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溫一笑 -【庶女悠然】《全文完》

mwyife

第一百三十九章 彼有遺秉

, g7 Z6 W) i4 Y　　一年多之後，金秋時節。孟賚帶著孟依然，在田間地頭看農夫秋收。孟依然沉靜了不少，站在父親身邊饒有興致的看農夫揮汗如雨收割，看婦人孩子送來飯食，一家一家的農戶幹得熱火朝天，全都是喜笑顏開：今年豐收，能吃飽飯了。
  ~, t6 j3 B  ~# H, I; `5 D
( _* v) S( ~0 Y5 z. m4 A6 J　　「這兒有麥穗，那兒也有，這麼多，」孟依然微微皺眉，「太浪費了。」
% i! M/ y8 ?  w3 R9 p! Q5 T
　　孟賚溫和指指遠方，「依兒，你看那兒。」遠處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農婦，帶著個五六歲的女孩，在低頭專注的撿麥穗。「留下麥穗，是給她們撿的。」
  b0 z7 V9 t: X; [
　　有意留的啊？孟依然紅了臉，「我沒想到。我還以為……」看那名農婦帶著個小女孩，覺得這母女二人著實可憐，「父親，我想幫幫她們。」
. m& Q/ ]7 s! G: C% [" ^- w
9 ^; V7 l  r/ x' G# w3 S7 b4 \　　「好啊，」孟賚答應，「你想怎生幫她們？」

& m! C8 E( T. F& c% a　　孟依然凝神想了想，命侍女去告訴那農婦，「農閒時，到孟宅來漿洗衣物，每天五十文錢。」

　　那農婦楞了半天神才明白過來，感激涕零的道謝，她丈夫亡故了，一個人帶著個女兒，孤兒寡母的，生活實在艱難。

% k" K* U6 W8 Q$ p* K$ \2 v$ L. T* D　　看見父親欣慰的對自己點頭，孟依然不自在的掉轉頭，裝作欣賞風景。孟賚心中好笑，這真是姐弟，小宇跟她可不是一樣，都是這般。可這若換了悠然，怕不自吹自擂的把自己誇成一朵花。
: d5 b- K& T4 z8 e* {
　　「爹爹你看！」孟依然拉拉父親的衣襟，指指官道。遠遠的只見幾輛大馬車行駛過來，旁邊還有幾十匹高頭大馬護衛，顯是某高官貴人的家眷車隊。
+ m2 h7 f+ A1 l0 o1 \
　　孟賚待車隊漸漸走近，看見馬車的車徽，「哼」了一聲，這沒良心的丫頭，終於知道來看老爹了。
- Z6 ^- Z2 F  ^$ ^6 ^: I+ j+ |( U
4 @8 X! O* H* `6 q; c$ ~　　馬車上，一名容貌明媚鮮艷的少婦，身穿素淨衣服，懷抱一歲多的幼兒，極有情調的感概，「真是一副農家樂啊。」

　　那幼兒卻半點沒有詩情畫意的感覺，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硬把她的臉掰過來，不許她看車外，把她的臉朝著自己，「我！我！」要是他語言表達能力強，可能要說的是：老看著車外幹什麼？只許看我！
1 a; ~( ^4 K8 W; c( t- {! |( @1 s
　　馬車旁邊緊緊跟著一匹高頭大馬，馬上一名身材高大的英武男子，玄色長衫玄色腰帶，顧盼之間，頗有威勢。

　　此時他對馬車內的母子二人笑道，「他又鬧了，要不把他交給我吧？兒子，要不要跟爹爹一起騎馬？」幼兒聽力極好，聞言小臉樂成了一朵花，撲楞著手要往車外去。
7 u- v. j6 G; N1 o
# z( K, p  g, X7 s" V; p& f  u　　少婦早被幼兒折騰夠了，大喜，「好啊，跟你爹騎馬去吧。」
! ^' j7 |* s7 z! J9 j1 B$ P
　　車外的男子揚聲大笑，伸出長臂，已將車內的幼兒抱了過來，幼兒坐在父親懷裡，來勁了，手腳並用，配合著「啊，啊」的聲音，示意父親自己要玩耍。
  d- |% ~7 T5 l! q) x0 y# w7 m
7 ?; O5 S7 ]; h! x　　男子把幼兒輕輕拋起，又輕輕接住，如此反覆幾回，幼兒在空中樂得咯咯發笑。孟賚遠遠的看著，臉色青了，少不更事！把孩子摔著了怎麼辦？不過是會點子皮毛功夫，這般張狂。唉，年輕啊。
# W" V3 _+ {/ H+ u
　　等到馬車到了跟前，悠然一家三口上前行禮廝見，孟賚對女兒女婿都沒什麼好臉色，只是把小張勍抱在懷中不放，「我是外祖父，叫外祖父。」
& ~' q4 l2 k" f
2 J  T" \# q" G# y9 X　　悠然由著老爹慈愛耐心的教外孫叫人，轉身拉著孟依然說道，「初次見妹妹，一點心意，莫嫌棄。」從手上脫下一個金手鐲遞了過去。

　　孟依然由姐姐變為妹妹，心中惱怒，瞪著悠然不說話。悠然淡定望著她，執著的將手鐲送在她眼前。
6 s: B' f$ L) A/ ?# e
7 b8 B& J1 T( }1 j' O　　二人對恃半晌，孟依然低頭接過手鐲，施禮拜謝，「謝姐姐厚愛，妹妹慚愧。」認了罷，不認沒活路。悠然眼中閃過絲滿意，這人總算學乖了一點。

　　此時只有姐妹二人，孟依然低聲耳語般抱怨，「怎不仔細辨認，就認了是我，就上報了朝廷。」她如今已不敢對孟賚說什麼，怕再招出「父女二人一同去了」這種話，她也不忍心讓老父傷心。今日再見悠然，想想同是姐妹，地位天差地別，又不平了。

, Z: Q, T7 Z% {( Y8 ?# X, k　　悠然貼近她，面色和平，聲音陰冷，「一名女子在我天朝活著，最好是永遠不被人所知；若被人所知，只能是好聲名，知道不？」有福氣的女人，一輩子默默無聞的，得個善終；若不幸有了名聲，那，只能是賢，孝，節，義，旁的，略有些風言風語的，都不能挨上。

; U8 m& @2 n  _1 z# o4 a　　什麼？孟家的女兒，盧家的兒媳，莫名其妙落水而亡？或者，莫名其妙失了蹤，她的衣服首飾在一不知名的女屍身上？什麼原因不知道，待查？孟家也好，盧家也好，哪經得起這個，全家都會被連累。
  X# }+ G) p2 a4 z* O. h6 C8 k
　　孟家的女兒，盧家的兒媳，自幼由祖母養大，這時祖母亡故，她發誓要跟了去；在家被人攔著了，終是自投入水，全了心意。這是可以的，兩家聲名不受損。
& H1 h  x8 v! B- x6 c& C, s
　　你是家族中的一員，享受家族聲譽帶給你的種種利益，就必須要承擔責任，任何時候不為家族抹黑，有關名譽，有關貞節，這事上不能出一點點差子，懂不懂？
" E9 S% H" U1 @
　　二人頭貼著頭，外人看來是姐妹親呢，實際上根本不是。低低說了半天話，孟依然落敗。論口才，論智謀，她哪裡是孟悠然的對手。悠然打敗孟依然後，施施然轉向老爹。

　　「已在城外拜祭過祖母了。」聽得悠然這麼說，孟賚點點頭，這丫頭做事，向來是有分寸的，倒不必擔心她缺了禮數。孟賚抱著張勍，眾人一起乘馬車回到孟家老宅。

. o5 Q$ X3 b7 m+ I8 i　　鍾氏已是在泰安休養了一年多，這會子見著悠然一家，前所未有的親熱，「哎喲，這孩子真招人疼，這小模樣，嘖嘖，真是父子。」像親外祖母一般。話說她這陣子在泰安，悶都快悶死了。
% h$ k* S2 z2 O! W
7 f7 X; f8 i% T　　張勍鬼靈精，孟賚抱著他就安安生生的，鍾氏抱他就亂抓亂撓，最後還是落在孟賚懷中，才不亂動了，偎在外祖父懷裡，漆黑的眼珠轉來轉去，看著一屋子的陌生人。

　　悠然教他叫「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他只笑不說話，然後把頭深埋在孟賚懷中，一動不動。

　　行了，今晚上有人給看孩子了。悠然看著老爹抱著張勍不放，心裡慶幸。這時孟正宇悄悄湊上來，同情的說，「姐姐，你吃虧了。」你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兒子，怎麼只像他爹，不像你。

　　這不著調的。悠然斜了他一眼，哼，祝願鍾靈將來生下孩兒，只像她，不像你！
( |! j# ^# v) l9 p5 c2 I$ `5 }
　　孟正宇猶自搖頭歎息。悠然想起黃蕊的壯舉：把黃家人趕盡殺絕；把綠蘋突然生急病、綠漪跑去看她這件事一查到底，揪出幾個心大的丫頭，包括鍾氏陪嫁的幾個，如今這幾個已是全部被發配到莊子上；把鍾靈的嫁妝單子一擴再擴，如今鍾靈已是個小富婆了！這麼厲害的丈母娘，唉，悠然慢吞吞提醒孟正宇，也是一臉同情，「小宇啊，你將來可要對鍾靈好，要不然，她那個娘……」後面不說了，你自己琢磨去。
2 S' b3 z! r! T, B( F2 q
' ^+ M+ V" X5 E+ s　　孟正宇縮了縮身子。黃氏姐妹真是大不相同，黃馨整個人是像春風一般和煦，黃蕊呢，也面帶笑容，卻不溫暖，眼神更像刀子一樣銳利，直讓人感覺在她跟前無所遁形。
4 C' n8 \2 O: u% t$ T+ m- o6 n* Q
　　心裡打突突，卻還嘴硬，「怕什麼，我和鍾靈兩個跟姨娘，一家三口過日子，怕她做甚。」悠然輕蔑看他一眼，黃馨跟你們是一家三口？到底誰才是親生的啊。
; E. ]7 ]+ U4 L7 j4 b# p
" F8 o% a: o7 c6 d2 D$ |3 }" i3 C9 e　　接下來孟正宇又說了一句話，讓悠然想痛揍他一頓，「姨娘她還好吧，姐姐你有沒有對她凶？對她不耐煩？」
/ `; I4 S$ k# q. X, J
　　晚上有了讓悠然更頭疼的事：張勍白天肯讓孟賚抱，晚上不肯，哭鬧著「娘！娘！」這是要找親娘的意思，張勍嘴很笨，一歲多了，還只能說一個字，極少聽他說兩個字的。
& [9 [: p) ~) `, r4 F0 [
. l4 _2 z. R6 `1 V+ Q: V1 k: s( m　　「你就懶吧，多說一個字能不能累著？」悠然極是不滿，對著張勍橫眉立目。孟賚看不過眼，「你小時候不懶？我怎麼沒罵你呢。」

　　「我小時候多可愛啊，人見人愛！」悠然又要做王婆，開始自賣自誇，孟賚毫不客氣打斷她，「你小時候不是可愛，是可惡。」見張勍挨了罵委屈的扁著小嘴想哭，心疼道，「像我外孫子這樣，才叫可愛。」

　　父母全都不靠譜啊，太容易移情別戀了。悠然很有失落感，黃馨是見了張勍眉開眼笑把自己拋到腦後，孟賚也是！
; F# R* Q9 x1 j+ x  q  l
　　「我被爹娘拋棄了。」她對張並傾訴。張並一手抱兒子，一手抱妻子，「沒事，有我呢。」我永遠陪著你，不離不棄。
; Y5 ^6 ]! j$ }4 v  i+ E6 A* o
　　一邊是委屈的兒子，一邊是委屈的妻子，張並哄了這個哄那個，真是辛苦。

　　次日張並出門到當地衛所辦了幾件公事，回來後孟賚、張並翁婿二人在書房密談許久方散。
( A4 S; ^, d- @% r7 U
5 F! s9 n- ?) d% `* G* E1 g1 g　　「她好不好？」無人時，孟賚輕輕問。

2 {0 G: Q4 b+ s5 \8 X" s　　悠然實話實說，「精神頭好著呢，看見張勍眼睛瞇成一條縫，從早到晚圍著孩子轉；只是一直堅持吃素，說，要陪您一起。」

　　無論怎麼勸黃馨，她都不吃魚肉，「你爹正吃苦呢，我陪他。」總是只吃青菜，弄的面有菜色。
2 ~$ S  |5 l" _8 o# ^- C0 B$ F- {
( r; U* R  `6 I! c- S( ]　　孟賚默然良久，寫了封信讓悠然帶回去。

1 W& F3 e* h# q( K　　悠然一行人來的時候是一家三口，走的時候是浩浩蕩蕩一大堆人：孟正宣、孟正憲回京復職；孟正宇回京完婚；除了孟賚夫婦跟孟依然，其餘人全走；再帶上大房的孟正寬一家。

　　路上，只要孟正宇說話略有不中聽，悠然便惡狠狠的，「孟正宇，你的婚事還要我來操辦呢。」孟正宇便灰溜溜了。
7 [- C: l+ ^! v! j! S/ j& C
　　孟正宇的婚禮極簡單，沒有太多賀客，沒有太多吹吹打打，悠然美其名曰「婚姻不在乎形式，不在乎婚禮是否豪華，只在乎夫妻感情如何，夫妻人品如何」；王夫人對此極為滿意：婚禮辦成這樣，長輩全不在場，鍾靈往後在夫家地位堪憂。
( o- \0 H, ~# p/ |; S
　　三朝回門時，鍾靈臉上的嬌羞，倒讓太夫人和鍾元都放了心，看這樣夫妻情份是好的。已做了韓國公夫人的鍾家大姑奶奶鍾熲則是看著鍾靈頭上的金冠皺眉，這金冠是用細如髮絲的金絲纏繞而成，又鑲有明珠重寶，璀璨耀眼，顯是價值不菲。
$ k+ A( r* Y1 ^* C( S9 R! k
　　「您怎麼給她這麼珍貴的嫁妝？」鍾熲背地裡跟王夫人抱怨。王夫人搖頭道「我哪裡會給她這樣好東西，那是她婆家姑姐給的。」
3 N/ K( f9 j6 \; v  ]" U5 c, z1 o
　　鍾熲只好罷了，沒法子，鍾靈家有個做侯夫人的姑姐，孟悠然沒有公婆管束，想怎麼貼娘家都成。

　　再看看鍾靈送的回門禮，給太夫人和鍾元的居然是罕見的玉雕香籠，晶瑩剔透，玲瓏別緻，這可是稀世珍寶，太夫人和鍾元各自心中滿意。他們見多識廣，哪裡會在意財物，不過是知道孟正宇重視鍾靈，心中安慰罷了。

　　盧家。
6 n' V- }/ h2 f, \
　　盧老尚書拈著白鬍鬚，慢條斯理，「你都尋了這一年多了，有合適的沒有？還是死了心罷。」次子，又是鰥夫，想要多好的姑娘。
: h! Q4 z% J3 K+ \( R1 w/ A
5 Z, i9 M# A5 v　　盧夫人心中不快，「我好好的兒子，去奔喪回來，變成了鰥夫！到哪裡說理去！」她心痛盧二，要給盧二續娶淑女，可惜淑女難求。

  J+ y$ B, S3 n" ~' Y　　「兒子不是說了，願娶孟家義女。」盧老尚書最愛息事寧人，「兒子的終身大事，既然他願意，隨他罷。」

0 S2 B" M, z: E6 }0 X; H- u　　盧夫人真想拍案而起，「還提孟家！兒子都是被孟家害慘了。不知他家搞什麼鬼。我家一個兒媳婦，莫名其妙就沒了。」雖然賢孝名聲天下皆知，可一個老太太亡故，緊接著一個孫女、一個兒媳婦也跟著去了，總顯得不吉利。又緊挨著魯王之亂，更顯怪異。

7 _; A0 n. U% x; B  n　　「兒子回來說了前事後情，」盧老尚書不急不徐，「依夫人看，當時可有更好的法子？」盧夫人語塞，若換了是她，也只有這樣，別無他法。

4 U! ^9 i; m% }　　「依我說，兒子都是第二回娶妻了，你也聽聽他怎麼想。」盧老尚書早活得通透了，他要過一輩的人，他自己有主意了，你非要跟他拗著，將來你替他過日子去？

　　盧夫人苦思了一夜，次日交待盧二，「你的終身大事，自己作主罷。只一點，那孟家義女須是你自己看對眼了才行。切莫娶了家來，調皮生閒氣。」
$ U' ^" l2 Q3 H0 Y$ P
　　盧二應道，「是！」孟賚既然提了嫣然的族妹，於情於理，盧二覺著自己不能另聘他人。當即收拾行裝，辭了父母，奔泰安而來。
5 W+ c' z% P% R  u9 l
9 k5 [9 `3 G4 S/ f& n　　孟賚溫言問了盧家上下人等安好，命人帶盧二至側廂歇息。當夜，盧二孤枕難眠，起身至院中，月下徘徊。次日孟賚著人支會他，「下午晌花園風景好，可至花園賞景。」盧二趕忙應了。
! [; `+ a- ]3 s- [  z' e
　　「依然姑娘，您慢點兒。」小丫頭的聲音傳過來，盧二精神一振。只見一名妙齡女子迎面走來，盧二不敢正面看，只俯身行禮，女子也行禮如儀。

　　盧二偷偷瞥了一眼，身澗眉目，確是和嫣然有些相似，只是苗條白皙很多，也沉靜很多。盧二即定了主意，「我回去即遣媒求婚。」

　　女子沉默良久，福了福身，「感君盛情。」卻似有遲疑之色。

- U$ a& g; {- u5 W; P! d　　盧二奇道「有何事？」
( ~1 E! j( L$ E# d
　　女子沉吟道，「有三件事，請君細思。一則，我是外室女出身，寒微了些；再則，我，我是嫁過人的……」
, M: N6 x2 w- V6 b/ ~
" z& ]3 w2 Y. j; V. g2 G　　至此盧二也有些詫異，這可是從未聽說過。
7 {5 N& E1 q* F) b. y& K- y
% G9 d$ v* Q4 I7 S! ]　　女子低聲道，「我爹爹那時在京城，久不回來，我娘親便將我，將我許了人……誰知遇人不淑，日子過不下去，只好又回到娘親處。這事，我爹爹也好，義父也好，統統不知。」
" S+ w6 X, W: u* d
. g4 ?* B! y. X6 V: }, b/ _　　盧二聽得她娓娓道來，從容鎮定，聲音雖略有些沙啞，卻極是動聽，心神一蕩，道，「你嫁過，我娶過，倒也公平。」
1 r% v8 m6 O# N) n& E1 |8 b
# h6 P* y+ o' @. t0 ?　　女子怔了怔，鄭重福身謝過，盧二低聲問，「那第三件事，是什麼？」

　　女子狐疑半晌，方開口，「鬼神之事，公子可信？」

3 _' j2 n9 h! c5 I' |　　「敬鬼神而遠之。」盧二正色答。
" X0 k3 U3 ~' I7 x5 Y) x$ t
　　「我曾做過一個夢，便是在我走投無路想尋死之時，做過那個夢。夢中我到了鬼門關，遇到一位和我極相似的女子，便是嫣然姐姐。她說要隨祖母去，卻放心不下義父，也放心不下……放心不下夫君，要我替她孝順義父，要我替她……」女子羞澀得說不下去了。

* ~/ V( _1 R" x9 q　　盧二聽得亡妻如此情深，落下淚來，「嫣然她，真傻。」祖母，比父親和夫婿更重要？
& a4 o& V, j, i4 n8 r2 n" W4 U1 F0 k
　　女子勸道，「莫如此。也許不是她傻，而是祖母捨不得她，要帶了她去。」
8 O/ n, a) l) [/ K% O7 m
/ g  y( {% k9 O, K5 q- m　　盧二連連點頭，「極是！我也覺得嫣然是被老太太硬帶了去！她臨去前，天天都高興得狠！」一點不像要殉祖母的樣子。

+ |# [# l. @2 i3 P: |# q& \' h: x# K　　盧二此時什麼都想通了：嫣然小孩子氣，發現了好玩的事，日日很高興；老太太在天有靈，見自己才去嫣然便這樣，生氣拘了她同赴陰曹；嫣然捨不得岳父，捨不得自己，托族妹在岳父跟前盡孝，托族妹照看自己。

  X9 G5 P" w2 E　　「我定會珍惜你，珍惜嫣然這份心意！」盧二很快做了決定，「你嫁過人的事，可還有人知道？」

　　女子搖頭，「我娘親已是病故了。那人本是外地的，單身在此，前些時日也沒了。再沒人知道的。」
) b: w9 \9 j& \/ w. O; q0 G8 m$ {
! V- l) j5 g" c4 M. [　　「如此甚好。」盧二大喜，「此事便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不會告訴第三個人。
" S# p. {* I3 r5 t7 a% q$ D: j9 H
2 O2 H3 T! v9 W　　女子淚光瑩瑩看了眼盧二，深深萬福，默默離去。盧二見她舉止有度，沉穩雍容，心下大慰：嫣然好歸好，終是略嫌輕浮，不夠穩重，這位孟依然姑娘，出身雖不高貴，一舉手一投足儘是大家風範，將來定是位賢內助。

7 N5 x4 N: ?( W; N8 e  \+ h8 ^7 n& N3 T　　當晚盧二就尋到孟賚書房，鄭重求婚。孟賚溫和道，「你先回京稟明令尊令堂，若有意，請官媒過來罷。」
5 Z' x' l' g, f2 S- Z
6 x* j( @: I6 v8 g% [; R　　盧二長揖到地「是！」次日即辭行回京了，過了一個月，京中有官媒到來，兩家正式訂下親事。
; b0 v2 O4 ^8 }3 G: q- G+ z& ]
" H1 e+ B. Z! S! v6 R) ?3 j# {　　孟依然已是把自己當日所說所做，一字不拉報給孟賚。孟賚頷首，「依兒大有長進。如此，我死也瞑目了。」
% l% K1 l4 G7 _4 S* i

/ o. X3 F( g8 H. }2 e
. T" V6 w! _4 D- s# k9 X1 j$ g5 T! R第一百四十章 溫溫恭人（終章上）

8 |  s1 {9 c5 D8 B# a　　兩年後，暮春時節。泰安到京城的官道上，一輛外表樸實內裡舒適的大馬車悠悠閒閒晃著，車裡已換上吉服、盛裝打扮的鍾氏抱怨，「這麼慢。」她是恨不得長了翅膀，快點飛回京城，快點見到兒女和孫子孫女。
- |4 y- W: h, S6 v
　　她對面的孟賚依舊是素衣素服，此時正斜倚在榻上假寐。聽到鍾氏的話他睜開眼睛，自嘲的說道，「慢點好。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可是經不起顛簸了，太太便陪我消消停停回罷。」
2 y- B) m8 O4 Y
　　鍾氏見丈夫神色和悅，也不煩了，「那老爺陪我說說話罷。」要不這一路上，悶也悶死。

　　「好啊。」孟賚一口答應。鍾氏便興沖沖講起京中的兒女，「欣兒又生了個大胖小子，總算有兒子了，放心了！」「宣兒說，英哥兒華哥兒都開蒙了，讀書讀的可好了。」

　　總之都是好事，興奮過後鍾氏又下氣的說道，「那時我說把好姐兒留下罷，老爺偏讓他們帶回京城。這不，剩咱們兩個孤孤單單的，身邊連個孩子也沒有，多冷清啊。」

　　孟賚微笑，「若是當年咱們回京城，把悅兒留下陪祖父祖母，太太可能捨得？」小孩子，始終還是跟著父母最好。祖父母到底還是隔了一層。
! [9 B4 a# Q2 z0 e' x
' b$ w0 M2 X7 O# G) ?+ \　　雖然提的是當年如何如何，鍾氏也嚇了一跳，連連搖手，「把我悅兒留下，那可不成！」這鄉下地方，偏僻荒涼的，悅兒離開爹娘在這兒住著，心疼死人了。

　　那不結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孟賚以為談話到此結束了，又閉目養神。

　　誰知鍾氏又興致極好的開口，「也不知悅兒在廣州如何了？老爺，您想個法子，讓悅兒回京城，讓她公公婆婆回廣州罷。」
) Q$ f# p0 I; j( n7 A  @" S4 @
1 I" I" Z+ k+ _- D: q( d　　孟賚半天沒說話，鍾氏以為他睡著了，推推他，「老爺？」

) M# ]1 L* p0 H( T( H　　孟賚無奈，「讓悅兒回京，這個好辦；悅兒如今正懷著身孕，等孩子生下來，大一點，就能回；讓她公婆回廣州，這個可就難了。太太容我細想想。」
+ l* ~- r. v4 R& F" }! _; l
; n: N( E. k; u( i) {* I1 H* F　　鍾氏抱住孟賚的胳膊不依，「連老八家一個外室女，您都為她操碎了心！怎麼到了悅兒，根本沒想過？」

　　她早為孟依然的事心裡不舒服了，合著就因為長得跟嫣然相像，這低賤的外室女就能一飛沖天？被孟賚逼著認了義女，好茶好飯養了兩年多，還要備份妝奩送她出嫁，鍾氏心中窩火。
+ B2 j# Q. f( s) \' x: H* n# _
　　孟賚開始頭疼了，讓悅然的公婆回廣州，那是說辦就辦的事嗎？有多難知不知道？他輕拍鍾氏的後背，好言安撫，「真是很難辦。且容我些功夫。」

: h! f) T8 y( }. F; e/ P  ]　　鍾氏又再三交待，「老爺一定要當正經事想著。」孟賚再三答應了，方得了會兒清靜，在車上睡了半個時辰。

1 Q/ _0 _7 Z7 n% P8 I　　過後鍾氏又想起了件不高興的事，拉著孟賚講，「合著大伯反倒能連升三級做了濟南知府？老爺卻還是原官職，真是氣死人了。」孟家兄弟有了賢孝之名，又是皇帝下旨褒獎過的，孝期滿後孟贇輕鬆謀了個濟南知府的肥缺，孟賚還是回禮部任侍郎。
4 `) Y% o) w: u# L; o2 N4 d
　　孟賚已懶得說什麼，只用好話哄她。孟贇是舉人出身，仕途一直不得志，一直只能當個小縣的縣令，這當兒趁著聲名雀起，謀個知府的缺，也只為面子好看，原打算只做一任，三年後榮休回泰安養老。只是這話若跟鍾氏說明白，又要花上半天功夫，孟賚已經不想費這個勁了。
; |! Z' p" v! c; n% ^7 {& H! Q
　　孟賚原職是侍郎，再往上升就是尚書了，一部尚書是好做的？費心又費神。孟賚經過一場變亂，經過連著兩年多跟孟依然較勁，根本累得連起復都不想起復，只想回家含飴弄孫，讓他再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是不能夠了。

　　孟賚半閉著眼睛，攬妻子在懷裡柔聲哄她，不管她抱怨什麼都是那幾句「不想這些了」「心放寬」「乖，聽話。」鍾氏聽丈夫哄孩子似的哄自己，高興了，偎在丈夫懷中美美的睡了一覺。
- B! g/ _) l+ z0 E( t1 q
' A  x6 i: A, A2 L# X　　不知不覺已到了京郊。孟正宣、孟正憲兩兄弟已是在官道上等著接二人回府，見面後少不了伏地大哭，敘別後寒溫等等。一行人回到孟宅，季筠和鍾煒帶著孩子們迎出來，行禮廝見，孟賚鍾氏見到孫子孫女，都是眉開眼笑的，一家人和和樂樂。

, S: ?1 @% @3 e7 v& |9 B　　孟正宇和鍾靈次日方來，見了面規規矩矩行禮，稱呼「二伯，二伯母。」

　　鍾氏對他倆不冷不淡的，鍾靈是庶女，從小不招人待見，這回算是孟家的新媳婦了，鐘樂脫下一隻手鐲賞了鍾靈做見面禮。一隻手鐲？太簡慢了吧，孟賚面帶不滿。鍾氏尋思了下，又從頭上撥下一隻金釵，孟賚臉色才好點。
7 d4 h& T( F/ ?+ |
: i: x6 N' S  X$ ]　　快中午時孟宅前熱鬧起來，安然、悠然、欣然，各自帶著兒女回娘家來了。

& G  l, b" T2 e% t2 f' }　　「一個一個都不知道早來會兒，不知道老爹等得著急？」，孟賚心中狠狠罵了幾句，待真見到女兒和外孫子外孫女，他就成了慈眉善目的和氣長輩，尤其對著孫子孫女，他是只會笑只會哄，任憑小孩子如何淘氣，連句重話都捨不得說。
  l8 o( P7 ^4 ^5 d2 W) n+ ]* M$ \
　　鍾氏對出庶女的孩子向來也不放在眼裡，卻見張勍生得虎頭虎腦的，比同齡小男孩高出一頭，也忍不住摸摸他的頭表示親熱，「這孩子，長得可真壯實。」張勍被女人摸慣了，不以為意，禮貌的沖鍾氏笑笑，一個人跑出去玩了。

　　他拿著小弓小箭要去射麻雀。「才三歲多給他玩弓箭？」孟賚質問悠然。

　　悠然只好跟張勍商量，「不玩弓箭了，玩彈弓好不好？」
& R) n$ d& J5 l1 u' ]
　　張勍響亮答「好！」孟賚又不許，最後悠然命人拿了把小木劍過來，張勍拿著木劍在地上擺招式玩耍，孟賚和悠然在邊上看。
8 T6 F; _' H  p
4 \% D  u. Y& [, g　　「您放心吧，伏鳳她們幾個身手都不錯，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著他呢。」悠然笑道。安全性是有保證的，好不好？
' u+ x0 o' e) ?1 T; {" z
　　孟賚瞪了她一眼，「為人父母，不可大意。」他總覺得悠然養孩子養得不用心。
7 S; S3 l8 Z' \1 N! H' z0 Z; [
/ V% H- a3 F; u) o' U9 P, G* w　　張勍玩耍夠了，跑到悠然身邊要抱抱，悠然不肯，「你已經很大了好不好，是個大男孩了。」
% I, |% ?, N: b  J3 Y2 t. `: j
, g" w) `! {5 v: v$ b3 Q% r2 s　　孟賚氣得吹鬍子，「你抱抱孩子怎麼了？你小時候都多大了還吵著要爹爹抱？」

! E- D- s; k$ t- n( E8 M5 B: z5 z　　悠然對這護短的外祖父很無奈，「爹啊，我真不能抱他。他是故意的您知道不，他其實早就不讓我抱了。」這孩子怎麼這樣，平常不讓抱，黃馨一跟他說「往後莫讓你娘親抱你了。你娘懷了小弟弟，不能抱小孩。」，他卻動不動就跑到悠然身邊要抱抱。能不能理解成，他純粹是嫉妒？
3 e( d, q  f! Q$ c3 e6 x* {0 p
　　「等到小的生出來，也不知道兩人會不會打架。」悠然隨口說道。
  f7 t( H  ~0 H6 _- D1 |
. v; \3 {$ M* i( I( M: u' q4 p/ i　　孟賚笑道「不會！一定是兄友弟恭。」原來悠然不抱張勍是因為又懷了身孕，孟賚知道原因後也不氣了，只盼著悠然再生個兒子。嫡子，就是女兒後半生的依靠。
; {- p' K- t# p. L6 b
　　像鍾氏，她的後半生一定安安樂樂。無他，兩個嫡子孝順著，日子怎能不順心。女人的後半生，是過兒子的。

　　悠然對老爹這言論不予任何評論。顧左右而言他，扯些閒篇兒。張勍又跑去拿了竹馬滿院子騎馬，「慢點兒慢點兒，莫摔著了。」孟賚跟在他後頭跑了一陣子，出了一身汗，也跟不上他。

7 I% D, l' y# k* X0 Z' U　　悠然在旁笑咪咪看著。要說老年人還是要看看孫子，多鍛煉身體啊。她沒笑多久，張並下朝後趕來了，把張勍攔下來罵了一頓，「看把外祖父累成什麼樣了？」
* k; F9 K8 y: Z- P! C$ U
* B2 f* m$ r7 U; ?7 h: I　　然後孟賚把張勍哄走，回來把張並披頭蓋臉罵了一頓，替他寶貝外孫子出氣。
6 d( ?' F5 c8 j, {/ z5 ^. R
! l' i+ {+ N! B' n& z+ |0 E! H　　悠然想悄悄溜走，孟賚眼尖看見了，「悠兒回來！」夫妻二人一同挨罵。

+ _: W9 z0 L6 r, N' |; @/ \　　「爹爹真可憐，」過後悠然跟張並說，「一定是很久沒人讓他罵了。」今兒可過足癮了，訓人訓痛快了。
3 i8 U" I' _5 i5 s$ a. B$ t
　　張並覺得妻子的話有道理，「岳父一個人在鄉下，沒人陪他老人家；這往後可好了，孫子孫女這麼多。」
1 F& q0 `1 x# P3 O8 t. s. R1 X
; i- s  Q0 Z6 i　　悠然心裡很鄙夷丈夫的理解力，抓不住重點！老爹訓人是不會訓孫子孫女的好不好，他哪裡捨得了？只會逮著兒子閨女訓，再加上張並這樣的女婿。

　　張並有些悵然，「我爹他，在圓融寺也不知怎樣了。」張銘原是在戒台寺出家，張勍出生後，張並接他回過幾回侯府，「跟阿並小時候一模一樣！」張銘看見孫子，激動得眼淚都下來了。後來張並乾脆在侯府蓋了「慈恩寺」，張銘開始長住平北侯府。
( d9 f4 c, H# a; S0 h; r7 l6 E
# Y! b7 a5 K6 Z, z* Y# B/ M7 z　　張銘時常看看孫子，張並常陪張銘喝喝茶下下棋棋，倒是很溫馨。這種平靜日子沒過多久，張銘由兒子、孫子，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家族，又想讓張並回歸魏國公府，「你畢竟姓張。」魏國公府如今已是日漸沒落，正需要張並這樣有能力有權勢的成年男丁支撐門戶。
4 W5 q1 ~( F( L* M% ^
) ~4 b: h+ d3 n* m% M' _　　悠然惱了。她自己有個好爹，特別心疼張並小時候沒人管沒人問受人欺凌，覺得張銘不配做父親。她笑吟吟對張銘講述：山陽城外有所圓融寺，谷靜幽深，草木茂盛，為東晉高僧佛圖澄所建，離百家巖極近，「當天可來回」。

% G/ c5 E1 P: q% K　　張銘動了心。張意是獨生愛女，張念身子病弱，他如何不牽掛。雖說向曦來信稱張念身子骨強健不少，他還是放不下心來。思慮了兩天兩夜，他跟張並說，要去圓融寺掛單。

　　張並沉默半晌，答應了。過後滿心滿懷的傷感，「那兩個，才是他的心肝寶貝。」自己始終是不受重視的兒子。

- e' ?# w. i- {6 F　　悠然也不說什麼，抱起小張勍遞到他懷中，張並抱起兒子，目光一點一點變得柔和。
4 e6 Y/ `0 w  V$ W8 V1 s/ c4 _- }
　　這也過去一兩年了，張銘在圓融寺很是順風順水，又能常見到張意張念，該是求仁得仁了。

　　悠然聽張並說掛念張銘，還是不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這回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 d% H( {5 r, M
- O3 b: s$ K6 n" L) k& z( U　　張並心思馬上轉到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不拘男女，只要平平安安生下來，你莫受罪便好。」

　　想是這麼想，其實哪裡能夠。悠然第二胎雖然比上回順利了些，還是疼得死去活來，疼得想要撞牆，被巨痛折磨了兩個多時辰，才生下名男嬰。
; s. b) x4 @& U' b2 ~8 ^
　　「平北侯又生了個兒子？」皇帝近來政務不甚繁忙，心情甚佳，在太后宮中聽得喜訊，笑問，「平北侯府的產房外，還是立著一根柱子？」
# e! N& v# A& E0 e
　　任磊皺眉搖頭，「不是。這回不是一根柱子了。」行啊，到底是第二回了，該有所長進了吧，皇帝正這般想著，聽任磊一本正經說道，「這回是兩根柱子，他一個，岳父一個。」

6 d( E: E: O1 Z8 t+ E5 v　　皇帝楞了半晌，才放聲大笑，「小磊，你這岳家真有趣！」這孟賚果如傳言所說，愛子女如同性命。

6 ]# }* _1 V3 O/ C　　任磊卻道，「只有一點不好，對孫子孫女，太過疼愛了些。玥姐兒都被外祖父慣得不像樣了。」
6 z) A/ D+ T/ m1 i$ \' i$ I
4 N0 d2 v$ t3 C. x: x5 x　　太后聞言皺眉，「玥姐兒多好的孩子，怎麼不像樣了？」得，這也是個溺愛孩子的。皇帝大樂。

9 S! F8 ], a' s& ]　　悠然起名上了癮，堅持要給次子叫「張勱」，勱，努力的意思。

　　張勍是京力，張勱是萬力，多順暢！張並看著這個勱字倒覺得比勍字順眼多了，又心疼妻子生產辛苦，依了她。這回是真心依了，不像上回，還惦記再改。
0 ~8 e1 r1 g) z  y/ q2 W0 t" r
7 D, I9 E7 T. [5 K　　這回天下太平，洗三、滿月、百日，都辦得有聲有色，很是熱鬧。鍾氏是外祖母，當然是必去的，席間受到無數吹捧，鍾氏一高興，對悠然和張勍張勱均極是和氣，欣然看在眼裡，喜在心裡，自己這娘親，越來越會做人了。你看她當著眾人的面，是多好的嫡母，慈祥慈愛之極！
7 Q2 e, ^9 Q  A7 d# V
' E4 d: N! U, j; p/ {　　鍾氏今天真是超水平發揮，她笑容可掬的跟盧夫人談天，「親家，您可是不知道，依兒這丫頭剛到我家時，瘦得跟把柴禾似的！我和我家老爺心痛得要死，好茶好飯養了兩年多，才是如今這模樣。」

　　她本是無心之談，只想表明自己是很賢惠的妻子，很善良的女子，誰知無意中令得盧夫人最終放了心。

　　孟依然按繼室禮節嫁到盧家後，很得盧家上下人等的誇讚，「這人品，這性格，真真是個可人疼的」，從不與人爭競，從來是與人為善，人緣極好，極得人心。
6 P0 i' p: v0 h5 q: [: r
7 ?2 ]; s& r1 |7 Q- z7 |1 _　　只一點，雖然她苗條白皙勝過孟嫣然，穩重端莊勝過孟嫣然，盧夫人卻總覺得她和孟嫣然實在太像了些，今天聽鍾氏這麼一回憶當初，盧夫人釋然了：鍾氏她是知道的，向來無甚心機。鍾氏既如此說，那孟依然肯定真的是孟家族中的外室女。
* m' T% M/ X9 U2 h
　　盧夫人回到自家，對孟依然便和悅了很多，卻還是可惜她總是懷不上。許是太瘦的緣故？盧夫人即命人燉了補品給依然送去，命她好生養著，只盼她早生貴子。

　　小張勱才過了百日，平北侯府就來了一批不速之客，這批不速之客，全部姓程。

　　程濛依舊打扮得極是精心，由兩個侄子一左一右護著，來看孫子。「兩個孫子了，總要讓我見見。」
4 m0 }) g" h- G
$ Z3 `* l! e  K. \　　悠然福身見禮，「郡主。」程濛的封號，是廣寧郡主。
# z4 p& v9 E1 ^' O) ^& e. o- ?) x
% F! a3 y& a) r$ ]/ G　　程濛掃了悠然一眼，輕蔑道「這便是孟家的家教？見了婆婆也不行大禮？」

　　悠然微笑道，「郡主說笑了。」任憑程濛如何出言不遜，只來回說這句話，把程濛氣得想殺人。等到張並回府，程濛端坐著，把他數落了一通，「你不把我放在眼裡，你媳婦也不把我放在眼裡！生你做什麼！」
! P8 h* m1 G' w9 b
　　張並緩緩說道，「你生我出來，原是為了替程家翻案。我已經盡力了。」想讓程家再做回國公府，真是沒那個力量。
& h! X7 N- ~  D5 |' o
　　程濛一時語塞。這時她頗後悔當年說話太直接，委婉些多好！弄得兒子不肯認自己，快五十歲的人了，兒孫都不在身邊，真是冷清。

　　張並看了眼程濛身邊的程氏兄弟，問道，「你們來京城做甚？」這兩位雖是他表弟，但他對程家人實在無感。從小，因為外祖是程家，張並可是吃了太多的苦。

; v9 R+ z9 ~) {6 m　　程氏兩兄弟，程龍，程虎，互相對視了一眼，年紀小、血氣方剛的程虎跳出來，叫道，「我們來做甚？你問問你娘。」
& _& w' P" s. r( [/ ~6 d, {5 I' a, t
5 g5 o7 a6 T! w1 s2 b　　程龍到底年紀大一些，人也沉穩，他喝住弟弟，「不得無禮！」又轉身對張並行禮，「有事請侯爺做主。」

　　原來，程家流放時，程濛唯一的弟弟程風在深山娶妻生子，娶的是一位村姑，生得極醜，五大三粗的，到程家遇赦回廣寧，程濛便對這位弟妹不滿，立逼著弟弟休妻另娶。

: S* I5 |* H6 r: I　　這麼多年的患難夫妻，又生有兩個兒子，程風哪裡肯，自是不依，程濛便使壞，宗人府和禮部本該給的世子夫人冊印，至今拖著不給。程濛更張羅著要給程風再挑淑女為妻。
, @& x" p) |: w9 H/ ?+ Z6 S
　　程虎叫道，「我們也不稀罕回來！你別裝著一副恩人模樣，要拆散我們母子！」
. g8 s' O2 s( w$ ]% S
　　程龍拉住弟弟，對張並拱手，「舍弟無狀，請海涵。只是我娘親和父親是恩愛夫妻……」

/ X3 u: K. c8 I( v0 B2 O　　程濛尖叫起來，「恩愛夫妻？那村姑醜死了，她也配？」
/ o8 e4 ?* e& \2 H9 y
! Z0 |; p- O* X4 E) j　　程龍程虎兄弟二人都對她怒目而視。

　　張並命人叫來管事，「拿我的名貼，陪程家兩位少爺走一趟宗人府和禮部。」又溫和對程龍程虎說道，「放心，天倫誰也拆不散。」

　　程龍程虎大喜，行禮謝了，跟著管事去宗人府、禮部，辦了冊印回來。程虎又對張並說，「她是你娘，該跟著你。我們可不帶她走。」程家上下都煩死程濛了，以恩人自居，頤指氣使的。

　　張並無語，命人送了程氏兄弟妥當離京。程濛留在平北侯府。留雖留下了，張並和悠然不敢給她看孩子，防得死緊死緊。程濛和張銘又不一樣，她讓人害怕。
$ z* H1 H1 W! V
7 R6 y5 g8 f" a/ N6 \3 _4 s　　這日，程濛在府中窮極無聊之時，聽得花園幾個小丫頭在談論「駙馬爺」，便偷偷過去聽。這幾個小丫頭說來說去，就是駙馬爺張銘，如今在山陽一個叫圓融寺的地方修行，風景又美，嫡出子女又在身邊，附近還有個妙樂庵，裡面的尼姑很美；說來說去，意思就是張銘日子過得神仙一樣。

. R& y1 f" ^) b" h" i' ?& I　　程濛肺都氣炸了。這個拋妻棄子的男人，他如今倒悠閒自在！次日程濛即收拾行裝奔去尋張銘算帳了。後來聽說，她做了尼姑，誓和薄倖的張銘糾纏一輩子，「要和瘋僧論短長」。
5 M$ @- o* {* z  _4 w6 X# ?- `
: f$ d/ t2 ^6 Y1 r+ U　　悠然笑吟吟看著程濛離開，好了，幸福美好的日子都在後頭。

$ y) e6 l3 e. i( [* B$ |　　春去秋來，幾度寒暑。平北侯府山林下，悠然捧著大肚子，看張並一左一右挾著兩個兒子，在林間飛來飛去，兩個兒子的歡笑聲，飛出去很遠很遠。
0 i; d4 \) d6 }9 w
　　春風吹得人心都要醉了。一片祥和中，一個氣急敗壞的男子聲音傳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張並你個傻小子，給老子滾出來！」

mwyife

第一百四十一章 樂只君子（終章下）

) g  W( P% q/ c' M8 {- y　　一位鶴髮童顏的老者大鳥般落在悠然身邊，氣哼哼道，「這沒出息的傻小子，老子教他絕世武功，是用來帶小孩子玩耍的？氣死我了！」

　　「不是帶小孩子玩耍的，那是用來做什麼的？」悠然奇道，「難不成是用來殺人的？」聲音溫柔，神情天真。

　　老者一時語塞。這時張並已聞聲出了山林，見了老者大喜，「師父，您老人家安好？」把兩個孩子放下，跪在地上磕頭。

# r# @3 z. t  r* c  F5 X　　這老者，自然是張並的恩師華山老叟了。華山老叟且不理會下拜的張並，兩眼盯住張勍、張勱不放，兩個孩子也不怕他，也盯著他看。

　　這是做什麼？又看到天才兒童了？悠然心中起疑，輕輕笑道，「帶小孩子玩耍，多高尚多有趣。」
$ ]2 v+ h/ X4 t& l
) ]2 i& K- E3 n0 r: l! ~& F　　張並磕了頭站起來，附合妻子，「那是自然。」

3 z$ V6 i4 y7 v　　華山老叟臉上漸漸露出笑容，笑容越來越歡快，他眉花眼笑沖張並誇獎，「阿並，你兩個兒子都很好啊，骨骼清奇，是好苗子！」
' x$ u& U$ y% r. @
　　張並笑道，「您老人家說好，那定是真好。」命兩個兒子「拜見師公」，於是張勍端端正正的，張勱歪歪扭扭的，跪下行禮，「師公！」

" ]* M4 ~5 C$ K　　華山老叟把兩個孩子一手一個抱起來，左看看，右看看，怎麼看怎麼滿意，行了，這往後有事幹了，把這兩個小張並給教出來！

　　悠然也捧著大肚子叫「師父」，華山老叟看看她，艷羨道，「阿並，你小媳婦兒又好看，膽子又大，又會說話，可真是不壞。」
! \" m8 s( x8 R8 B
9 w8 ^; q% T2 v3 k9 D1 W  H　　張勱被他抱著，伸手揪他鬍子，華山老叟見他手疾眼快，反應靈敏，心中喜歡，「這兩個孩子給了我罷。」

: r4 _" v* ?& }, z" U1 X　　張並還沒來得及開口，悠然已是穩穩的說話了，「您要在我家教，求之不得；若想帶走他們，萬萬不能。」

1 H$ q  i/ i- \  K( V9 f7 z/ O　　張並沖妻子溫柔的笑，「那有什麼，我小時候便是師父帶走教的。」
9 O/ ^& h! h# p! A1 ]" A
3 Q0 }8 M7 g& A; w$ i　　悠然白了他一眼。你小時候那是爹不疼娘不愛好嗎，如今兩個兒子可不是。張並見妻子神色怫然，忙跟華山老叟打商量，「師父，要不您在這兒住下罷？也讓徒兒盡盡孝心。」

# `6 l- d& I( O/ u2 p　　「你個臭小子，怕媳婦兒！」華山老叟把兩個孩子放下來，捧腹大笑，直笑得捂著肚子叫「肚子疼」，張勱很有眼色的跑去給揉肚子，華山老叟當即決定，「這小子，老子教了！留下來教！」

　　張並喜出望外。華山老叟這些年來一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常常是好幾年見不著他一面兒，這時能在家中住下來，時時見到，可真是意外之喜。
. n0 v' Q; o" ^4 x6 D7 F( e" F; K
3 n7 X# ]' k0 _" O5 [2 H　　「您先教兩個罷，等肚子裡這個生出來……」華山老叟打斷他，「那是個閨女，老子不教。」

/ }# [2 P" J1 Y* ?　　張並這些年做夢都想要個閨女，聞言大喜，一揖到地，「承您吉言！」回過頭衝著妻子的大肚子傻樂，是個閨女，是個小悠然。

( d9 v0 R+ ~6 a, i' [) x7 J" S" D　　自此後華山老叟在平北侯府住了下來，天天帶著張勍張勱練功，有時也帶著他倆隨意玩耍。華山老叟生性豁達，性情又率真，像個老頑童似的可愛，悠然見張並跟師父相處極其自然，極其熟稔，心下暗暗歎息：這才是張並真正的父親，精神上的父親。
. O4 y# k' M5 T9 M( @
1 W, ^- q$ K0 J/ ?! s' x　　從前悠然是有些想不通的，以張並這樣慘痛的經歷，為什麼他沒有憤世嫉俗，沒有自暴自棄，而是一直認真有序的生活，踏踏實實做人做事。如今明白了，那是因為有華山老叟這樣的師父教導他，給他溫暖，給他關愛，給他正確的觀念。

9 F! G: n& |6 _8 g# f  Z: w　　悠然對華山老叟心生感激，衣食住行照看得極是周到，也常陪著他聊天兒開玩笑。

　　華山老叟大是滿意，「阿並，你家好，可以長住。」徒弟孝順，徒弟媳婦風趣，徒孫好玩，行，就是這兒了。

　　閒時師徒倆打上一架，悠然和兩個孩子旁觀助陣，一家五口其樂融融。
+ z" U9 u; S% _# k
　　一日，伏五強壓著怒火跟悠然報告：「今日我帶一隊親兵隨侯爺出門，兵馬司胡同迎面上張慈。這廝不知死活，硬要我們給他讓路。侯爺真給他讓了！看那廝趾高氣揚的，我恨不得一刀殺了他！侯爺回府若心情不好，夫人體諒則個。」
% {8 ~- y" A) T% t) ]
　　悠然沉吟片刻，「伏五，你多找幾個說書先生，講得繪聲繪色的，把這件事傳得滿城皆知。」
; s2 r4 H: Q; X1 m' X: v& e
" [% |6 O5 }1 S) s1 s9 Z# _　　這事最後不只傳得滿城皆知，連皇宮中也當作新鮮事傳開了，「魏國公府世孫好威風啊」。

　　皇帝聽後笑了笑，「張慈這般英勇，不能埋沒了人才。東南倭寇勾結海盜作亂，命他去平亂罷。」把張慈歸到阮大猷麾下聽令，出征東南。
" B( a8 c1 c& a
　　可憐張慈從未上過戰場，猛一下子到了阮大猷這樣軍紀嚴明之人麾下，跟著急行軍，跟著風餐露宿，跟著上陣殺敵，吃盡了苦頭。
% k7 C# \3 J( f7 [) i
* y( l+ |" R+ [) r. M# {7 m# g　　開了春兒，魏國公開始一天一天不好起來，家中人等都著了慌：看樣子不像，這回怕是真的了。果然請了御醫到府，診過脈後御醫委婉道，「老人家年紀大了，沖一衝也好。」這是讓預備後事的意思了，世子夫人林氏忙活起來，派人四處送信，讓尚在外未回的大房、五房，和世子，都趕緊回來。
$ |3 b* f3 T& N( ?- c, L5 q
　　還有張慈，也想法子讓他回來罷，他這從來沒打過仗的人，跟著旁人還好，跟著阮大猷這樣死心眼的大帥，怕是會讓他真刀真槍殺敵。刀劍無眼，萬一有所損傷，那可值多了，張慈可是未來的魏國公。

　　「悠兒，這回你怕是躲不過了。」孟賚歎道。魏國公是張並親祖父，平時可以想方設法不認回張家，真到了親祖父亡故之時，還當做什麼事也沒有，還想不想在天朝混了。
* d2 t3 V, A: G1 G9 T, t; u! U  d
　　「不怕。」悠然捧著大肚子，很鎮靜，只要魏國公不在了，張銘又出了家，魏國公府並沒有對張並形成威脅的人。伯伯也好，叔叔也好，畢竟隔遠了。
0 y! |1 p+ R/ z7 Z/ g% l+ I$ T' }
　　這邊魏國公還沒嚥氣，戰場上傳來消息：張慈英勇殺敵，力盡而死。

/ c' Z; n9 p- W; ~: f1 `8 R　　世子夫人林氏當場昏厥，醒來後大哭「我的兒」，令人心中慘傷。
0 f8 W, K7 s: _4 i  H1 _
　　世子張錕驟聞噩耗，也是傻了一般：他只有這一個嫡子，張慈突然亡故，他連繼承人都沒有了。

　　魏國公府要召張並回家，張並拿出當年張銘和程濛的婚書：認我是三房嫡長子，回去；否則，不回。

　　病榻上的魏國公已是彌留之際，顫顫巍巍說道，「他不就是想要這魏國公府麼？好，我給他。」爵位繼承順序是嫡子張錕，張錕嫡子；若張錕沒有嫡子，則是嫡次子張銘，張銘的嫡子。
- T) j' X0 x! [/ t
9 `, p& q2 u4 t: d　　張並拿出婚書，提出這要求，顯然是要求國公爵位了。
7 h# _6 m# ], E$ M8 n% i
　　魏國公面目慘淡，「這爵位總不能給張念。只能是他了，給他罷。」他是皇帝信得過的人，給了他，這國公府能保全。

5 q! B- I# J4 }. D1 P& p; ]5 l　　世子夫人林氏喪子之痛稍減，開始謀劃立張錕庶子，張錕勸她，「宗人府不會批准。哪有庶子襲爵的。」
; k& q6 Q( c* o2 O2 R/ H+ }
  @( Z3 y; M+ F' o　　爵位又不是你想給誰就給誰，有繼承順序的。若想要庶子襲爵，除非皇帝特准，如今張家可是和皇帝沒這情份。

　　林氏不甘心，「難道將這國公府，拱手讓給那野種。」

　　張錕皺眉，「他是三弟親生子。」什麼野種不野種的，好生難聽。
0 E/ f3 K) S+ O( D! C  d
　　林氏又想過繼孩子。

+ p! B4 [* o- J, d! b& d. [　　張錕點頭，「成。過繼子跟庶子一樣，要襲爵都要特准，你面子大，去求個罷。」直把林氏氣得又要昏過去，「你是個爺們！靠你拿主意呢！」
8 q! N2 M  \! N7 R6 x0 t
　　張錕也不生氣，「我這輩子也沒什麼主意，你又不是不知道。由你做主罷。」
5 O6 x2 R* @+ s& w
5 R: a$ X; s: D. J$ u  u* w　　平北侯府。
. G7 G; L0 C7 [
　　張並跟悠然細細商量，「咱們兩個兒子呢，得要兩個爵位才成。」
, d# h: g5 s" g# Y5 I5 ?
1 W% c; d- y+ l- ]; C　　悠然並不贊成，「兒子將來也要靠自己的。」

　　張並搖頭，「不。我年輕時候苦頭吃盡，才不要兒子將來也吃苦。」
$ ^+ l) v: R3 Q& O  F6 U
' p  I6 {6 N& Z/ P7 c　　見妻子還是不以為然，張並歎道，「悠然，沒娶你之前，我真覺得自己活得像頭野獸一般；娶你之後，才慢慢的活得像個人。我真不想兒子再像我一樣。」

6 b5 f; G- A7 {( _- R) V4 O& K3 {" O　　悠然眼淚奪眶而出，「像頭野獸」，他從前該苦成什麼樣，這可憐孩子。「好，依你，都依你。」這時候不依也不行了，這回是實在躲不過去的。

　　張並和悠然認祖歸宗的時候，一人手裡牽著一個孩子，悠然挺著大肚子，是由侍女代拜的。
& y7 T) q" r( Y/ I5 ~+ K
　　林氏、武氏都不滿，「拜祖宗也有代拜的？」

　　張釗息事寧人的溫和勸解，「子嗣為重。」

　　張並陰冷銳利的眼神掃過來，毫不客氣。林氏還跟他怒目對視，武氏心中打了個突突，改了口，「四爺說的是，子嗣為重。」寧可讓孟悠然舒舒服服過了這一關，也莫惹惱張並，他這眼神，能殺人的。

! ]5 A5 y/ q% Z* M0 k- p  W　　魏國公很快病逝，喪事辦得極其隆重，太子代皇帝親臨致哀，顯見得魏國公府聖眷尚好。魏國公還沒出頭七，國公夫人過份悲痛，也跟著去了，一時滿京城人都歎息「伉儷情深！」喪事過後，世子張錕成為魏國公，林氏成為國公夫人。
1 P/ z' y4 G& }$ L0 D# X' A
　　林氏常跟丈夫說，要想辦法留住爵位，張錕完全同意，把國公印章全給了林氏，「全由你做主。若能把爵位留在咱們二房，那是最好。」但他卻依舊終日悠遊，絕不去想法子。

　　想留住爵位，要嘛再生個嫡子出來，要嘛皇帝特准庶子、過繼子襲爵，哪個是容易的？林氏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只是終日生悶氣。
5 S/ b: u1 S, g3 \& w' c
$ N, m9 J' w1 J  @$ b# O* M! d　　這陣子很是熱鬧，魏國公府喪事剛辦完，吉安侯府太夫人也漸漸不好。這日鍾煜的夫人盧氏過府拜望悠然，吞吞吐吐開口，「太夫人臨走，想見見黃姨娘。」

8 B9 n: Y5 S' _! W4 r' V4 J$ X) d. `　　見悠然面露驚詫，盧氏更是目光閃躲，「黃姨娘是太夫人送到孟家的，想見見而己，沒什麼旁的事。」拿了黃馨的身契出來，「一直在我家放著。真的只是見見。」

! L3 m7 Y1 X4 s  P! _3 h& D/ V  \8 ]　　悠然捧著大肚子緩緩站起，「盧夫人，請回府轉告：要我娘親過去貴府，萬萬不能！若貴府一意孤行，我必不惜傾平北侯府全府之力，與貴府為敵！」

　　盧氏有為難之色，「我，我也不願啊。這是從哪裡說起。」太夫人突然有了這一說，王夫人、孫夫人和太夫人婆媳情深，不願她臨走之時有遺憾，要全了她的心意。
" P* L! w8 u# W( q
　　「夫人請回罷。」悠然攆人了，「若貴府真要人，去順天府告去，或派武士過來捉拿。」拿個身契出來跟我要人，開什麼玩笑。天朝是法制社會嗎？從來不是！是實力說了算。
9 m1 x8 k: r( ^0 j* @
0 j4 R+ }8 g/ f) a, X% j5 G　　你拿身契過來，我就是不給，你怎麼辦？要不自己親自出手，要不請官府出手，不管哪個，最後都要付諸武力。

　　你敢出手我就敢接招，官司打到御前都不怕。本朝不成文的規定，婢女生了孩子後賞還身契，由賤妾升為良妾。孟家一個生了女兒的妾侍，身契還在吉安侯府，女兒都做了侯夫人了，你吉安侯府跑來要人，你沒病罷？
  |9 k) Y: D. Q& l
　　盧氏連連道歉，一步三回頭的走了。等到張並回家聽說後，一邊安慰妻子，一邊奇道，「這太夫人怕是已經神智不清了。難不成吉安侯府的人都神智不清了？」

　　悠然氣咻咻，「如果吉安侯府真這麼一意孤行，怎麼辦？」打一架？
  V$ I! r9 m8 F0 f4 `4 Q" w, a: }
　　張並笑道，「不必在意。這事必然不可能。」鍾家又不是全家一起發瘋了。
8 h- S, s# ?1 {! f# o
　　果然不久鍾煜匆匆趕來，一迭聲的陪不是，「內子純是胡言亂語。」他只能說老婆不好，不能說長輩不好。又把黃馨的身契雙手呈上，「一場誤會，萬勿介意。」
$ n9 E1 Y. i* w" }8 a* ?
. j5 H4 r' e/ k+ K% u　　張並送他出去，鍾煜本是驕傲之人，這時只有連連陪罪。

5 M2 O( B: _- o　　關心則亂，悠然也算是豁達的女子，真遇上有人挑釁，涉及自己親娘，還是不鎮定了，當晚開始肚子疼，斷斷續續疼到第二天早上，張並嚇壞了，請了假在家陪著。
. o+ V  k. N  X) Q: d
　　季筠過來看小姑。悠然惡狠狠吃著點心，惡狠狠說道，「嫂嫂，等我生下這個孩子，我要回家去好好跟太太講講理！」許是有這口氣撐著，悠然這回生得特別順，進產房不到一個時辰，生下一名漂亮的小女嬰。
9 }9 r5 r9 H5 P# f- s! ^; d
　　孟賚自回京後，對鍾氏一直客客氣氣，也一直天天回家。吉安侯府鬧的這場風波他事後才知，知道後無比氣悶。
' D$ u2 G" A' |9 S4 W7 f. k
) h, m  g' G# r* T- m　　敢情這妾侍您是想送就送，想收回就收回？把我孟家當什麼？可太夫人一則是從來待他不錯，二則是當晚便去了，鍾家一片白肅。死者為大，這時節什麼也不能說了，只能糊弄過去。

# L& q9 C" ^2 S9 s* A& c, m3 x- m　　孟賚一直陰沉著臉，只有看見初出生的小女嬰，才會露出笑容，「跟我家悠兒小時候一模一樣，不是，比悠兒小時候還可人疼。」

　　張並眼讒的看著老爹懷中的阿橦，只要老爹在，輪不到他抱阿橦。
4 D* ^% p; K& ]! x+ A
- ?6 i0 {; z$ S　　「橦，古書指木棉花，木棉花艷麗又有氣節，就叫阿橦吧。」這又是悠然給起的名字。

　　「爹爹總是霸佔閨女，」張並背地裡跟妻子訴苦，「我只能看著。」
- A! [' D5 ?! t; c
  p" y1 @; x3 |. r9 F/ `　　悠然很是同情，要說自己和張並才是阿橦最親的人，可是都輪不著抱她，排不上隊。不只老爹抱著她不放，黃馨抱著也不放。悠然搶都搶不到。
. Q: O9 i; r* U& L$ e8 W
; k) m* n0 T0 U$ D' Y! s# E! U8 Y　　唉，像張並那樣爹不疼娘不愛的，固然是可憐；像自己這樣爹娘過分疼愛的，也可憐啊。悠然跟張並對坐著犯愁，拿老爹和黃馨沒法子。

　　出了月子，悠然又養了半個月，正尋思著該出門了，這時鍾氏開始跟孟賚鬧，要把杜晴、黃馨都接回府，服侍她這個正房太太。孟賚煩得離家出走，住到了孟正宇處。

　　悠然笑咪咪回了孟家，笑咪咪跟孟家上下人等寒暄，季筠和鍾煒心中一寒，帶著孩子們避開了，屋中只留鍾氏和悠然二人。
# U. q( z' P3 F. B/ y
　　鍾氏本不願跟個庶女廢話，無奈丈夫不肯回家，只好耐下心來，聽聽悠然說什麼。
2 S! h' Z& X7 ?( k9 T; A0 T
7 q5 F: M8 J# C: t/ K, W+ f8 ^　　悠然先是鄭重跟鍾氏道謝，「太太大度。尋常人家的庶女，哪有我這般自在的，能錦衣玉食的長大，能享盡父親關愛長大。」

& V% f! R: V- ?7 j2 y. S/ G  `　　鍾氏飄飄然，她這時也覺著自己確實是大度的嫡母，一向對庶女很寬容、很厚待！
4 B0 W6 O+ f: y/ p: A- O6 W+ a" Y
　　「可是，」悠然來了句「可是」。這是典型「三明治」談話法，先誇獎，再說問題，當然最後還是誇獎。這時候是談問題。「我姨娘是太太親手送到爹爹面前的，可對？」

* n# D/ u4 G% Y/ s% R　　鍾氏楞了楞，「我不願意的。那時我是沒法子。」被逼的沒轍了。

　　悠然笑道，「願不願意的咱們再說，真是太太親手送給爹爹的，是不是？」

! i; G6 Z3 h; n- e　　鍾氏板起臉，「你是怎麼跟長輩說話呢？」

% {2 L7 e* j, U" P2 Z+ S　　悠然真想大吼一聲，「你只需要告訴我，是，還是不是。」卻只能想想而己。

- s, e- U# v4 [0 @　　鍾氏見悠然沉默不語，來了勁，「你小孩家懂什麼。大人的事你莫管。你又不懂，當年我真是沒法子。」
) F+ L0 C& p! H* ]! E, [4 q/ I
　　悠然冷靜再冷靜。微笑問鍾氏，「靜妃，太太可聽說過？」

# y& R( n3 f2 E# Z　　鍾氏點頭，自然聽說過。靜妃前幾年生了位小公主後，身子垮了，在床榻上纏綿了將近半個月，終是不治身亡。皇帝將小公主交給淑妃撫養，如今很是活潑可愛。

　　淑妃一向省事，慧而無子，如今她既有一個可愛的孩子陪伴，又能常常見到皇帝來看女兒，也算是善人有善報了。
4 d+ N- L) M& x  [: \
$ m) ~9 j/ m9 T: r: b. Q) Q　　「那靜妃，臨死前定要見我一面。」鍾氏聽悠然這麼說，來了興趣，「她要見你做甚？」孟家、張家，跟寧家素無來往。
- N: i2 |1 {% K
* m% z/ G/ f+ \1 c5 a: G　　「她認定，是我害了她。」悠然把前因後果一講，連鍾氏也覺得匪夷所思，「誰家閒著沒事要收二房，還要帶上她孀母弱弟，欠她的？」

' t) a" |3 x6 q4 K% b! {1 b　　靜妃臨死也不甘心，定要見孟悠然一面。因皇帝交待過，「讓她安心的去。」皇后也無可無不可，便命人把悠然召了進宮，見靜妃最後一面。

　　靜妃詛咒悠然，「你害我這麼慘，將來不得好死！」「若不是你嫉妒不容人，我怎會這樣？寧家挾持我孀母弱弟，我只能從逆。」寧家，已是滿門流放西北。五皇子，終身幽禁，廢為庶人。

6 Y6 v9 @! L! b0 \  G　　悠然並不耐煩跟這種腦子不清楚的女人多說什麼，卻是靜妃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只好跟她費了回事，理論了一番，「你若有決斷，又何至於此？孀母可以出家，弱弟可以出贅，為什麼要在寧家等死？」

9 B9 l% o4 ^' W* g  O　　靜妃說她沒法子，這是不對的，什麼叫沒法子，任何情況下都會有法子，每一種困難，至少會有三個解決方法。靜妃如果真有智慧，早早把母親弟弟安排好，自己深閉宮門不出，完全能躲過這一劫。
; b% _- y9 r" M8 ?
2 {, |4 G, S9 x6 c　　「孀母可以出家，弱弟可以出贅？」靜妃喃喃自語，「那怎麼捨得？對不起祖宗啊。」

" G) ?6 E: H7 O　　「躲過了劫難，想改變身份難嗎？」悠然嗤之以鼻。要是此時靜妃不死，寵愛還在，就算弟弟真出贅了，難道要不回來？寧家又不是從頭到尾都看緊你孀母弱弟，是想造反時才看起來的行不？你早幹什麼了？自己思慮不周，只會遷怒於人，還有理了？

　　靜妃總算不鬧了，悠然才脫了身。

　　鍾氏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來這和自己有什麼干係。悠然只好一步步跟她講，當初鬧過繼，可以有什麼法子應對（前文講過，不再重述）；即使是丁姨娘入了府，和孟老太太、胡氏連成一線，可以有什麼法子應對：爹爹才是一家之主，您商量過他沒有？只要爹爹支持您，您何必再納兩位姨娘？夫妻之間，有些話要開誠佈公的講啊。

　　「你爹爹他，那時脾氣很壞。我都不敢跟他多說什麼。」鍾氏一臉委屈。這些年孟賚漸漸溫和了，當初他可不是這樣。

2 @& U# @9 ~$ N0 l/ S　　悠然怔了怔。也許，男人年輕時，和中年時，差別真的很大？自己所認識的孟賚，是中年孟賚，圓滑溫和，善於為人處事，或許他年輕時候不是這樣，也是個楞頭青？

5 C- i. I4 I1 |4 q* s; e- q5 l　　罷了，「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還是看現在吧。現在最重要的是，鍾氏是名正言順的孟家女主人，她的地位不可能被動搖：她是原配；她守過公婆的孝；她有出色的嫡子嫡女；她對這個家從未有過二心，對孟賚從未有過二心。

　　想讓孟爹過個幸福晚年，那就要鍾氏不生事，不尋釁，不然孟爹總會有煩惱，總會有心事，家宅總會不寧。

& I2 @: b6 y7 @# s! j8 s　　悠然本想跟鍾氏講講道理：姨娘是你自己親手送的，你讓男人面對一個絕色美女毫不動心，對你保持唯一忠貞，是不太可能的。不如平心靜氣接受事實，安安生生過日子。眼看著跟鍾氏講不通道理，悠然也下氣：怪不得老爹不跟鍾氏說太多，費勁啊。

$ L  c0 [5 Q7 x8 k* w　　「太太可想讓爹爹回來？」悠然問了個看似很傻的問題。鍾氏想擺架子不說，卻又怕悠然走後再也沒人管這事，孟正宣、孟正憲都被孟賚大罵一通，已是不敢管了，其實他們也管不了。
" {/ t0 C& l) [2 S1 r
　　「他愛回不回。」最後鍾氏賭氣說道。

! T, d  h6 ]' z! u9 ?8 a- C  c　　悠然不理會她，笑道，「若想爹爹回來，其實再容易不過。只要他回家沒人跟他打別，事事順著他，把他當一家之主，他自然會回來。」
6 w9 \; _, t" h/ Y  V& A' b) l" S3 Q
* _" S& k+ |5 U. }　　孟爹年輕時候的理想是再也不可能實現了，他這一生都不可能擁有一位善解人意的妻子，那至少，讓他擁有一位不跟他作對的妻子罷。

+ a4 o, V1 Y8 E  g2 T　　不懂，沒有關係，不懂別亂出主意；笨也沒事，別自作主張。其實黃馨的智商真不比鍾氏強多少，但是黃馨聽丈夫的話，聽女兒的話。
9 H$ q4 e  `& W! q5 n
$ c6 Y/ s' |* ?' ?( d" F　　我只能說這麼多了，再不聽，沒轍了，大不了老爹常住孟正宇家，對外也好說：嫡子都成家立業了，侄子還年青，要伯父教導。

+ S' o8 Z4 E- p  K" q. G　　悠然沮喪回了自家。黃馨正無憂無虎的逗阿橦，「橦橦啊，外婆抱橦橦好不好啊。」說的全是廢話，她偏能自得其樂。
# K& G- ^& t/ n  z. _) v
　　讓悠然很有成就感的事來了：鍾氏不再提什麼妾侍重回孟宅；孟賚又回家了，和鍾氏和平共處，二人相互都很客氣。一場家庭風波算是過去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不會有反覆。
! h/ n' W; F% I1 P) E/ t- u
5 u2 }2 Z# L6 m) x5 j　　但孟爹還是悶悶不樂。因為黃馨死活不肯回孟正宇家，「要天天看見阿橦」，孟爹偷偷跟她講理，「你在小宇家，我能過去住；我可不能住閨女家！」
  ?! L# J) v7 }" E- W) I/ R5 s
1 X3 W' Z4 u$ F　　黃馨大搖其頭，「不成，不成。阿橦晚上要我呢。」孟爹沒法子，只好還是偶爾白天出去約會。

　　就算悅然舉家從廣州返回，孟爹也沒有太過高興，他覺得自己被黃馨拋棄了，嫌棄了。

8 Y; [, U& b: [) n* N; ^; l　　鍾靈羨慕悠然，拉著黃蕊央求，「您也學姨娘，跟我住吧。」有親娘跟著，多好啊。
  n3 E% d! X, s9 o) K' Q! }- o
　　黃蕊輕蔑看了她一眼，「你那個女婿，根本不會營運！你們能吃老本過日子？我不替你們攢下家底，將來你怎麼辦？」養了個笨女兒，嫁了個不精明的女婿，要想辦法多給他們撈點錢財。

+ d; x7 r) x# o* j　　孟大伯三年任滿，和來接任的王知府見了面，彼此吃驚。原來這王知府，便是當年和蔚然訂過親的那個縣令。舊友見面格外唏噓一番，知道蔚然尚待字閨中，王知府歎道「小兒也是命苦，兒媳留下一子一女，竟是早早去了。」

/ R- Z, M. i6 V# z. B$ R$ E' ^　　兩位父親都留了心。孟大伯是想：自己總要走的一天，到時蔚然怎麼辦？還是要嫁了才放心。王知府是出自寒門，本來家底就薄，兒子又是要娶繼室，哪裡能娶到好的？聽說孟家閨女還沒嫁，想著也是頭好親事。

　　孟、王二人拿著兒女的八字，慎重尋人算了，說是「極相合」，之前的生病，「許是當時有小人作怪」，於是定了主意，立意要結親。

$ g4 L) K" U0 @　　蔚然心疼老父，答應了。她其實也是個倒霉孩子，被親娘挑起了很高的慾望，最後卻又達不到，心理嚴重受創；和魯王世孫這一場，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心都死了。

# G5 \7 ?- l/ M! ^2 P, p* f1 K　　顧氏可能有千百樁缺點，卻有一樣好處：她是真疼蔚然。所以但凡有不好的事，她是不許蔚然沾邊的，寧可自己作惡。
- m2 q8 ]6 S; d
　　蔚然的婚事傳到京城，季筠等人都歎息了一番：好好的原配不做，做繼室。前頭人還留有一子一女，進門就是後媽。
) b: i7 U. C1 F; a
　　鍾氏心疼悅然婆婆嚴苛，又要孟賚想法子，「讓她公婆回廣州」，孟賚頭疼，「真是很難辦。」「容我細想想。」
  p/ I, S' e9 y7 G3 d
　　鍾氏很想抱怨他不盡心，再想想，不說了，「好，慢慢想，只別忘了。」
" v7 g. j" @/ F2 ~! v7 m+ A
　　孟賚心中煩悶，去了平北侯府看阿橦。到了後，悠然和阿橦在午睡，黃馨在外間做針線，她緊著給阿橦繡一個漂亮的小肚兜。

3 a5 X* e7 f7 y% O# m. {0 {$ z　　悠然睡醒，聽見孟賚、黃馨在低低說話，都是些瑣事，聽到耳中，卻覺得很溫馨。

9 }7 x0 Z: ^6 B" N; _& M. x) ~+ |& O　　黃馨說，「阿橦這兩日老睡不安生，老爺您去看看寶寶睡得好不好。」

　　悠然閉上眼睛裝睡，想看看老爹怎麼照看阿橦。卻見老爹俯身先看了看自己，又給自己掖了掖被子，才去看阿橦。

　　過了會兒，老爹出去了，低聲說，「大寶寶睡得好，小寶寶也睡得好。」黃馨撲哧低笑了一聲，二人又說起閒話。
; ], I2 ]# V+ j# c4 `1 U
; `% m1 d8 j# Z　　一滴眼淚，慢慢從悠然眼中流出。原來在老爹心目中，已經生育兩子一女的自己，還是寶寶。

　　兩年後，魏國公張錕病故。他之所以從小游手好閒，便是因為身體不好。他父母一向不怎麼管束他，也是同樣原因。
: g( v. W+ L, \7 p6 W4 \
; G. A1 n# s5 r/ u" j+ H2 e) C　　依繼承順序，魏國公爵位由張並襲了。張並犯愁：兩個兒子，哪個做平北侯，哪個做魏國公？
$ ?& n3 J/ t0 E: I  h% R
　　悠然寫了兩個小紙團，笑咪咪招呼兩個兒子，「來，隨意抓一個。」張勍抓了平字，張勱抓了魏字。
1 ]) z/ k4 m  u
% b3 O: K+ C! m% I1 J- P　　阿橦奶聲奶氣問，「怎麼沒我的？」

　　孟賚氣哼哼道，「咱們不稀罕！都是俗物！」抱著孫女走了。

　　張並和悠然看著爺孫倆的背影，心中在流血：那是我閨女！
5 W0 H( d, Q2 K8 A- I5 U& u
　　--------正文完---------
/ C! V- s2 l, L9 m8 z

$ U' G- [6 l8 h) h
4 F# l; q% d" p$ p第一百四十一章 番外

3 d2 ]# Z2 a1 E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平北侯府活潑可愛的大小姐阿橦，芳齡已經五歲了，是位很有主意的小姑娘。

　　這日她在悠然眼皮子底下，似模似樣的端坐著吃過早餐，正琢磨著要去山林中玩耍，順便看看師公怎麼教兩個哥哥練功夫。師公整天笑嘻嘻的，會飛會捉鳥，可好玩了！這時廳門口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阿橦大喜，清脆的叫道「外公！」
/ c5 @: ^$ _8 [9 a: G/ P
; |" L4 d' n+ e! e' U1 K4 u, @7 ^　　孟賚已經致仕，每日葛巾野服，逍遙自在，除了會會舊友，就是含飴弄孫。他三子五女全在京城，孫子輩已有二十餘人，眾多孫輩中他最喜歡阿橦，就像當年兒女中最偏疼悠然一樣。
6 u3 I8 B& M; K1 A7 \! n. @$ F, P
　　阿橦咚咚咚的跑了過來，孟賚彎腰抱起她，祖孫二人跟八百輩子沒見過面似的，親熱非常。
( P3 S% d1 Q4 s9 {3 p5 o. ?
: @2 t# m% g. h: ^　　悠然看看滿臉慈愛的老爹，歡欣雀躍的閨女，得，又沒自己什麼事兒了，這一老一小只要見了面，老爹眼裡沒閨女，阿橦眼裡沒娘親，自己可以一邊涼快去了。人說隔輩兒親隔輩兒親，真是沒說錯。
3 O: S- r0 g7 d
: J1 f7 v7 G; k6 @: f4 h- w/ O+ A　　孟賚不能看張並訓斥兩個兒子，有一回他紅了眼眶，「你們王法真大！才多大的孩子，管這麼嚴？」眼見得岳父眼淚都快下來了，直把張並嚇得一迭聲的認錯。
9 K1 b# e6 X. g2 R& ^' H
　　也不能看悠然管教阿橦。悠然只不過在阿橦屁股上拍了兩下，估計比拍灰的力氣稍大了點，孟爹怒了，抱著阿橦，「我帶走！」不能再把孩子留給這對無良父母。

) P- F% I# k2 ]$ r5 L　　「您住下。」悠然笑咪咪的，命人去孟宅報了信，留老爹在平北侯府，「您住下看著她。」
8 }8 p0 p% F: k2 v; g
7 B0 E% J) L- ^　　當晚阿橦一邊是外公，一邊是外婆，可著勁兒撒嬌。第二天孟賚把悠然數落半天，走了；黃馨又逮著悠然講道理，「孩子還小呢，可不能這樣。」直把悠然嘮叨得差點崩潰。

  Z" a1 ^+ _0 ^5 @9 {( D( p$ J　　阿橦趴在孟賚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孟賚故作深沉的想了想，點頭答應了。阿橦歡呼著，祖孫二人去了後山山林。
, V2 j. s% I5 _8 U
　　離得大老遠，華山老叟的罵聲已傳了過來，「笨死了！手不能抬這麼高，知不知道？」「捉只麻雀都這般費勁，氣死老子了！」

　　阿橦在孟賚懷中笑咪咪的很是開心，「師公又罵人了。」可憐的哥哥們。

! E9 x2 F! [9 c" B) G' D　　孟賚哼了一聲，這華山老叟算什麼世外高人，教起孩子來每每大呼小叫的，一點風度都沒有！他到底會不會做師父，孩子都是要耐著心慢慢教的，那麼凶做什麼。
  l9 T6 x: [1 K; l
　　祖孫二人慢慢走近，又聽得華山老叟大笑著贊道，「好小子！真是不壞！比你爹當年學得還快！」等到祖孫二人走進林中空地，已是看見張勍張勱坐在地上呼呼喘著粗氣，華山老叟則是一臉興奮，從一棵樹跳縱向另一棵樹，姿勢灑脫優美，煞是好看，滿林中都響徹著他的笑聲。
3 J$ p- z+ f6 M8 ~
: N  H( i( P5 F# V　　阿橦繃緊小臉，微微皺眉，「師公又調皮了。」
" U+ w; q7 ?: J4 m  n( \" ~
( E8 A* r$ T5 A8 o7 \' N' V　　張勍、張勱兩兄弟看見孟賚，一左一右搶上來叫「外公！」
( R; u& ?% C& N" b
　　張勱伸手拽拽阿橦，「莫累著外公，下來吧。」
/ T5 X# y. B, a1 m, J  ^2 c
　　阿橦抱緊孟賚的脖子，叫道「不要！」
8 p2 p1 J; P+ \* y1 K& z- U9 H- t9 v" g
　　華山老叟也不跳縱了，眉花眼笑的迎了過來，「阿橦乖寶貝，來看師公了？」他本是不收女弟子的，一輩子沒教過女孩，卻是自從阿橦兩三歲後，看阿橦身手敏捷，反應奇快，常打主意要連阿橦一起教了，無奈張並和悠然不捨得，孟賚更是堅決反對。

　　「女孩家學什麼功夫？阿橦這麼嬌嫩，怎麼吃得了苦？不成！」孟賚這麼說，張並在旁邊點頭，「岳父說的是。」華山老叟吹鬍子瞪眼睛也沒用，孟賚不怕他，張並裝沒看見。
1 @2 r5 F( ~+ P- m1 V7 ]" L. l  K! |
　　「他一人占了兩個，我和你娘兩人才占了一個！還不知足！」孟賚背地裡這麼一抱怨，悠然驚得一口茶含在嘴裡，半天沒咽下去。合著自己生了三個孩子，還不夠他們分的？

" A2 Y8 y% o% M, e% Q; |4 p　　華山老叟滿臉歡笑的哄阿橦，「師公帶你去捉麻雀，好不好？」

1 I7 ?5 r$ ^& h; D7 X! o3 y　　阿橦猶豫了下，正想說「好」，卻聽孟賚溫和的反對，「天熱，不去了。」到時玩瘋了，一身是汗，容易著涼。

　　華山老叟沖孟賚翻翻白眼，叫道「咱們打一架！我贏了，阿橦聽我的；你贏了，阿橦聽你的！」
7 j1 X) j' b2 D' L
　　孟賚微笑著搖頭，「打什麼架，有辱斯文。不如咱們比比寫字做文章。誰寫得好，阿橦聽誰的。」
7 N: \: k" H$ i* J, N
1 _4 ?8 g4 e# H　　華山老叟怪叫，「你明知我不會寫字做文章！」

　　孟賚也笑道，「你明知我不會打架！」
5 c% H9 x/ [( H# ]9 o. N% B/ ~9 k
　　阿橦在孟賚懷中幫腔，「不會打架！」

8 ]6 K& _) T$ }3 u　　你有一個幫腔的，我有倆！華山老叟回身拉過張勍張勱，「你們兩個臭小子說說，該怎麼比，比打架還是比寫字？」
* w* X' o( m: Z; S3 ]) q
0 s) i- _- j! j( g# j　　張勍皺皺眉，不說話。張勱笑道「不如這樣，三局兩勝如何？一局打架，一局寫字，一局下棋。」
1 w; [9 S2 v  d; [
　　張勍瞪了張勱一眼。張勱近來迷上下棋了，每逢華山老叟和張並師徒二人下棋，他必是盯著看，看得津津有味。他說的是三局兩勝，其實打架、寫字都不用比，肯定是一比一平，直接下棋就完了。

　　「下棋！下棋！」阿橦拍手叫道。於是就這麼定了：下棋定輸贏。張勱快手快腳的把棋盤擺好，請華山老叟、孟賚坐好了，自己在旁邊觀戰，阿橦也端端正正坐在一邊，看得很專心。
- B. ^6 r. e! {8 F8 A" |
) [5 Q3 R# X6 t/ g5 t( {- i, J　　張勍搖搖頭，跑去練習輕功了。等他從林中捉了幾隻山雞回來，棋局形勢已經很明朗：孟賚處在下風，可以說是敗局已定。
0 i( q: A, l' Q' M+ w, u' K7 m
" z- f2 V" j9 z9 `  `: H　　張勱心中嘀咕：怎麼會這樣？爹跟師公下，總是贏的；爹跟外公下，總是輸的。為什麼外公會下不過師公呢？張勍淡定瞥了弟弟一眼：傻小子，讓外公心裡不痛快了吧？看娘親怎麼收拾你。
% k- V/ U; ?$ P* z- W+ c: ~
　　張勱見孟賚又落了一子，急道「外公，不能……」
8 T8 I! z% i( C# V; M
# F) @) g6 \' Q6 n; C1 C　　阿橦板著小臉拉拉他，「觀棋不語！」她是常看張並下棋的，被悠然訓了無數回，「觀棋不語真君子。」
; Y$ G4 Z5 F. I! _0 W% L
' d) l6 J. @1 k% t! A　　你懂什麼？外公這一子落下，真是輸定了知不知道？張勱白了妹妹一眼。
( j7 a! P/ I& z; R6 i/ T  n
; V" h6 [" b# R$ n' ?　　阿橦也白了他一眼，然後小手一揮，把棋子全撥亂了，華山老叟急得跳腳，「阿橦，莫要搗亂！」
3 ]% G5 R3 S3 Z$ r
　　孟賚心中歡喜，面上偏裝模作樣的訓斥，「胡鬧！」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看我家阿橦，多聰明！
% p: `3 |) l" n5 b2 p
% T& A9 j% s% [( A　　阿橦沖華山老叟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甜甜叫「師公」，華山老叟笑罵道「這小丫頭，跟她娘一樣，又鬼又壞。」低頭看見棋局還是跺腳歎息，只差一步就要贏了呀。
( c' L7 N- B3 M! t# A( S3 L
　　華山老叟、孟賚二人相約：三日後再戰一局，到時不要這幫小鬼觀戰，兩人清清淨淨的下一盤。
9 O" j5 i. u% ?( H$ z; X# e% N9 Z
4 z6 J* ~3 d( e" S; `" x　　三日後，華山老叟把張勍張勱的功課交待好了，讓他們自行練習，自己安心和孟賚在後花園涼亭中下棋。悠然帶著阿橦，招待來訪的悅然、玫姐兒母女，玫姐兒是悅然的長女，已是十七歲了，即將出嫁。
" s6 w" X2 X% h% b% l6 t: L
　　玫姐兒帶著阿橦玩翻花繩，悅然、悠然姐妹二人閑閑說些家常。

: B: v" j% J5 n- `/ f' q# q　　「依然妹妹這相貌，這品格兒，真真讓人刮目相看。」悅然讚歎道，她是心中有感概，八叔一個外室女，身份何等低微，竟也能在盧家穩穩站住腳根，丈夫敬重，公婆慈愛，這些年一直無子，婆家也只是讓她靜心調養，並無旁的話。
7 g. @  f2 _( @& ]9 J# r. d& w" I
0 m0 u8 J9 T/ L1 |　　「只是，我有時莫名覺著……她跟嫣然實在太像了。」悅然本想說些什麼，卻又改了口。悠然知道她疑惑的是什麼，只微微一笑，把話岔開了。

　　孟依然比起孟嫣然，身材、面目、聲音、氣質、言行舉止，都有所改變，想瞞住人並沒什麼問題。只有一個人是她很難完全瞞住，就是她丈夫盧二公子。枕邊人，太熟悉了。所幸孟依然的鬼神之說，把這一切都給了很好的解釋。

　　孟依然已是真正長大了。即使房嫵小姐丈夫亡故，房氏母女重回盧家，房嫵的眼神又落到盧二身上，孟依然都能淡定面對，毫無驚慌之態。孟賚問及此事，她微笑答道，「些須小事，我能應付。父親不必掛心。」

　　安然不必說了，從小就老成；欣然嫁入高門，雖然過得順風順水，卻也一直是小心持重；悠然更是事事如意；如今孟家五姐妹中，反倒是長女悅然，最讓孟賚操心。
% v% V2 y) E% I0 T/ V
9 t2 U7 {0 k% a3 O6 P0 a; E# Q1 D  ~6 P　　悅然在廣州過了十年出頭的幸福生活，回京後又處於長興侯夫人淫威之下，很不適應。悅然和鐘氏一樣，面對苛刻的婆婆，根本沒有應對的良策。鐘氏一度再三央求孟賚「老爺好歹想想法子，讓她公婆回廣州罷。」令得孟賚很是頭疼。
; s+ o5 T( D. ]- J3 I2 }4 {/ x
　　倒是悅然知道後跟鐘氏不依，「娘切莫如此。我如今已有兩子兩女，丈夫又跟我一心，怎麼便在婆家過不下日子了？我也要學著跟婆婆相處。再說玫姐兒快出嫁了，難不成將來她也不會應對婆婆，爹爹再想法子去？」

　　鐘氏想想也是，總不能出嫁的閨女在婆家一旦有個風吹草動，娘家人便要事事出面。「你要處處小心，莫被你婆婆欺負了去。」鐘氏殷殷囑咐，悅然滿口答應。
' \2 ~1 |, q! c. f; N2 q/ J
8 j5 u  u- n) D' o5 B& ?　　玫姐兒即將出嫁，悅然跟孟爹學，也寫了一個又一個難題出來，要玫姐兒一一作答。玫姐兒跟阿橦玩了會兒，偷空拿了張白紙出來，「五姨幫忙給看看。」有些難題她實在不會，今兒是求教來了。
1 A3 _% e! [9 `3 P2 q" z" R3 a1 x
7 J9 V! ?* {; V/ H　　悠然看到紙上的題目，樂了。這題目完全模擬孟家，問的是：如果你嫁了老二，婆婆帶著守寡弟媳婦常住你家，該如何應對？

: u9 O( N9 U" ]1 U  F% S& H　　敢情鐘氏當年不會解決的問題，悅然也不會。這還真是母女。悠然樂呵呵拿起筆，用她獨有的「悠然體」，寫了一個不醜不俊的「錢」字。
# ?& w+ ^% h7 y' b$ z$ B
　　「她們為什麼常住你家？因為你家有錢。」悠然笑吟吟跟玫姐兒解釋，「若只靠夫家祖產和夫君的俸祿過日子，京城薪桂米珠，還不及她們在鄉下過得滋潤，她們可會留下？怕是過不了幾日，便會逃之夭夭。」
% \# w* ^) w. ^' l
  ?, W0 d8 K" H9 L　　「錢，只要送給你的親人，關心你的人，不用花給一幫不相干的人。」

　　悠然說到這兒，玫姐兒困惑道，「可若夫家強要呢？」

　　悠然神色極是正經，「自己的錢，自己作主！若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不用嫁了，在爹娘眼皮子底下過一輩子也罷。」

　　悠然正說得眉飛色舞，卻見阿橦跳下椅子，咚咚咚的跑到裡間，「大小姐，大小姐，」侍女追了過去，過了一會兒，阿橦吃力的抱著一個大撲滿，不許侍女幫她，一步步挪了出來。

　　這孩子，拿存錢罐幹什麼？這麼重，抱不抱得動啊。悠然心疼得看著女兒，跟她商量「娘幫你拿，好不好？」不放心侍女拿，我拿還不行嗎。

　　阿橦漲紅著小臉搖搖頭，抱著撲滿往外走。
0 B' D( J. D, r. D& A: q
; u. _, Z  y* I8 e　　悠然忙對悅然告了罪，「我失陪片刻。大姐姐，玫姐兒，且坐一會兒。」跟在阿橦後面出來了。
& a6 q" j: G4 s5 S  u: e0 M
9 C  D' a% T1 ?8 C0 e. J　　阿橦搖搖晃晃走到涼亭，亭中華山老叟、孟賚二人下棋正到關鍵時刻，凝神靜思，誰也沒看見她。阿橦用盡吃奶的力氣，把撲滿往棋盤上一放。

　　華山老叟哀歎一聲「阿橦！」棋局又亂了！自己又是快要贏了！孟賚吃了一驚，「阿橦，臉怎的這般紅？怎麼流汗了？」忙把孫女拉過來，給她擦汗，「小手也這般紅？」真把孟賚心疼壞了。

　　阿橦甜甜的笑，「外公，撲滿送您。」悠然這會兒也看明白了，原來自己這邊剛說了錢要送給親人，關心你的人，阿橦就拿起自己的存錢罐，來給老爹送錢了！
' X( J1 W0 e/ @) D5 _3 u7 c$ C
1 P7 \% g6 y1 t! O; @$ H$ X　　孟賚感動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華山老叟氣得夠嗆，「阿橦！」眼裡只有外公，沒有師公！
( J/ X' F7 H( w5 n
" W4 I8 h3 |% D' w9 G- q: V2 E0 i　　悠然蹲在阿橦面前跟她講道理，「師公也很疼愛你呢。」怎麼能當著兩位老人的面，只送禮物給一位老人？太失禮了。

/ L4 Y# S( r6 B" ]1 ~　　阿橦皺著小臉想了半天，咬咬牙，用力舉起撲滿，摔碎了。然後，把撲滿裡的碎銀子分成兩份。

　　三個大人看著她分銀子。不知什麼時候，張並也回來了，也饒有興趣的盯著寶貝女兒看。
. M. G$ Y# [% R; ^! v# }9 F
1 |+ m/ F7 O* W　　阿橦把銀子分來分去，一會兒往這兒搬，一會兒往那兒挪，板著個小臉分得很是認真。最後終於分定了，把稍多的那份推給孟賚，「外公，您的。」把稍少的那份推給華山老叟，臉上甜甜的笑著，「師公，您的。」
* ~8 X2 V7 P0 C2 q2 [
　　華山老叟裝出生氣的樣子來，「阿橦啊，師公往後不帶你飛了。」敢給師公分的少。

% x+ c+ ~& {* C- v8 w' w$ @　　阿橦脆生生道「我爹爹比您飛得高！」
1 t6 W9 Z4 h4 E6 Z. l0 e; E
　　華山老叟氣得飛身躍出涼亭，真奔後山而去，「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眾人耳邊迴響著他的怒駡聲。
, G0 @3 ]+ d* R' }* Y0 L
　　悠然推推張並，「去陪他老人家打一架吧，要輸。」

　　張並點點頭，「好。」蹲下身擰了擰阿橦的小臉蛋，阿橦沖他扮了個鬼臉，張並哈哈大笑，縱身追師父去了。

/ A& u3 Z4 a5 n) Y% P　　唉，師父這一把年紀了，還跟個小孩似的，動輒大叫「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必要跟他好好打一架，打輸了，他才轉怒為喜。
+ R8 ?( l) {: F
　　「悠兒，你是不是也常跟他說，陪他老人家下盤棋吧，要輸。」孟賚懷中抱著阿橦，慢吞吞問道。
! z/ f7 F; ]5 H5 b5 z
5 m' O2 x( p# H; x8 c$ u' V+ ?- q　　悠然打了個激靈，信誓旦旦，「沒有！真的沒有！」湊近老爹諂媚的說道，「您贏他，那都是真贏！真功夫！」
& K8 r4 j& A2 d; @3 y
　　孟賚瞪了她一眼，「巧言令色！」
( @6 M5 q6 n2 ^1 p$ m
　　悠然殷勤問孟賚懷中的阿橦，「阿橦說說，外公是不是真贏，真功夫？」
* ], E8 c$ h/ ^7 |" i& X  F& j
　　阿橦的聲音清脆悅耳，「外公當然是真贏！真功夫！」

　　孟賚臉上露出微笑，阿橦和悠然，真是母女！阿橦回頭抱住孟賚的脖子，趴在他耳邊低聲商量，「外公，下回您讓讓我爹爹，讓他也贏一回，好不好？」
( K& B# X: X( I$ ?; n
& K1 H, O* O8 N' `, z2 M: u% J　　孟賚笑著說「好。」阿橦伸出小手，祖孫二人鄭重其事的拉了勾。悠然在旁微笑看著，陽光如此明媚，春風如此和煦，這樣的日子真好，真好。
  N& \9 x3 A, u9 y7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