱隱若有連結，那便是命運，星域之間，自有通道，那便是變化。

$ s6 u2 M( \: l1 b) |　　片刻之間，便籠罩住河畔，向著天海聖后襲去的滿天流星，看似繁密難言，但終究不是真正的星海，當然也有縫隙。
, ^* D* n7 y5 m, ]* S
　　沒有人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那些流星之間的縫隙。
$ I* y2 j0 M; _5 p" G
, U# O8 ^  D" z* B* r　　觀星客對這一點很自信，所以他堅信，天海聖后必須轉身接自己的全力一擊。

0 w( ^3 C/ ~# ?! K$ D  L  x+ E1 {　　他選擇用強悍的修為硬抗汗青的風雪劍，讓滿天流星落向那方，就是要替別樣紅留住一線生機。

) p) D% {* T) ?& i; D9 Y　　這個選擇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勇敢的，智慧的，然而事後看來，卻是這一場神聖領域之戰裡，他犯的最大錯誤。
& D: q& K3 x6 e+ [. y- D2 R
　　因為天海聖后的目標，本來……就是他。
0 b5 x2 k) X+ x& R
" W8 x6 }7 c) ]! G2 V. l: x9 C　　天海聖后沒有轉身，而是繼續向著夜空裡飛去，然後消失無蹤。

( h% I2 |" f" S- F- g　　兩道黑色的流光，忽然在滿天流星裡顯出蹤影，那是鳳翼撕裂空間的征逃。
+ ?: v$ o( R2 W# @
　　滿天繁星之間都有通道，命運都能逆轉，她又如何會看不破這些流星之間的縫隙？

/ K  `- r; l- U! w$ r　　一聲清亮至極無比高傲的鳳鳴，在天書陵前響起。

　　一隻真正的鳳凰，於星辰之間劈開一條通道，來到了觀星客的身前。

* d/ e& i' i2 z" i4 }- t　　這是一隻黑色的鳳凰，無比巨大，彷彿能夠遮住半邊天空。
  h% X0 @0 D$ v- D0 n- C. P
　　觀星客一聲厲喝，哪裡還顧得上風雪裡的劍意，右掌一翻，向著夜空裡印了過去。
/ \  {5 i% x/ ]1 t7 e
# @8 Q9 Z  l* v& R) M7 d　　一掌擊出，夜空裡有無數星辰明亮起來，那些都是他在西海畔看了無數年的星辰，都是他的同伴。

  q* _  ?2 |5 I　　只可惜，黑鳳展開了雙翼，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那些星辰。
6 k9 W5 C& t# _( N- o' p6 V
+ j: T0 b" ^5 T) x% Y& i　　代表著死亡的夜色就這樣自天而降。

( B5 A1 {9 M; z3 g2 y  _& C$ a* o　　啪的一聲輕響。

　　天海聖后的手掌落在了觀星客的手掌上。
  b6 E9 O  R% x
　　悄然無聲。

　　觀星客的手掌完好無損，但腕骨卻碎了。
: p" p6 b: b2 Q( _* }/ V1 L2 Z
  ^% I. a5 u! i　　作為神聖領域強者，觀星數百年，他的骨肉早已盡數玉化，強度堪比普通的神器。
; d4 G5 z( w! ]* C
4 X6 H( |! i) T3 J5 n: u　　然而，這時候卻像朽木一般的直接碎了。

　　緊接著，觀星客的手臂碎了，接來，他的肩也碎了。

: \9 `# @& p5 l3 |, p8 y4 e7 g6 r% G　　如晶石般的肉，如玉石般的骨，如星屑般的血，就這樣在夜空裡向四處濺射。
8 w/ G+ ~  Q' e5 @' u( O$ V
* I2 s0 v( R4 E1 L1 A/ _' r　　觀星客身體不停地變矮，不停地碎裂。

# M# X3 F% N4 i6 F3 K　　轟的一聲巨響！

8 u9 Y+ d- i- u, W　　那隻懸在夜色裡的手掌也終於碎了。
1 i- U9 Y( ^' v6 x
　　觀星客變成了地面上的一堆碎屑。

　　夜風呼嘯而至，將那些碎屑捲至四面八方，直上夜穹，不知去了何處。
" m( Q$ T1 I5 P" A! e6 s' b
　　夜空裡，那隻無比巨大的黑色鳳凰漸漸散去身影。

: r# D% _9 c0 _　　天海聖后回到了天書陵頂。
( W+ ]2 {- C$ g" G* u6 ~
* f7 X( N2 y; ~& h% m- u7 L% F　　她站在神道邊緣，緩緩負起雙手。

　　她閉上眼睛，然後睜開眼睛，再次望向自己的世界。
/ Q3 \: M+ {0 g
　　她很平靜，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於是，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 x  C& N0 N; n8 z7 _
4 }$ P5 E8 _0 a% n　　就在天海聖后閉上眼睛，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她的神魂再次去到了萬里之外，來到了西寧鎮舊廟後的那條小溪邊。
) ]* f; Y* G# Y! u
　　林梢還在夜風的愛拂輕輕擺動。
5 U1 [' w' `% N% k6 \
　　溪面上的血蓮，毫無頭緒地四處飄流著。

- K* x. C0 ^& {- \8 e5 O- x1 E" e6 n  i( \　　那僧侶還坐在溪畔，赤足還在水中，沒有收回。
5 H- [7 ?, m9 [4 k! N, t# V
　　「這是朕的世界，你來了，就不能再走。」

　　天海聖后看著他說道：「而朕，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 g5 b  {+ W9 t5 y& q+ `! {4 ['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