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貓膩 -【擇天記】《連載中》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三章 歸府，卻想著十一條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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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C+ m6 U& M- i    走過奈何橋下時，她險些被一位匆匆回家避雪的大娘撞上，在大娘將要倒地的時候，她伸手扶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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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r; D5 v6 p2 V7 d5 r5 r! ~    那位大娘才發現雪橋下有位撐傘的姑娘，道謝後，看著姑娘單薄的衣裙，擔心說道：“姑娘穿這麼少，不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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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搖了搖頭，撐著傘繼續向雪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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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皇宮到城南，一路所見儘是舊時街景，又過了一座石橋，便看見了家裡的飛檐與明顯新漆的粉墻。

    即便道心守靜如她，在這一刻也不禁有些心神微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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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R3 D6 P* Z/ s3 }1 V; K    從知道南方使團入京的那一刻開始，東御神將府的中門便已大開，且不提那些冒著雪在街上等著的人群，只說神將府裡的管家與下人，連眼睛都快望綠了。

    徐有容撐著傘走了過去，直接就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走進了東御神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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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c" S& S+ g+ Q. u" F3 o    竟沒有人注意到她是怎麼進來的，那些已經為了今天準備忙碌了數十天的管事與下人們都怔住了，心想這人是誰？

    一聲微響，她收了傘，在神將府的門上輕輕敲了敲，把傘面上的雪震到了地面上。

    只聽著一道哭聲，霜兒向著門口奔了過來，只是她已經站了數個時辰，雙腿有些痠軟，此時心情激盪之下，來到徐有容身前時，竟是沒能站穩，險些跪了下去。

0 E* Y5 I; j% ?& p- [    徐有容伸手扶住她，說道：“以前怎麼沒見你行過大禮，我不在這幾年，誰又開始給你教規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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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當然是調笑，霜兒卻笑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兒地哭著，然後又覺得丟臉，便不停地用袖子擦，臉上精心上好的妝頓時花了。
# Q- [) j  Z* \( V, I) H4 K
, o; g% X& v! W$ X    直到這個時候，神將府的人們才反應了過來，花嬤嬤快步迎上前，嘴唇微抖，卻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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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P0 h8 a: c& h2 |; M! Q* K    “小姐回來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麼一聲，鞭炮頓時炸響，禮花照亮了有些昏暗的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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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y; Z' |/ v' ^+ ^8 r    一片喧鬧裡，又聽著誰在喊：“現在不能叫小姐，要叫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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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迎聖女！”

    看著迅速被關上的中門，那些在雪中等了很長時間的人群轟的一聲散開，向著各處傳去消息。

    ——鳳凰回府了。

    “穿這麼少，凍著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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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夫人牽著徐有容的手，一臉關切，眼淚嗒嗒地落著。

/ J* U6 m8 N3 i4 C$ f- e9 |    “吾家鳳凰兒，又豈會被人間的凡風俗雪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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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世績輕捋鬍鬚，微笑著說道，像極了一位驕傲的慈父，感慨說道：“數年不見，真是長大了，居然……真成了聖女。”

    雖然從進南溪齋的第一天開始，他以及很多人便基本確定，自己這個女兒將來必然會成為南方聖女，只是他哪裡會想到，這一天竟會哪些快的到來。一念及此，他不禁有些心神激盪，驕傲與得意占了七分，解脫與輕鬆則是占了三分，心知自己現在就算有些別的心思，聖後娘娘也不會再像以前那般對自己，總會給自己留些面子，至於天海家和朝中那些大臣，誰還敢在背後嘲諷自己？至於那些曾經給過自己難堪的家夥……他忽然想起陳長生，心氣陡然不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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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5 N; e! q' v% J    ……

    在所有人的想像中，聖女必然是美麗出塵的，神聖莊嚴，不茍言笑的，正襟危坐著，這種固有印象雖然不見得正確，但已經無法被打破，即便是徐有容，這些年偶爾出現在世人面前時，雖然無法做到像南溪齋別的師姐師妹那樣行走無風，潔若白蓮，但也會很注意自己的言行，儘量只是微笑不語。只有在聖后娘娘和聖女師父的面前，她會表現的自然些，像個晚輩樣說些有趣的話，而只有在霜兒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丫環面前，她才會真正的放鬆下來，比如就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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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床上不停地翻滾著，黑髮繚亂地到處散著，最後張開雙臂平躺在床上，感慨說道：“還是這張床睡著舒服啊。”

    “小姐，這太不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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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r+ f/ S: X- p    霜兒趕緊找了條毛毯搭在她的身上，然後坐在床邊怔怔地看著她，很是高興，但不知為何眼圈便漸漸紅了。

    徐有容問道：“究竟怎麼了？難道真有人敢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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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 l  V4 L( I4 S    剛剛進府時，她就問過，只不過那時候她是在開玩笑，因為她很清楚，徐府上下沒有任何人敢欺負霜兒，因為當年自己的交待，想必就連母親都不會給她什麼臉色看，可是現在看來，事情似乎並不如此，她當然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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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兒抹了抹眼淚，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難過說道：“可是有人欺負小姐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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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笑著說道：“傻妮子還是這麼傻，誰敢欺負我？你不知道，在周園裡我遇著南客了，就是信上和你提過的那個魔族公主，要是單對單，我可是……”

, V' R7 O, k3 a  X    “小姐，你知道我說的是誰。”霜兒看著她說道。

% Q7 w( E0 W$ m4 c2 ~8 ?. w    徐有容坐起身來，緩緩將黑髮束起，然後抱著雙膝，沈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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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M8 H# W: o1 @' ^    霜兒很清楚，小姐獨處的時候，時常這樣發怔，小時候便是如此，看著很是令人憐惜，全不像在世人眼前那般平靜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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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看著小姐又是如此，她不禁有些不安，說道：“小姐，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你不要想了。”

    徐有容看著桌上的那盞明燈，忽然問道：“有件事情我要問你。”

    霜兒問道：“什麼事？”

    徐有容轉頭望向她，平靜問道：“當初你說……他和落落殿下在國教學院裡……你是親眼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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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 ^* ^, X# r; j) N% {3 n    霜兒有些著急，說道：“小姐，你好不容易回家一次，提那個無恥之徒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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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2 X! L7 x  x1 S- ]1 ?# q9 N    雖然沒有承認，但無恥之徒四字，似乎足以說明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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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沒有再問什麼，抱著膝蓋，望著夜窗外飄落的雪花，安靜了很長時間。

& Y3 c1 V6 o6 K( i7 H9 x* j    如果是以前回到京都，她肯定不會想著再出門，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在家裡呆著，她想出去走走，去看看。

2 Q9 K6 X2 Z7 e- [    或者是因為和前兩次回京相比，京都已經有了些不一樣的地方，比如未央宮裡的夜明燈比早年多了好些顆，奈何橋的橋墩去年夏天被一艘糧船撞的有些歪正在翻修，北新橋那邊的樹林不知為何變得茂密了很多，國教學院滿是青藤的舊門聽說已經換成了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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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m9 k$ y* z  K! a$ ?% Z    那個家夥就在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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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 d( }5 H  p# t3 I0 H# ^    和她隔著十一條直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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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 t" F6 k    如果尋常人走路，只需要半個時辰，這還是因為雪天路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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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N" Q. G. J* }3 t! w    如果是她走路，只需要片刻時間。

+ z$ F, o8 v" F" E3 Y    如果是騎白鶴，那需要的時間更短，只要眨眨眼睛就好了。
% _- u1 d. w) z! V* [8 K
, _6 r2 n8 z% [) D5 @' u    夜窗外的雪忽然亂了起來，她的心情也變得微亂，眨了眨眼睛，發現是白鶴落在了院子裡。

    她起身披了件大氅，向屋外走去，霜兒趕緊把暖爐抱在了懷裡，跟了上去。

' O) F9 V6 l1 q* T    白鶴在雪地裡梳理著羽毛。

% ?& `: P0 {' F; ^  p    夜空裡響起很難聽的怪叫，灰色的幼鵬也落了下來，不知道先前它又去哪裡玩耍去了，直到先前髮現了白鶴，才跟著飛了過來，一落地，它便往白鶴的羽翼下面鑽，像是討好又像是故意撩拔以換取白鶴的注意，白鶴挺著頸，顯得很是無奈，卻也沒有把它趕走的意思。

: W- `5 O$ y# @  R    這間小院是東御神將府的禁地，未經她的同意，誰都不能進來，甚至徐世績和徐夫人也是如此，不用擔心幼鵬會嚇著誰。

" e& {3 V3 X+ o1 K: c    “這是什麼鳥？”霜兒看著那隻灰樸樸的鳥問道。

% X: Q, @9 X3 t8 {- H( q$ _$ K    在她眼裡，這隻鳥生的真的有些難看，然而向來以愛潔著稱的白鶴，居然並不抵抗這鳥的親近，這讓她有些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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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山雞。”徐有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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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鵬從白鶴的翅膀下拱出頭來，有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 u: b, {' M; |/ I! m! |: V4 Q    “聖女峰果然不是普通地方，峰上的山雞居然都長的這麼兇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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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 \. `9 `5 W    霜兒拍著手掌讚歎不已，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說道：“啊，那我得再去準備些清水和果子，原先只准備了白鶴的。”

8 j' L! r- s/ ]* V$ N6 ~5 e    聽著這話，幼鵬眼中的幽怨變得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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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已經在聖女峰吃了整整半年的素，只是偶爾徐有容去鎮上打麻將的時候，才能順便開開葷，吃點腊肉排骨之類的東西，今天來到繁華的京都，飛掠的時候看見那麼多香香嫩嫩的人類，還有那些明顯很有嚼頭、很有營養的修道者，它早就已經饞的不行，結果……

    居然還是吃果子？

5 C) _- n. C9 E  F+ z" f    要知道這一世它雖然沒有吃過人肉，但上一世殘留在它神魂裡的印象可沒有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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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隻山雞喜歡吃肉。”徐有容看了幼鵬一眼。

    只是很尋常的一眼，幼鵬便覺得神魂被最寒冷的冰水洗了三天三夜，剛剛生出的一些灼熱慾望瞬間消失無蹤，哪還敢有那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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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N( o$ B8 b0 q    “家裡如果有藍龍蝦，弄點給它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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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這話，幼鵬很是高興，不停地搖晃著腦袋，神魂裡的前世記憶告訴它，藍龍蝦的肉非常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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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r' D- `4 @$ V1 `. {4 m* U    霜兒有些無奈地說道：“家裡沒有。”

    徐有容微異，心想家裡知道自己喜歡吃澄湖樓的藍龍蝦，按道理來說，和前兩次回京一樣，都應該備著不少，為何沒有？

. L2 z7 z2 n1 m  H# K    “整座京都現在都吃不到藍龍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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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A- ~9 e1 D! m    霜兒猶豫了會兒，說道：“因為國教學院把澄湖樓買了下來，只有那裡才吃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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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微怔，沒有想到……會這麼快聽到國教學院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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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鵬則在想國教學院是什麼地方，得找機會去把裡面的人全部吃掉，然後再慢慢地吃那些藍龍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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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z1 s, N# V6 b% v    白鶴忽然低聲清鳴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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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這才知道，原來這整整半天時間，白鶴都在國教學院，想來……應該是在和那個家夥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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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兒去取別的肉，她披著大氅，站在夜雪裡，想著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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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4 z) v4 G0 w' m. c    ——他在京都，十一條街，半個時辰，片刻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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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道心守靜如她，在這一刻也不禁有些心神微惘。

    從知道南方使團入京的那一刻開始，東御神將府的中門便已大開，且不提那些冒著雪在街上等著的人群，只說神將府裡的管家與下人，連眼睛都快望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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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沒有人注意到她是怎麼進來的，那些已經為了今天準備忙碌了數十天的管事與下人們都怔住了，心想這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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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微響，她收了傘，在神將府的門上輕輕敲了敲，把傘面上的雪震到了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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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伸手扶住她，說道：“以前怎麼沒見你行過大禮，我不在這幾年，誰又開始給你教規矩了？”

    這句話當然是調笑，霜兒卻笑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兒地哭著，然後又覺得丟臉，便不停地用袖子擦，臉上精心上好的妝頓時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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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這個時候，神將府的人們才反應了過來，花嬤嬤快步迎上前，嘴唇微抖，卻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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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這麼少，凍著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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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家鳳凰兒，又豈會被人間的凡風俗雪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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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從進南溪齋的第一天開始，他以及很多人便基本確定，自己這個女兒將來必然會成為南方聖女，只是他哪裡會想到，這一天竟會哪些快的到來。一念及此，他不禁有些心神激盪，驕傲與得意占了七分，解脫與輕鬆則是占了三分，心知自己現在就算有些別的心思，聖後娘娘也不會再像以前那般對自己，總會給自己留些面子，至於天海家和朝中那些大臣，誰還敢在背後嘲諷自己？至於那些曾經給過自己難堪的家夥……他忽然想起陳長生，心氣陡然不順，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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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兒抹了抹眼淚，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難過說道：“可是有人欺負小姐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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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兒很清楚，小姐獨處的時候，時常這樣發怔，小時候便是如此，看著很是令人憐惜，全不像在世人眼前那般平靜大氣。

    此時看著小姐又是如此，她不禁有些不安，說道：“小姐，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你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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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看著桌上的那盞明燈，忽然問道：“有件事情我要問你。”

    霜兒問道：“什麼事？”

    徐有容轉頭望向她，平靜問道：“當初你說……他和落落殿下在國教學院裡……你是親眼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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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兒有些著急，說道：“小姐，你好不容易回家一次，提那個無恥之徒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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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沒有再問什麼，抱著膝蓋，望著夜窗外飄落的雪花，安靜了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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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她隔著十一條直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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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兒拍著手掌讚歎不已，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說道：“啊，那我得再去準備些清水和果子，原先只准備了白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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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這話，幼鵬眼中的幽怨變得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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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F1 o6 t: ~) P) \    它已經在聖女峰吃了整整半年的素，只是偶爾徐有容去鎮上打麻將的時候，才能順便開開葷，吃點腊肉排骨之類的東西，今天來到繁華的京都，飛掠的時候看見那麼多香香嫩嫩的人類，還有那些明顯很有嚼頭、很有營養的修道者，它早就已經饞的不行，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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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s: s3 h5 U; T6 D2 J$ @    居然還是吃果子？

    要知道這一世它雖然沒有吃過人肉，但上一世殘留在它神魂裡的印象可沒有忘記。

    “這隻山雞喜歡吃肉。”徐有容看了幼鵬一眼。

    只是很尋常的一眼，幼鵬便覺得神魂被最寒冷的冰水洗了三天三夜，剛剛生出的一些灼熱慾望瞬間消失無蹤，哪還敢有那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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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R8 N2 @. M. w2 v    霜兒猶豫了會兒，說道：“因為國教學院把澄湖樓買了下來，只有那裡才吃得到。”

    徐有容微怔，沒有想到……會這麼快聽到國教學院的名字。

4 ^% P' H" S9 l# H6 _    幼鵬則在想國教學院是什麼地方，得找機會去把裡面的人全部吃掉，然後再慢慢地吃那些藍龍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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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鶴忽然低聲清鳴了起來。

    徐有容這才知道，原來這整整半天時間，白鶴都在國教學院，想來……應該是在和那個家夥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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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兒去取別的肉，她披著大氅，站在夜雪裡，想著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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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3 h" y6 n    ——他在京都，十一條街，半個時辰，片刻即到。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四章 風雪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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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P$ ]5 d7 P( x! x0 k- t    她先前就在想這些事情，這時候再次想起，便無法再壓抑住。

    當然不是想他，也不是想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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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對自己說。

2 I# ]- [0 e7 @8 E- y+ ~% k% U    她只是有些好奇，想去看他……在做什麼，想知道，他在京都是怎麼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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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C- h% G/ D' y    在周陵，她對那個傢伙說起秋山師兄和婚約時，便說過自己最在乎的是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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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Z% H  u4 k+ @    此時心意已定，自然不再猶豫，她回屋換了身衣裳，拿著傘，便向夜雪中的院外走去。
4 J+ o8 k8 v' K% {. q# s3 M
( O( I  _# \& x1 m* f  w; m    霜兒端著一盤小牛肉走了回來，吃驚問道：“小姐，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

8 Y9 w; Z; I0 k3 y+ s, Q3 c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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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_7 X0 \( W; g0 v; D5 U1 T    “您去見莫大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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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3 A7 q: }" B( L$ Q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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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O. i8 s$ g    ……

4 c1 [8 Z# l* M/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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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U! _" ~  }8 h8 Z% h$ I- n    夜裡的國教學院很安靜，但院外的百花巷則很熱鬧，酒樓的燈光照耀在紛紛落下的雪花上，再加上樓內熱氣生成的煙霧，畫面看著有些迷幻。徐有容撐著傘靜靜地站在巷尾，白色的祭服、紅色的大氅，便是這幕迷幻畫面裡最美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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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_# J" |# A3 S+ x; p6 {" _    因為黃紙傘的緣故，沒有人能感知到她的存在，酒樓裡的那些人沒有眼福看到這樣的畫面，自然也不會生出什麼顧忌，就像平日裡那樣大聲地說著話，痛快地喝著酒，呼喊著友朋，調戲著姑娘，絲竹之聲不時被打斷，歡歌笑語卻未曾停過。

    聽著酒樓裡傳出的那些淫歌艷詞，徐有容微微蹙眉。

: l' z' i; v  b  I  P: x7 v    對於新生的國教學院她很好奇，有過很多猜想，卻沒想到就在一牆之隔，便是藏污納垢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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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做院長的人了，怎麼也不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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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莫名的，她因此對那個傢伙生出很多不滿來。

+ r. v) l2 c" [) f1 r% o    夜風輕拂，雪花驟亂，她悄無聲息地掠過院牆，那些冒雪巡守的國教騎兵根本沒有任何察覺。落到院牆裡，迎面便是一座湖，湖畔有排房子，隱約能夠聞到柴火的味道，她猜到應該便是灶房，信步走了過去，確認裡面無人，推門進去隨便看了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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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h0 w2 L7 Q7 u- H7 p7 ^* l3 E    “伙食倒真是不錯。”

. q" O/ C4 c+ Z( p) m" O    她看著國教學院廚房裡的食物，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卻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角色定位出了些偏差。（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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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看到堆在食物處理間的那些藍龍蝦甲殼後，終於相信了霜兒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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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K5 n# v. H    她搖了搖頭，心想還真把澄湖樓搬過來了，汶水唐家的那位年輕公子倒也真是位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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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湖畔，走到對岸，便看到了那棵大榕樹，然後她看見了矮牆那邊的燈光和那座樓。

4 M6 A2 }% Z/ m0 J    她想起在日不落草原雪廟裡他提過的一些畫面，講過的一些事情，還有關於他的那些傳聞，猜到那裡便應該是藏書樓，他就是在那座樓裡找到了自己的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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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P8 q3 u1 H    大榕樹後不遠有幢小樓，和國教學院別處的燈火通明與熱鬧相比，這幢小樓要顯得安靜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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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1 v- N6 G$ w    她直接推開小樓的門，握著黃紙傘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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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_! t* H/ u    然後，她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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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樓，她停在一個房間的門前，門縫裡隱隱有藥味瀰散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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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後的房間裡有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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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 Y% Q! n1 K+ P6 T) ]    折袖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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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他的傷已經漸漸好了，但經脈方面的傷口還沒有完全癒合，所以很多時候，他還是需要靜臥。

" @& W1 l4 t8 @0 D$ S: |( \: }& D    忽然，他睜開了眼睛。

    他緩緩轉轉，望向房門的方向，神情凝重嚴肅，如臨大敵。

$ {9 p7 c0 F$ u: o7 G    他此時的神情甚至要比當初在周園裡面對那對魔將夫婦時，更加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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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H' h- q6 {# o% ^    視線落在房門處，他的眼瞳微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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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N( Y8 I8 L) L$ M0 n    他的右手在被縟裡緩緩移動，握住了魔帥旗劍。

    就在握住劍柄的那一瞬間，他的手背上生出了很多黑毛，微縮的眼瞳迅速變得血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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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準備好了戰鬥，甚至準備毫不猶豫地變身狂化，因為他能感覺得到，房門外的那個人很強。

5 k# h- w- o5 y, d    如果說境界，門外那個人應該與他差不多，卻給他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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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問題之所在。

    因為特異的血脈天賦和嚴酷的成長環境，自幼便與殺戳相伴，以獵殺魔族為生，可以說，狼族少年折袖是世間最擅長戰鬥或者說搏殺的少年強者，在他的認知甚至是所有人的認知裡，同等境界內不可能有人戰勝他，當初他還沒有通幽的時候，就曾經想過要搏殺通幽境的苟寒食，便是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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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這時候卻覺得，就算自己沒有受傷，已經完全恢復到巔峰實力，依然不是門外那人的對手。

    這種感覺很奇怪，他確定沒有與門外那人交過手，但卻彷彿與對方交過無數次手，而且……他沒有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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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p9 ~% x& e) Z    正是這種危險的感覺和奇異的心境，讓他有些敏感，所以警惕，甚至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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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b5 \* L' X) @' A4 d) `% H6 C- e    房門外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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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Q& v! H0 d# U. ^2 C)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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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提著黃紙傘，靜靜地看著房門，沒有說話。

$ m2 i) D5 i; L" I3 T/ x    她已經猜到了房間裡的人是誰。

    她和對方沒有見過面，但其實已經見過很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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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見面的地方在青藤六院和所有學院門口的石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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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裡是青雲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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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見面的地方就在青雲榜的最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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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 I$ K5 W6 b    過去三年裡，她一直是青雲榜首，那人一直是青雲榜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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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換成以前，她絕對不會錯過與對方交手的機會，但現在她知道對方重傷未癒，自然不會發出邀請。

    片刻後，她轉身向樓上走去，沒有刻意湮滅自己的腳步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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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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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對方的腳步聲裡，折袖聽出了對方沒有惡意。

+ B+ w$ U" H, `1 N4 ?, e    但此人究竟是誰？為何會夜入國教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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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間，他想起今天京都最轟動的那個消息，以及白天在湖畔停留了半日的那隻白鶴，臉上頓時流露出震驚的情緒。

    轉瞬間，他又想起陳長生這時候在做什麼，震驚的情緒頓時轉變成了同情和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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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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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a6 r2 N& z,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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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直接去了陳長生的房間。

. _5 f2 z8 S( d. B4 e: _    對她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不需要瞭解什麼院長的特權，只需要瞭解他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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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2 P# t. I; j6 v    她記得很清楚，在周園裡的時候，哪怕再如何辛苦忙碌，日夜奔波逃亡，根本沒有時間洗澡，他也會儘可能地把臉和手洗乾淨。

( ?( Q0 _9 p$ t8 I2 S. o6 t9 M    這層樓很乾淨，非常乾淨，乾淨的有些令人髮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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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蛛網，沒有紙屑，沒有垃圾，甚至就連角落裡的木板縫隙裡都看不到一粒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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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Q8 Q3 q( Q/ x5 N    走道的地面更像是每天都會用水洗過十遍一樣，乾淨的彷彿可以照見人的影子。

; Y: M$ e2 q1 z% {) ^' W    徐有容看了一眼自己穿著的裙子，有些不安，心想有潔癖的人會不會都有些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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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4 p  D: m, `9 l/ T# U" W, p2 O) w    她向那個房間走了過去，鞋底落在走道上，沒有發出聲音，只留下了很多在樓外沾著的雪與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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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門前，她回頭看著乾淨的走道上那道清楚的腳印，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

$ r7 e4 O9 z9 K7 `* v$ H    確認房間裡沒有人，她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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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W2 g+ {, o* B; D/ H    ……

    ……

    （註：院長夫人視察。晚上還有一章。但這並不意味著每日回覆兩章，因為精力跟不上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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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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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五章 書架上的竹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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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Z6 h% e5 J& {; q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房間，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排書架，一個衣櫃，三個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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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是女子，徐有容進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了衣櫃。

# t! j3 I7 e. d- X9 m2 c4 A  E    衣櫃裡也很簡單，基本上就是素色的衣衫，最多的是國教學院的院服，除了淡淡的皂樹葉味道，沒別的任何香味。

3 c' R9 t+ {" a% d& v    對此，她很滿意，但當她看到衣櫃最下面碼得整整齊齊的五十條毛巾與手帕，還是沉默了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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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7 b$ N" H2 k    關上衣櫃，走到書架前，她隨意抽出幾本書來看，發現都是京都這些年流行的志怪演義，於是又沉默了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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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0 A/ O! _( J# F; O    自幼通讀道藏，於是現在就不思進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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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間，她在書架上看了一個小東西，神情微怔。

5 K, x; n* ^7 M* q+ {  L4 }4 ]. O    那是一隻竹蜻蜓，明顯已經很久了，早已發黃，而且似乎被水泡過，邊緣都快爛掉……她覺得有些眼熟，想了很長時間才想起來，這是很小的時候，自己擱在給他的信裡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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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0 m2 n" Z; K" ^    想起小時候的那些事情，她有些微惘，看著這件竹蜻蜓過了這麼多年，還被他保存的……好吧，保存的不算太好，但終究還算保存著的，原來是個念舊的人嗎？她有些滿意，但接著不知為何，又有些生氣，然後她醒悟過來，生氣的原因也是自己，那麼究竟應該生氣還是開心呢？她想著這個問題，卻不知自己的臉上一直都掛著微笑。

! a  \- A4 F  f0 D4 H    把竹蜻蜓小心翼翼地擱回去書架上，她走到床前，當然沒有坐下，只是看了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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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C% w$ L, n4 n    被縟疊得極整齊，非常乾淨，無論床單還是枕巾上都看不到任何不乾淨的地方，就連頭髮都沒有一根，不對……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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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2 s9 Y7 W. U5 _0 Q9 h$ i' L  y. }    ——在枕巾的陰影裡有很難發現的一根頭髮。

    徐有容沉默了。

    那根頭髮很長很細，明顯是女人的。

    忽然間，她覺得有些寒意。

    片刻後，她才發現房間的窗戶是開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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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有雪，雪花從窗外飄了進來，打濕了書桌的一角。

' O3 t# H' A$ Z    她有些不解，像陳長生這般冷靜沉穩而且有潔癖的傢伙，怎麼會離開房間的時候不會把窗戶關上？

    就算風雪無所謂，可如果進來的是灰塵與落葉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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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扇沒有關閉的窗戶，難道是給人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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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3 N) b7 @  ~' W" S( z    徐有容忽然醒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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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猜疑，這種無止境的推算，沒有用在戰鬥與修行中，卻是用在發掘這根頭髮的真相上，自己何時變成這樣的一個人了。

1 Q5 q3 e8 I6 N0 H  l$ N    她搖了搖頭，轉身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準備取出毛巾，把落在書桌上的那些雪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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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E: k) d. n+ L5 l0 y( N) U    然而下一刻發生的事情，讓她明白，這些猜疑與羞惱，並不是自己變得不堪，而是那傢伙真的本來就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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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2 i2 W# ]4 M. H8 v9 I4 S3 W    雪粒輕舞，淡香襲來，一個女子越過窗戶，落在了房間裡。

9 k5 S7 n* |6 a% D# @( _: b    同時落在徐有容耳中的，還有一句話。

    “不怪姐姐沒和你說，你那位未婚妻對你怨氣極重，你可得小心些，她那小脾氣發起來，嘖嘖，說起來，你可千萬不能跟她說，我經常來你這裡睡覺的事兒，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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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間，那道充滿調笑意味的聲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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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b  a5 V% ]  A: Y. H    因為那名女子忽然發現櫃門後的人不是陳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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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  r7 O( x. a    徐有容關上櫃門，望向那名女子，覺得師父說的對，人世間的事情最禁不住的就是說。你說什麼，往往事情就會發展成你說的模樣。

( K: |9 a, u) e9 [  m* _, t    比如離開神將府前，霜兒問她去做什麼，她沒有說實話，她說是去看莫雨。於是，她這時候……就看見了莫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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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8 m  x7 V8 Q    只不過不是在皇宮裡，也不是在莫雨的居所桔園，而是在國教學院三樓的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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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g: i' e* I0 v4 V' j;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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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莫雨微張著嘴，半晌都說不出話來。然後，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聲音微沙問道：“能不能當作沒有看見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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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靜靜地看著她，說道：“我已經看見你了。”

  k' i0 T+ v+ @9 B9 H+ N    莫雨用右手扶著額頭，左手指著她說道：“你先不要急著問，讓我自己先理解一下當前的狀況。”

) ~8 m9 }! m. T0 I4 V    徐有容平靜說道：“你先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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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3 c! f2 S) w) `# H    莫雨這時候確實有些無語，腦子有些亂。她本想著趁著徐有容回京來調戲陳長生一番，同時也是真的想警告他一下，誰曾想到，居然會在陳長生的房間裡碰見了正主，而且還被她聽到了那句話。

    “首先，我們應該達成一個共識，那就是你要冷靜地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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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7 ^: S6 g# N, v& f8 ^    莫雨放下手，看著她嚴肅認真地說道：“小脾氣那句算是我背後說你壞話，但睡覺這個事情你可一定不要理解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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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G8 Q' x! V; H    徐有容微笑說道：“繼續。”

/ u& o4 x! B8 `) c    莫雨見她神情便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在心裡嘆了聲，無力說道：“睡覺只是睡覺，不是你想的那種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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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那是哪種睡覺呢？”徐有容的笑容更加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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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u' X# r8 P    莫雨有些無奈說道：“反正你可千萬不要誤會。”

    徐有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見她穿著一件紅色的睡裙，赤裸著雙足，黑髮披肩，略有濕意，還有幾粒雪花，似乎剛剛洗過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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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請你告訴我，怎樣才能不誤會。”

, t3 q2 D) Q, C# Z  Y7 c9 E7 k* L( V    莫雨順著她的視線望向自己身上，心裡咯噔一聲。上次陳長生提過一次之後，她竟真的每次洗完澡才會過來，漸漸變成了習慣，今夜也很自然地這般過來……那麼，這真是跳進星海裡都洗不清了。

; r4 Q+ _8 O( R/ ~& h' a    正所謂破罐子破摔後往往便能夠先聲奪人，莫雨此時也是如此，眼見著解釋不清，反而理直氣壯了很多，看著徐有容說道：“這個故事很長，我想你也沒有興趣聽，你呢？我倒很想聽聽你的故事，回京第一天不在家裡待著，來這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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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B- v' M& z( l- K: R    徐有容走到窗前，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院牆外的光線落在雪上，又映到她的臉上。

- i; D# [/ f, q" f, @    莫雨看著她美麗的連自己都有些嫉妒的臉，眼波微動繼續問道：“聖女動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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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看了她一眼，問道：“當時你在信裡面說他與小黑龍的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

    “千真萬確，他那時候和她就是抱在一起的。”莫雨見能夠轉移視線，哪裡會錯過這機會，恨不得用聖后娘娘的名義發誓，只是她忽然想著先前的事情，有些不確定說道：“但就像你剛才看到我進來，聽到我說的那句話一樣，眼見未必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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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  u/ w  o    徐有容沒有說話，若有所思。

. n! C/ X5 ]6 G. f" V; v8 Z    莫雨想到了些什麼，不可置信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你不會真是對他有意思吧？難怪你回京第一天就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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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K6 ^* b, j/ U    “我與他有婚約在身，回京後來看看他是很自然的事。”

    徐有容很平靜，唯獨背在身後的雙手緊握，表明她其實有些緊張。

* L4 G" Q6 |; a3 Z, w6 S    莫雨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平靜地承認了，微驚說道：“當初你在信裡可不是這麼說的，為了破掉你們的婚約，我可是付出了不少代價。你要清楚，陳長生現在可不是一般人，我得罪的是國教學院的院長，未來的教宗，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你真準備和他在一起，我可和你沒完！”

0 U$ y& o) _6 O7 E! |    徐有容看著她微濕的黑髮與睡裙，平靜說道：“代價確實不小，但他應該不會覺得這是冒犯或得罪吧？”

    莫雨無可辯駁，羞憤說道：“別人不知道，你我都清楚，教宗已經解除了你們之間的婚約，就算我和他如何，你又以什麼身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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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輕聲說道：“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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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雨沉默了會兒，問道：“你到底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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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微微低頭，輕聲說道：“還是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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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此時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其實很柔弱。

    莫雨看著她嘆道：“你就憋死自己吧。”

: u2 p- o$ @) x  n# B  H    徐有容平靜說道：“他去哪兒了？”

    莫雨挑眉說道：“我怎麼知道，你別真的誤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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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這時，院牆外的絲竹聲忽然變得大了起來，莫雨向那處望去，便是隨夜風飄落的重重雪花也遮不住她的目力，只見那處的酒樓裡燈火通明，舞姬正在堂間起舞。

% S7 D6 P; B1 `. u    “你不要生氣，他好像在那邊。”她看了徐有容一眼，說道。

! ^( \; J' R4 z5 w% h6 V    徐有容向那處望去，果然在酒樓最上層裡，那個傢伙正在飲酒，身旁還有三四名青年男子，又有很多女子行來走去，如花中蝴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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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真是放浪形骸啊。

    她靜靜看著酒樓，靜靜地想著，便在這時，她看到那名正在堂間起舞的舞姬忽然似乎沒有站穩，跌落在那個傢伙的懷裡……

    不知道為什麼，她發現自己有些難以保持道心的寧靜，胸膛微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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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d7 |; u7 i% i3 H; z    ……

) n: L# p+ r& i* J6 {$ z: W# @0 h    “徐有容回來就回來了，你怕什麼，你又愁些什麼？不要有心理障礙，該打就打。”
* K5 j7 W0 \. [: z2 ]( a; N
8 y- u* k% S$ ~! Y    酒樓裡，唐三十六拎著酒壺，摟著位少女歌姬，看著陳長生說道：“男女本就平等，你只要不抱著女人不能打這種世俗陳腐的觀點，這場就有得打。”

" t4 t! [# n% ]3 O    他說話的時候，那位少女歌姬在他懷裡仰著臉看著他，眼睛裡滿是傾慕與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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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s3 @, Q, l    陳長生身邊那位歌姬則是神情有些幽怨，不僅僅是因為陳長生坐的太過規矩，從始至終連手指都沒有碰一下，也因為整個大陸都清楚，這位國教學院的少年院長未婚妻是誰，她只是個歡場女子，可不想得得罪東御神將府和那位高高在上的鳳凰。
  Q5 W  u# S+ Q' r( p& a6 @
" }8 s1 w7 E, ^0 a+ U: c    “我準備輸，你覺得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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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Z# i5 l$ @. N. M3 l    陳長生忽然說道。

    此言一出，滿堂俱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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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六章 七日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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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不行。”唐三十六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丟得起人，國教學院丟不起這人。教宗陛下以後在娘娘面前怎麼說話？你不要忘記，這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整個國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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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事情整個大陸都知道，所以不需要避著那些歌姬舞孃，但場間的氣氛還是難免變得壓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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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想讓陳長生的情緒好些，微笑笑說道：“而且你就不想振振夫綱？沒看小姑娘們先前聽著你要認輸吃驚成啥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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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9 \# [9 ]5 v; s    蘇墨虞在旁搖頭，說道：“此言不妥，無論教宗陛下是否已經解除他們二人的婚約，但既然陳長生確定不想繼續這門婚事，那麼就不能用振夫綱三字，事涉聖女清譽，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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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f( V2 c9 n/ U# @    唐三十六無趣說道：“說說玩笑話罷了，現在國教學院就你們兩個書呆子，折袖這個冷血殺手，再加上軒轅破那個夯貨，我連個聊天的對象都沒有，真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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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這話，他把陳長生案上的碗奪了過來，把碗裡的茶水倒掉，換成西關來的烈酒。

" p, l+ ]( Z2 F& P, v9 L  m+ U2 e    陳長生擺手說道：“我說過我不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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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墨虞在旁說道：“天寒夜雪，還是早些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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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s" W. e4 G2 ?    唐三十六很是無奈，說道：“我這是在替他減輕壓力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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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白鶴落在湖邊，徐有容回到京都，陳長生表現的很是沈默，顯得有些心情沈重，他才特意舉辦這場夜宴，希望能讓陳長生發洩一下壓力，誰曾想來到酒樓後，陳長生和蘇墨虞酒也不喝，正襟危坐，看舞姬起舞時拍手讚賞倒是很認真，可這哪裡像是出來玩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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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9 P6 ~" V( r) R1 k1 D; B6 }5 `    看著在堂間旋轉不停的那位舞姬，他忽然展顏一笑，說不出的瀟灑迷人，看得懷裡的少女歌姬眼中更添愛慕。便在笑的同時，他的手指微屈，便將案上碟子裡的一粒松子彈了出去。

0 n1 i' N8 i9 ~- ?) O* |. T    悄無聲息，那粒松子擊打在舞姬的膝蓋上，倒是不重，只是位置太過敏感，舞姬一個立足未穩，便斜斜地摔到了陳長生的懷裡。

    陳長生趕緊扶著，關心問道：“姑娘沒事吧？”

/ q9 w) ~) D7 U8 x' b. t    那名舞姬也是慣作風流的人物，見多識廣，哪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先是微嗔看了唐三十六一眼，然後溫柔望向陳長生，吐氣如蘭輕聲說道：“奴家似乎有些不勝酒力。”

1 u& W; W! ]& b! _+ U* p    說話的同時，她的雙臂很自然地攬住了陳長生的頸，整個人都倚在了他的懷裡。

    軟玉在懷，陳長生沒覺著銷魂，只覺著有些不習慣與尷尬。

    他正準備禮貌地扶舞姬坐到旁邊，忽然覺得遠方的雪夜裡似乎有誰正在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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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雙眼光，那雙……可能並不存在的眼光並不寒冷，卻讓他的內心深處生出極強烈的不安，於是下一刻，他純粹下意識裡、甚至像本能反應一樣，速度極快地舉起了雙手。

    他只是想表示自己對舞姬沒有任何非分之想，雙手也沒有觸著她的身體，卻沒有想到，這個動作落在別人眼裡會是多麼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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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k, ]) w0 `+ @    酒樓裡先是片刻安靜，然後哄堂大笑起來，尤其是唐三十六，更是笑的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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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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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H9 g: E( A- g! q8 x    徐有容站在窗邊，看著酒樓裡的畫面，當那名舞姬坐到陳長生懷裡的時候，饒是她的道心再如何寧靜自守，也不禁挑了挑眉梢。

/ }/ H4 H& E5 X# I7 D    然而當下一刻，她看到陳長生高舉雙手的動作，聽著院墻那邊傳來的笑聲，也露出了笑容，只是強行忍住沒有發出笑聲。

    莫雨將她的神情變化盡數看在眼裡，說道：“想笑就笑，憋什麼。”

    徐有容還在看著酒樓方向，看著陳長生窘迫的模樣，聽著莫雨的話，終於忍不住了，笑出了聲來：“哈哈哈哈！”

    莫雨被她的笑聲嚇了一跳，捂著胸口，說道：“你沒事兒吧？怎麼笑得像個大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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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的笑聲有些豪邁，或者說大氣？總之，她笑的不像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更像是百花巷口賣油條豆漿的那個大媽，更準確地來說，和小鎮上與她打麻將的那位大媽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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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t; e' z: ~    徐有容有些不好意思，故作平靜說道：“你看他跟個傻子一樣。”

    莫雨哪裡顧得上去看陳長生，看她就已經看呆了。

    她記得很清楚，當年第一次看見徐有容的時候，徐有容才五歲，那個時候的她還是個小女孩，但向來都是安安靜靜地坐著，讀書然後修行，聖潔寧靜，就像一個小聖女。

    什麼時候見她有過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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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R% T6 r* m/ |3 m5 L0 u    “你不會是……真的喜歡那個家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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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雨很吃驚，也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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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酒樓裡的夜宴，在這次笑場之後便收了場，陳長生三人翻過院墻回到了國教學院。

- h  W! @1 q( K9 O4 u5 c8 \    剛剛走進小樓，旁邊的房間門便開了，他們望了過去，吃驚地發現折袖扶著拐站在那裡。

    “今天終於有心情起來走兩步了？”唐三十六取笑說道。

    折袖沒有理他，看著陳長生說道：“她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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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4 b- f! {) V( @$ E# o    “誰？”陳長生有些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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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p0 _8 m, X; v' T2 a    “徐有容。”

1 P2 Z6 P4 Q/ ~    說完這個名字，折袖便關上了門，看樣子是準備繼續睡覺。

7 T) k1 h" A" e* X& L( v    三個人聽到這個名字後很是吃驚，看著緊閉的房門，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大概很難睡著了。

& t0 I# F! `7 L0 L7 f; ]* i* g    唐三十六走回小樓前，皺著眉頭四處看了看，然後望向陳長生帶著歉意說道：“可能看到我們剛才喝花酒的場景了，抱歉。”

5 o. n: g( g) e- K% u    陳長生捂著臉說道：“我就說不去不去，你非要拉我去。”

    唐三十六看著他這模樣便鬱悶，說道：“你又不準備娶她，她也不見得想嫁你，你怕她什麼？”

) N4 k/ O) f. i- n7 p, i    陳長生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心想對啊，覺得自己剛才捂臉的動作有些丟臉，強裝平靜說道：“不錯，就算看到又如何？”

" K/ e/ c+ K( N1 q    唐三十六恥笑說道：“裝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有本事你把手放到姑娘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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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潔癖。”陳長生看著他和蘇墨虞認真地解釋道：“我不是嫌那些姑娘髒，只是心理上過不了那一關。”

3 D" @0 `  _0 F* a& E0 u    唐三十六沒好氣說道：“我們當然知道，你不是嫌她們髒，你是嫌所有人髒。”

; z* l& u6 t( a9 x: D; u+ |7 h    蘇默虞一直很安靜，這時候忽然問道：“聖女來國教學院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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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唐三十六不再繼續嘲諷，看著陳長生認真說道：“她是不是很生氣，所以偷偷過來，準備一劍把你給捅死？”

    略一停頓後他感慨道：“那可真是謀殺親夫了。”

1 S, F6 b% F& m8 g3 E# N    他這說法看似不嘲諷，實際上嘲諷更濃。

    蘇默虞看似智珠在握，實際上依然木訥：“才說過，既然婚約不作數，陳長生便不能視聖女為未婚妻，那麼她就算真的是想過來把陳長生一劍捅死，也不能算作謀殺親夫，只能說她意圖殺人。”

: o0 d: L. L( U' v! f7 B9 E' U& P    事實上那份婚約，陳長生已經請教宗強行解除，但因為某些原因，他始終沒有對外宣佈過。

    蘇墨虞看著唐三十六語重心長繼續說道：“而且她畢竟是聖女，你應該對她尊重些。”

' S& F2 R* E& t4 H% l- w    唐三十六挑眉說道：“除了打架比我厲害，我看不出有任何需要尊重她的理由。”

$ K  F. ^/ ?) K( U. Z- [6 v+ n    便在這時，折袖的聲音從門裡傳了出來。

    “我一向很尊敬徐有容，所以你們也應該尊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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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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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d: _+ a0 ~/ R    事情的發展比想像中快很多，第二天清晨，便有青矅十三司和南溪齋的弟子拜訪國教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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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9 J/ w: G4 K# H    想到徐有容曾經來過，甚至有可能進過自己的房間，陳長生的心情便有些異樣，以至於昨夜的睡眠質量極難得地不怎麼好，當他出現在青矅十三司和南溪齋的三名弟子身前時，眼圈有些黑，看著有些虛，南溪齋的那位師姐想著進院門之前看到的那排酒罈，生出些猜測，看他的眼神便難免帶上了些鄙夷。

  r' V; }# y8 V1 Z; j" u' U    青矅十三司的那位師姐，陳長生和折袖曾經在周園裡見過，算是有些交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麼閒話，直接把信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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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夏天國教開始諸院演武以來，國教學院已經收了無數封類似的信，但陳長生接過這封信的時候，依然覺得有些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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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是常見的戰書，但人很特殊，是徐有容。

    整個大陸期待了很長時間的這場對戰，就這樣乾脆俐落地來了。

    陳長生拆開信認真地看了一遍，從筆跡上判斷應該不是徐有容親筆，裡面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內容，最重要的便是日期與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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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2 `" T9 H  I    日期是七日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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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t% M- `  k, [6 a+ E    地點是奈何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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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七章 她

    不知道為什麼，想著徐有容剛剛回京便來挑戰國教學院，竟連一天時間都不耽擱，陳長生的心情有些低沈。

7 v9 Y7 e7 T" k9 q1 A    青矅十三司和南溪齋的三人，看著他已經收了信，便直接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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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聞裡，陳長生要求教宗強行解除了那份婚約，雖然至今尚未得到證實，但他也從來沒有否認過。

    對南溪齋來說，這毫無疑問是最大的羞辱，所以那位師姐對陳長生始終沒有什麼好臉色，哪怕他現在已經是國教學院的院長。相反，那位年紀小些的師妹對陳長生卻沒有流露出什麼敵意，在臨行之時還看著陳長生點了點頭，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那個小姑娘有些古怪。”唐三十六說道。

  H2 Y; V3 b6 w2 Q9 m  j; a    陳長生將那封信收好，問道：“挺乾凈一小姑娘，有什麼古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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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神情凝重說道：“從始至終，那個小姑娘沒有看我一眼，只是盯著你在看。”

4 U. F2 F3 @" K$ B* s- G    “她叫葉小漣，應該是今年剛進的南溪齋外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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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提醒道：“去年在離宮神道上，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她罵哭了，她當然對你沒有什麼好印象。”

    唐三十六這才想起來那個叫葉小漣的小姑娘是誰，搖頭說道：“那又如何？越是如此，她對我印象越是深刻，所謂因恨生愛……”

    陳長生聽不下去了，轉身向小樓裡走去。

) [9 l0 d* t$ E% ^; t2 q3 w    唐三十六跟在他的身後，有些不滿說道：“再說了，當時我為什麼罵她？還不是想幫你出氣，結果剛才是怎麼回事，她不看我，卻看著你，春心大動的模樣，怎麼會沒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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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 j. p" F& {' J    陳長生沒有回頭，說道：“不說這些，你幫我出出主意，接下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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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 ^, b+ U3 `; p2 d  s9 t" b1 u    “昨天夜裡不是已經商量好了，打就是。”

    唐三十六加快腳步，走到他身旁，轉頭望過去，有些不安說道：“你不會是真的想認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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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q. `# ?* [8 j    陳長生想了會兒，搖了搖頭。

# H' B+ _1 z3 I9 d, f" Y5 y    唐三十六提醒說道：“七日後在奈何橋上，你可千萬不要因為看著她生的漂亮就下不了手……雖然我知道這確實很難，但看你昨天夜裡不解風情的模樣，還算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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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o+ w$ ?' h1 c) p    陳長生有些不解，為何所有人，無論徐世績還是唐三十六都很確定自己看著徐有容便會改變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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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N6 q- c& R  m& n    他以前就此問過唐三十六，當時唐三十六的回答相當簡單，今天則顯得稍微認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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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見過徐有容，但我見過很多見過徐有容便誤了終身的人。”

/ G1 ]4 ^. j! U" L    他看著陳長生說道：“就像你的無垢劍一樣，只要足夠鋒利，鋒利到了極致，便可以入百器榜，一個人，無論男人還是女人，只要足夠美麗，美麗到了極致，便很可怕，當年的周玉人、年輕時的聖后娘娘，還有現在的徐有容，都是這樣的人。”

    陳長生無法理解這種說法。

    唐三十六說道：“就像一幅畫，一支梅瓶，一湖秋水，一道遠山……想著會破壞這些，你自己都會覺得那是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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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U( S# @6 }' i    陳長生想了想自己從西寧來到京都再至漢秋城沿途見過的風景與人，日不落草原與潯陽城的夜雨，草原上的少女和夜雨裡的王破，大概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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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場萬眾矚目的對戰即將在七日之後開始，奈何橋下的流水聽到這個消息後彷彿都變得湍急了很多。

    最快做出反應的依然還是四大坊，這一戰的影響太大，很多大人物肯定都會到場觀戰，說不定就連聖后娘娘和教宗陛下都會出席，奈何橋東西兩側的直街提前便開始清洗，相信到時候街道兩側朝廷和離宮會有相應的佈置，輪不到四大坊來修涼棚，但四大坊絕對不會錯過對這一戰開盤。

! }) d5 h- l, p    還有七天時間，這場對戰才會正式開始，但現在便已經有了正式的名號——奈何橋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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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所有人都非常確定這場戰鬥會被記載在史冊裡。

    這與徐有容和陳長生的境界實力無關，二人的修行天賦再如何不可思議，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通幽上境，但終究都才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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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T! c# N3 D    不要說和當年周獨夫與太宗陛下的洛陽之戰相提並論，就連前不久潯陽城裡的那場夜雨之戰，都遠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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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3 p( B) R: E    但戰鬥的雙方是徐有容和陳長生，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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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5 k$ H7 O+ T/ @3 w8 i$ B/ r# k    不需要去提南方聖女和國教學院院長的身份，也不需要提那一紙婚書，更不需要提天海家與離宮之間的對峙，因為這些沒有人忘記過，只需要提起這兩個名字，過去一年時間裡發生的那些事情，都會在人們的腦海之中再次泛起，整個世界都會因此而興奮起來。

/ j9 x: F( _% ~; P2 b* k0 _    ……

+ K; ~8 d0 {9 }$ u/ e6 b    京都裡的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這場戰鬥的來臨，朝廷和離宮裡有很多人在為此做著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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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W0 D( D$ v# p    作為當事者，陳長生自然也要做些準備。雖然他已經與很多聚星境的修道者交過手，甚至在潯陽城裡還對上過梁王孫和畫甲肖張這等級數的強者，他的對手徐有容才是通幽上境，但他絕對不會因此而有任何輕視怠慢，他非常確定，徐有容要比那些敗在他手下的聚星初境修道者強大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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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O4 d# @1 d: d3 I' Y0 q2 j    想要戰勝徐有容這樣的天才，要要在真鳳的天賦血脈之前獲得勝利，他準備的自然是自己最強大的手段。

    從對戰日期定下來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出了劍，出的是慧劍——在離宮和汶水唐家的幫助下，他拿到了無數與徐有容有關的卷宗資料，坐在窗前開始認真地閱讀觀看，試圖從中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些信息，足夠多的信息，從而幫助自己計算推演出來這一劍該如何出手。

% z% ^& J  ~$ I5 x( d8 l    他首先瞭解的是南溪齋的功法，聖女峰的歷史，國教南北分流之後雙方道術方面的分歧以及歷代聖女對天書碑的解讀成果，為此離宮方面送來了無數書籍，甚至還送來了一本徐有容最近兩年研讀天書碑後的筆記。然後他開始瞭解東御神將府，徐世績領兵作戰的慣常風格，徐夫人的性格，那個叫霜兒的丫環進入徐府之前是在那裡生活，又是如何被徐有容帶進了府裡，待這些信息全部瞭解並且掌握之後，他才開始最重要的環節，那就是瞭解徐有容這個人。
- F& q* z# C$ w$ E( c: V
) V; T2 E) v7 A8 F: X/ V    關於徐有容的資料非常多，除了離宮方面，汶水唐家也送來了兩個箱子，然而如果去除了世人皆知的那些以及一些戰鬥實例之外，這些資料裡真正有用的非常少，而且絕大部分都是當初她在京都裡的一些傳聞，待她上了聖女峰之後，便再也沒有太多記載。

0 m* c% ^1 {4 D% {% |    陳長生越看那些卷宗，越覺得無法瞭解徐有容。

- U: D# l; i7 H2 w4 Q    這不是說徐有容是個很神秘的少女。

    事實上，以前她小的時候，很多京都百姓都親眼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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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看過她在石橋上跳進了渠裡，把她救起來後，人們問她為什麼要跳，她說那是因為水裡有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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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z: `; P5 x' @1 q8 A  ~    人們看過她在北新橋踏青的時候往那口廢井裡跳，好險被人攔住後，人們問她為什麼，她說那口廢井裡有條龍。

    有很多京都老人，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十來年前離宮前面經常發生的一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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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 ~# p, M3 l( T    還是小女孩的徐有容經常爬到離宮的石柱子上去看太陽，笑的很是開心，離宮的教士們在下面又急又氣，卻不敢做什麼，便是喚她下來的聲音都是那麼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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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B9 p+ B. n! @! \& j    從出生便被聖后和教宗斷定身懷真鳳血脈的她，是整座京都和整個大周都要呵護的寶物，不要說爬到離宮神聖的石柱上，就連在皇宮裡把比自己大幾歲的平國公主經常打的鼻青臉腫，聖后娘娘都不管，更不要說這些離宮教士了。

3 X0 b# x! v5 E" ~# h$ Z! V6 }    總之，小時候的徐有容，是個調皮搗蛋的小泥猴，是個膽大妄為的假男孩，沒有任何人會想像出來，她會變成後來的模樣。

    就在五歲的時候，徐有容的真鳳血脈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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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比聖后和教宗推算的時間提前了兩年。

    從那一天起，徐有容便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白裙再也沒有沾過灰塵，恬靜而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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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A* g& x: ?/ ~. t/ \& ?% e    她的性格也變得恬靜而美麗起來，無論遇著什麼事情，都是那般的淡然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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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8 |* j* p- x+ f; ], b& X    她再也沒有說過水渠裡有月亮、廢井裡有龍這種胡話，再也沒有胡鬧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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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開始安靜地讀書，平靜地修行，而她還是那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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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京都百姓偶爾還能看著她入宮的畫面，彷彿看到了真正的小仙女。

8 s& D' D* x) l9 i% T* n    京都對她狂熱的喜愛甚至崇拜，應該便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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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5 p5 ^  {7 ?! ]7 _    看著卷宗，想著那些畫面，陳長生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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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  a4 t6 l" T6 X$ _9 b; Q1 X    原來，她小時候是那樣的一個人。

5 D+ |- `/ C: D! K6 |, s    只是為什麼那時候通信的時候，沒有感覺到這一點，也沒有感覺到京都百姓們讚美的後面那段？

# L1 w- a' V: d: [. e    看著書架上的那只竹蜻蜓，他有些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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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X% ]6 ]& p8 }' b) I    從西寧來京都後發生了太多事情，他沒有辦法對徐有容還保有什麼好感，曾經大概可能有過的那些想像也早已消失殆盡，而且他們現在是對手，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認徐有容真的很了不起，水渠裡的月亮他不理解，但他比誰都清楚，北新橋那口廢井的下面……真的有條龍。而那時候的她才五歲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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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八章 命運的羅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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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J/ x" [' z& t* s$ ^* q    五歲時，天賦血脈覺醒，開始修行，她似乎很隨意地找到了一顆星辰作為自己的命星，但那顆星辰的亮度便可以在百年之內排進前三。過了幾年，她結束了青矅十三司的學業，南方聖女親自來京都，從教宗和聖后娘娘手裡帶回了南溪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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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南溪齋時，她的境界還停留在坐照境，然而卻已經開始解讀天書碑，並且從那些筆記上可以看出，她是真的看懂了天書碑。

8 w+ Y$ Z5 f6 \, @' B4 Y    他和她是歷史上最年輕的通幽上境，但他是靠著奇遇與黑龍的真血，而她是完全靠著自己的天賦血脈與悟性。

    她和秋山君一樣，在修道的過程裡沒有遇到過任何障礙，只要想學什麼便都能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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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h% r; ^4 f    無論真元數量、神識強度、道術功法，她都要遠遠超過自己的同齡人。

; z+ H  E9 \4 K5 s7 ]% M    她是真正的鳳凰。

, F/ a' p6 Q+ s6 {" F, a    陳長生沈默了很長時間，對於七日後那一戰，沒有任何信心。

! y' H1 H, Q$ P8 k4 k* `    現在很多人都說他是修道的天才，尤其是劍道方面，但看過徐有容的人生，他才明白，什麼叫做真正的天才。

1 |6 Z$ {3 j- C6 A! C) q, [+ r! l: i    就像唐三十六去年在李子園客棧裡說的那樣，徐有容就是這樣讓人無話可說。

, S: i% J! T, d    然而還是像唐三十六說的那樣，這一戰終究是要進行的，他代表著國教學院和離宮，就算不敵，就算再如何不想打，也要打過再說。

, q4 |8 h' r& W* A" s0 c6 t    他起身走到衣櫃前，準備拿塊新毛巾洗臉。

. J$ ]4 ?" k6 p- i1 O) A    他是個生活很簡樸的人，唯獨在這方面比較放縱自己，每逢大事發生的時候，他都會把自己洗的乾乾凈凈，還會選用一塊新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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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h  F: H: d; ~  O    打開衣櫃門後，他怔在了原地，因為發現毛巾少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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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十條毛巾整整齊齊地疊著擺放，除了他自己，大概誰都無法看出少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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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裡，徐有容拿了一塊毛巾擦掉了桌上的雪。

* z5 G/ ?1 H- [    他靜靜站在衣櫃前，站了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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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Z4 s* T: ^7 n1 g    不知道為什麼，他最終沒有取毛巾，緩緩把櫃門重新關上，走回窗前，望向不遠處的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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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現在應該就在皇宮裡吧？

    ……

* O7 G5 L8 h. |1 J7 x    大周皇宮裡有很多座宮殿，但只有皇宮裡的老人們還記得，其中有一座宮殿是專門留給徐有容的。

! e- S. y, B( [    那座宮殿地理位置有些偏僻，很幽靜，而且有座特別好的園子，窗外風景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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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聖后娘娘十幾年前便決定了的事情，後來當徐有容去聖女峰後，平國公主想要搬到那座宮殿去住，也沒能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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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這時候便坐在那座宮殿裡，窗外微雪輕飄，樹枝染霜，很是美麗，她卻沒有觀景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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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視線落在身前的命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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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指輕輕地在命盤上滑動，隨著動作，命盤表面那些複雜的線條與圖案也在發生著變化，像流水般時聚時散，像流雲般難以捉摸，有的時候甚至就像是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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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 r/ f! V5 Y% O    那些沿循著不同軌跡行走的線條，代表著無數條件，具體到此時此刻，代表著國教的歷史、離宮的傳承、國教學院的過往，商行舟、教宗、蘇離、那位傳聞裡的師兄、唐三十六、澄湖樓、無數與陳長生有關的信息，自然也不會少了陳長生最擅長的那些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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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漸漸深沈，她依然靜靜地看著命盤，做著推演與計算。

    直到很久以後，窗外的雪漸漸停了，夜空裡的雲也散了，星光落在皇宮地面的積雪上，反射進屋內，最後落在命盤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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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起身來，背起雙手向殿外走去。

  m* }- x$ m# C- e    命盤依然靜靜地擱在案上，在星光的照耀下，那些運動著的線條與圖案漸漸停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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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 ^8 _* Y  I  W6 i    那是一幅星圖。

( P8 Y6 d3 H5 c, U0 _" p" y    ……

) j# C+ \6 q! O7 N$ P    這樣的事情，在皇宮與國教學院裡重複了整整六天。

    陳長生的身旁堆滿了紙，那些紙上寫滿了一些數據與語句，他甚至連澡都忙得來不及洗，依然在不停地計算著，疲憊卻越來越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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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P5 m  e& o. H! k    徐有容也在不停地用命盤進行推演計算，最終得到了十七幅星圖，每幅星圖最後都毫無意外地指向了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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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9 u  ]7 t" ^3 M' y; d    京都的氣氛變得越來越熱鬧，皇宮與國教學院的氣氛則是變得越來越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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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G  |6 q: j& _0 N8 A/ W    因為很多人都看到了陳長生和徐有容為這場決鬥準備了多長時間，為之付出了多少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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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O' U; O  B# c+ s* t    六天過去，便是第七天，第七天便是對戰開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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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f  O$ B- ~: T, h; i    清晨過去不久，京都別的地方便安靜下來，無數民眾向著洛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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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與徐有容這一戰的地點在奈何橋，就在洛水之上，在所有人看來，這裡是最適合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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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因為奈何橋是風景名勝，配得上這場注定將會寫入史書的戰鬥，而是因為奈何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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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R- F9 g* \. }# a# x5 _    奈何橋的西面是離宮，東方是皇宮，與兩座宮殿的距離完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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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選擇這裡做為戰場，毫無疑問是有深意的，而且也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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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一直住在皇宮裡，稍後應該會從皇宮裡走出來，但陳長生不是從離宮出發，而是從國教學院離開。他像往常那樣，五時醒來，靜心片刻睜眼，在軒轅破殷切的目光下，吃了兩大碗牛肉麵，在蘇墨虞的幫助下，把國教學院的院服穿好，無論領口露出外衫的長度還是衣擺與鞋面的高度差，都完美地符合最嚴格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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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在旁邊站著，手裡拿著根牙籤不停地剔著牙，同時不停地埋怨今天的牛肉燉的不夠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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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教學院的門緩緩打開，陳長生在唐三十六等人和新生們的陪伴下，走過百花巷，上了正街，然後在無數視線的注視下，向著洛水走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唐三十六的手裡多了一碗豆漿和兩根油條。

7 T5 _4 e- H3 c8 w, ^    在街上候著的辛教士看著這幕畫面，無奈搖頭說道：“這麼緊張的時刻，你居然還沒忘記這件事情。”

    唐三十六說道：“有什麼好緊張的，反正只會分出勝負，又不會分出生死，更何況美食向來高於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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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些話，陳長生的情緒變得平靜了很多。

    但今天整座京都注定了無法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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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離開國教學院的消息，隨著微寒的冬風迅速地向京都各處傳去。

    “陳長生出了百花巷。”

    “國教學院的學生都在隨行。”

    “離宮方面的人已經接住他了。”

    “他們已經到了墨池。”

    “過了天通苑。”

    “陳長生馬上就要到回龍觀。”

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九章 奈何橋的風景

    北兵馬司胡同裡一片寂靜，院中那兩株海棠樹早已落盡了花，但這兩天承了些雪，於是彷彿花海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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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S1 D* g1 ]; F  P5 G    周通站在海棠樹下，看著跪在身前稟報的下屬，有些厭憎說道：「這種小事也需要專門來說一聲？」

    下屬們很不解，心想徐有容與陳長生這一戰，毫無疑問是今年最後的一件大事，為何大人如此漠不關心？

    「既然不會分出生死，那麼便是小事。」

    周通和唐三十六有著完全一樣的看法，說完這句話後，便轉身進了房間，再也不理會這件事情。

; q+ O% s7 b( }1 s' g$ O    對這一戰，周通不關注，還有很多人非常關注。

    在城北某處清幽的雪湖畔，天海承武臨欄看雪，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澄湖樓外的那片湖，心情變得有些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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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1 e$ e' a+ P$ L+ R) R& g+ A$ v    這些天他對徐世績說話的時候，要比以往客氣些，因為徐有容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更早成為了聖女。

& S; j' |0 u2 {% x, N    但因為這時候心情有些糟糕，或者也是有些緊張，他對徐世績的態度又回到了從前，甚至更加強硬和直接。

    「你想靠上離宮，也得看對方願不願意讓你靠，教宗強行解除婚約，神將府再次被世人嘲笑一番，對你有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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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W! l( g! k$ ~8 x* m    天海承武說道：「既然這一場終究是要打的，何必事先做那些無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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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世績沉默不語，面無表情，實際上心情已經是惱火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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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海承武微微一笑說道：「今天就看有容如何替你這個父親出氣吧。」

) B1 b+ T4 s2 a' b7 F!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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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1 u- U. I    國教學院的人數不是太多，全部加在一起也就是百餘人。

. R- h7 h0 X* h" ?* d3 M    但是當這麼多人在大街上一起行走的時候，氣勢便有些驚人，尤其是當後方，還有數千京都民眾跟著一起行走的時候，聲勢更是浩大，看著有些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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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回龍觀不遠，便到了洛水，或者又叫洛渠，前方不遠處已經能夠看到那座著名的橋。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過去，除了陳長生，唐三十六和隨行的學生們都被攔在了八柳街口。

2 o1 }- E) v6 v" X" T+ F    從八柳街到四方街，奈何橋周邊約數里方圓，都已經被隔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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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辦法進入，觀戰的民眾們便只能在洛水兩岸站著，此時已經到了很多人，沿著兩岸的樹堤黑壓壓地排得極遠，竟似乎看不到盡頭。

    人們都在討論即將開始的這場對戰，分析著誰更強，誰會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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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7 v% y  ?7 q* L4 ]    和去年此時完全不同，現在的陳長生早已不是當初，青藤宴上與苟寒食語劍相戰，大朝試上不可思議地拿到首榜首名，在天書陵裡引來星光落京都，被很多人拿來與當年的王之策相提並論，更不要說後來周園裡的事情，還有南歸路上發生的那些戰鬥，只說從初夏到現在，國教學院迎來了無數場挑戰，陳長生無一場敗績，更令人震驚的是，他連續勝了六名聚星初境的修道高手，至此人們才終於發現，原來看似不可思議的越境勝，對他來說並不是意外，而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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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A+ s! r+ W3 i5 d! _# a    從開始的瞠目結舌到現在的理所當然，甚至有些麻木，陳長生已經給了這個世界太多震驚。

* M: T' j" U* G: T& Y6 a. f. d    這場對戰的另一方則更不用說，徐有容本來就是特殊的，擁有真鳳血脈的她和秋山君一樣，從修道之始，便已經超出了普通人能夠想像的範疇，而且也在事實上超出了同齡人的範圍，她不需要參加大朝試，她隨時都有資格進天書陵，事實上從十歲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研讀天書。直至今日，沒有人知道她有沒有與聚星初境的修道高手戰鬥過了，但包括陳長生在內的很多人，都毫不猶豫地相信她絕對能夠輕鬆地做到這件在傳統概念裡極難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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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陳長生這一年裡給了這個世界太多震驚，那麼徐有容本來就是這個世界最驚喜的發現。

- P7 W1 \9 t: P    「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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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Q. d0 X+ D) R; i7 Z6 x    洛水岸邊的有些民眾發現了陳長生和國教學院諸人的到來，紛紛喊了起來，場面變得好生嘈雜熱鬧。

    有些民眾很恭敬地向他行禮請安，有些民眾高聲問著什麼，只是沒有人替他助威，無數句話裡聽不到一句你一定要贏啊……

- d) B9 W  z$ u5 o) w, H9 ^    「四大坊傳過來的消息，除了國教學院和教樞處外，基本上沒有什麼人買你贏……就連離宮裡很多教士都買的徐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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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看著他安慰說道：「但你可以理解為這是京都民心所向，並不是大家對你們的實力評判。」

- D  h5 M7 U- e2 `8 T+ s# F4 f, ^    陳長生心想，如果真是這樣，也算不得什麼安慰吧。

    他問唐三十六：「那你呢？」

    唐三十六說道：「我對你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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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信心不是盲目的，更與友情親疏沒有任何關係，而是建議在清醒的認知基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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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m- {5 E+ x/ o# h1 B) j    唐三十六非常清楚，在前面的七天時間裡，陳長生準備的多麼認真辛苦，每天看著陳長生在房間裡計算推演的畫面，他甚至覺得這個世界再也找不出來比陳長生更認真的人，所謂天道酬勤，只要星空還是明亮的，那麼像他這麼認真的人沒有任何道理失敗。

    「我建議你還是買我輸。」

( l- q& u& O0 l( g) B5 w; w    陳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在教士的帶領下，向著八柳街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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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W$ P5 W) K" V3 g& Y    看著他的背影，唐三十六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有什麼，隱約覺得，他的最後這句話似有所指。

. J: {; k. h! ]    軒轅破看著他的神情有些凝重，不解問道：「剛才你說不分生死就無所謂，怎麼現在開始擔心了？」

    「我不是在擔心他會不會輸，是在擔心我的銀子。」唐三十六轉身向人群外走去。

7 k2 J1 B  J/ b    軒轅破更加納悶，喊道：「你去做什麼？」

    唐三十六沒有回頭，說道：「我去四大坊取消下注。」

. f, b! w/ X6 n; M( [    ……

    ……

    八柳街裡很安靜，除了那名帶路的教士，看不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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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k) m9 [3 r0 `) u    而當到了八柳街通往洛水畔的側巷時，那名教士也停下了腳步，伸手對陳長生請了一下。

! R2 y' s. [* x; [    陳長生點點頭，向著側巷裡走去，不多時便來到了洛水畔，拾階而上，便來到了奈何橋的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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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橋是洛水上最大的一座橋，橋面非常寬闊，可以並行十餘輛馬車，橋身很高，卻並不陡，和別的橋比起來相對非常平，站在橋下望過去，會覺得橋面更像是一片廣場。

  ~+ ]$ a8 T$ F8 e6 u    陳長生向橋上走去，不多時便來到了橋面的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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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橋上沒有人，橋對面也沒有人，甚至在視線能夠看到的地方，都沒有人，很是空曠安靜。

# F! O  G1 e' [    他站在橋上，看著橋下的流水，想起來了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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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橋的橋墩前兩年曾經被一艘貨船撞過，朝廷花了很多錢，才用陣法重新加固。

' v8 U) K" g7 ^/ W    那座陣法就在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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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的，洛水的幾處重要水門處也都附著陣法，如此才能保證在嚴寒的冬天，水面不會結冰，來自南方的那些糧船與商船依然能夠自如地通行。只是今天京都很多地方都已經戒嚴，尤其是奈何橋周邊，平日裡船行不斷，畫面壯觀的洛水，今天很是冷清。

    就像這座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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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J/ [/ y/ \/ i    一個人都沒有，一艘船都沒有。

    正想著這些事情，他便看見下游緩緩駛來了一艘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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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艘船真的很大，應該是大周水師的兵船，最上面那排甲板，竟快要與奈何橋的橋面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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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船上站著很多人，最上面那排甲板上站著的人數相對要少些，很多是他認識的人。

1 U3 X1 U7 p* Z  Q4 R    水聲輕蕩，大船緩緩停下，落錨，離奈何橋大概還有一里左右。

    陳長生看得很清楚，大船最上層的甲板上，站著數位渾身盔甲的神將，他認識的便有薛醒川、費典……薛河居然也回來了，自然不會少了徐世績。還有青藤諸院的主事者，最中間的是天道院的現任院長莊之渙。更靠前一些站著朝廷與國教裡的大人物，他看到了茅秋雨，看到了凌海之王和司源道人，看到了禮部尚書，還看到了莫雨和陳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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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些大人物依然不是站在最前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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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大船前首的是三位來自天機閣的畫師，其中一位曾經旁觀過當初陳長生與周自橫的那一戰，其餘兩位畫師則是剛剛從天機閣趕過來，都是聚星境的修為。當初在潯陽城裡，看到聚星上境的刺客劉青，人們便覺得不可思議，那麼三位聚星境的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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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看著船上的人。

9 O- _6 ~# g( t; D; n4 ?7 i% N    船上的人看著橋上的他。

) ^- T' q" m" `' f! f! E    司源道人說道：「雖然我一直覺得這是胡鬧，但他畢竟是國教學院的院長，只希望稍後他輸的時候，也不要太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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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秋雨在旁平靜說道：「尚未開始，便言勝負，過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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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海之王在旁面無表情說道：「勝負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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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 e/ q& L+ D    在這些聚星巔峰、距離神聖領域只有一步之遙的強者們看來，戰鬥之前或其間的任何細節，都足以影響最終的勝負。

; o- `5 ]! D# ~    凌海之王認為陳長生既然先到了，那麼便必輸無疑——此時距離約戰的時間還早，他提前這麼長時間便到了，或者說明他的心不夠靜。而且他這時候一個人站在奈何橋上，就算想要靜心，只怕也很難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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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是在等待，等待便意味著被動，這些在橋上的時光片段，需要思考來填滿，然而大戰之前，想的太多從來都不是好事。

3 U. M! b3 C, z' r+ H% [    「不見得好，也不見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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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D7 a8 P# g' n& k# c    茅秋雨看著奈何橋的方向，平靜說道：「或者心浮氣躁，或者平靜寧神，先適應環境，終究是要看人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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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_  o8 Z1 X5 _+ O: `9 ~# ]    這句話很有道理。

    其實各自都有各自的道理，只不過因為立場不同，傾向不同，所以持的道理、說的話自然互相牴觸。同樣，也可以從持的道理、說的話看出此時在場的人，究竟是何立場。

2 B2 o9 |" Y* a* p' }    「我不懂修行，但從陳院長以往來看，要論起平靜與耐心，倒是不用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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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的人是禮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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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投來微驚的目光，便是陳留王也側身看了這位高官一眼。直至此時，人們才知道，原來這位禮部尚書竟然心向舊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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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國教學院裡，折袖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沉默了很長時間，終於站起身來，拿起牆壁上的枴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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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9 `5 X) h* C) U9 h    就在他走出小樓的時候，忽然覺得面上微涼，伸手一摸，發現是一片將要融化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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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頭望向天空，才知道原來又開始下雪了。

7 s, f9 u% s4 k/ o8 u/ f    ……

! O  s, n( V5 ~&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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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_+ Q; @/ j7 g. X    「下雪了。」船上有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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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w8 M8 `4 a' D* w0 H, B: d4 l# W    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讓大船上的人們稍有動靜，然後再次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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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看著橋上的陳長生，心想如果雪下得再大些，可會干擾到他此時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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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Y3 b& U+ K: @" z' J% S8 h    看著這場落下的雪，徐有容會來得早些，還是說會刻意來得更晚些？

) E' z  {+ K9 o    雪花漸漸變成雪片。

6 {0 O, h; g( A% O" m    沒有過多長時間，陳長生的身上便被染白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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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水兩岸的民眾紛紛撐起了傘，數萬把傘同時撐開，畫面看著有些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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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看不到這幕畫面，只能看到眼前落下的雪。

    他已經在橋上靜靜地站了很長時間，但正如凌海之王判斷的那樣，他的心依然沒有辦法完全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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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這時候很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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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a2 o- y8 Q  V$ s    準確地說，他一直都很緊張。

- u+ |2 G' a' E7 l( }    從看到白鶴落在國教學院湖畔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緊張，一直緊張了這麼多天，直到現在依然如此。

    他不習慣這種緊張的情緒，清楚這種情緒對身體不好，更是會影響到自己在戰鬥裡的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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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5 R1 [' M; ^. V    所以，他漸漸變得有些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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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Y0 q0 v% Y% d% [; Y+ @    緊張與焦慮的源頭，自然是因為這場戰鬥，但更主要的是因為這場戰鬥的對手是她。

    從西寧鎮到京都，發生了太多事情，一切的源頭都是她，而現在，他終於要和她見面了。

    在前面的這些天裡，推演計算之餘，他難免也會想，真的與她見面之後，應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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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b' D, {6 `( }    他沒有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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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r8 i8 n# t- c/ U    想不出來便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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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一刻，他終於做出了決定。

    他不再去看那艘大船與船上的人，因為那是世事，太過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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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不再看天上落下的雪，因為雪動無痕，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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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向橋下的水。

    深冬的洛水是平靜的，但水面下方在不停流動。

1 V) t0 r7 t% ?  u0 L' D    動靜，在這渠水裡得到了統一，這便是動靜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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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橋下，將一腔心思盡付流水，漸漸平靜，直至萬物皆忘，將要空明。

& v( y2 R" \9 y1 h    便在這時，徐有容來了。

    她從長街那邊走來，彷彿與風雪同行，來的悄然無聲，沒有任何動靜。

    風雪是很自然的事情，她的到來也是很自然的事情，竟沒有驚動任何人，便來到了奈何橋下。

    這一刻，陳長生在橋上看著流水的風景。

6 u6 _- S- s2 _1 M    她看著橋上那個看風景的人。

    白鶴自遠方飛來，舞起雪粒，落在橋後一處民宅的黑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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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z+ N; F7 B    這便是一幕很美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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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十章 萬般不可言

4 Z5 G3 \% k6 X: J- s    那聲響徹風雪的鶴鳴，傳遍了洛水兩岸。

    人群紛紛站起身來，到處都是聲音，有的人踮腳，想要把遠方橋上的動靜看得更清楚些，有的人則是乾脆爬到了河邊的槐樹斜枝上，然而冬天的樹本就有些發脆，哪裡承得住這麼多人，只聽得喀的一聲響，十餘株槐樹紛紛斷裂，至少數十名民眾掉入了寒冷的河水裡。好在今天有很多離宮教士與周軍在四處值守，下遊也有船備著，沒用多長時間，那些民眾便被從河水裡救了起來，生命無虞，只是被寒冷刺骨的河水一激，想來病一場是難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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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橋上的對戰還沒有開始，甚至還沒有人看到徐有容的身影，場面便已經混亂至此，可以想見，人們對這場對戰有多少期待。

) E: O  x- }. {) N) P1 {$ P    大船距離奈何橋要稍近些，船上的大人物們已經看到了風雪橋下的那個身影，微一騷動，然後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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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這時，唐三十六和折袖不知從哪裡上了船，和蘇墨虞會合後，開始尋找合適的觀戰位置。船首都是大人物和長輩，他再如何囂張，也不合適在這種時候去惹事，看了看四周，忽然面露喜色，帶著二人，擠到了莫雨的身邊。莫雨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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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三十六望向遠處的奈何橋，說道：“真的就這麼開打了？”

    莫雨看著橋上的少年與橋下的少女，沒有說話，情緒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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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對戰是國教南北兩派年輕一代領袖人物的較量，也是國教新舊兩派的一次相爭。更重要的是，這場對戰代表著聖後娘娘與教宗陛下的意誌對抗。

1 f1 W9 u# G3 Y2 [    陳長生在橋上看著流水，看著雪落在水面然後消失的過程，心裡的緊張與焦慮就像那些雪片一樣，漸漸消失無蹤。

7 [& u2 [, H& c2 {    他感覺到了些什麼，轉身向風雪那邊望去。

( }# u! B1 [( g1 ?6 n4 M    這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不沈重，卻很緩慢，因為這個轉身，已經用了很多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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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r" a8 G% A9 g; Q: r3 A    隔著風雪，他看到了橋下的那個少女。

+ \( f$ ^( Q" @, M, X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徐有容，自己曾經的未婚妻，那些書信以及竹蜻蜓的主人。

! U, A: d. j( t    就像先前他在橋上想過的那樣，他的人生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因為這個少女而改變的。

    有太多事情因為她而發生，這卻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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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8 I! }2 k' J( N- {1 o: ?    在相見之前，他已經聽過太多關於她的事情和對她的讚美，但他還是會想她究竟是什麼模樣，有沒有一卷烏黑亮麗的長髮，是不是生的真那麼好看……此時他沒有看到她的臉，沒有看見她的黑髮，卻發現站在橋下雪中的她和他的想像完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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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4 T& U0 A# a( ~9 Y4 n- U+ c    她一身白裙，沒有撐傘，戴著帷帽，帽沿垂下的縵紗，遮住了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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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w0 |- K- M) w    他只能隱約看到一些，不清楚，但應該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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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P0 u. _# R; ^/ w; X& g6 o" S( z    不可見，也很美，因為那是一種不可言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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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z2 J: M1 s0 @; \    是的，哪怕帷紗遮住了臉，她只是靜靜站在那裡，便讓人覺得美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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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站在風雪裡，彷彿隨時可能隨風而去，隨雪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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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T. w" t0 l6 L  A* `  f    她本來就不是屬於這個塵世的人，就應該在無人蹤的山崖高潔獨處。

/ X8 ~& l# G: ]4 P( t/ s    看到這位風雪中的少女，陳長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徐世績和唐三十六都認為自己看到她，便會改變主意，為什麼唐三十六說很多人見過她便誤了終身，為什麼說她讓人無可言說。

8 C5 A7 B) `/ x. \4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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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H' ?# J/ y% q4 g    徐有容面上的輕紗被風雪拂動，那是在點頭致意。

. \. o0 J! r) o! B% f9 ?    陳長生點頭以為回禮，心想自己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麼，然而下一刻，他發現自己前些天以及這一刻都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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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Q$ n3 ]* {; f+ T" I    雪中的少女明顯沒有說話的意思，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 C4 P4 j$ d: e    洛河兩岸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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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z7 m4 r$ P9 D+ ~    只有河水輕輕繞過大船的聲音。

4 k  c8 D4 @0 P$ `% C' i$ i    甚至可以聽到雪落的聲音。

    所有人都和陳長生一樣，覺得這時候他應該說些什麼，人們想聽聽他和徐有容在戰鬥之前會說些什麼。

! x2 q! h8 x" c: X# l7 [" H3 K% Y    這場奈何橋之戰對朝廷和離宮裡的大人物們來說，可能意味著很多，京都百姓也很清楚，但他們並不是太過在意誰能繼承聖後娘娘的權位，誰會是下一代教宗，和普通人的生活真的沒有太大關係，當年百草園之變發生，國教學院血案之後，京都還是這座京都。

( M3 p# E" y1 F& X" L! B8 P    人們更關心的是這場對戰雙方之間的那些恩怨情仇。

3 o' Y/ t' U. F- d    陳長生和徐有容之間有婚約在身，或者如傳聞所說，那份婚約已經被教宗陛下強行解除，但這都不能改變他們的關係。

& n5 k; x6 a7 ]4 {: j; V    他們本是未婚夫妻，本應是一對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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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說來有些令人感慨。去年秋天，京都裡的人們還因為這份婚約圍攻國教學院，把陳長生罵的像條狗一般，甚至還發明了專門的諺語，然而僅僅一年之後，京都裡的人們便改變了態度，他們更希望看到這門婚事能夠成功。因為在他們看來，陳長生已經完全能夠配得上徐有容，而且他是周人徐有容嫁給秋山君，還不如嫁給他。

! H; G! P+ c: ?: m! f! S8 w    洛河兩岸的人們在想些什麼，在等待著什麼，陳長生和徐有容不知道，大概也不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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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只是隔著風雪平靜對視，沒有開口說話。

- x# u" Z) n  _    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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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最後，他和她都沒有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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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e, i% h7 U* ?" ^* }    奈何橋的寂靜，最終沒能被打破，只是被一個動作驚醒。

' ^# W" Q, m! I+ a# i' e    徐有容伸手握住了劍。

' a* j, Y# N' K" y# V    她用的劍當然不是普通的劍，是一把名劍。

    聖女峰的齋劍，時隔數百年，終於重新回到了當代聖女的手中。

    握著劍柄的她的手很白，勝雪三分。

; W% `  {2 w& ~; t! |0 n    陳長生沒有注意這點，只是看著她的眼睛，然而卻發現怎樣都無法與她的眼神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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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7 K" Z" h8 W9 D) ~    帷帽垂落的那些紗似乎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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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X# O# h8 M: H    徐有容將齋劍從鞘中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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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c: d4 X/ U8 W& {. k    一聲劍吟起於奈何橋，向著洛水的上下遊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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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靜的水面生起了漣漪，然後水浪變成成為波濤，不停拍打著船首與兩岸，嘩嘩作響。

" l5 {/ n4 M5 l    同時，陳長生的識海裡也生起了無數波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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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十一章 天音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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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任何開場白，沒有交談，沒有鋪墊，沒有風雪驟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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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萬眾矚目的戰鬥，以如此平常無奇的方式直接開始。

/ Y3 K, v$ e! Z* g! X6 [; x4 v    徐有容拔劍的速度很慢，彷彿被分解成了無數個動作，然後重新組合在一起。

    在齋劍出鞘的過程裡，附著真元的劍身與劍鞘不停地互相撞擊，發出無數聲劍鳴，合在一處便是一聲悠長而滄桑的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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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還沒有完全出鞘，但已經出劍。

" `% [  e( N1 j% F- ~1 t) b; p    她的劍便是奈何橋上的這聲劍吟。

    劍吟入耳，直進陳長生的識海，看不見卻能感受得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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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河兩岸的民眾都聽到了這場如浪般的劍鳴，大船上一些境界低微的諸院學生，受到了這聲劍鳴的影響，臉色瞬間變白。

    “南海劍吟。”淩海之王看著奈何橋上的徐有容說道：“萬道風浪隨劍起，聖女去年於南海靜修，果然有所參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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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0 u% o; F    茅秋雨在旁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皺眉。

    聽著飄蕩在奈何橋上的這聲劍吟，唐三十六和折袖神情微變，徐有容尚未真的出劍，便已有如此聲勢，陳長生能應付得了嗎？

$ L+ f, E; k; Q5 L3 u% S    莫雨微微挑眉。只有非常少的人知道，徐有容最擅長的是箭術，但她知道，所以從先前到現在，她都不明白，為何徐有容沒有動用桐宮，而是用的齋劍，是因為她瞧不起陳長生嗎？

    忽然間，她想到了一種可能：徐有容要在陳長生最擅長的劍道上戰勝他？以此直接粉碎他的修道理念，直接破掉他成為教宗的可能性？

7 d' Y, C$ H8 p    ……

/ P' r" Y3 \& Z6 U7 H3 [    劍吟迴蕩在奈何橋上，那些從天而降的雪花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陳長生則不同。因為這聲劍吟，他的識海裡彷彿掀起了狂風暴雨，巨浪滔天而至，讓他的神識非常不穩，甚至隱隱有了崩解的徵兆。

3 I+ ?& V7 R; t9 e' {    只是一個拔劍的動作，便有如此大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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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0 i' \1 j' m& S    在陳長生查過的資料裡，並沒有提到徐有容最擅長哪種戰鬥方式，在有記載的數場戰鬥中，她展現出來的是萬法皆通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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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此時，他才確認原來徐有容在劍道上的修為竟也是如此精深，雖然境界尚遠遠不如蘇離這種層級的大宗師，但要說到對天地至理的感悟，卻並不稍遜。

( s. I( @/ u3 {* M    這聲劍吟，便暗合著天地間的至理，是一場來自南海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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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看著她的劍，調動神識，強行將識海裡的風浪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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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A) ?3 J! l2 Z2 a    事實上，徐有容拔劍的速度並不慢，只不過因為太過清楚，所以畫面顯得有些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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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齋劍離開劍鞘的過程，彷彿是一趟漫長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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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P! \! b9 g4 R8 F    最後，齋劍終於來到了這趟旅程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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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 ]6 B! s2 a4 X; a& D8 N    洛水裡的風浪變得更加狂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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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的識海被這聲劍吟侵襲的，也快要有些不穩。

4 V! v0 X6 K  g( m2 ~0 P6 c    就在這時，陳長生動了。

    嗆啷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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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何橋上頓時為之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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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垢劍離鞘而出，直刺天空裡的一片雪花。

3 k& g: y, i0 Y4 i    這一劍並沒有實指，而是虛斬，便是劍鋒所向的那片雪，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然緩緩地向著橋面飄落。

    但劍聲響起來了。

2 c7 a8 {- }8 B. S5 s    如果說，徐有容的出劍是一個很緩慢的過程，陳長生的出劍則是快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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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齋劍平靜地走過數萬里路，他的劍則是直接從地面來到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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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r0 M! l( g    銀瓶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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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 o% E% A# S    一聲脆鳴。

$ m5 r& S0 z- `# \2 F    這聲清脆的劍鳴，就這樣突兀地出現，然後進入了齋劍的劍吟裡。

4 W: c6 D7 M7 W% ]1 R8 i0 H    悠遠而淡然卻蘊含著無數風暴威力的劍吟，因此稍稍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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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  Y8 [$ h7 n- t% D) v    當齋劍離開鞘口的那瞬間，劍吟之聲再作，甚至比先前更加明亮。

+ A3 L  _% z! D: ~    陳長生收劍而回，在身側輕輕一擺，如拂袖般拍走將要落地的那片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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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記虛劍，從天空回到岸邊，將浪花拍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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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入山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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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0 a" P9 |9 q9 @    呼嘯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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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聲劍起，劍吟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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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j: T8 M& S0 q7 S  t1 ]0 K3 {+ N/ a    奈何橋上重新變得一片安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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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秋雨和淩海之王等人，看著一里外的那座橋，看著橋上的少年與少女，情緒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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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7 r* ^3 c; r* V9 o    這場對戰只是剛剛開始，陳長生和徐有容只是把劍從鞘中抽了出來，然而其間隱藏著的玄妙與兇險，便不下於普通聚星初境的一場對戰。

    大船上的人們捫心自問，如果換作自己當年，可是他們的對手？最終得出的結論，讓他們有些唏噓感慨，或者，在徐有容拔劍的過程裡，他們便會敗了。至於那些修劍道之人，看著先前的這幕畫面，更是心神激盪之餘，生出無盡的挫敗感，心道與徐有容和陳長生想比，自己的劍也配叫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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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麼劍？”不知道是誰在人群裡問道。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

) M/ Q: c: J/ A; z    茅秋雨感慨說道：“陳長生的應對真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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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T7 ^# Q; R  m, |( r! W    像他們這些人自然看得出來，陳長生用的是南溪齋的天音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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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套名為天音落的劍法，實際上是聖女峰南祭星空時的劍舞，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威力，很少被用在實戰當中。

    但陳長生用在此時此刻，卻是最完美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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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套劍法與徐有容的南海劍吟乃是同源之劍，而且最能平靜施劍者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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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5 y* J2 o+ E2 {. F& [    天音落下，劍聲成律，與徐有容的南海劍吟相衝相合，再大的風浪自然也會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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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源道人冷笑說道：“誰都知道，用天音落來消解南海劍吟是最好的選擇，真不知道這算什麼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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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秋雨平靜說道：“問題在於，不是誰都能學會南溪齋的劍法，而且就有機會學，誰又會想得，去學這套祭星空的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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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7 }1 e+ W' H9 I% e    司源道人聞言，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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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位國教六巨頭對南溪齋的很多劍法都有瞭解，也學過其中兩套威力極大的劍訣，但就連他也不會這套天音落。

    就像當初在荒野裡蘇離與陳長生討論過的那樣，學習劍法本來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不是說你看到對方使出的劍招，然後死記硬背下來，就算學會了對方的劍法，你需要有相應的真元運行法門與這些劍招相互配合，直至二者融為一體，這套劍法你才算是學會了。

    陳長生沒有南溪齋的那些劍法的真元運行法門，但他有別的方法，從去年教落落開始，到後來救治軒轅破和折袖，通過對妖族和妖人的瞭解，再加上這些年來自己的思考，他的那套替代方案已經非常成熟，甚至就連蘇離都有些驚嘆。

. p% m$ B7 \- ]0 j8 n) q! I! R    通過那套替代方案，他所施展出來的這些劍法，肯定在威力有會有極大的削弱，但在劍意方面則是近乎完全複制。

    他先前用的天音落，取的本來就是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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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s' t) G' s*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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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劍吟，兩聲劍音。

    奈何橋上風雪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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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e7 M2 x( @9 y. q    陳長生和徐有容靜立橋面兩側。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什麼都沒有變化。

    實際上變化已生，他們都握住了各自的劍。

    握劍自然要出劍，雪花輕飄間，陳長生的身影驟然消失，下一刻便出現在了徐有容身前，已經極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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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方的船上隱隱傳來一陣驚呼。

    面對徐有容這樣強大的對手，再談任何伏筆隱線或者說架構都已經毫無意義，他只能把自己最擅長的東西全部展現出來，然後看看能不能擊敗對方。

& U: F* L5 _4 I7 l9 Z" g8 Z4 r    所以他毫不猶豫便動用了耶識步，然後用的是天道院的臨光劍。

) Y9 x4 a* g2 U    這是他會的所有劍法裡最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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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耶識步是最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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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容的第一劍，走的是玄妙的路數。

4 w) d. j" j) J6 O" W* [    他的第一劍，什麼都不要求，只求一個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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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t' L" o/ X& u, k    只聽得嗤啦一聲響。

9 }* z4 [. t7 H! k) n/ {    奈何橋上的空氣彷彿都被刺穿了。

    一道明亮的劍光，照亮了自天而落的雪與微黯的天色，也照亮了徐有容帷帽邊沿垂落的白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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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f$ U- U) z7 x( r$ o, z    劍鋒直刺徐有容的左肩。

% p7 K# W5 I0 o8 ~1 m+ U6 F8 ?    遠處船上再次響起一陣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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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 y0 k0 b    陳長生的這一劍無比迅疾，劍鋒破空而去，竟比聲音更要快。

: K3 b7 O! K: y) e    然而……卻快不過徐有容的劍。

; O! O9 |0 p7 Y! p% B6 s    不知何時，那把齋劍已經出現在雪空之中，準確而又平靜至極地擊中了無垢劍。

    噹的一聲劍鳴！

) ]  d" `" w# T    不愧是真鳳血脈之身，擁有難以想像的力量，自然擁有難以企及的速度，天道院的臨光劍再快，又如何快得過展翼萬里的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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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7 r5 {  }. |: i  e* z    更令陳長生微覺震驚的是，兩劍相交時，他才發現徐有容的這一劍竟是用的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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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面迎風，當然不如劍鋒破空去的快，但偏生她的劍就提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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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徐有容不來格擋這一劍，直接與他比快，那麼他來得及回劍嗎？

& q+ h" }, I8 j1 T7 G3 t  \    這是沒有發生的事情，所以他不知道，而且在當時的情況下，他根本都來不及想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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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垢劍與齋劍相遇，周圍的雪花彷彿被空氣湍流捲住，狂飛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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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9 W+ z# c3 B& @2 ^* ~1 R" E' o    兩劍微分。

    奈何橋上的氣息忽然間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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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為徐有容的的氣息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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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靜靜站著的她，忽然間彷彿變得高大起來。

% |- d" ^( H$ h    不是真的變得高大，而是一種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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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種神明在天空俯瞰蒼生的氣勢，顯現於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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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3 `0 i3 S; M. Z    她一劍斬向陳長生！

    與所有普通人對聖女的想像不同，與京都民眾對她的印象不同。

6 o0 \3 J+ ]6 h% N9 Q5 U# r    這一劍並沒有空靈脫俗的離塵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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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沒有縹緲不定的玄妙之感。

    徐有容的這一劍極其簡單。

. {$ R) g# y5 d, m7 P% @' Q/ F    因為簡單，所以鋒芒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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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雙手握著齋劍的劍柄，舉過頭頂，與眉心平齊，彷彿是在向天空祭禱。

    下一刻，齋劍破空而落，自她的眉心向前而去，帶著她所有的精神氣魄，一往無前！

    彷彿無窮無盡的真元數量，堅不可摧的神識，帶動著狂暴無比的劍勢，向著陳長生的頭頂斬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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