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溫一笑 -【庶女悠然】《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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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庶女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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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春溫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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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3 B$ n- R. s" v3 R3 Y) n) f. G　　孟家五姐妹！

　　大小姐悅然嫡長女，六小姐欣然嫡幼女，身份貴重，前途光明；

5 J- x+ r8 |8 x4 d# O$ H　　三小姐嫣然通詩文，長袖善舞，有進取心、企圖心、有行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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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小姐安然性情溫柔合順，精於女紅，安分守己，宜室宜家；

　　五小姐悠然，性情淡泊、疏懶成性、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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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l/ o3 L, B$ @' i. ^7 H* u　　（那個，二小姐夭折了。這家的姑娘，沒有特別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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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樣的父親，不同的母親，不同的經歷，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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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悠然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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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p! e/ [; j0 f1 `' X　　陽春三月，江南草長鶯飛，京城春意盎然。

' h# ]' x3 p3 @) b6 n: s. }, k+ M5 H3 P　　京城孟府後花園中，杏花、桃花、梨花、玉蘭爭相奪艷，尤其兩株白玉蘭更是開的不同凡響，精緻的如同白色玉雕，玉蘭花香在暖人的春風中一陣陣襲來，令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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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家三小姐嫣然站在玉蘭花樹下，攀住一枝花束深深嗅了一下，臉上綻開享受的笑容。她本就生的不俗，花樹下這一笑更是明媚鮮艷，旁邊服侍她的丫頭碧波看的有些傻了，怔怔的說道：「三小姐真好看！」

0 b3 e( T* {1 j, p　　嫣然聽著這丫頭誇的真誠，心中暗喜，面上不免露出得意的神色，不想「撲哧」一聲傳來，有人在譏笑她。

0 k) x- k0 s, g, B. ?2 b" V3 s" b$ S　　嫣然按下惱怒，微笑道：「六妺妺，你又調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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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4 m/ \8 A3 E& z. q# U' N' h1 n+ y　　除了嫡妺，孟家六小姐欣然，還有誰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笑話她？

$ O. H" u& y1 T" C7 e6 G. _　　孟家五位小姐，只有大小姐悅然和六小姐欣然是嫡出，身份貴重，脾氣自然也大些，不過大小姐是孟家嫡長女，一向自恃身份、端莊持重，對待庶出的妺妺雖溫和卻又有淡淡的疏離，不像六小姐欣然，年齡最小，兄姐最縱容，性情最跋扈，說話做事最無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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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十一二歲的綠衣少女從花叢中跳出來，拍手笑道「三姐姐好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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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淺綠色纏枝蓮花織金妝花羅的上衣，繡工精美，色彩富麗，頭上水頭極好的碧玉釵，項間明晃晃的金鎖，臉色紅潤，神采飛揚，正是孟家嫡幼女，六姑娘欣然。

　　嫣然冷冷的打量欣然，忽抿嘴一笑，「六妹妹打扮的這般齊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妹妹要出門做客呢。」哼，在自家後花園也穿金戴銀的，是炫耀自己衣裳首飾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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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7 y& H7 q2 K0 {; P　　庶姐說話不客氣，欣然卻不以為忤，毫不在意的笑道「三姐姐說的是，妹妹正是要出門做客，太太要帶我上外祖母家。」

( Y! @9 g) f, d) P5 A9 o　　嫡母又要回娘家吉安侯府，又是不帶著自己，嫣然心頭恨恨，臉上憤憤，扭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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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然看著嫣然惱怒的神色，心裡痛快，庶出的就是庶出的，仗著老太太疼愛，就想欺壓嫡出姑娘，平日在孟家你神氣，出門去可有人理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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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7 }: f5 K' v/ M% c　　「外祖母家今日有貴客，英國公夫人、葛首輔夫人都要去呢」，欣然言笑晏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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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手裡的帕子已絞成一團。英國公夫人！葛首輔夫人！這是京城貴婦們爭相結交的名女人，她素日聞名已久，卻哪裡有機會見得到！

+ _* D% Y1 z8 }　　如願氣到素日囂張的庶姐，欣然小姑娘笑吟吟的十分開懷，「恐外祖母久等，妹妹這便告辭了。」施了一禮，得意的轉身離去。嫣然回頭看她離去的身影，泫然欲泣。

8 Z0 T# f& j( ^4 P% L5 S　　欣然好像知道背後的庶姐正在傷心，更要往她傷口上撒鹽，一邊得意洋洋的走著一邊興高采烈的跟身邊的大丫頭碧瑤說著話，「今兒到了外祖母家要好好玩玩，你姑娘我心裡高興啊，咱們孟家最好看的姑娘，明後日便要到家了。」

& c0 Z' ]7 y' g0 ~　　「五妺妺明後日就回來了？這麼快？」嫣然吃了一驚，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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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即想到自己這麼說話是承認了姐妺中五姑娘悠然最美，不由懊悔。好在這時欣然已走遠了，料是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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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雖然自負才貌，無奈非嫡非長，又不受嫡母待見，雖得老太太青目，但老太太年事已高，能護著自己多久？自己已經十三歲，終身又該著落在哪裡？現在，悠然回來了！搶盡自己風頭的悠然回來了！三年前就該死去的悠然回來了！自己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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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x4 O0 n' S　　怔怔的看著嫡妹遠去的身影，嫣然不由想的癡了。

1 S& y" w, u! w) t9 {　　亥初時分，通州吉祥客棧的一間上房內，沐浴後的孟悠然半躺在床上，捧著一本遊記正看的津津有味，聽到「篤篤」的敲門聲，「阿悠，睡了嗎？」溫柔的女子聲音，很是美妙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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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m8 u3 Z  i! \6 h  T　　悠然放下書坐起來，揚聲道「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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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身穿月白衫子的少婦走進來，她皮膚雪白，眉目如畫，眉眼間有種說不出的溫婉，看的人心裡軟軟的，暖暖的，她款款走到床前，把悠然手裡的書拿下來放在一邊，將一杯牛乳放在悠然手裡，柔聲道「乖，先把牛乳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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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K% e" g) y1 j* j' w/ D* s　　悠然笑咪咪的任她擺佈，聽話的喝了牛乳，把杯子還到她手裡，「謝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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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X% b5 F  g0 Y　　這美貌少婦，是悠然的生母，孟家二老爺孟賚的姨娘黃馨，她把杯子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嗔怪的看著女兒，「又忘了，不能叫娘，要叫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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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8 `* H: ^8 g* t; X0 `　　悠然滿不在乎，把她拉到床上坐下，膩在她懷裡撒嬌，「這兒又沒外人，就咱們娘倆。回府後當著人我自然是叫姨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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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馨愛憐的抱著悠然，「就怕你小人兒家，叫順嘴了回府一時改不過來。這三年來咱們娘倆跟著你爹外放，你自由自在慣了，回府後可不行了。老太太規矩是最嚴的。」

　　悠然微笑不語，規矩？規矩嚴並不可怕，怕的是沒規矩。孟家老太太如果真是規矩嚴規矩大，那倒好辦了。只怕未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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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6 P7 q- N; a; L$ g　　「你爹爹為人至孝，回府後，你可要在老太太膝下承歡，讓老太太喜歡你才好。」悠然點頭應道「是，孝順老太太是應當的。」心裡卻想，娘親你給我的這項任務著實有難度，我可是記的清清楚楚，老太太並不待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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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3 d6 h* m$ J8 \- q9 b5 K2 D　　「太太是你嫡母，一定要恭敬、順從，阿悠，乖女兒，你將來的前程，全在太太手裡呀。」

" m# q1 A: Y4 B  C　　悠然從善如流，「我省的。」自家老媽這麼美麗動人，不管有心還是無心，想當初肯定沒少給嫡母添堵，更何況三年外放陪在父親身邊的是娘，做為正室的太太反倒要留在京城侍奉老太太、照顧孩子外加管理小妾庶女，對著悠然有好氣兒才怪。

　　情敵的女兒，不下狠手整治就算好的了，難道還想讓人家照顧？悠然真沒這個雄心壯志。

. p' Q2 c  Y, m0 B3 Q- D　　「明兒咱們就要回府，早點歇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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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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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依相偎的母女二人，長的極為相似，都是肌膚勝雪，眉目如畫，不同的母親更溫柔婉約，女兒容貌雖稚卻更為明艷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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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g  S+ e1 Q) T) b8 C  e　　母女兩個又閒話幾句，膩歪了一會兒，黃馨便回房去了。黃馨走後，悠然卻神情恍惚，發起呆來。

# w& Y  @# }* K　　從廣州回來這一路上，黃馨一有空閒就給悠然惡補，把自己知道的孟家每個人、每個院子都對女兒一一細說，恨不得女兒對孟府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熟悉起來，怕女兒回孟府吃了虧，也難怪她，長化五年年初發生的事，讓她直到現在都心有餘悸，那次，她的寶貝女兒，在結著厚厚的冰的湖上，掉入冰窟窿中，險些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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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馨不知道的是，她的女兒已經送命，現在這個，軀殼雖然還是那個軀殼，芯子卻是已經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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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9 a- D+ ]$ S8 s; ?: q' L5 Q　　悠然前生已是癌症晚期，被放療化療折磨的快要崩潰，穿越為年齡幼小、奄奄一息的庶女，她心中並無怨憤，就算撿了條命吧，經歷過生死，看的開了。

+ a! k7 E) G) U' U. c4 p, d1 v. i" E　　這具身體的生母黃馨身份卑微，性情軟弱，好在美麗的像月亮，溫柔的像水，對唯一的女兒疼愛到骨子裡，百依百順；生父孟賚是位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中年美大叔，嘉正六年探花，知識淵博，性情耿直，先入翰林院任編修，後在京任御史多年，長化五年春被外放為廣州知府，三年任滿，現在要回京述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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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穿來時悠然聽身邊的丫頭使女說便宜老爹是位清官，嚇的夠嗆，這要是位海瑞式的官員，就要了人的命了！那海瑞，五歲的小女兒吃了男僕一塊餅就被活活餓死！

　　悠然後來欣喜的發現，自己多慮了，孟賚做官雖清正，卻也不是一味書生意氣，人情世故上也是通的，還是位好父親，會餵她吃藥，哄她睡覺，手把手教她寫字，托門路托人情給她找好老師，抱她在懷裡看邸報、講故事，他的懷抱，很溫暖，很踏實。

　　悠然前世的父母在她六歲那年就離婚了，之後各自再婚，各自有了新兒女，悠然到了誰家都覺的自己是個多餘的孩子。不想穿越到古代，還是身份尷尬的庶女，居然能享受到父愛母愛。人品太好了。

* q( _; ~' T+ M# F/ q; |  R　　靠譜的老爹，二十四孝老媽，悠然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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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 D1 X* a* w8 G　　這三年，悠然過的很逍遙。老爹白天要上班，親媽嬌慣女兒，日日睡到自然醒，吃的用的都是上好的，丫頭侍女是黃馨精心教出來的，日常瑣事不用她操心，偶爾寫出個好點的字都要拿到孟賚黃馨處顯擺一番，得些誇讚，賺些禮物。請的先生都是好的，講課有章法，循循善誘；廣州城風氣開放，加上她年齡尚小，孟賚也沒拘著，廣州她玩遍了，也交了幾個小女朋友，都是孟賚同僚家的小姑娘，有一起釣魚淘氣的，有一起逛街買衣服首飾的，有一起學習琴棋書畫的，還有兩個老饕，談起吃就兩眼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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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O0 p( z) X　　美好的城市，美好的生活，真捨不得離開呀，要知道，回到京城可是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的，想起來就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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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家是泰安孟氏旁支，百年望族，書香門第，嫡庶分明，妾室姨娘和庶女的地位極低，庶子好一些，畢竟男子可以憑本事考科舉做事業。回到孟家，悠然就處於嫡母鍾氏和祖母孟老太太的勢力範圍中，不知怎的，悠然忽生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蒼涼感覺。

　　睡懶覺什麼的，以後別想了，早上要請安的，想想每天早上要從被窩裡爬起來趕到什麼祖母、嫡母、伯母、嬸母處請安，和一堆姐姐妹妹周旋，過了三年神仙日子的悠然連死的心都有。大家庭，好複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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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6 W# P- T6 G, ~- E　　而且，當年只有八歲的悠然，雖是庶女，身邊服侍的丫環婆子也有四五個，怎麼會掉到冰窟窿裡？記憶中孟賚是查過原因的，後來卻不了了之，只是在外放的時候執意要帶悠然一起走，他查出了什麼呢？這是純粹的意外事件，還是另有陰謀？如果這是陰謀，回到孟府的日子豈不是很危險？

! S! P; q7 e2 }7 N$ ]% P　　老爹，京城不少你一個四品官，你再次外放吧！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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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D$ e; l0 {; s/ B/ U第二章 孟家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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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D0 [% _9 |2 r  i　　次日上午，孟賚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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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U# z$ B  i/ A8 T8 H: `　　孟賚坐在上首，下面侍立一位美少年，身穿藍色倭緞長袍，腰束鑲寶石蘇繡雙龍戲珠玉帶，額頭繫著金抹額，姿容秀美如春花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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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進來先向孟賚問安，孟賚笑道「五丫頭免禮。」又指著美少年道「這是你二哥哥。」

- j& {# H3 I9 w　　悠然忙恭恭敬敬的行禮，「二哥哥安好。」動作標準、優美，聲音清脆動聽，竟是一絲毛病也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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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F6 c2 t( H; ~* P　　孟正憲也滿面春風的問好，「五妹妹。」眼中掩飾不住的驚訝和讚賞，這庶妹好個人品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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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h" R" r- q! r9 D- n　　孟賚滿面笑容的看著兄妹二人客客氣氣的見禮，二兒子風度翩翩，濁世佳公子，比當年的自己風采更盛，女兒更不要說了，自小承歡膝下，相貌氣度都是一等一的，有兒女如此，夫復何求。

9 _' n, _! |5 h  v' H% O) {+ X. x　　「算起來已是六年沒見，慕阮已經長成了翩翩少年。」孟賚感慨。

　　「六年前兒子隨舅父戍邊西南，一去就是三四年，等兒子回到京城，父親又去了廣州，不能日日聽父親教誨，兒子不孝。」孟正憲請罪的態度十分誠懇。

3 \/ e- Q! ~4 `) I. v　　「慕阮雖從小養在外祖家，在京城時倒能時時見著。這六年多沒見，為父常惦記你。跟著舅舅在西南，沒闖禍吧？」

　　孟賚不只對著悠然是個好父親，對著兒子也是。悠然一邊觀察著，一邊想這是難得的，她見過很多士大夫，不管心裡是不是疼愛，表面上對著兒子總是疾言厲色的。紅樓夢裡的賈政不就是那樣嗎？

　　「兒子在西南不只沒闖禍，功夫還有不少長進呢。大哥和我一起來接父親，兒子六七年沒見父親，心急，走的快了些，大哥隨後就到。」孟正憲道。

! F3 A, ?9 ]) V' l　　悠然一副溫婉賢良狀，低眉斂目的扮淑女，凝神聽孟賚父子說話。慕阮？是孟家二少的字吧，這時候的人平輩之間是不直呼名的，一般是稱呼字，父母長輩可以直呼名，不過為了表示親厚，也有父母長輩不直呼兒子的名，而是稱呼字，孟賚現在就是這樣。

) n/ O4 F6 d" W( u8 J# O- d　　孟家二少，名正憲，字慕阮，和分別六年的父親，相談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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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家二少，悠然真是聞名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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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孟家現在的情勢，實在和這位孟家二少大有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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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J3 L9 b9 @) \9 ^& ]$ R　　孟賚是孟家次子，娶妻吉安侯府嫡幼女鍾氏，鍾氏育有兩子兩女，長子正宣二十歲，年紀輕輕已是舉人，是孟賚的複製版；長女悅然十八歲，和長興侯府世子都鵬訂了親，婚期就是兩個月後；次子正憲，十六歲，從小養在外祖家，聽說功夫極好，性子跳脫，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幼女欣然，十一歲，最受兄姐寵愛。

; p: y3 I/ x' @$ S1 J　　側室丁凌也育有一子一女，三姑娘嫣然十三歲，過繼給三房的正宇，十一歲。

　　杜姨娘育有四姑娘安然，黃姨娘育有五姑娘悠然，都是十一歲。

1 r9 h/ d! T8 V/ [4 ]　　還有位魯姨娘，先是生了個女兒，夭折了；又生了個極俊的哥兒，可惜不到兩個月也夭折了，魯姨娘萬念俱灰，在家廟裡吃齋修行。

+ l$ g6 d# v  B' s2 T  p* Y1 ?　　孟家出自泰安孟氏，孟家家規男子四十無子，方許納妾，孟賚和鍾氏成親後夫婦相得，偏到了第七年上，次子正憲剛剛出生，孟賚三弟孟賁，竟在這一年病故，孟賁只留下一女，孟老太太素日最愛幼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幾乎哭死，孟家三房更是一片哭聲，悲傷過後，三房太太胡氏提出，要過繼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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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Y" l& T) k. @; h3 w. i　　胡氏年輕守寡，三房無子，要過繼嗣子無可厚非，孟家三房資財雖不太多卻也不太少，莊子有幾個，鋪子有幾間，把孩子過繼了，得這一注財，是極好的事情，也確有幾個窮族親，攪盡腦汁想把小兒子過繼給三房，誰知胡氏卻不願意，一意要過繼二房的次子，鍾氏的親生子正憲。

, o; n0 }' C0 S* O& K, E' h& h　　孟賚大哥孟贇仕途不順，三十歲才考上舉人，在鄰縣當縣學教諭，當時只有一個兒子，肯定是不能過繼的；孟賚則有兩個兒子，長子不能出繼，次子卻應該是可以的。只是鍾氏妝奩豐厚，生活優裕，命根子一樣的兒子如何肯過繼出去？故只勸胡氏在族中過繼，有那吃不上飯的族親，幼子才生下幾個月，抱過來養豈不是和親生的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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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7 f2 y7 O  ]　　胡氏是孟老太太娘家侄女，也是孟老太太最寵愛的兒媳婦，無論孟賚和鍾氏如何勸說，胡氏一口咬定正憲血緣最近，只是要過繼正憲。孟老太太雖不言語，那態度卻擺明了是替娘家侄女撐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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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 e- Z2 o. g1 V. J, |　　鍾氏的娘親吉安侯府太夫人素日最溺愛幼女，外孫子更是心頭肉一般，過繼的事鬧了一個月，太夫人一個月寢食難安。這時正逢京城知名的張天師雲遊歸來，偶遇到白雲觀打平安醮的鍾氏母子，掐算出正憲的命格奇怪，只有長在外祖家才能凡事順遂。張天師道行深厚，京中人士無不信服，鍾氏聽了心驚，和孟賚商議後連夜把次子送回娘家撫養，胡氏和孟老太太如意算盤落空，大惱，孟老太太做主，給孟賚納了表小姐丁凌為側室，說明將來丁凌生下兒子，要過繼給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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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賚和鍾氏成婚以來仕途順利，又育有兩子一女，並不願納相貌平平的丁凌，百般推脫，還搬出孟家家規，孟老太太連連冷笑，道「你是有兩個兒子，可憐你弟弟連兒子都沒生，就早早去了！你若肯過繼一個兒子給你弟弟，我萬事都由你；若實在不肯過繼嫡子，只能你納妾生子，過繼給你弟弟！」

　　孟賚皺眉道：「族中十九叔的小孫子生了極好，又只有兩個月，三弟妹抱過來養豈不和自己生的無二？」

　　孟老太太大怒：「那孩子生的，沒有憲兒一半好！憲兒也只有三個月大，過繼給你弟弟豈不是四角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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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z: {( P. n# b& t/ ]　　一提起自家次子，孟賚不由心疼至極。不只鍾氏不願過繼，孟賚也是極不願的。兒子雖然寄養在岳家，岳家從上至下無人不疼愛，吉安侯太夫人更是命根子一般，兒子還可以常見到，還可以稱呼自己父親，一旦過繼給弟弟，就只能稱呼自己伯父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4 V$ U1 s5 A+ y  ]　　孟老太太盛怒之下，孟賚屈服了。反正他只是多了個女人而已，總比少個兒子要強。

　　鍾氏堪堪保住兒子，又被分去丈夫，對孟老太太和胡氏自是不滿，從此，兩相生隙。

8 G1 \- M1 k' @9 q0 v2 m8 H* a7 o4 }　　孟老太太和二太太鍾氏，一個是婆婆，身份上天然佔優勢，本朝以孝治國，官吏之家誰敢不孝母親？一個是名門貴女，二房嫡妻，孟家只有二房成氣候，十年甚至二十年，孟家只能靠二房，所以孟老太太和二太太鍾氏算是勢鈞力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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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z& `0 i. M, N1 ?　　丁凌第一胎生下三姑娘嫣然，孟家家規森嚴，嫡庶分明，從沒有妾室撫養孩子的，都是正室撫養，孟老太太卻越過鍾氏親自養了三姑娘，丁凌為了孩子自然同孟老太太親近，事事聽命於孟老太太和胡氏兩姑侄。

! P: m* Z$ o: M* B　　如此一來，平衡被打破，鍾氏處於下風，時常受制於孟老太太、胡氏、丁凌的聯合陣營，無奈之下，鍾氏只好引狼入室，先是給身邊親信丫頭杜晴開了臉，接下來又從外邊買了絕色女子黃馨，送到孟賚身邊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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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O, Q" A& Q9 I8 P2 p　　杜晴生了四姑娘安然，黃馨生了五姑娘悠然，杜晴和黃馨的賣身契掌握在鍾氏手中，自是唯鍾氏馬首是瞻，有了杜晴和黃馨兩個馬前卒，鍾氏開始一步步奪回失地。

　　悠然有時胡思亂想，覺的原主是不是孟老太太和鍾氏二人相爭的犧牲品？內宅中表面和和氣氣，內裡波濤洶湧，一個聰明伶俐受父親寵愛的婢生女，嫡母固是不喜，祖母也不待見，想必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五妹妹？五妹妹？」孟正憲的聲音讓悠然回過神來，她開小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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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羞的面紅耳赤，滿眼歉意的看著孟正憲，「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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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i8 D( W6 w  g8 v( A　　孟正憲笑道「五妹妹在想什麼有意思的事，這麼入神？」

　　「沒想什麼，沒想什麼。」

　　「不想告訴哥哥？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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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是。」悠然急忙分辨。

　　「你們是親兄妹，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五丫頭跟你哥哥直說無妨。」孟賚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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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看著明顯是假裝生氣的孟正憲，很配合的湊趣兒，一臉天真的問道「妹妹哪裡是不想告訴二哥哥，只是妹妹想的事不好講出來，怕二哥哥怪罪。妹妹在想二哥哥字慕阮，是慕哪個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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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哪個阮？」孟賚聽的直樂，「聽聽五丫頭這孩子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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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O' F0 K' U/ `# f- V* a+ c　　「五妹妹覺的，二哥哥是慕哪個阮？」孟正憲笑問。

　　悠然想了一想，隨即眼睛一亮，大聲道「阮大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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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安侯府軍功起家，幾代侯爺都在軍中任要職，孟正憲自幼長自外祖家，由舅父吉安侯爺一手帶大，他總不會愛慕那個魏晉風流的阮籍吧，也不會愛慕文學家阮瑀，定是敬慕本朝鎮守西北邊境二十年、令羌人聞風喪膽的西北將軍，當代第一名將阮大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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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r/ t' e* `" p' i7 R- q& N　　「哦？」孟正憲一臉的興味，「五妹妹知道阮將軍？」

" C* F; `: ~3 q) P0 R　　「知道知道，」悠然連連點頭，「並州保衛戰的時候我一天不拉的看邸報，阮將軍大智大勇，那場仗打的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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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正憲有些意外，「五妹妹對軍事這麼關心？」小女孩不是困在內宅只會做做女紅嗎？隨即笑道「五妹妹說的是，我正是敬慕阮將軍，相信有一天，我也會上陣殺敵，建功立業！」

　　堅定的語氣，鄭重的神情，讓這個十六歲的大男孩煥發出一種異樣光輝。

; G/ J% f: x6 p/ M1 w　　孟賚看著次子認真的樣子，先是欣慰，後來卻又皺起了眉頭。

　　建功立業是好事，上陣殺敵可是很危險的事呢。孟賚是文官，怎麼捨得兒子上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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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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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抿嘴笑道「將來二哥哥上陣殺敵，妹妹送二哥哥一樣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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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T2 A; S" l" N" U: G9 o: O1 r　　「什麼禮物？」孟賚和孟正憲一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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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面具。二哥哥這般俊美，上陣殺敵會被敵人輕視，不如戴上面目猙獰的面具。」悠然壞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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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b- a' @9 o8 m! w  W' e　　「好啊，你敢笑話哥哥。」孟正憲紅了臉，畢竟只是個十六歲的男孩，擱現在也就是高一男生，被異母妹妹當面誇讚俊美，二少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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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W# H- Q. Q: |6 ^　　悠然可憐兮兮的賠禮，孟賚笑罵，「五丫頭不許跟哥哥沒大沒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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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X- C; c- P- l　　孟正憲忙道，「自家兄妹有什麼。」一室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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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母女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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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後孟家大少爺孟正宣也到了，又是一番見禮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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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正宣長身玉立，眉眼和孟賚有七八分相似，氣質也接近，都是溫文爾雅的類型。

( s2 B! a0 f- f　　孟正憲則長的更為俊美，衣飾華麗，性子跳脫，比兄長少了些溫潤，多了份貴氣，一副侯門貴公子的派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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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Q8 Q- Z- a5 |　　看來他的舅舅吉安侯鍾元，真如傳言所說，把這外甥當兒子養的。

　　這般風神俊秀的少年，如果當初被過繼給了三房，認胡氏為嗣母，會被養成什麼樣子？悠然一邊聽著孟賚父子三人說話，一邊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想起胡氏的樣子，悠然不由暗笑。也虧得孟老太太，一心維護娘家，雖胡家已敗落的不堪，子女的教養更是提不起，還是不管不顧的把胡氏娶回來。

% o' @% [* Z# \6 ~9 X6 Q　　孟正宣一年多前曾到任上探望父親，在廣州住過半個月，那半個月衣食住行都是悠然打點，對這個進退有度的庶妹，孟正宣頗有好感。

" l' \3 ~) @/ J  {　　悠然小時候兄妹兩人見面的時候並不多，孟正宣印象中只記的五妹妹雪團兒似的，會衝著他甜甜的笑，會奶聲奶氣的叫他「大哥哥」，極是可愛。

, Q9 J5 j) O8 s( y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昔日的奶娃娃長大後竟這般能幹，把他在廣州的行程安排的極為妥貼，回京時給他打點的禮物更是琳琅滿目，不只有木雕玉雕牙雕微雕核雕，陶瓷粵繡嶺南盆景嶺南佳果也是一件不少，家裡每一個人都有合意的禮物，尤其送給悅然的那件金銀線繡龍風褂裙，金碧耀眼，逼真生動，精美絕倫，看到那件龍風褂裙的時候，一向雍容的悅然眼睛裡滿是興奮和雀躍，而旁邊的三嬸和三妹已是羨慕的眼睛都紅了。

" Y( [0 B, W9 A# ?　　午後，一行人出發回京，孟賚、悠然和黃馨乘馬車，孟正宣兄弟二人則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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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看到眼前一輛顯眼富貴的石青帷飾銀螭繡帶的黑漆齊頭雙駕馬車，不由愣了下神，這馬車，太豪華了吧？不像孟家的風格啊，難道是吉安侯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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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孟賚和黃馨上了車，車內十分寬敞，靠前面一條橫板，上面放著茶杯、暖窠、點心蓋碟等物，後面一排放著五六個織錦緞靠枕靠墊，悠然坐下抱了只靠枕在手裡，嗯，是湘繡，面料也精緻非常，真是好東西。悠然坐舒服了，拿杯茶慢慢喝著，咦，五彩小茶杯，居然是成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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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二哥哥，真是個會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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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個哥哥，還真是不錯呢，雖然同父不同母，對自己倒都是和顏悅色的，大哥哥除了逼自己練字時可惡一點，其他時候都很溫和；二哥哥打小見的少，卻也一見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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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緣，真是很奇妙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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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X- J0 m7 t5 r  h9 ~# e　　只可惜，兩個哥哥都大了，快要結婚了，那句話是怎麼說的？姐妹始終是你的姐妹，兄弟是你的兄弟直至他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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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出色的兄弟倆，不知將來娶到什麼樣的妻子？悠然想著想著，靠在黃馨懷裡慢慢睡著了。

( i. s6 E  y  E2 `4 ?3 c) G# k　　悠然在惦記她兩個哥哥的同時，她兩個哥哥也在談論她。

. K' E0 M, Y$ `1 D　　咳，那個，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不被人說？

　　孟家二兄弟騎馬徐行，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著話。

, s2 y& S7 ]6 W8 o　　「父親這次回京述職，應是改任京官。以後父親常在家裡，怕娘反倒要為難。」這是孟正宣。

　　「哦？」挑挑眉表示不解，對家裡的事知道的到底少，這是從小養在外家的孟正憲。

- B3 S% E: T, M7 w9 s2 P　　「父親生性孝順，但凡父親在家，祖母的話就不能不聽。父親外放後，打理家事、交際應酬全靠娘，祖母倒對娘客氣起來。」

1 t# y, N, ?- ]　　孟正憲點點頭，沒有親生兒子慣著，老太太確實是神氣不起來的。

　　「大妹和小妹還是不受老太太待見，小妹淘氣倒也罷了，大妹這麼賢惠明禮還不受老太在待見，真是讓人無話可說。」孟正宣為自己妹妹抱不平。

　　「哼」，孟正憲毫不掩飾的不滿，「她再不待見大姐，也不能說什麼讓大姐守望門寡！孟家女兒貞烈，也不是這種貞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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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4 c6 G# N0 ?; ]: K　　孟家大姑娘悅然曾訂婚青州陳氏家主的嫡次子，兩年前不幸未婚夫去世，孟老太太接到消息後沉默了一夜，第二天就召來鍾氏，說孟家女兒貞烈，大姑娘當為未婚夫守望門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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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K. S, L* O8 s3 I- K　　鍾氏眼睛裡要噴出火來，未婚夫去世女兒已是悲痛欲絕，親祖母這般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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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1 v1 ^8 v8 J8 ^0 c2 _　　悅然聞訊趕來，跪在祖母和母親面前，痛陳決心：祖母說的對，孟家女兒貞烈，不適二夫，願為陳家守望門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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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X6 b5 k% G　　鍾氏當場吐血暈倒，孟府內宅亂成一團。

　　彼時孟正憲剛隨吉安侯回京，兄弟二人在外書房說話。鍾氏貼身大丫頭碧桃尋著兩兄弟，且訴且泣，一向溫文的孟正宣只氣的渾身發抖，殺人的心都有，一副紈絝子弟樣子的孟正憲氣極反笑，敢這麼算計他親娘親妹妹，當他孟正憲是死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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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當即遍傳孟家大姑娘貞烈，孟家大姑娘賢名遠揚。青州陳氏家主親至孟府，淚流滿面感慨自己兒子和這麼賢惠的姑娘沒有緣份，當場認了孟家大姑娘為義女，還許諾孟家大姑娘出嫁時陳家必厚厚陪送，當親生女兒一樣。
( D  \4 o" m. \: m$ ^( c% g  x6 D5 v
, p) H: O: ~* O2 _　　更有寧安侯府、長興侯府、都尚書府等好幾戶人家的當家夫人，上門看望有節義之名的孟大姑娘，長興侯夫人還為自己的長子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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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家老太太和三房胡氏，臉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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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是為打擊二房，這下倒好，不但沒打擊，還成全了。孟家大姑娘這次的未婚夫，比前一個家世更顯赫、人更英俊有前途。

　　看著英武帥氣的長興侯世子，想想自己的親生女兒只比悅然小一歲，婚事高不成低不就的還沒有著落，三房太太胡氏咬緊了牙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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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7 l  c# S) ^* J$ F  |　　那段往事，直是不堪回首，如噩夢一般。

　　孟正憲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這帳，回頭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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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X0 I2 U7 [　　「祖母也一向不待見五妹妹，這次回來，不知會怎樣對她。」孟正宣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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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M! n* Z1 E/ r. U7 |　　「哥哥放心，五妹妹不會吃虧的。」孟正憲很有信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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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妹妹相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也極能幹，只可惜，是庶出的，還是婢生女，前程有限。」孟正宣神色間有些悵然。

　　「這有什麼，記到娘名下不就好了。」孟正憲不以為然。

% U& J! U- a, _- v4 w' i　　孟正宣苦笑，「先不說娘能不能答應，五妹妹先就不願意。」

　　「哦？」孟正憲大感奇怪，「還有庶女不願意記到嫡母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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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庶女記到嫡母名下，雖還是比不得真正的嫡女，卻能表示這是得到嫡母和家族承認、重視的女兒，身份比一般的庶女高了不少，多少庶女費盡心思討好嫡母，要記到嫡母名下，這還有不願記到嫡母名下的庶女呢？還真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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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G( ?0 ]) p/ v, ]　　孟正宣看著孟正憲，慢吞吞的說，「去年我在廣州的時候，和父親說起來五妹妹資質這麼好，只可惜出身差了些，不如記在娘名下。父親說他也曾那麼打算過，不過五妹妹自己不願意。」

　　孟正憲滿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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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妹妹說有黃姨娘這樣的生母，是她的幸運和幸福。她會尊敬孝順嫡母，那是禮法；也會體貼照顧生母，這是人的天性。」孟正宣幾乎是一字不錯的轉述。

. j3 a# f. m  f+ J　　「記到娘名下，只是表面上好看，又不影響她和自己姨娘的感情。」孟正憲真心覺的悠然很傻。

　　「是啊，只是表面上好看而已，究竟也不頂多大用。是誰的女兒就是誰的女兒，這是改不了的。」孟正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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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孟正憲瞪自己，孟正宣笑道「別瞪我，這是五妹妹自己說的。」

　　「五妹妹真怪。」孟正憲有些下氣。

　　「不只五妹妹不願意，黃姨娘也不願意呢。」孟正宣又補上一句。

( t, Q& a* |' X5 O. x　　孟正憲更加愕然，女兒記到嫡母名下是對前程有利的事情，親娘還有不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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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姨娘說庶女有庶女的本份，五姑娘守著自己的本份就行，不用去想那些本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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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還真是母女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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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X" m/ ~) S7 b! ?: D! E　　「可是婢生女將來嫁不到好人家的。」孟正憲想想悠然的相貌才情，還是覺的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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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W+ y" h- j! Z$ E! ]! V　　「慕阮這話說差了。」孟正宣皺眉道，「咱們孟家的女兒，即使庶女，也能嫁到好人家去，只是嫁不到高門大戶罷了。好在，五妹妹從不想嫁入高門大戶。」

　　「哦。」午後的太陽太烈，孟正憲無精打采的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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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正宣打起精神，說「五妹妹還講了一個故事，挺有趣的。她說從前有個出名的樂師，彈琴的技藝出神入化，為人卻倨傲無比，有一天在路上遇到皇族中人，他也不行禮，皇族中人就怒了，當場發作他，他傲然道你之為你，只因為偶然的出身；我之為我，卻是因為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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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_. b8 J- s: ^7 `　　「你之為你，只因為偶然的出身；我之為我，卻是因為我自己。」回味著這句話，孟正憲忽覺得，五妹妹哪裡是恬淡，她分明和故事中的樂師一樣，傲驕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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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v3 `$ a0 r! |4 Y) A0 P第四章 元亨利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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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n+ `( s! Q) Q) |　　戌末時分，孟府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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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中一張金絲楠木三屏式鑲大理石羅漢床上，斜倚著一位中年貴婦，榻上腳下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頭輕緩有度的錘著腿。

+ q4 j" x8 n6 P3 U# M% G& c# v　　屋角檀幾上一盞青銅三足鼎式香爐，靜靜吐著芬芳的香煙，令人心平氣和。

2 D& ]+ q% X1 U　　外面有小丫頭稟報「劉媽媽來了。」

　　中年貴婦，孟家二房太太鍾氏，神色間有一絲疲倦，聽到小丫頭的稟報，打起精神坐起來，吩咐錘腿的小丫頭出去，讓劉媽媽進來。

　　一個白淨皮膚的僕婦走進來，四十多歲的年紀，滿臉的精明，一身的幹練，是鍾氏奶媽的女兒，打小服侍鍾氏，是鍾氏手下第一得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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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k# l) i1 [# `% ]% _" R" m　　鍾氏抬手制止劉媽媽行禮，指指下手邊的椅子，「阿玉，坐下來說話。」

) l0 i& O! F0 _5 ?! ]　　劉媽媽也不多客氣，在椅子上坐了，自己拿茶壺倒了茶，抿了幾口，然後開始匯報工作，「老爺的書房已是收拾好了；黃姨娘的院子按丁姨娘的例，五姑娘的院子按三姑娘四姑娘的例，也收拾好了；今兒又全部看過一遍，該有的全都有；大少爺二少爺使小廝順才回來，說老爺一切都好，今晚和老爺在客棧住一夜，明兒中午晌能到家。」

- p' k& \7 z" N2 \　　鍾氏點頭，道「你做的很好。」想到明日丈夫和兒子一起回來，眉眼間都是喜悅，微笑道，「爺兒仨有日子沒見了，老爺見了兩個兒子，指不定怎麼高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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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媽媽趕忙湊趣，「是呢，誰不知道咱們老爺最疼兩位少爺。」

　　鍾氏淡笑，「只有這麼兩個親生的兒子，不疼他們疼誰。」提都不提過繼給三房的正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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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氏自幼受母親兄姐寵愛，嬌生慣養，少女時天真單純，不通世事，成親後公婆在泰安，小兩口在京城，平日上沒有公婆管束，下沒有妯娌聒絮，夫妻相得，妝奩豐厚，僕婦管事多是侯府家生子，使的順手，日子過的十分舒心，直到孟賁突然病逝，鬧起過繼風波，她才開始有煩惱。

　　卻還是有一個強勢的娘家、護短的吉安侯太夫人在，孟老太太和胡氏逼著要過繼次子，吉安侯太夫人使出張天師，把正憲接到外家去，吃穿用度和親孫子一樣，對外孫教養的十分用心；孟老太太把丁凌塞過來，吉安侯太夫人心憂小女兒從沒經歷妻妾紛爭，心思單純，性情散漫，唯恐她被妾室暗算，於是四處打聽，終是請了一位從宮裡出來的嬤嬤到女兒身邊充當教官兼謀士，一應宅鬥經驗能教就教，不能教就替她出手，保女兒小吃虧；丁凌生下孩子後孟老太太和胡氏離開泰安老家到京城為丁凌撐腰，鍾氏處處受制，吉安侯太夫人先是在家生子裡挑了長相清秀、全家都老實巴腳的杜晴，接下來又從外面買下絕色柔弱的黃馨，有了這兩個女人，三對一變成三對三，鍾氏不致落敗。

1 P2 W; C: @; H　　孟賚的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京城可算不上人物，孟家大姑娘第一次議親時選定的青州陳氏，還算的上門當戶對；未婚夫病逝後再擇婿，按孟大姑娘的家世身份，和長興侯世子並不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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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興侯府在京城雖不屬於最有權勢的侯府，這一任的長興侯從小身體不好不能習武，習文偏又沒取得功名，沒領實差，長興侯府未免有些門庭冷落，但畢竟是開國功勳，歷任長興侯在軍中頗有威望，族中人才輩出，在五軍都督府、五城兵馬司、六部任職的族人頗不少，雖是四品、五品左右的品級，卻也是枝繁葉茂、根基深厚的家族，兩相比較，孟家明顯家世單薄些；況且長興侯世子性情忠厚，做戰勇猛，頗有乃祖遺風，是大有前途的人物，完全配的上京城這些名門貴女。

　　長興侯夫人為自己兒子看上的本來是吉安侯嫡女，偏吉安侯唯一嫡女許了韓國公府四爺。後來不知什麼緣故，竟是登門親自求娶孟大姑娘。

. E1 G4 y+ F5 b6 ^' r　　劉媽媽瞅瞅鍾氏，太太雖然人到中年，已是四個孩子的娘，卻依舊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樣，比做閨女時強些也有限，想要說些什麼，張了張口卻是沒有說出來，算了，太太命好，有太夫人呢，萬事都有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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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一輩子要強，長子鍾元、次子鍾亨、長女鍾利，自小管束嚴厲，鍾元鍾亨在軍中效力各是一方大員，鍾利嫁入成國公府，侍奉公婆，管理家務，照顧小叔妯娌，照應族人，交往公侯夫人，真是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唯到了幼女鍾貞，寵溺至深，養成了天真的性子。

) \, E4 j( U+ S　　到幼女長大成人，不通世事，太夫人也頗有些後悔，深覺太過嬌慣，卻是性子已經養成難再改，只好精心擇了夫婿，出身世家大族旁支、家風清正、人物俊秀、仕途光明的孟賚，又厚厚的陪送，當年鍾貞的嫁妝單子，足有長長的三頁，不只傢俱餐具精美，衣服首飾無數，更有不少莊子鋪子，古玩字畫，連疼愛小姑的吉安侯夫人，看到嫁妝單子的時候眼睛也抽了幾抽，她疼小姑是真的，疼銀子也是真的。

/ i$ n( z; }+ _8 t" [　　「陳管事帶回來的物件兒，都收好了？」鍾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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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賚自己乘船徐徐回京，卻打發陳管事帶了在廣州歷年積存的宦囊提前出發，前幾日已回到孟家。

/ O( X/ n9 f1 a! i8 {6 I　　劉媽媽笑容滿面的回道：「都收好了。哎喲喲，要說老爺真是疼愛大姑娘，單是給大姑娘添妝的物件兒，就裝了滿滿兩大車，我已細細收好了，老爺給的都是好東西，大姑娘看了抿著小嘴兒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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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T" T# S% y+ r" b/ u　　鍾氏笑的眼睛彎彎的，「悅兒的嫁妝單子，又要改了。」女兒的嫁妝越豐厚，到婆家越有面子。

9 e% M4 q* n, ]" y　　孟大姑娘的嫁妝單子，先是孟老太太擬好的，薄薄的一頁，鍾氏一句不言語，打開自己的小庫房給女兒加上了長長的一頁，再加上吉安侯府、成國公府送來的添妝，孟大姑娘的嫁妝已經很像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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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賚一向任京官，鍾氏已經習慣了孟賚微薄的俸祿，沒想到丈夫會有這麼一筆豐厚的嫁妝送回來，真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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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給大姑娘的，名貴的料子真是不少，倭緞、羽紗、蜀錦、棲霞紗、軟煙羅都有，要說這些倒也罷了，還有極好的皮子，猞猁，紫羔，狐裘，雪熊，這些北地的東西，難為老爺在南方怎麼找來的！」劉媽媽嘖嘖稱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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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有什麼，王逸少的姨母貼，鹿門居士的珊瑚筆架圖，才是難得的。」鍾氏矜持的笑。書香門第的姑娘，嫁妝裡自是少不了高雅的古玩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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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老爺細心的，連大姑娘賞人用的荷包都備了，一百個粵繡的荷包，裡面裝的金裸子銀裸子，都是南方的精巧模樣。」劉媽媽是真心誇讚，這做父親的，能這麼細心的可不多！

) P) G: D" |8 ?8 S& i5 t: }7 z7 k　　鍾氏卻斂了笑容，沉吟片刻，「說起來這個，我倒想起來，去年宣哥兒從廣州回來，帶回來的東西又別緻又新奇，人人都有合意的，給悅兒的龍鳳褂裙尤其華美，你沒看三房那位，眼睛都綠了！宣哥兒說是五丫頭打點的，我也沒太留意，這麼看，在這細心上頭，和上次宣哥兒帶回來的，倒是相似。」

8 x+ g' t5 \" l  d( Y　　劉媽媽凝神想了想，試探的問「太太是覺著，這荷包是五姑娘給準備的？」

　　「也不一定。不過老爺對於瑣事，向來是不理的。」鍾氏當然熟悉自己的丈夫。

　　「要說這五姑娘，打小愛跟在大姑娘身邊，小尾巴似的。大姑娘也疼她，凡事都照應她。」劉媽媽回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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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止呢。五丫頭不只跟著悅兒，也愛跟著老爺。見了老爺就要抱，偏老爺也喜歡她。」鍾氏不由皺起眉頭。她對悠然這個庶女沒什麼惡意也沒什麼好意，基本上是無視的態度，可是她親生的小女兒欣然小姑娘和悠然只差了兩個多月，同樣的幼女，孟賚更喜歡會撒嬌愛纏人的悠然，這還是讓鍾氏心裡很不舒服的。

　　「要說咱們大姑娘，真真是書香門第知書達禮的姑娘，孝敬長輩，友愛弟妹，對庶出的妹妹都這麼好。」劉媽媽看鍾氏臉色不好，趕忙稱讚起大姑娘來。

　　鍾氏果然臉色變好，笑起來，「不是我誇口，滿京城也找不出像我家悅兒這樣賢惠的女孩兒，竟是一點不好的地方都沒有。」

, O$ S+ Z3 z1 k　　笑了一會兒，臉色又沉下來，她心肝肉一般的女兒，當初竟被那老太婆逼著守望門寡！雖然沒有得逞，也不可能得逞，卻是生了多少煩惱！實實氣她不過！算了，眼下先讓女兒順利出嫁，以後再算這筆帳！丈夫一向是孝子，為這事也是涼透了心，等丈夫回來，再細細合計，不能讓女兒白白受了這委屈！

　　「老太太那邊，怎麼樣了？」鍾氏慢慢的問道。

/ ^# @! m% I- @% x　　「老太太已是安歇了。明日老爺就要回來，老太太定是高興的。」劉媽媽知她婆媳一向不和，小心的答道。嬌生慣養的這位，從來都是把喜怒哀樂放臉上的。可是太太啊，不管和婆婆如何不對付，您也要把表面功夫做足了啊，這孝字，能壓的死人的。

　　鍾氏諷刺的一笑，高興？婆婆自然高興，她兒子要回來了，對她千依百順的兒子要回來了，她作威作福的日子也要跟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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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房有什麼動靜？」鍾氏問道。對三房太太胡氏，她一向恨的咬牙切齒，無他，胡氏是她一切痛苦的來源。

1 F* S7 ]- J8 y6 C. u6 ]　　「三房的怡大姑娘還是整日做針線，不串門子不講是非；宇哥兒用功讀書；三太太這幾日也消停的很。」劉媽媽一一匯報。

　　「盯緊三房的人，悅兒出閣前不能出什麼妖娥子。」鍾氏對三房總不放心。難怪，再怎麼天真，虧吃的多了也要起戒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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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放心，我省得。」劉媽媽鄭重答應。兩人又說了些瑣事，劉媽媽服侍鍾氏睡下，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春天的夜，有點涼，鍾氏睡的不太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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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 @, s6 ]7 L　　對於鍾貞來講，一生中最偉大的事業，無非是嫁一個真心相愛的人，廝守一生。她最偉大的事業是被三房破壞的，對三房，她充滿了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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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室生春

　　次日鍾氏早早的醒了，侍女碧菡、碧蓮服侍她起來，梳洗了，用一隻官窯脫胎青釉填白暗花茶葉蓋碗盛了溫溫的紅糖羅漢果茶，鍾氏接過來慢慢喝著。

5 v% p& |: {* G5 L2 y　　碧菡從衣櫃裡拿出大紅、深紫、湖藍、月白各色衣裙出來放在床上，半響，鍾氏挑了一件薑黃色繡遍地毓秀蔥綠折枝大紅牡丹的薄緞褙子，一條淺碧雲綾素折兒長裙，重新梳了凌雲髻，簪一支流光溢彩鑲珍珠顫枝金步搖，晶瑩輝耀，玲瓏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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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時候了？」鍾氏在銅鏡前照的滿意了，問道。

　　「回太太，卯時二刻了。姨娘們和姑娘們都在外面等著給太太請安呢。」十六七歲、乾淨俏麗的碧菡笑著回道。

　　孟宅規矩，妾室卯正至太太處請安，服侍主母梳洗，姑娘們則是卯時二刻至太太處請安，然後辰正時太太帶著姑娘們至老太太處請安。

　　鍾氏不待見妾室姨娘，自是不喜歡一大早起了床就面對著她們，從不用她們服侍梳洗。

　　碧菡、碧蓮服侍鍾氏起身出了臥房，丁姨娘、杜姨娘已是在院了裡等了許久，見太太出來，忙過來請安、服侍，鍾氏淡淡的應了，由丫頭、姨娘前呼後擁著，緩緩走到正房，在羅漢床上端坐了，接過小丫頭送上的燕窩粥慢慢吃著，吩咐讓姑娘們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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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E% b( ]. S" S8 r. z　　杜姨娘慇勤的上前服侍鍾氏吃粥，生了女兒抬了姨娘還是像丫頭一樣恭恭敬敬服侍她，鍾氏對此極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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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 S1 M9 y5 Z3 L9 _　　片刻，大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六姑娘依次走進來，規規矩矩的請過安行過禮，在左側一排薄錦棉椅套大椅上坐了。

　　鍾氏看著下面坐著的女兒，大女兒端莊秀麗，小女兒明媚嬌憨，眼中浮現出多少滿意，絮絮問著女兒睡的可好，服侍的人可盡心，這幾日又學了什麼針線讀了什麼書，一臉的慈愛和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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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A" [0 V9 O: |- `　　大姑娘悅然笑著答了母親的話，「睡的極香甜」「服侍的極盡心」「正給父親繡著一個荷包，花樣是孫繡娘幫選的，很別緻」「大哥哥誇我簪花小楷寫的比原先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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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0 p4 x8 F3 T$ V0 j+ d0 u/ i　　六姑娘欣然則嘟著小嘴，「先生管的太嚴了，又要做針線又要背書又要練字，好辛苦。」

　　鍾氏溺愛的笑，「今兒你父親回來了，可以不用上學去。先散上一日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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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w! Y3 k) |/ \　　欣然眼睛放光，「父親信上說給我帶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不知道都會是些什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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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悅然回頭羞著妹妹，「這麼大了還是只知道好吃的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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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姐笑話我」，欣然不依，滾到鍾氏懷裡，鍾氏抱著欣然，笑道「 悅兒很會欺負你妹妹」，悅然俏皮的眨眨眼睛，欣然躲在鍾氏懷裡沖姐姐做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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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 `5 _7 h　　只有嫡女才能在太太面前像大姐這麼從容像六妹這麼撒嬌吧，三姑娘嫣然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四姑娘安然靜靜的坐著，時不時的附和六姑娘幾句，時不時的衝著六姑娘微笑，她比六姑娘大不過半歲，從小就是六姑娘的小跟班兒。自甘下賤！同樣是父親的女兒，為什麼要這麼討好賣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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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9 P, [- U' s; |/ R, K0 g9 ~　　三姑娘憤憤的想著，四姑娘那諂媚的笑容深深刺傷了同為庶女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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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C5 r- ^1 I! c% Z　　到了老太太那兒，一切都會不一樣的，不過，那有什麼用呢？老太太出身本就不高，娘家更是敗落已久，她既沒有豐厚的私房，又沒有廣闊的人脈，她的威風，只限孟家內宅。

　　心高氣傲的三姑娘嫣然，從小長在老太太膝下，曾經仗著老太太寵愛一度不把太太和嫡姐嫡妹放在眼裡，在老太太住的萱瑞堂常給嫡姐嫡妹使絆子，在老太太耳旁吹風點火，使得本來就不喜悅然欣然的老太太更加不給兩位嫡女好臉色，如今嫣然日漸長大，她一日比一日認清事實，不得不承認，名分固然重要，實力也是很重要的。老太太再怎麼佔了婆婆的名分，無奈她實力比太太差的太遠，想逞婆婆的威風就相當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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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x2 b$ w5 f& c4 V( L# Q+ Y7 K8 z　　老太太吩咐太太出門做客不能只帶自己親生女兒，也要帶三姑娘和四姑娘一起。太太要嘛當面回絕「要去成國公府的賞花宴，出席的都是當家主母，帶的都是嫡女」，要嘛實在推不了帶上她，卻故意冷淡她，旁的夫人太太本就不喜庶女，見嫡母不待見她，就更加的不理會她。

% I/ t' p# G. S8 S& G9 V9 K　　本朝風俗，女子及笄前後議婚，十六七歲、十七八歲成婚，現在嫣然已經十三歲，很快要及笄了，嫡母卻一點為她相看人家的意思都沒有，嫣然手裡的帕子絞成一團。

　　老太太總說等父親回來自會為她做主，但是她卻不敢這麼想。庶女的婚事，父親如何插手？就算父親發話，最終還是要嫡母出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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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f: P% q7 t8 v　　從前以為抱緊老太太大腿就萬事大吉，現在看來不是這麼一回事啊，該怎麼辦？嫣然美目中全是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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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倒是想投靠太太，只是太太自有親生女兒，又有四丫頭安然這個馬屁精，太太哪會正眼看她？

　　若是自己是太太的親生女兒，若是自己的外祖家是吉安侯府，自己豈不是和京城的名門貴女也差不多，可以出入公侯伯府，嫁得如意郎君，大姐姐不就許了年輕英武的長興侯世子！可惜自己不是太太養的，嫣然緊咬住嘴唇，心中無限委屈。

! p* m2 t' N+ u7 v4 w　　自己哪點比人差了？論容貌，論性情，論才能，她和大姐姐這孟家嫡長女相比也不差什麼，比六妹妹那個囂張的嫡女還強上許多，只因為身份不夠，就受盡閒氣，吃盡白眼。

　　嫣然秀麗的面孔猙獰起來，憑什麼？她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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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姨娘坐在對面的小圓凳上，貪婪的偷偷看著自己的女兒，女兒一日日長大，出落的越發好了，只是，心事也越發多了。看著女兒的小臉上不時閃過絲絲痛楚，丁姨娘心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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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n0 a4 q; f. @6 r( a5 D4 H/ O　　是自己這做娘的沒用，是自己拖累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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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兒這麼出挑，卻吃虧一個庶女身份，幾次在外做客都遭那些夫人小姐的白眼，回家委屈的大哭過幾場，連自己這個親娘也不願見了，自己幾次去看女兒，都被她趕了出來。

3 V1 n: e. o. W* k. I　　每日早起請安雖然要在院子裡吃冷風，要低三下四服侍太太，卻是丁姨娘一日中最盼望的時光，這時她才能好好看看女兒。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想天天看到女兒，想天天看到開開心心的女兒，該怎麼辦？丁姨娘腦子裡飛速的轉著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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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氏只顧著和兩個女兒說話，姨娘、庶女全部晾在一邊兒，丁姨娘心中暗恨，太太對庶女完全是不管不問，她不會剋扣庶女的用度，該發放的月錢、四季衣服、首飾一件不拉、從不拖日子，點心茶水也是上好的，服侍的人也只多不少，只是她從不教導庶女，不關心庶女，任庶女自生自滅。

" J2 e$ O2 O0 j2 s0 k　　真正雍容大度的嫡母，就該把庶女當成親生女兒一般，悉心培養，用心照顧，畢竟庶女出息了也是嫡母的體面！丁姨娘恨鍾氏不夠賢德，對嫣然不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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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n3 B5 x0 \　　碧菡陪笑回道「太太，快到辰正了。」該往老太太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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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8 X2 K3 |2 E　　鍾氏正和兩個女兒說的高興，聞言笑道「這就走吧，別讓老太太等著。」

7 u( J5 E3 Z1 U7 X5 R; J　　鍾氏居中，四位姑娘前呼後擁著往老太太的萱瑞堂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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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太太來了。」萱瑞堂的小丫頭一邊高聲稟報著，一邊慇勤的打起了簾子，請鍾氏一行人進去。

* `: \3 X. C( c; ~; y$ j　　老太太怕冷，雖已是春天屋裡還是生著火盆，屋裡十分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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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p) E7 ~3 J　　「二嫂子來的好早。」三房太太胡氏笑著迎上來見禮。尖尖的臉，掉稍眉，一雙眼睛極大，骨碌碌的轉動著，極精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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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5 V, m9 h　　「哪裡有弟妹來的早。」鍾氏對著胡氏總是淡淡的。看見胡氏穿著紫色滿繡牡丹花卉蜀錦對襟褙子，淺黃色錦緞長裙，不由的皺了皺眉頭，到底是寡婦身份，這打扮的，是不是太鮮艷了些？寡婦通常穿黑色，如果是丈夫去世多年，婆婆還在堂的話，可以穿湖藍或雪青，極少有寡婦穿這麼艷麗的。

  q0 u: a* s) ?6 K4 J! g　　臉上的粉也敷的極厚，這胡氏，越來越不像話了。這哪像守節的樣子。鍾氏沉下臉，三兄弟早就分家了，三房分的宅子莊子都是上上份兒，弟媳婦總是住在大伯子家，算是怎麼回事兒？等老爺回來，要和他好好合計合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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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P# {( G( p; A: o' b. j　　孟老太太端坐正房上首，深藍色對襟褙子，黑色長裙，挽著規整的圓髻，頭上只插一支白玉簪，旁邊侍立一個小丫頭，拿著個翡翠大盤子，盤子裡各色還帶著水珠的鮮花，孟老太太慢條斯理的挑揀著鮮花，「人老了，倒是愛個花兒朵兒的。」彷彿沒有看見正請安行禮的鍾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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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氏連連沖老太太使著眼色，無奈老太太總不理她。胡氏心中暗急，姑母總是這麼任性使氣的，表哥今兒要回來，何苦這個時候和鍾氏鬧不痛快！要給她臉色又不在這一時！

　　胡氏陪著笑，幫老太太選了支月月紅簪在鬢邊，待老太太照鏡子看滿意了，才好像剛看見鍾氏一樣，「老二家的來了？快免禮，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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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R: G+ Q) E. A8 t, G* Y　　悅然看見鍾氏若無其事的謝過老太太，落了座，鬆了一口氣，太太的涵養真是練出來了。連忙帶著妹妹們上前給老太太、胡氏一一行禮問安，又和胡氏身邊的怡然互相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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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a3 P2 `* H% }　　胡氏體貼的站在老太太身後給錘著背，許是胡氏錘背錘的舒服，老太太臉上有了笑意，越笑越燦爛，對兒媳婦和孫女都很和氣，姑娘們乖覺，言笑晏晏的陪著祖母聊天，胡氏湊趣兒，三代人一起展望中午晌孟賚到家後的美好願景，一室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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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譬如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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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來了！老爺回來了！」管家鄭直一臉汗水的進來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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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從早食後開始等，正等的心焦，聞言大喜，都覺精神一振，孟家中門大開，鍾氏帶著眾人在門口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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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兩個兒子騎著馬護著輛豪華馬車過來，鍾氏滿臉笑容，騎在馬上的是玉樹臨風的兒子，坐在馬車上的是溫文爾雅的丈夫，分別三年，今日一家人總算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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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正宣和孟正憲下了馬，走到馬車前，孟正宣掀起車簾，孟正憲扶著孟賚下車，孟賚下車後又回身把悠然抱下來。

　　鍾氏先是看見三年未見的丈夫，一身石青長袍，腰繫錦帶，長身玉立，風采依舊，還是那麼儒雅俊朗，不由心中歡喜，只覺柔情萬千。又見丈夫回身從車上抱了一個女孩下來，那女孩雪白一張小臉，眉目如畫，精緻討喜，不是悠然又是哪個？心中不禁有些犯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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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正宣和孟正憲已是搶上來給鍾氏行了禮，一左一右陪在鍾氏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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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  ~) Z7 M6 D7 G　　孟賚牽著悠然的小手緩緩走過來，鍾氏微微曲膝行禮，「老爺回來了，一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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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z" H8 X' h　　孟賚伸手扶住鍾氏，溫和的說，「太太替我孝敬母親，教養子女，才是辛苦。」

　　豈止，還要替你管小老婆呢，悠然心內腹誹。臉上卻一本正經，恭謹的行禮「請太太安。」

　　鍾氏在孟賚溫柔的注視下早已一點一點融化，忙扶住悠然，「好孩子，不必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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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賚看她的目光更加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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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相會的繾綣場景刺痛了丁姨娘的眼睛，她和杜姨娘一樣在後排垂首站著，身姿裡訴說的全是卑微和柔弱。她很想迎上去，但是不能，太太過後，是姑娘，然後才能輪到妾室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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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r: @7 f6 e4 q' F$ w% M　　四位姑娘上前行禮，孟賚對女兒都是疼愛的，不知怎麼的，悠然覺著他看嫣然的目光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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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q& c; }. D. p$ T3 |　　也許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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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q( Y9 A* m& f$ s( `6 W　　等到丁姨娘和杜姨娘上前行禮的時候，孟賚只是淡淡點了點頭，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鍾氏大喜。這時剛從後面馬上下來的黃姨娘已是走過來拜見，雖然黃姨娘還是那麼畢恭畢敬，但她的美麗依舊讓鍾氏心中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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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的侍女僕役早已跪了一地。管家鄭直帶領下人給孟賚磕了頭，恭迎老爺回府，孟賚溫言叫起。

7 D( G, h* w! J: H　　一家人一路說笑著，往內宅走。

　　四姑娘安然一向低調，問候過父親就躲在一邊，偷眼看著五妹妹，悠然穿著蘋果綠圓領錦鍛薄棉襖，胸前繡著嫩黃折枝花卉，下著淺色雲綾長裙，脖子上戴著個漂亮的金項圈，衣服首飾無一不精美，且臉色極好，不是白裡透紅，而是白裡透粉，細緻嬌嫩的樣子讓安然很是羨慕，同是庶女，她怎麼就能這樣泰然自若的站在父親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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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然小姑娘毫不客氣的要東西，「五姐姐，大哥哥上次帶回來的一對酸枝敞口花瓶，我喜歡的不得了，大哥哥說是五姐姐在廣州置買的，可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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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z) s7 Y6 V* h　　不等悅然訓斥的話出口，悠然已經笑吟吟的說「有呢，一會兒我親自給六妹妹送過去。」，又衝嫣然等笑道「幾位姐姐全都有，一點土儀，別嫌棄。」

　　「偏了妹妹的好東西了。」悅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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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讓妹妹費心想著。」安然忙客氣著。

1 [  r" l; L) f: M/ I　　「五妹妹有心了。」嫣然笑的意味深長。

　　「還有別的不？」欣然意猶未盡，拉著悠然悄悄的問。

　　「一路上好吃好玩的東西倒也搜羅了不少，等歸置好了行李，再請妹妹過去細細挑揀。」悠然低低的聲音，帶著笑意，「有幾個紅木小件兒，雕刻極精美；嶺南盆景也有幾個有趣的；還有……」姐妹兩個稍落後幾步，低聲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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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一邊說著話，一邊留意著前邊的動靜。前面老太太的正房裡，應該已經在上演母子重逢的動人場景了吧？老太太應該已經抱著孟賚放聲大哭了吧？嗯，估計著哭個差不多了自己再進去，這麼亂糟糟的，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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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注意到也不管，那種場面，悠然實在應付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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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5 J* o  |! @8 N1 y　　等到兩姐妹進入正房的時候，老太太已經在眾人的勸解下收了淚，放開孟賚，丫頭拿了蒲團過來，孟賚恭恭敬敬的對著老太太行跪拜大禮。

' [! [0 s) \$ d! R7 ^. W　　等孟賚行過禮，悠然也在蒲團上跪下來，行禮如儀。然後又和胡氏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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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喲喲，好標緻的閨女，這小模樣長的，真招人疼！這衣服，這金項圈，嘖嘖，也只這孩子配穿配戴。」胡氏拉著悠然的小手，滿口誇讚。

' W5 t6 A" c) s: g　　孟老太太對悠然這個庶女一向看不上眼，聽了胡氏的話才留意悠然衣飾皆精美，皺了皺眉，這老二也是，一個庶女穿戴的這麼好做什麼？怡兒是三房嫡女，穿戴的可是比這五丫頭差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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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大喜的日子不宜發脾氣訓人，過後再好好教訓。孟家家風清正，容不下這樣嫡庶不分。

　　黃姨娘和跟去廣州服侍的大丫頭碧荷等也一一拜見了，孟老太太撫慰了幾句便命她們退出去了。

　　孟賚想和母親說話，張了幾次口，話到嘴邊卻又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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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 _' R; |/ J6 H3 A4 }　　孟老太太心知兒子有話要說，命鍾氏「帶哥兒姐兒回去歇息，晚上擺家宴接風」，命胡氏「怡姐兒宇哥兒兩個身上都不爽快，回去看看」，眾人告退後，孟老太太連服侍的丫頭也遣了出去，屋裡只留下母子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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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次回京述職，打點的怎樣了？」孟老太太關切的問道。她生了三個兒子，老大忠厚、好學，卻偏偏三十多歲才中舉人，之後也不過做個縣學教諭；老三聰明、機靈，最能討她歡心，讀書卻是不行，連個秀才也沒考過，到死都只是白身；反倒是這個從小最不招她待見的老二，年紀輕輕中了進士，做了京官，光耀門楣。老二的仕途，自然是她最關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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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這次評了卓異，可見上司對兒子是極滿意的。」孟賚的聲音中有一絲興奮，要知道本朝官員考評極少有能評卓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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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H3 ^9 J$ h; z$ {　　「可是能再升一級了？」孟老太太急切的問。

　　「這倒未必」，孟賚沉吟了一下，「極可能還是四品。」還是謙虛些好。

　　本朝慣例，官員從六品升上去最是艱難，升過六品可算是中級官員；從四品升上去也是極艱難，四品再往上升就是高級官員了。天下承平已久，冗員日漸增多，想再往上升，恐怕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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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老太太有些失望。老二再陞官她這做娘的才有臉面，思忖了片刻，遲疑著問「吉安侯府沒給使上力？」鍾氏的娘家不是很厲害嗎？

6 W; |! n' _7 V  T# V　　「舅兄是武職，任西南將軍」，孟賚解釋，「四品以下文官是吏部和都察院考核。」

　　知道自己娘的斤兩，對官場的事孟賚不欲多說，忙轉過話頭，「這升不升級的倒在其次，能回京城守著您，孝敬您，才是好的。」

　　這倒是，孟老太太想到兒子以後能承歡膝下，又高興起來。

　　母子倆又說起閒話，孟賚心裡想說的話，幾經思量還是沒有說出口。算了，自己的親娘，怎麼說？都過去了，以後有自己護著，不會讓自己的閨女再吃虧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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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8 N( I1 U  R# `% B　　悠然回到自己的小院，只覺自己風塵僕僕十分疲倦，大丫頭莫連已是快手快腳的收拾好床鋪，備好浴桶，悠然略吃幾口茶飯，泡了熱水後倒頭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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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H2 b$ F  A1 f. u& q# E' T　　一覺醒來已是日暮時分，朦朧中聽到莫連在喝斥莫陶，「老爺的事是咱們能議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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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l* k$ w7 i/ m　　悠然坐起來，掀起床簾，圓圓臉、才留頭的莫陶忙跑過來，陪笑問道「姑娘醒了？可要喫茶？」

# M8 E9 ~- d* d" X　　悠然點點頭，莫陶忙用官窯脫胎填白蓋碗倒了茶，奉給悠然，悠然一口喝乾，嗯，是普洱，不錯，又要了半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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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z( }1 k% \, {. ~1 B6 Z6 |7 L　　「又被你姐姐罵了？」喝完茶，悠然慢吞吞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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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莫陶垂著頭，認錯知改的乖巧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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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呀？」悠然睡醒了無聊，八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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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老太太院裡幾個小丫頭在偷偷說老爺升不陞官的事，多嘴跟姐姐說了。」莫陶吐吐舌頭。她年齡小，又天真嬌憨，悠然一向對她寬容。

" u( q' O' U' o　　莫陶小雖小，心裡有數，胡言亂語只是在悠然和莫連跟前，出去外面是不會多說一句話的。

　　悠然笑笑，「老爺升不升官，跟幾個小丫頭有何相干？」真心覺的小丫頭們多管閒事。

　　「主子好了，奴才們才能好呀。」莫陶眨著眼睛。

　　莫連瞪一眼莫陶，自顧自幹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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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3 }. f$ t8 N3 s# z　　悠然許是睡的舒服了，今日突然話多起來，給莫陶講起故事，「從前，楚國上蔡縣有一個小吏，看到生活在廁所裡就骯髒、瘦小、被狗咬、狼狽不堪，而生活在糧倉裡卻乾淨、肥大、逍遙自在，人不也是如此嗎？「人這腎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後來他辭掉小吏去了秦國，得到秦王的賞識，秦王統一六國後他做了丞相。同樣是這個人，在上蔡縣，他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吏，而到了秦國，他卻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秦國丞相；在上蔡人微言輕，到了秦國卻地位顯赫；在上蔡收入微薄，到了秦國卻富可敵國；在上蔡，他只是個廁所裡的老鼠，到了秦國，他則成了糧倉裡的老鼠！」

/ a, h! W. ?% Z2 E" A0 ]! c　　莫陶鼓掌，「姑娘講的真好！」

　　悠然白了她一眼，馬屁拍的這麼直白，一點也不用心。

) @$ h) C$ _- `  G" p+ U  o　　莫陶謙虛的湊上來，「姑娘，這講的是什麼意思呀？」

　　你都沒聽懂講什麼，鼓的什麼掌呀，悠然本是坐在床上的，聞言倒了下去，睡覺。

　　話說，人所處的環境真是重要。自己算是糧倉裡的老鼠，還是廁所裡的老鼠？如果算是廁所裡的老鼠，該如何尋找自己的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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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慎勿為好

　　「姑娘，不好再睡了，打扮好了要去參加家宴的。」莫連站在床邊，勸悠然起床梳洗。

　　悠然已經睡醒了，抱著枕頭又賴了一會兒，才在莫連、莫陶的催促下跳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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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1 `+ O% z! ^4 O/ o　　一般來說，莫連叫她起床她可以不理，因為莫連叫上一遍就走開了，過一會兒再來叫一次；莫陶可不是，悠然不起床她會一聲接一聲的叫，反正是睡不成，還不如乖乖的起床。

　　鬧鈴響了一聲可以接著睡，鬧鈴響個不停，再睏也睡不了了。莫連是只響一聲的鬧鈴，莫陶是響個不停的鬧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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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連堪堪服侍悠然梳洗打扮好，外頭當值的小丫頭稟報「大姑娘來了，郭嬤嬤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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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忙走至門外將悅然接進來，讓著悅然在榻上坐了，命丫頭倒茶拿點心。

" O: O, D$ _/ B" z. l　　悅然身邊站著一位嬤嬤，五十多歲的年紀，頭髮梳的一絲不亂，板著個臉，十分嚴肅。兩姐妹讓著，郭嬤嬤在小凳子上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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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 x/ s/ U8 C/ ^　　悅然笑著問侯「五妹妹才到家，可還習慣？好園久無人住了，若缺什麼，只管讓丫頭來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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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7 O" v/ z6 H% n* v0 G* V　　悠然忙笑道「多謝大姐姐惦記著，以後若缺什麼，少不得厚著臉皮去煩大姐姐。」那一抹笑容十分惹眼，悅然一時竟有些怔神。

　　悠然穿著淺綠色交領緞襖，胸前繡一朵艷麗華美的紅西番蓮，下著月白素緞長裙，梳著可愛的雙環髻，髻上插了一支碧玉簪，襯著悠然細緻雪白的一張小臉，雖尚是稚齡少女，卻已是美的令人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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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 m5 i' Y8 B; v  [7 a　　悅然定下心神，溫和的開口，「這是老太太房裡的郭嬤嬤，服侍祖母的老人了，聽說郭嬤嬤下午響來看過你？」

　　悠然吐吐舌頭，「大姐姐，我一覺睡到現在，不知道呢。」忙叫莫連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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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L, b# V7 c3 f　　莫連回道，「下午晌郭嬤嬤來看望姑娘，姑娘正午睡，沒敢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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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嬤嬤老臉上現出一股怒氣來，怪叫道「好心來看姑娘，反倒讓個黃毛丫頭給打發走了，姑娘教的好丫頭！」

　　莫連垂首站在悠然身邊，一聲兒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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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7 m; m7 m- o; E　　悠然伸手輕輕按住想打圓場的悅然，對著莫連嗔道「我睡了自是不能叫醒，只是你怎麼不留嬤嬤喝茶？」

　　莫連一臉委屈，「留了，嬤嬤不肯賞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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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B2 @; d' ~7 |5 r8 r/ z　　悠然一臉和悅的對郭嬤嬤淡淡笑道「我素日最怕睡的不安穩，丫頭見我睡著不敢叫醒我，也是有的。嬤嬤服侍老太太久了，必是和老太太一樣寬容大度愛惜小輩的，必不會和這實心眼兒的丫頭計較。」

　　郭嬤嬤仗著是老太太的陪嫁，素日連太太們都要讓她三分的，在孟家向來無人敢得罪。今日見悠然回孟府，就存了打秋風的心，說是來好園看望五姑娘，實際上是想撈些好處。誰知庶出的五姑娘架子大，她在側廳坐了半個時辰，茶都喝的沒顏色了，五姑娘還不出面。

　　她哪裡受過這個，氣的渾身發抖，出了好園一路罵罵咧咧的要找老太太訴苦求去，「老了，不中用了，丟人現眼的，沒臉再在府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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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有人報了大姑娘。悅然急急過來，陪著笑臉，死活拉住郭嬤嬤勸了半天，卻終是勸解不下來，只好拉著郭嬤嬤來了好園。想著五妹妹賠個禮，說些好話，自己再做個和事佬，糊弄過去也就好了。

3 \4 x. c# f: D3 V) ^: o3 p0 |% U　　卻不料，悠然只是輕描淡寫的淡淡幾句，連句軟和話都不肯說。

　　郭嬤嬤聽見悠然理直氣壯的「我睡了自是不能叫醒」，理所當然的「必不會和這實心眼兒的丫頭計較」等話，氣的直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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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s4 s! }( M7 U# @　　她是老太太的陪嫁，府裡的老資格，何時被這麼輕視過？

　　只是悠然的話一時她也無從反駁。

2 f& v0 J8 A8 y　　郭嬤嬤盛在有氣勢，她的口才並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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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一時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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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慢慢的喝著茶，意態閒適，笑咪咪的遞塊糕點給悅然，「大姐姐嘗嘗，名字雖叫豬油糕，其實並沒有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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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豬油糕潔白晶瑩，蔥香翠綠，糯軟潤濕，悅然嘗了一口，只覺油而不膩，軟韌可口，笑著稱讚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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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 l8 y! r　　莫陶進來稟報，「太太打發人來送東西。」

　　一名婆子進來，含笑見了禮，拿著一個小錦匣，說「太太說，原是前兒新得的時樣絹花，白放著可惜了，叫送來給姑娘戴。」

　　悠然忙起身謝了，命莫連接了錦匣，又命莫陶「拿五串清錢給媽媽打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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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y3 e/ P' Q; V) {　　婆子大喜，忙趴下磕頭謝賞，「倒讓姑娘破費，謝姑娘賞。」

　　婆子眉開眼笑的走了，悠然拿絹花給悅然看，笑著說，「真好看。太太管著這麼大一個家，每日多少事要忙，還記著送絹花給我們，也就是太太這樣能幹又心善的，換個人，不知道怎麼樣呢。」

5 y3 Q0 w. V: c! k' ^2 a　　悅然看著絹花笑道，「是成國公府送來的，樣子雖不多新鮮，做工卻精緻。妹妹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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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 W& F; @% [0 \　　悠然和悅然說著閒話，把郭嬤嬤晾在一邊。

　　郭嬤嬤又氣又急，待要發作，卻無人理會她；待要走，看那婆子得賞錢，眼饞的很，卻是捨不得走，直把一張老臉憋的通紅。

6 f3 e! F4 Z1 s: z& @) r　　悠然看在眼裡，心中暗笑，實在不願看她的醜態，想著也是時候把這老貨打發走了，揚聲叫莫連，「拿個荷包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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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y' r5 a3 {% I% |　　莫連會意，拿了一個金銀絲繡芙蓉花荷包過來，悠然笑著打發郭嬤嬤走，「勞嬤嬤來看我，這個荷包嬤嬤拿去給小孫子頑吧。莫連，送嬤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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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嬤嬤聽悠然攆人的口氣臉上有些掛不住，卻看到荷包精美華麗，已是眼前一亮，拿到手裡只覺沉甸甸的，心中大喜，樂的無可無不可，「怎好讓姑娘破費」。咧開了嘴笑著，由著莫連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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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 ?0 I7 W+ [' [( _% u, O　　悅然看著郭嬤嬤走了，歎了一口氣。「五妹妹不知道，這是祖母親信，我們等閒不敢得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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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不以為然，「怕什麼，咱們是姑娘，是嬌客。」

- J3 y: Z7 }$ V　　「只怕在祖母心中，咱們不是嬌客，是賠錢貨。」悅然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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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l; t* o: v! s　　「就算是賠錢貨好了，也賠不了她的。」悠然跟著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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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悅然「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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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正色道「服侍長輩的人，咱們要敬著些，原是沒錯。只是究竟主是主，僕是僕，大姐姐將來到了長興侯府，也這樣將就這些老僕不成？長興侯府可是開國元勳，赫赫揚揚一百年下來，世僕不計其數，有臉面的也是不少，都這樣由著他們的性子，大姐姐豈不是會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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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8 M3 P/ X' g1 ?. ?+ w( \　　悅然心中感動，抓過悠然的手握著，「傻孩子，做人哪有不辛苦的？好妹妹，你這都是為了姐姐好，姐姐都知道。不是親姐妹，也說不出這麼掏心窩子的話來。你放心，姐姐心裡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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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悅然比悠然大七八歲，孟家沒發生變故前，她是孟賚和鍾氏抱在膝頭捧在掌上，無憂無慮長大的，後來家裡添了姨娘，添了庶妹，也不礙著她什麼，她還是孟家千嬌萬寵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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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 X5 _) ?1 S$ y# g　　等到孟老太太從泰安老家入駐京城，帶來了三嬸胡氏和堂妹怡然，家裡一下子多了位老祖宗對她指手劃腳，多了位嬸娘對她評頭論足，多了位堂妹跟她搶東搶西，她又不願跟自己的母親傾訴：母親鍾氏的煩惱比她更多。

1 Q% C/ W: U( R' x# `7 V# p7 r! F4 u　　雖然嬌養，卻是知書達禮的嫡長女，禮儀上從來是不錯的，對祖母孝順，對嬸娘恭敬，對堂妹友愛，悅然端莊自持善解人意的做著無懈可擊的孟家大姑娘，心中卻無比委屈憋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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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然只比她小一歲，女紅卻極好。那日母親在抱廈聽僕婦們回事，想管家而不能管家的三嬸心頭不忿，拿怡然的繡品和她的相比，把她譏笑了一番，「侄女兒繡的，知道的是荷花，不知道的以為是亂草呢。」祖母縱容的望著三嬸笑，怡然高昂著頭，興奮的小臉通紅，畢竟是才十歲的孩子，悅然眼淚都快流下來了，羞愧的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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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才五歲，愛嬌的依偎在老太太懷裡，笑嘻嘻的看熱鬧，安然陪著欣然在一邊玩的不亦樂乎，悠然一個人傻坐著，四處張望，見她要哭了，邁著小短腿跑到悅然面前，拉著悅然的衣襟搖晃著安慰她「大姐姐不哭」。一會兒安然也聽到了，拉著欣然過來，三個小蘿蔔頭一起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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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悅然大哭一場，三個小蘿蔔頭陪著她一起哭，孟賚下衙回府看到女兒們眼紅紅的樣子唬了一跳，得知原由後臉陰沉下來。

* q+ d" C% ?* I9 {- D# |- ]: [9 G　　把三個小女兒一一抱在懷裡疼了一番，又溫言撫慰大女兒，對老太太和胡氏，卻終是什麼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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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日孟賚休沐，去尋了一位舊日同窗，托門路將悅然送入西山閨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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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悅然想起當日小悠然惦起腳尖努力安慰自己的小模樣，心裡溫暖，「父親送回來的衣料、皮子、擺件兒、荷包，都是妹妹打點的吧？妹妹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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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笑道，「這有什麼？還有呢，等父親親自跟姐姐說吧，後面給的才是實實在在有用的東西。」

　　悅然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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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u! ^. X9 t7 v; r+ X7 J' g8 i2 W　　悠然拉著悅然，笑道，「姐姐是咱家嫡長女，這嫁妝可不能薄了，要厚厚的陪送，爹爹和太太才過意的去。姐姐沒聽說過嗎，閨女賠錢貨，不賠意不過。」

　　「給我的多了，留給你們的就少了，你不怕呀？」悅然逗弄悠然。

　　「錢就是泉，是流動的，水無常形，錢無常所，少可以變多，無可以變有。」悠然不以為意。魯迅就經常把錢寫成泉，錢今天在你這兒，明天不一定流去哪裡。

$ g0 c5 ^3 F% H" V0 _) r　　「錢是小事，倒是去年在廣州，有位京城的貴介公子遠道來拜訪父親，妹妹一時好奇，在屏風後頭偷偷打量過這位貴公子。」

　　悅然自然知道這位貴公子指的是哪位，不由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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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貴公子，人長的極是英武，又一身正氣，且出身名門，勉勉強強，能配上我姐姐。」悠然一本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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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發沒正經了。」悅然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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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5 l: x2 {) g, M8 d6 F1 \　　「妹妹不懂事，要姐姐教導我呢。」悠然笑道，「妹妹前幾日看世說賢媛篇，有個地方看不懂，要請教姐姐：趙母嫁女，女臨去，敕之曰：慎勿為好。姐姐說，為什麼要慎勿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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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L6 o' ~, A4 ]. y+ C! u　　「慎勿為好？」悅然喃喃的重複，眼中有莫名的感動，「妹妹放心，姐姐心裡有數。」

　　兩姐妹攜手出了好園，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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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0 T9 c( y" K3 G: s0 A! P第八章 父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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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去！二房的家宴，咱們去湊什麼熱鬧！我才不去看人眼色呢！」孟府西側小院梨院的堂屋裡，黃梨木長案几旁兩個四出頭官帽椅，分別坐著胡氏和孟怡然，孟怡然低著頭做針錢，穿著家常半舊薄棉襖，秀麗的面龐上神色淡漠，口氣強硬中帶著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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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w/ W, l7 P+ l. O　　胡氏妝容精緻，雨過天睛色織錦緞薄棉襖十分華貴，看著脂粉不施的女兒，皺著眉罵道，「死丫頭，你這是跟你娘說話呢？！越發慣的你不像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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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7 \4 \# i1 R; @$ o. k2 v4 Z　　怡然全不理會，自顧自繡著一朵折枝梅花，伸展的梅枝形如美人伸出纖手拈梅，枝上兩朵初放的綠萼梅花，簡潔而活潑，疏朗有致。

' Y6 N5 I. w; s  P8 M0 r　　外頭服侍的丫頭們靜悄悄的，一些聲響也無。

3 h, g6 C0 ^) Y/ I, J. M' e　　胡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傻孩子，為你二伯接風的家宴，怎麼能不去？咱們孤兒寡母的，就靠著你祖母和你二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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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不靠他們！爹留給我有田有屋有鋪子，我不用靠別人！」怡然的自尊心被傷害了。為什麼要靠二伯？才不要！

　　「傻孩子，靠你爹留的那幾個莊子鋪子，咱們日子哪能過的這麼舒坦？在這府裡，四季衣裳，時新首飾，點心茶水，丫頭使女，都是現成的，又月月有錢領，多少自在！若單憑咱們的家底兒，只怕你連件新衣裳都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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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L) G; A, z0 K+ t0 o( S# ~　　胡氏咬著牙道，「你個傻子，沒見著你二伯帶回多少箱籠！那個小庶女跟著你二伯外放回來，出落的越發好了，又穿金戴銀的，竟比你這嫡女還強！你還不打點起精神來，好好拾掇了，到你二伯那兒噓寒問暖盡盡做侄女的本份，你倒在床上裝病不出來！出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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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P, u% N8 }/ U& i  `　　想到二房流水一樣抬進來的箱籠，胡氏心疼的直歎氣，這得有多少好東西啊，都便宜二房那幫人了！

" g, r2 U* e- K% Z2 B　　表哥，本來應該是她的，這些，本來都應該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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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6 N. q: v5 h8 i; S8 V, a　　胡氏越想越氣，奪過怡然手裡的錢線扔在一邊，厲聲對怡然喝道：「整日做女紅能有多大出息！收拾好了跟娘一起出去！要好好的，不然仔細你的皮！」

　　怡然含淚搖頭，「娘，這不是咱們的家，咱們回自己家不好嗎？在泰安、在濟南咱們都有宅子，在濟南有兩家鋪子，在泰安有兩處莊子，在自己家多自在，做什麼要在這裡看人臉色？」

0 u% N8 Y2 A  Z, O( _$ ~　　胡氏看女兒哭的傷心，也有些心軟，輕撫著女兒的頭，拿出一方金銀線繡牡丹繭綢帕子為女兒拭淚，柔聲道，「怡兒，不是娘想賴在這兒，實在是咱們回泰安以後日子難過。泰安鄉下，守著片田過日子，一年收的租子也不過三五百兩，要日常嚼用，要養一家子，要支應族裡的人情往來，還要留你的嫁妝錢、娘的養老錢，哪裡能過好日子！兩個鋪子又不賺錢！你現在有兩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服侍，有教養嬤嬤，有教女紅的師傅，讀書識字的師傅，要在泰安哪裡能夠！真回了泰安咱們要節衣縮食的過日子了，哪能像現在這樣，捨得穿織錦緞的衣服，用繭綢的帕子！」

　　「我寧願粗茶淡飯荊衩布裙的過日子，也不願這般寄人籬下！」怡然搶過帕子自己擦著淚水，一臉的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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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l4 w$ w% Z6 A　　胡氏憐愛的看著女兒嬌美的小臉，伸手把她臉頰邊的一縷頭髮別到耳後，淒然道，「你以為只是吃的不好穿的不好嗎？你大伯在興縣任知縣，你二伯在京城，泰安族裡沒有咱們的近支，孤兒寡母的回去，你當日子是好過的？沒個男人支撐門戶，族人就算看在你大伯二伯面上不敢明著欺負咱們，那暗裡的氣能少的了？還不如在你二伯家裡，依著你祖母過日子，你祖母總能護住咱們娘兒倆。兒呀，你年紀小不懂事，你聽娘的沒錯。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娘難道沒有委屈？該忍的時候只能忍了，要怪只能怪你爹去的太早，留下咱們娘兒倆無依無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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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5 B6 g# b- x8 W　　怡然聽到「怪只怪你爹去的太早」，想起自己自幼失父，身世可憐，不由的伏在胡氏懷裡哭泣起來，胡氏也抱著女兒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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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Q: s/ g3 ~# Q1 H) Y　　良久，胡氏收了眼淚，強笑道，「我兒快別哭了，你爹爹泉下有知，看到我兒長成這花朵般的人才，必是歡喜的，等過幾日娘和祖母為你選一個好女婿，我兒風風光光的嫁了人，你爹爹才是含笑九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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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然聞言苦笑，娘總是說要給自己選個好女婿，削尖了腦袋想高門大戶裡鑽，殊不知，哪個高門大戶的夫人太太，會讓兒子娶一個無父孤女，更何況就算父親仍健在，也是白身，自己憑什麼嫁入高門？

+ ?- |8 |) @+ u0 E! h6 [- O+ ]  C　　女兒苦澀的笑容讓胡氏心中酸楚，忙執住女兒的雙手親親熱熱的安慰，「我兒這般人才，京中不知多少夫人太太想娶了做兒媳婦，我兒放心，不拘孫侍郎的四子，還是盧少卿的次孫，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不至辱沒了我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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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8 G$ H* ?! I　　怡然直想衝自己的娘翻白眼，那孫侍郎夫人不過是上門拜會孟老太太時誇了自己幾句，給了個玉鐲做見面禮，娘就開始想入非非了。孫侍郎的四子是孫家幼子，弱冠年紀已是舉人，大有才名，他的親娘孫侍郎夫人是世家大族錦州左氏嫡女，嫁的又是世代書香的京西孫氏嫡長子，一向眼高頂，幼子的婚事挑來揀去，但凡有一點不好的地方孫侍郎夫人都不肯點頭，能聘自己這樣的孤女做兒婦？真是做夢不醒！

　　盧少卿的次孫就更別提了，盧家是開國功臣文孝公之後，世代簪纓，盧家少爺家族顯赫，人物風流，又有個郡主娘親，天潢貴胄，什麼樣的名門淑女娶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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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z: X8 T! ^# O3 k& Q0 I; B. @; q　　胡氏自顧自興興頭頭的盤算著，「孫侍郎的四子已是有了舉了功名，盧少卿的次孫只是個秀才，嗯，要說還是孫侍郎的四子更好些，再說孫夫人也喜歡你。」

* M& l7 g: d5 \, f5 b　　怡然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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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C: ^) |4 o7 ?　　這些人，根本不是自己能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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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R; ]" B/ Y4 h: W$ F　　「你這個二伯母，既是大家子出身就該有大家子的做派，只顧著自己閨女，侄女不聞不問的！你比悅然只小一歲，她可為你打算過？白叫了她一聲二伯母！」胡氏恨恨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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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o+ e: P, R& I　　怡然豁的坐起來，氣咻咻的道，「你總是拿我和悅然比，我和悅然能比嗎？悅然有個探花出身做著四品官的爹，我有嗎？悅然有個手握兵權的侯爺舅舅，我有嗎？悅然有個妝奩豐厚的娘，我有嗎？！」那年她不過是實話實說，悅然的繡工真的不好，招的悅然哭了一場，轉日二伯就把悅然送到西山閨學，西山閨學名師雲集，入學的都是名門貴女，這有爹的孩子就是不受氣啊，沒爹的能比嗎？

) m7 S. ~3 ]# V　　「父一而已」，父親已經去了，再也回不來了！

　　氣急之下話原是說的狠了，看著氣的渾身發抖的胡氏，怡然心裡頗為後悔，任憑胡氏怒罵著，低下頭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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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C; V* o# t, n# F/ d# C* G　　胡氏罵一會兒，哭一會兒，自歎命苦，辛辛苦苦拉拔閨女長大了，閨女倒嫌棄起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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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在門外做著針線的大丫頭碧玉皺了皺眉，這對母女鬧的動靜也太大了些，唉，這樣的主子真難伺候。一陣微風吹過，風中雜著絲絲花香，碧玉一時有些悵然，來梨院已經兩年了，自己還有福氣再回太太的院子嗎？跟著三太太和怡大姑娘，能有什麼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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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5 i- y$ {" c5 U) W　　凝神聽著屋裡的動靜，碧玉低下頭繼續做起針線。

　　屋裡傳出斷斷續續的哭罵聲，依稀聽見「……還不全都是為了你……除了娘還有誰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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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是這一套，不煩嗎？碧玉搖頭。

　　胡氏鬧過一會兒，平靜下來，想著自己只生她一個，跟她置什麼氣？不由心軟了，開始跟女兒推心置腹，「娘當初想過繼憲哥兒，無非是因為他生的極好極聰明，你二伯二伯母極疼愛他，吉安侯爺和太夫人也是心頭肉一般，他將來必有個好前程，有了他做嗣子，不只我老來有靠，我兒議親時身份也高貴些。誰知你二伯母竟然買通道士把他養在外祖家，讓娘的打算落了空，這女人真是蛇蠍心腸！」

　　胡氏想起往事，恨鍾氏恨的咬牙切齒，若如願過繼了憲哥兒，怡然有一個這樣的兄弟護著，又何至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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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繼雖說要近支才好，也要人家親生父母情願才行。二伯母捨不得親生子，也是人之常情，娘就別怨了。好好教養宇哥兒是正經。」孟怡然勸道。

　　「提起宇哥兒娘就生氣，病病歪歪的，讀書又不好，一樣是你二伯生的，怎麼宇哥兒就這麼沒出息！」胡氏氣不打一處來。

/ H9 s7 X# a8 |　　「宇哥兒還小，慢慢教吧。」孟怡然又皺起眉來，誰家孩子是生下來什麼都會的，那都要父母師長慢慢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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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i& y/ O) ?! F　　「今兒大喜的日子，他又病了！」胡氏恨恨，對這個嗣子，她著實不滿意。

! e+ t! x2 g4 F' \3 K  k# c　　不會是和我一樣，也是裝病吧？孟怡然暗想。宇哥兒是二房親生子，過繼給了三房，卻還住在二房，他豈不是比自己更尷尬？二伯平日對宇哥兒極是客氣，卻不親熱，唉，都是過繼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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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娘老來的依靠，還是多疼他為好。」孟怡然深覺自己親娘對宇哥兒諸多挑剔。

　　胡氏笑著搖手，「罷罷，不是自己腸子裡爬出來的，哪裡靠的住！娘還是好好為你打算吧。」

9 u+ Q- }% H! M, p* ~　　孟怡然思量再三，咬著牙開口，「娘別心氣太高了，只要家風清正的人家，子弟爭氣的，貧寒些倒無妨。」

　　孟怡然是個識實務的女子。

, h6 |9 ]  @- E' D5 U/ X8 ^" ~( }　　胡氏像不認識一樣奇怪的看著她，「貧寒些無妨？我閨女這麼出挑，等閒人家的子弟可配不上！放著一個探花伯父，我閨女能嫁入寒門？真是笑話！怡兒不用管了，娘替你操心，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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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 ~" H2 o  g' y  Y, O　　孟怡然還想再開口，被胡氏堵了回去，「哪有女孩兒家自己提婚事的？我都替你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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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4 L: g( s$ p. k/ {　　碧玉敲門進來，陪笑回道「太太打發人來問哥兒、姐兒可好了？若好了，請哥兒、姐兒和三太太一起到萱瑞堂赴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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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X6 H  C0 `　　胡氏皺眉道「宇哥兒病了，讓他好生歇著。」

　　胡氏命，「打水來，服侍姑娘梳洗」，碧玉忙命小丫頭打了兩盆水，服侍著胡氏和孟怡然梳洗，又拿出衣服首飾來細細挑選，打扮好了，碧玉和兩個小丫頭服侍著，母女兩個奔萱瑞堂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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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寸鐵殺人

/ m) V( t: e0 E; T9 n0 o　　接風家宴是極其成功的：老太太慈祥可親，不只對一眾孫輩關懷有加，還體貼的免了兩個兒媳婦站規矩布菜；太太態度和煦，甚至對側席的妾室都給了笑臉；三太太滿面春風，席中每個人她都照顧到了；一眾姐妹更是舉止得體優雅，十分和諧。

7 R! ], [/ ?8 R) ?% Y$ ]　　孟賚父子三人興致頗高，要了梨花白慢慢喝著，高談闊論著，女眷們說說笑笑著也喝了不少米酒、果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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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吃到已交四鼓，眾人方慢慢散去。

. S$ H6 x) y4 n' `6 ~　　接下來的幾日孟賚十分忙碌，親朋好友、舊日同僚、上司座師，少不得一一拜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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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歸置行李，收拾帳冊，禮單，倒也天天不閒著，好在這幾日內宅兩大巨頭孟老太太和鍾氏均不曾為難過她，姐姐妹妹們也不曾生事。只是某天午飯後孟老太太突然有了興致，午覺也不睡了，把鍾氏、胡氏和眾姐妹一起叫了過去，考較起眾姐妹的功課。

　　知道她不會做女紅，臉色頓時十分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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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v, c( s( [1 C6 b$ T　　臉色難看，不看她，悠然低著頭裝老實，不理會欲發怒的孟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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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1 H3 c# ]" ]+ O　　「好！好！好！」孟老太太按捺不住的怒氣，咬牙切齒連說三個好字，「孟家的女兒，竟有連女紅都不會的，今兒我算見識了！你可真給孟家長臉！」

　　孟老太太重重的拍案，鍾氏、胡氏和一眾姐妹都忙站起來，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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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C/ `  h4 U7 N1 u6 A　　「老二家的，你教的好閨女！」孟老太太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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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i$ h! E, y% T) a* ?　　鍾氏低聲認錯「媳婦慚愧。」悠然不是她生的，教養責任卻是她的。

　　悠然皺起眉頭，老太太一晌午飯要睡會兒午覺的，今兒午覺也不睡了，把女眷全召過來，悅然、怡然、嫣然、安然不過走了個過場，輪到她直接考她女紅如何，倒好像，知道她不會做女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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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有什麼事惹到她了？悠然思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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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e6 `8 X3 C　　這個時代的女性講究做女紅，可悠然實在不喜歡做，一直找借口躲避。剛穿過來的時候病歪歪的，當然什麼也做不了，病養好以後耍賴不學，黃馨是二十四孝老媽，凡事都由著她，孟賚的態度是字不能不練，書不能不讀，管家理事不能不學，女紅愛做當然好，不做也行。

　　孟賚是很務實的態度，誰家的當家主母有功夫做針線？又不是用不起針線上的人。

) [* c1 z& F: n' K　　真是連針線上的人也用不起的人家，他也捨不得把閨女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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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7 y# h9 \8 [; ~$ t7 I　　悅然向孟老太太陪笑道「五妹妹病了一場，這幾年又不在母親膝下教養，女紅生疏些也是有的。好在如今回家了，正可以慢慢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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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老太太板著臉不說話，悅然轉過身拉住悠然的手，柔聲說「五妹妹，以後姐姐教你，你慢慢學著做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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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Q* z/ M$ U　　悠然嘟著小嘴不說話，一雙大眼睛裡滿是委屈，悅然心疼的攬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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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A& _2 F4 C" k　　嫣然和欣然低頭不語，她們兩個女紅也很差。

+ E0 B- g9 `8 z　　怡然心裡犯酸，誰家女孩不學做針線，偏二伯家的女孩，除了安然，竟是沒一個精通的，反倒都讀書寫字，女孩家難道要考狀元不成？悠然只是個小庶女，學個針線還要人這麼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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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然抿嘴笑道，「悠然妹妹都十一了，還什麼針線都不會呀。」一副惋惜的模樣。真可笑，這麼大了都不會做活！

　　胡氏幸災樂禍的看著鍾氏受責備，悠然被笑話，樂呵呵的說，「你悅然姐姐要繡嫁妝，哪裡有空閒教你，倒是你怡姐姐，繡功是一等一的，就讓你怡姐姐教你吧。」

5 E0 d5 R/ a. l* L& ^　　怡然那個死板性子，真讓她教起來，夠這小丫頭吃一壺的。

; `: x* p& ]- N  K" {　　胡氏示威的看著鍾氏，一副你教不好閨女我替你教的嘴臉。

　　鍾氏恨的牙癢癢。

　　安然忖度著局勢，小心翼翼的開口，「五妹妹身子差，父親交待過讓五妹妹好生靜養，這學針線的事，倒不急，等五妹妹身子大好了，我和怡姐姐一起教，可使得？」

　　安然是個謹慎的姑娘，心思縝密，女孩不會做女紅，說出來總歸不是好事，只好拿悠然身子差父親命她靜養這借口先遮蓋過去，總不能讓太太認了「教養不力」這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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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五丫頭還身子差啊，瞧這小臉，嘖嘖，白裡透紅，紅蘋果一樣的。」胡氏不依不饒，糊弄誰呢？！就這小模樣，說身子不好誰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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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 m, z* X　　安然不慌不忙，「三嬸嬸說的是。只是父親交待過我們姐妹不只一次，說五妹妹自掉到池塘後身子虧了，雖看著沒事，其實底子還是虛的，要好好將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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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0 t- }% P- j, y) W3 M( ~. S7 t! v　　胡氏聽到「掉到池塘裡」五個字，身子震了震，隨即定下心神，點著道「原來如此，五侄女倒要好生靜養，早日好了，莫讓長輩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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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I$ K, _% e2 R8 {$ e　　孟老太太冷著臉吩咐，「五丫頭好生養著，待好了，可要好好學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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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9 Z6 S. ]' V- }7 X6 v& e　　眾人都鬆了一口氣，這件事總算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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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  c$ u3 K$ r6 U3 G　　誰知悠然搖頭，「我不學。」

% Q3 y0 ~+ Z" N9 k　　孟老太太不能置信的看著她，「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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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這麼傾情出演了半天，她看了半天熱鬧，最後輕輕的三個字，我不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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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解釋，「我拿起針就頭疼，父親說身子要緊，既然我和針線這樣無緣，就不用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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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 w" S- k; @3 u: b( g　　孟老太太看著一臉天真的孟悠然，冷冷的說，「你老子回家，讓他即刻來見我！」

: b: g* t5 c$ n2 O3 X& C, [　　「是！」悠然響亮的答應。

: |& A& v+ P9 U/ ^! t' f8 c) P　　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孟老太太氣結，命眾人散了，只留胡氏、嫣然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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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P: S: T: `$ ?　　一行人出了萱瑞堂，怡然眼光閃了閃，故作親熱的拉著悠然的手，語重心長，「悠然妹妹，祖母教你的都是好的，應當的，就算二伯也要講孝道聽祖母的，妹妹還是用心學女紅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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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3 e- H! W2 U9 n2 k3 S　　鍾氏掃了怡然一眼，這個侄女，也是個沒眼色的，住在二房，還總是和二房的人過不去。

. o, j& x+ _& p1 |　　「為什麼要學女紅呀？」悠然仰起頭，天真的問。

　　「因為女人要三從四德，四德就是德、容、言、工，女紅是必學的。」怡然興沖沖的教導著。

* {5 g: N( A3 U- u4 q, a　　「哦，那三從是什麼呀？」悠然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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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怡然答的十分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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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o6 t3 u, N9 t& q　　「在家從父？我是聽父親的話呀，父親讓我不用學針線的。可祖母要我學，那我是聽父親的，還是聽祖母的呢？嗯，我聽父親的，是在家從父，又不是在家從祖母。」悠然歪著頭，把自己心裡盤算的一五一十說出來。

　　眾人聽了她這「在家從父，又不是在家從祖母」的話，都是哭笑不得，這是什麼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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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 L/ _. Y　　怡然急的面紅耳赤，「你胡說什麼？咱們自然是聽祖母的，二伯也要聽祖母的，要盡孝道。」

( b5 k# S) s5 K  o# v! p9 a( K　　「可姐姐你剛才說了女人要三從四德，三從裡說了夫死從子，那祖母要不要夫死從子？」悠然虛心討教。

　　「可二伯也要講孝道啊。」怡然氣急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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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笑咪咪的點頭，「姐姐說的是。」本朝以孝治天下，誰敢不講孝道？

　　悅然拉過悠然，「瞧瞧，臉色這麼差，本就是長途跋涉才回家沒幾天，還不回去好好將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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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y( i5 m, i" Q* q　　悠然乖巧的「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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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和欣然也附和著，「快回去好生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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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怡然看著她們姐妹幾個睜著眼睛說瞎話，氣的紅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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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p. e+ b7 I& }$ Z　　獨自回到梨院，想起自幼失父的苦，狠狠哭了一場。碧玉等勸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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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6 J2 Q# A( B  L+ i& a　　孟賚拜會舊日同僚晚飯後才回，鍾氏早已著人在二門外迎著，接到正房，把今天的事情說了。

　　孟賚皺眉「女兒沒嚇著吧？」

　　鍾氏忙道「沒有，從始至終笑咪咪的。」

　　孟賚沉吟片刻，溫言讓鍾氏先歇息，自己轉身去了萱瑞堂。

" Y. n; c0 E+ s8 C$ Q　　面對孟老太太的責備和怒火，孟賚面無表情，緩緩開口道，「我從沒和老太太說過阿悠落水的事，今天，是非說不可了。」

& g2 x5 T3 j: \) a　　孟老太太身子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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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5 p1 A& n6 P% I　　悠然落水當天鐘氏帶著悅然欣然回了娘家，孟府內宅當家作主的只有她。兒子會不會為這個怨她？

- d5 K6 Q+ Q# x0 Z& z  P　　悠然醒來後忙著請大夫熬粥熬藥，孟賚寸步不離的守著女兒，鍾氏回家後又是一番忙亂，等到孟賚和鍾氏穩下來，查誰害悠然的時候，府裡死了兩個小丫頭，水更渾了。

3 c6 q5 \0 p% P# H/ s4 N: e　　直到孟賚要外放，也沒查出頭緒，孟賚不放心悠然，不管不顧的帶著悠然赴任，一去就是三年。

　　「那日，我早飯後去上衙，阿悠還在熟睡，小臉蛋紅撲撲的，我親了親她的小臉才出門」，孟賚的聲音十分平靜，卻令孟老太太莫名的心悸，「鍾氏那天要帶悅兒欣兒回娘家我是知道的，下了衙早早回到家，府裡亂成一團，雞飛狗跳，丫頭僕婦們亂吵吵的，說五姑娘掉池塘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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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U" B% H. ]' w7 O3 M  w* u7 C1 c　　孟賚臉上閃過一絲戾色，「數九寒天，池塘都結冰了，我閨女竟能掉進去！等我衝到池塘邊，只看見地上一個濕淥淥的小女孩，我閨女的小身子已是冰涼，人也沒氣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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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4 l- s! J5 ^. m, v　　「阿悠身邊坐著她的親娘，癡癡愣愣的，已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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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k+ E$ c. x3 I, @5 Z3 z　　「我緊緊抱住阿悠，我不信，早起我還親過的小女兒，就這麼去了！」他那時不只抱著阿悠，還抱著黃馨，一大一小兩個，身子都是冰涼冰涼，一個已經沒氣兒了，一個已是半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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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如果去了，愛女如命的黃馨也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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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抱了多久，慢慢的黃馨有了暖氣兒，眼神也沒有那麼呆傻，在他懷裡哭泣起來，不停喚著阿悠，乖女兒乖心肝的叫著；慢慢的阿悠的小身子也沒那麼涼，竟一點點暖了起來，竟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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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g' N* P6 J& q　　天知道，阿悠在他懷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和黃馨是多麼驚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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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 C0 O( i3 W　　「阿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女兒嬌養在膝下，能寵她幾日就寵她幾日，女紅不想學就先不學吧，孩子拿起針就頭疼，難道我做父親的捨得硬逼她？將來若有福氣，自然用不上，若沒有福氣，女紅再精又能怎樣？老太太放心，阿悠是個有福氣的，過了這一劫，將來必定順遂。」

6 h- P* O3 b7 w2 }  ^　　「讓外人知道孟家女兒連針線都沒摸過，究竟不好。」孟老太太還是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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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 |, F- h* X4 t/ D7 }. `　　「針線做的好，才會對外人說；做的不好，有什麼好說的？自己人不說，外人如何知道？」孟賚微笑。他是官員，很明白說一套做一套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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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不會針線怎麼行？」孟老太太遲疑著，「說婆家都沒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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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老太太放心，」孟賚胸有成竹，「西來庵高僧給阿悠批過命，阿悠將來必定嫁的好。」

　　老太太皺眉道「夫婿兒女的貼身衣裳，總要自己親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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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_* v/ ?. S% b, ]　　孟賚微笑道「像我從沒穿過太太親手做的衣裳，不也好好的？」不止沒穿過老婆做的，也沒穿過老娘做的，孟老太太從沒為次子親手制過衣裳。

　　孟老太太到底理虧，只好歎氣道，「你的閨女，你自己看著辦吧，別太嬌慣了，慣子如殺子。」

　　「老太太放心，兒子省得。」麻煩解決，孟賚如釋重負。

　　同一時間，梨院的東廂房。

　　悶悶不樂的孟正宇看著悠然送來的象牙筆桿善璉湖筆，紫檀木盒裡名貴的端硯，還是悶悶不樂。

  e0 F8 x* |, a& h& T5 _# b　　這麼名貴的筆，這麼名貴的硯，有什麼用，他又不喜歡讀書！他就喜歡生病，躺在床上，誰也不用理。

: d% F4 w2 R7 Z# I; h　　孟悠然無比同情孟正宇，這是個苦逼的孩子，都十一歲了胡氏也不讓他搬出內院，把他管的死死的，好吧，如果她是他，可能她也要生病。

( t7 C. I- F. b% K! A, Q　　「宇哥兒，姐姐給你講個故事吧。」孟悠然笑著說。

　　「嗯。」孟正宇無可無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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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O7 L( U% j) W# a: o　　「大慧宗杲有一個弟子，很用功但是很笨，始終不能悟道，嗯，咱們就叫他笨弟子吧，大慧宗杲的大弟子心地很善良，看見師弟這樣就想幫他，陪他一起出遊悟道。笨弟子聽見大師兄這麼說很高興，師兄弟兩人就出發了。路上，大弟子對笨弟子說，『我會盡我所能幫你，但有五件事情我不能替你做，我不能替你吃飯，不能替你睡覺，不能替你呼吸，不能替你排泄，還有你那個軀殼，我不能替你背著他在路上走』，笨弟子聽了，若有所悟。等到師兄弟出遊回山，大慧宗杲看到笨弟子高興的說『這個人脫胎換骨了！』宇哥兒，沒有人能替你背負你的軀殼，任何人最終能靠的，是他自己。」

7 `7 r" [  O* a/ n　　「沒有人能替你背負你的軀殼」，孟正宇回想著這句話，嘴上卻道，「我又沒想著靠誰，沒爹的孩子，不靠自己還能靠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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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耿於懷的還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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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D' _( G% I　　孟悠然歎口氣，道「宇哥兒，你畢竟是個男子，只要書讀好了，考了科舉，將來便會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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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s/ E4 F( l& ?. ^3 N; ?　　「科舉容易嗎？八股文什麼的，很煩。」孟正宇嘟囔著。

$ Z* W8 q% m5 f; l　　「八股文若做的好，隨你做什麼東西，要詩就詩，要賦就賦，都是一鞭一條痕，一摑一掌血。你先把王守溪的稿子背的滾瓜爛熟再說。」孟悠然微笑，「大慧宗杲有句名言，連朱子都欣賞的，『弄一車兵器，不是殺人手段；我有寸鐵，便可殺人。』宇哥兒，你要學會寸鐵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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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瘦弱的少年，突然有了精神頭，「是他讓你告訴我的嗎？」

　　孟悠然怔了怔，誠懇的說，「他很惦記你，幫你請了好先生，這幾日就到府了，只盼你學業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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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正宇眼睛亮晶晶的，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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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P5 Y2 R7 X* Z( k第十章 餓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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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晚飯沒用，餓了吧？」盧嬤嬤端著官窯脫胎填白瓷碗，裡面盛著金絲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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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b- ~0 G8 X: W! {% a1 E　　「不餓，放下吧。」孟老太太沒什麼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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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晚賭氣沒吃晚飯，誰知孟賚跟不知道似的，進來單刀直入說悠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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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加不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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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嬤嬤看孟老太太臉色不好，不敢多說，只在一旁侍立。

　　孟老太太上了床，卻不睡，只呆呆的坐著。

8 t/ ?6 t! p2 [  i　　「老太太，早點兒歇著吧。」盧嬤嬤見孟老太太獨自一人在床上坐了良久，忍不住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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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老太太坐在黃花梨雕福字帶門圍六柱架子床上，沒有一絲睡意，搖搖著歎了口氣，「哪裡睡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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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X5 L( s  X8 ~' I0 }1 P　　盧嬤嬤是打小服侍孟老太太的貼身侍女，陪嫁過來後嫁了孟家的莊頭盧全，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本來她可以在莊子裡含飴弄孫，卻是擔心孟老太太在京城沒有貼心的人服侍，依舊跟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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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嬤嬤是個實心眼的好人，對人一根筋的好到底，對老太太忠心了幾十年，卻也是個實在人，老太太做的事，她常常不明白，今天尤其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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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 _( p9 L1 [# X8 T　　二老爺是個孝順的，二太太侯府嫡女出身，原是嬌貴了些，卻不曾在老太太面前失了禮數，一家人晨昏定省，承歡膝下是不必說，請老太太住了孟宅最大最好的院子，屋子裡一色黃花梨木的傢俱，各種貴重的擺件兒，四季衣裳、首飾都是上上份的，飯食上更是沒的說，南北各色精緻菜餚寫了水牌轉著吃。

4 C7 Z- z$ H& I3 D1 [! @　　服侍的人有兩個嬤嬤，四個大丫頭，八個小丫頭，又有做粗使的丫頭婆子使喚，老太太這日子，可說是過的極順心，就算五姑娘不聽老太太說，那還是個孩子，粉粉嫩嫩的，小模樣實在招人疼，慢慢教不就行了？這親祖孫，老太太還真的生氣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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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飽讀聖賢書，做官又得法，老太太正可以頤養天年，閒時逗逗孫子孫女玩耍，豈不甚好？」盧嬤嬤陪笑開解。

6 u3 x, Z" w% W( p* F+ B　　孟老太太苦笑，「你不明白。」

　　孟老太太愛重長子，疼愛麼兒，唯獨忽視夾在中間的二兒子。老二從小最不受寵，也最不聽話，偏偏長大後，老二反是弟兄三人中最有出息的一個。

! f" R- z& ^* L. `* h6 V# M( s　　玉樹臨風的探花郎，又娶了侯府嫡女，更是前途無量，這個二兒子，不是她能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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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P9 Z1 l4 R) \+ `　　最疼愛的幼子已是亡故了，長子孟贇在偏遠小縣山縣做個從七品縣令，事多劇繁，民窮而好鬥，賦稅不易收，長子素來忠厚老實，大兒媳婦又是個沒腳蟹，大房一家靠不著老大的俸祿，倒是靠著泰安的莊子收上田租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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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子，能不緊巴？

6 k! ^  I6 {7 T: b0 @, X　　「也不知寬哥兒和蔚姐兒過的什麼日子。」孟老太太一陣陣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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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嬤嬤有些愕然，大老爺子嗣上有些艱難，成親第五年上才得了寬哥兒，寬哥兒倒和二房的宣哥兒一年生，只大了宣哥兒幾個月，如今也二十了；蔚姐兒，好像和三姑娘嫣然差不多大，寬哥兒和蔚姐兒不是跟著大老爺大太太在任上嗎？這跟著自己親爹娘，日子還能差了？

　　「哥兒姐兒跟著親爹娘，必是好的。」盧嬤嬤實話實說。

　　孟老太太搖頭，「老大俸祿微薄，泰安的莊子年成又不好，只怕寬哥兒蔚姐兒，吃不好穿不好，唉，要是老大的日子能過成老二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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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多孝順，對自己言聽計從，今日這事，若換了老大，見自己動了氣，早就跪下磕頭請罪求娘親息怒了，哪會像老二，直著脖子跟自己強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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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寬哥兒是個聰明懂事的好孩子，可惜在那偏僻小地方沒有好老師，現在只是個秀才，若是能到京城拜在名師門下，怕不中了舉人進士？」孟老太太對孫子都是疼愛的，孟正宣兩年前中舉人時她也極高興，卻還是可惜孟正寬沒有一起中舉，在她看來孟正寬是孟家長房長孫，是最優秀的，只是吃虧不像孟正宣一樣在京城有名師教導。

　　「大姑娘婚期就快到了，到時大太太必會帶著哥兒姐兒過來，老太太可要和孫子孫女好好親近親近。」盧嬤嬤笑著說。

　　孟老太太臉上有了笑意，「可不是，算著他們也快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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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0 |; P/ o( A+ r　　「等到寬哥兒娶了媳婦，老太太就等著抱重孫子吧。」盧嬤嬤湊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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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 E4 ^$ _6 r  _* |　　孟老太太皺眉道，「孟家就是這條家規不好，定要男子二十以後方能成婚，女子十八歲以後方能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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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F" ?7 M6 E) l# v9 Y* `　　「聽說寧晉季氏的家規更是奇怪呢，竟規定族中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是真的嗎？」盧嬤嬤覺的兩相比較，孟家的婚嫁年齡還是挺合理的。

( g$ S, ^6 k; [+ ^$ \1 Q　　孟老太太點了點頭，諷刺的笑了一笑，寧晉季氏？鍾氏的娘，不就是出身寧晉季氏？什麼世家大族，什麼詩禮傳家，吹的嚇死人，其實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吉安侯府的太夫人，也沒看出有什麼好來。

　　「是真的啊，那男子三十歲還討的到媳婦啊，女子二十歲還能嫁出去？」盧嬤嬤問的興致勃勃。要知道很多女子可是及笄不久就嫁人的，二十歲，真是老姑娘了。

　　「能，真能，寧晉季氏男女都不愁婚嫁。」孟老太太雖不服氣，卻也不能不承認事實。

　　事實是，想嫁進寧晉季氏的女子很多。寧晉季氏前兩代家主，都位至閣臣，士林人望極高，桃李滿天下；都終身只有一位妻子，不立妾侍，不納通房，潔身自好，寧晉季氏家風如此清正，家族如此顯赫，族中男子自然頗受青睞，更何況三十歲的男子正值壯年，性情已定，功業已經建立，正是良配。

; C" o6 Z; u+ `1 l# Y8 Y　　寧晉季氏的女兒行情也不錯，無他，父母都出身名門望族，女兒教養好。二十歲並不算太大，京城貴女，本就是十八歲以後才出嫁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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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家嬌貴的女兒，捨得十四五歲就嫁出去？還正長身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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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_$ p' W1 [* n　　「等大太太到府了，老太太可要和大太太好生合計合計，好好的給寬哥兒挑個媳婦才好。」盧嬤嬤熱心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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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寬哥兒的媳婦是長孫長婦，可要好好挑挑。」說起自己的孫子，孟老太太興致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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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7 Z6 N5 h( ~, a% `; N　　「要說宣哥兒年齡也到了，怎麼二老爺二太太沒有給他相看媳婦的意思？」看孟老太太心情好轉，八卦因子發作，盧嬤嬤終於問出了她一直好奇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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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D4 L2 \2 a: |　　孟老太太臉色沉下來，「宣哥兒跟他老子一樣，要中了進士以後才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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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B# q  Y9 o: p2 n7 o　　老二年輕的時候就是這麼倔，當年老二剛中舉人的時候多少好人家來說親，老二都不願意，一定要中了進士以後再說，結果還真讓他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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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O; ^/ w4 z; m8 }$ X4 \　　不只中了，還是一甲第三人。

4 p" S& x/ N0 E+ H. n　　也是孟家的榮耀。

　　如果是老大該多好，有個對自己百依百順的探花兒子。

- i8 e! S3 G$ I: c7 |　　老二，也不是不孝順，只是他主意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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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 ?6 q. ?: B# W. I　　偏孟老太爺事事贊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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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0 h: {/ _% g$ P2 y, Y7 u　　想起孟賚剛娶鍾氏的情形，孟老太太恨的牙癢癢。鍾氏進門時十里紅妝，把婆婆、妯娌都比的黯然無光，稍讓鍾氏受些氣，就迎來孟老太爺警告的目光。

% \" I) C2 r. z& Q　　要留下鍾氏服侍公婆，讓丫頭陪孟賚回京，被孟老太爺劈頭蓋臉一頓臭罵「留下兒媳婦服侍公婆，兒子一個人回京，哪裡來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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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丫頭去服侍兒子呀。」孟老太太弱弱的嘟囔。

　　「丫頭能生孩子？孟家家規四十無子方可納妾，我看你是把我孟家家規不放在眼裡。」孟老太爺拂袖而去。

　　那一刻，孟老太太真的寧願沒有丈夫，沒有丈夫，她就可以逞婆婆的威風了。可是她有丈夫，只能聽丈夫的，眼睜睜看著鍾氏一臉幸福的跟著老二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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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沒有丈夫了，終於沒有人再壓在自己頭上了。

　　「老二去了哪兒？」孟老太太問道。

$ i2 C$ c& t/ d5 a2 f; c1 \& M' E　　盧嬤嬤遲疑著，「老爺該是回了正房。」

! N( T% _6 {9 J  w　　夫妻分別了三年，孟賚帶著妾侍庶女上任，鍾氏留在京城侍奉婆母，教養子女，於情於理孟賚回府後都應宿在正房。

　　孟老太太皺了眉頭，分別三年的還有丁姨娘，也該去看看才是，不過算了，兒子房裡的事，做娘的也沒法深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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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g3 |, X( t8 F& y6 D　　想管也未必管得了。

1 t& C: }9 S- Q4 `% B5 }# z  T　　盧嬤嬤燃了安息香，服侍孟老太太睡下。

　　「老爺回來了。」守在門外的小丫頭稟報著。

　　鍾氏忙起身迎過來，看孟賚神情安寧，放了心。

　　「五丫頭的事，委屈太太了。」孟賚溫和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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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8 D+ G& X- ^　　鍾氏忙笑道，「快別這麼說，有什麼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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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8 n: p5 i* n1 T: N2 {　　孟賚解釋，「我知道是有些嬌慣五丫頭，只是失而復得的女兒，我……」

　　鍾氏忙接過孟賚的話，「這是自然，五丫頭落水之後身子虧了，要好好將養才行，不論學什麼要緊的，也要等孩子身子好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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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她帶欣然悅然回了娘家，那段時間，她回娘家的次數太多了些，要說起來，也不是不心虛的。

　　娘說的對，再怎麼受寵，不過是一個庶女，不過養幾年，將來也只費的一副妝奩，何必因為計較她而失去丈夫的歡心。

　　孟賚溫柔的把她攬在懷裡，輕輕親了下，「好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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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 V$ A: X  e. H　　鍾氏面紅心熱，軟軟的癱倒在丈夫懷裡。

8 U0 B* f3 E1 d$ L& j　　翌日早起，鍾氏服侍孟賚穿衣，一臉嬌羞，昨晚兩人溫存纏綿半夜，直至筋疲力盡孟賚才抱著她沉沉睡去，夢中還喃喃的叫她「寶貝」，就是新婚時，他也沒有這般叫過自己呢，也沒有這麼……好。

) }! S7 j2 z$ e9 |. h　　鍾氏臉上蕩漾的春意，嘴角迷離的笑意，眾人都看在眼裡，丁姨娘心中嫉恨不已，老爺回府這幾日夜夜都宿在正房，她天天一大早趕過來服侍太太，想趁機見見老爺，攢了三年的私房話想跟老爺說，無奈要嘛見不到，要嘛見到了，老爺卻看都不看她一眼。該怎麼辦？丁姨娘轉著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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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_% H- _! V1 m) A4 B2 E4 o! e% y　　杜姨娘和黃姨娘卻是各鬆了一口氣，太太高興了，她們的日子便好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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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吾豈匏瓜也哉

　　「姑娘，剛做好的點心，您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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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頭白果端著個紅色瑪瑙盤子進來，盤子上放著一碟玫瑰芸豆卷。

0 R  K- ^( R, P  c6 M9 C　　那碟子糕點異常精緻，每塊只有一口那麼大，白白嫩嫩的很是可愛，悠然看的有趣，忍不住取過一塊放口中，香甜鬆軟的芸豆沙一碰到舌尖已經融開，裹著的玫瑰醬厚郁的玫瑰花香，獨特的酸甜，令人回味不已。

2 M( A2 L0 A+ [; |2 p- @　　悠然享受的瞇了瞇眼睛，「是水杉做的吧？手藝越發好了。」

7 r8 Q0 i6 R) E% j) Z. m! m) p& ]　　白果笑著道，「是水杉姐姐做的，用了平陰玫瑰呢，怪不得姑娘說好。」

　　濟南平陰盛產玫瑰，玫瑰花大色艷、香氣濃郁，最是純正持久，孟家在平陰有一處玫瑰園，玫瑰醬自是常年不缺。

) j; |. e. s& g8 a+ D# m0 `　　提到平陰玫瑰，悠然忽想起前世在一家私房菜館看到的橫幅「吃心不改」，不由粲然一笑，左傳上不也有句「唯食忘憂」！

　　「跟水杉說，晚飯拿玫瑰醬和蘋果絲一起掛麵糊油炸做個玫瑰丸子，再拿御田粳米煮個玫瑰粥，讓她看著配幾樣清淡小菜。」悠然興致勃勃的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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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2 ]' X" f8 z1 N# Y2 R　　「是！」白果響亮的答應，眼睛笑的彎彎的，姑娘對玫瑰花真是情有獨鍾，一張臉也像玫瑰花一樣嬌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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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Z- u0 k. B+ i$ V　　快到晚飯時分，太太房裡的丫頭碧桃過來傳話：太太命各位姑娘到正房去用晚飯。

- g5 S, W6 f4 B' M0 j7 u9 B! T　　悠然忙站起來笑著讓坐，命小丫頭倒茶拿點心，碧桃抿嘴笑道，「謝五姑娘，還要去四姑娘處傳話，改日再領吧。」

　　悠然見狀也不多客氣，沖莫連使了個眼色，莫連早已拿了一個精緻的荷包在手裡，送碧桃出來，將荷包塞在碧桃手裡，碧桃推讓一番，見四下無人，湊近莫連低聲笑道，「老爺今兒回來的早，看樣子高興的很，太太也一臉喜色，叫五姑娘只管放心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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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5 k* o, ?; Y: F　　莫連忙謝了碧桃，殷慇勤勤的送出好園。

9 E+ p  L8 Y) c　　悠然看著剛炸出來的玫瑰丸子垂涎三尺，任莫連催促著，還是吃了幾個才依依不捨意猶未盡的出門。

0 k7 j+ y5 h: ^3 ~  D/ F. h5 E　　莫連皺著眉頭，姑娘真是越來越懶散了，外放時還不打緊，這回府了就該勤謹起來才是，老太太和太太，都是眼裡不揉沙子的。

　　回頭好好勸勸姑娘，姑娘通情達理，該是能聽勸的；若姑娘不肯聽？莫連咬咬牙，只好去回老爺了。老爺既把姑娘交給自己，總要盡心服侍才好。

　　這頓晚飯吃的很是開心，碗碟精美，菜式精緻，小丫頭來往穿梭服侍的很周到體貼，孟賚和鍾氏滿面春風，一眾姐妹笑語晏晏。

　　三姑娘嫣然撇一眼悠然，又飛快移開目光，暗想：爹爹疼她也就罷了，到底這三年父親跟前只有她一個；太太居然也對她格外和顏悅色，為什麼？

8 r( L3 y7 G1 u# A2 g　　悠然一邊埋頭苦吃，一邊想著：有什麼好事讓這兩夫妻如此開懷？難不成，是孟賚陞官了？這才回京沒十天，也太快了吧？

　　飯畢，漱了口，眾人移至東側間，丫頭捧了茶上來，一家人閒坐聊天。

　　「離的太遠了，上學很辛苦。」六姑娘欣然見孟賚心情很好的樣子，膽子大了起來，忍不住抱怨道。

$ b0 K" }: D. Q* ~/ I7 D　　三姑娘嫣然心中暗恨，欣然是去成國公府上閨學，學中七八名同窗，出身不是公府就是侯府伯府，都是成國公府的親戚，不管能學到多少道理，也能結交一幫名門貴女做手帕交不是？自己做夢都想上的閨學，人家嫌累不想上！雖然嫡庶有別，也是一個爹生的，竟不公平至此！

　　鍾氏溺愛的看了眼欣然，小姑娘嘟著嘴撒嬌的樣子很可愛，轉頭沖孟賚笑道，「咱家離成國公府不近，若上學六丫頭卯時就要起床，每五日才能休一日，是辛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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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賚沉下臉訓斥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小小年紀一點也不能吃，要你何用？！」

　　欣然唬了一跳，忙站起來，低頭認錯，「爹爹我錯了，以後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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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姐妹也站起來陪不是，孟家風俗如此，兄弟姐妹一人有錯，即是眾人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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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氏心疼的看著小女兒，又轉頭看看丈夫，欲言又止。

　　孟賚臉色稍霽，溫言道，「知道就好，都坐下說話吧。」

　　「為父外放這三年，你們姐妹的課業也沒有考較過，不知你們學的如何？」孟賚皺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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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聞言大喜，她一向自詡為飽讀詩書！忙站起來恭恭敬敬的回道，「回父親，女兒學了女四書、女論語，還讀過不少漢賦、唐詩、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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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w" j% ?: P0 U6 C　　孟賚溫和的說，「讀書多是好事，只是禮儀上要時刻留心，現有你大姐姐在，你逾越了。」

　　嫣然一驚，太急於在父親面前表現了，竟忘了長幼有序！忙認錯，「長幼有序，嫣然逾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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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7 R0 B' x- G　　孟賚頷首微笑，「以後留心就好。」

　　悅然是長女，幼時課業是孟賚親授，又是即將出嫁的姑娘，自然不用考較課業；悠然這幾年的功課孟賚自是清楚；安然和欣然一樣，都是只讀了女四書和女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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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 H. a: V7 K3 B! Q　　孟賚沉吟片刻，「你們姐妹幾個，還是要跟著先生讀書才好，雖不用做滿腹經綸的才女，卻也要明理懂事才行。為父這就修書一封，托藍山長替你們尋個好先生。」

　　悅然喜道，「藍山長是白麓書院的山長，教書育人幾十年，德高望重，托他尋先生，定能尋好的。幾位妹妹可有福了。」

　　孟賚看著欣然笑，「如此，在自己家裡上學，六丫頭也不用那麼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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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然一喜，原來父親還是疼愛她的，趕忙笑咪咪的點頭表示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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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氏也是心中高興，欣然最小，當初懷欣然的時候，日擔心夜擔心，怕生一個兒子出來又被老太太和三房的胡氏惦記上，待生出來是一個粉粉嫩嫩的女孩，總算輕了口氣，對欣然很是疼愛，欣然的性子不免嬌縱了些，怕丈夫責怪，今見丈夫對小女兒也如此疼愛，大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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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7 a2 Z; F* @) H' U8 q　　請先生，怕也是為了孟正宇。悠然暗想。

　　一家人興興頭頭說了很久放散，孟賚命丫頭婆子好生送姑娘們回去，獨留下了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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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q. a* G8 f; D( _$ r/ g2 r) F　　孟賚笑著對悠然說，「太太要賞你。」

7 T' _4 O( |' |　　悠然眨著大眼睛，「哦？」一副迷惘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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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K' |7 ?( y　　鍾氏看著她這個呆樣子忍不住笑，「這孩子，精明時極精明，呆時也極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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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s% t7 G9 N! j0 e　　「你整理好的帳本，地契，銀票，太太都看了，誇你呢。為父向來不理這些，多虧有你。」孟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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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滿臉謙虛，「都是帳房記的好。女兒沒什麼功勞。」

　　連自己的首飾，悠然都造了冊，把單子交給鍾氏，三年下來攢了兩百多件首飾，無他，應酬往來，孟賚只有一個女兒出席，不給她給誰？

　　鍾氏想起一張張的銀票，廣州的甘蔗田，織坊，糖廠，飯鋪子，笑容滿面，這些拿出一半給大女兒添嫁妝，長興侯府祖籍在廣州，有這些產業做陪嫁，女兒多有面子！這個五丫頭，理財上倒是有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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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0 Q! _& Z　　又誇了悠然幾句，賞了幾樣時新首飾，鍾氏進去歇息了。屋裡只有父女二人。

　　「爹爹高昇到了哪裡？」悠然笑咪咪的問。

　　孟賚大笑，「這小丫頭，真是鬼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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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用說嗎，看你樂的這個樣子，悠然心裡嘀咕。

　　孟賚得意的說，「是光祿寺卿。」

　　悠然睜大了眼睛，光祿寺管宴享，可是個肥差，光祿寺卿，從三品，又陞官了！

  ?& Z) S6 ^( e/ N/ \  S+ x　　這科班出身的，就是不一樣啊。

　　悠然驚訝至極的神情取悅了孟賚，他笑的更加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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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X- V- b+ R: Y　　三姑娘嫣然回到自己的院子，進了屋，卻看到丁姨娘悠閒的坐在榻上等她。

$ q( d% J; E; y6 O　　嫣然沉下臉來，誰許她進來的？她不想見這個做妾的生母！明明是好人家的女兒，明明能嫁做正室，偏偏要做妾！害的她成了身份尷尬的庶女！

　　丁姨娘望著女兒溫柔的笑了笑，「三姑娘別罰下人，是我逼她們的。我有些話，要和三姑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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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有話就快說吧。」嫣然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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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女兒冷淡又不耐煩的樣子，丁姨娘很心痛，「我沒出息連累了三姑娘，三姑娘怨我，我知道，只是我到底是三姑娘的生母，姑娘也該替我想想。」

, Q; \$ x( G3 [: L9 U$ l2 l* T3 u/ ?　　「我替你想？那誰替我想？你自己放著正室不做要做妾，害的我這樣，你還有臉說？！」嫣然壓抑已久的憤怒爆發出來。

" Q$ C5 H0 }2 }, z　　「放著正室不做要做妾？」丁姨娘喃喃著，滿腹辛酸，「你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正室？是個比我大十幾歲的男人！是個鄉間的腐儒！連自己的妻兒都養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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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f$ ^/ i2 s. a* A　　丁姨娘眼圈紅了紅，卻不想在女兒面前哭泣，忍住淚水，強笑道，「姑娘你是孟家的庶女，卻好歹衣食無憂，我是丁家的庶女，從小連飯都吃不安穩！丁家的當家主母，就是老太太的親妹妹，極是厲害，待庶女十分刻薄，我從小過的日子，也不提了，長大了她要把我嫁給人做填房，就為了省一副妝奩！」

' q9 ^, `) i" [　　嫣然半信半疑，「怎麼我從未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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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以前年齡小，我不敢跟姑娘說這些。如今姑娘一日大似一日，有些話不得不講。姑娘，我是你的親娘啊，不會害你的，你為什麼躲著我不見我？」丁姨娘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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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 z* v9 [2 i# X- y/ l# J- v! G( ]- P　　嫣然呆了呆，歎了口氣，「罷了，這就是我的命，我怪姨娘有什麼用？說到底我是姨娘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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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S6 p6 q% h- Y, c. J6 J& b4 b　　「姑娘，任是不信誰，也不能不信親娘，親娘是不會害你的，只會一心一意為你著想。姑娘，我在丁家做庶女雖說艱難，卻也學了不少手段，總要想辦法幫著姑娘才是。」丁姨娘雄心勃勃，她這輩子已然如此了，嫣然不能走她的老路！不能任由太太把她的閨女隨意配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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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 m- s: d! a　　她的嫣然，是世上最美最好的女孩，應該過最幸福的生活。

$ ]7 z4 q8 q8 }6 v$ ^% X　　「姑娘，你信姨娘，姨娘一定讓你如願以償。」丁姨娘微笑道，那笑容如此自信，使得相貌平平的她，綻放出異樣的光彩，嫣然望著這樣的丁姨娘，怔怔的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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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己所不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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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留下了五姑娘？」丁姨娘跟嫣然確認。

. j( {9 B) v; z3 M) P8 [  s6 J　　「嗯。」嫣然點頭。

　　丁姨娘凝神想了一會兒，「姑娘，這些日你只和五姑娘客客氣氣的，千萬別和她對上了。」
2 a) s$ w0 t+ Q+ k: N# }
% b3 e, X5 c% s' i8 z　　嫣然不服氣的說，「為什麼呀？老太太又不喜歡她，我擠兌她，老太太只有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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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9 T* h2 w) q2 h0 G2 N' p2 n　　「可老爺和太太現在都喜歡她！」丁姨娘暗暗歎了口氣，女兒到底是老太太養大的，心裡只有老太太，這樣太太如何能喜歡？太太不帶嫣然出門會客，夫人太太們如何會知道孟家有位才貌雙全的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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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庶女，最怕的就是嫡母給圈在家裡，不能出來交際應酬，沒有朋友，不為人知，到了年齡嫡母隨意指個婚事，一副薄薄的妝奩給打發掉。嫡母既不費事又得了好名聲，庶女的苦根本無處去訴。

( O! o: `% H$ F　　老太太疼三姑娘，又怎樣呢？恐怕太太隨意指的婚事，也比老太太費心思尋來的婚事要強些。要指望著老太太，只能嫁給泰安的鄉下人，京城這些貴婦，上孟宅做客雖然也要拜會老太太，那都是面子情兒，有真交情的是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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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想尋個好婆家，過好日子，還是要靠太太。自己進門本就尷尬，嫣然剛生下來又被老太太抱走，自己無奈之下只有事事聽從老太太，沒少給太太上眼藥，太太怎能不記恨自己，又怎會理睬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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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9 Y3 @. D1 H4 z9 a- c　　「我只比欣然大兩歲，太太哪有功夫理會我？」嫣然發愁。

9 G0 O% M; Z5 D) C　　「姑娘今年十三歲，這一兩年裡先冷眼相看著，等及笄前後定下來，再有一年來來回回的過禮，算來，也就是三年功夫。三年，到時六姑娘才十四歲，礙不著什麼。」丁姨娘仔細盤算著。

　　「姨娘糊塗了！孟家女兒十八歲以後才出閣。」嫣然不耐煩的白了丁姨娘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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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g% S5 C9 F8 A# A$ r　　丁姨娘苦笑，遲疑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低聲道，「滿十八歲才出閣的，那是嫡女。庶女不在此列。」

9 t" U, i# g% l& s( s' T　　嫣然吃了一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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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E/ s8 t$ Z" M6 I: X( B　　嫡庶有別她是知道的，但是，連成親的年齡都有區分？

　　丁姨娘困難的開口，「孟家家規，孟氏嫡女滿十八歲後方許出閣。沒提到庶女。族裡十六叔有個丫頭生的庶女，還沒及笄就嫁人了。」

　　嫣然咬緊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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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姨娘心如刀絞，忙安慰女兒道，「十六歲成親最好，年輕嬌嫩的像花苞，更得丈夫歡心，十八歲都是老姑娘了呢。」

* L) s/ L% {# X$ U　　嫣然紅了眼圈，「這樣自欺欺人有什麼意思，明明就是身為庶女被人嫌棄至此。」

& V, G8 Y3 Z" R/ Q- @　　丁姨娘輕輕撫著嫣然的頭頂，緩緩的道，「就是因為庶女難為，想不任人搓園揉扁，就要自己拿定主意才是。」

* J, P. b% b9 K* G6 t2 R% L6 t　　「能拿什麼主意？人為刀俎而我為魚肉，任人宰割罷了。」嫣然賭氣道。

% _9 s/ C' ?+ T% l　　「姑娘萬不可如此！」丁姨娘急了，「女人一生有兩次投胎，第一次投胎姑娘時運不好，托生到我這沒用的肚子裡，成親就是女人第二次投胎，這第二次投胎可一定要選好了，大意不得！」

' C( D5 G; S7 E1 I3 ~　　「老太太不頂用，太太不待見我，能有什麼辦法？」嫣然直覺的無路可走。

. A7 @( M1 I1 |3 I5 ^4 b　　「姑娘忘了，還有老爺呀。」丁姨娘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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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哪會管內宅的事？都是太太做主，況且，」嫣然遲疑了一下，「爹爹這次回來，好似對我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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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姨娘氣一陣陣上湧，那蛇蠍心腸的無恥婦人做了下作的事，卻讓嫣然受了連累。

4 [( L$ ~3 E% ?: F　　「內宅的事老爺可以不管，姑娘的婚事卻要聽父母之命，不是太太一個人說了算的。至於老爺對姑娘冷淡，無非是五姑娘落水的事。」丁姨娘淡淡的說。

　　「又不是我做的，我只不過……」嫣然衝口說了出來，話說了一半卻已受驚似的摀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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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 Z9 J- L7 q　　她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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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1 ?0 X- J+ A　　「你什麼也沒有做，只不過看著不管而已。」丁姨娘眼神冷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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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r6 Z1 {1 \* O6 i　　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女兒，什麼光也沒沾上，先把自己掉坑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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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若像她這樣，當年在丁家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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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惶急的快哭了，「爹爹定是知道了，怎麼辦？」

0 _' z7 S% V0 d8 H' W　　孟賚探花出身，文才自是不凡，嫣然投其所好，不只經史子集，連詩詞歌賦也多有涉獵，這般用功，一為搏個才女之名提高身價，一為討好孟賚。

0 y7 I& V: ^, h! g5 P　　孟賚若知道她眼睜睜看著悠然掉下冰苦窟窿，冷眼旁觀，無動於衷，會如何看她？

  k9 m  ^+ s6 P. ?　　嫣然害怕的臉色慘白。

　　丁姨娘長歎一聲，將嫣然攬在懷裡，輕輕拍著，「姑娘放心，老爺若是知道了，必是已查清整個事情，如此倒不必怕。那設計五姑娘的人才應該怕。」

! R& d0 v9 `- C　　「也不知是誰這麼狠心要五妹妹的命，真讓人害怕。」嫣然縮在丁姨娘懷裡，怕的發抖。

  ~. R, D! M0 O( i; o. e　　丁姨娘心痛女兒，抱著好一通哄勸，待嫣然好了些，她扶起懷中的女兒，正視著女兒的小臉，溫柔的、慢慢的、語氣堅定的說，「姑娘記住，當時姑娘遠遠的看著五姑娘一個人在冰上哭，想過去哄她，不想快走到時，五姑娘突然滑了一腳掉進冰裡，姑娘年紀小，嚇傻了，嚇的連動不會動，不知過了多久，姑娘自己都凍僵了，以後的事姑娘都不知道。姑娘一定要牢記。」

/ i5 V* }8 ?  @! S' ]2 z　　「嚇傻了？嚇的不會動？」嫣然喃喃著，「爹爹會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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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會信的，他會信自己的孩子。」丁姨娘聲音柔柔的，嫣然只覺她的聲音極好聽，讓人聽到後不自禁的信服，「若將來東窗事發，姑娘切記一定這麼說。若沒人問起，姑娘就當沒事人一樣。老爺是個有成算的人，姑娘，你只要表現的賢良淑德，孝敬長輩，友愛姐妹，慢慢的老爺一定會喜歡你，你的前程就有了。若真要對付哪個人，一定要先隱忍，時機到時一擊致命。萬不可逞一時意氣，平白豎敵，姑娘切記。」

　　嫣然一臉沮喪，「我誰也不想對付，我只想祖母、爹爹、太太、姨娘都疼我，替我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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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0 L. D6 v- s4 U　　「哦？」丁姨娘微笑道，「既如此，姑娘為何使小丫頭去五姑娘院裡探聽消息，知道五姑娘不會做針線就獻寶似的趕緊告訴老太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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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猛的抬頭，緊盯著丁姨娘，滿臉驚訝，她怎麼會知道是自己告的狀？難道她在自己院子裡安置有人？

6 W$ B+ q4 B) F　　「我本是詐你的，可你的表情告訴我，我沒有猜錯。」丁姨娘緩緩的說，眼睛裡全是失望。「姑娘做這樣的事有何好處？損人不利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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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r9 j4 Q  I2 a　　「我就是不服氣悠然為什麼那麼受寵，同樣是庶女，爹爹那麼疼愛她！我就想看她被老太太訓斥，就想看她倒霉。」嫣然毫不掩飾的嫉妒和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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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O; T- S! H  m. e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悠然有那般經歷，你爹爹多疼她是人之常情。」丁姨娘耐心的開解，「姑娘告了這一狀，又有何用？就算你爹爹不向著五姑娘，她也不過被老太太訓斥一退，頂多罰上一罰，對姑娘你有何益處？這般損人不利己的事，姑娘做它做甚？」

　　嫣然皺起小眉頭。丁姨娘心裡一緊，自己姨娘身份，怕是說的深了，姑娘心中不快。

　　「那要怎麼辦？要對她好嗎，我明明不喜歡她。」嫣然很煩惱，「其實我也沒有多想告她的狀，不過心裡不服氣她這麼舒服，跟怡姐姐抱怨一番，倒是怡姐姐氣不過，我們就找老太太告訴去了。」

　　「哦？」丁姨娘警惕的瞇起眼睛，三房這手伸的也太長了，這兩個不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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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姨娘幾次欲言又止，嫣然奇怪的看著她。

　　「有什麼你就說吧，反正你已經說了這麼多，不怕你再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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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Y& s3 L: ], R6 ^& e　　丁姨娘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了，「三房的怡然，姑娘以後還是遠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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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M  J7 D: u$ ]2 O/ D. f' W) j% V　　「為什麼？」嫣然叫起來，「怡姐姐和我一直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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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姨娘執住嫣然的小手，斟酌著措詞，「早已分家了。怡然，她是三房的姑娘，卻住在二房，難免會……」

0 }# y  l5 U$ O% Q1 `7 c9 S  @4 n　　嫣然已敏捷的打斷她，「覺的自己寄人籬下？」

　　丁姨娘鬆了口氣，連連點頭。

' e$ @' j# ?8 W6 ^　　嫣然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許是真的，怡姐姐是不大開朗。」又衝丁姨娘笑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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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2 z( O2 f# _, q　　丁姨娘趁熱打鐵，「見了你三嬸，一定要恭敬、親熱，但她說什麼，你卻要多留幾個心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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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c: H8 s& T: Y; Z1 X  i　　「我知道，弟弟在她那兒呢。」嫣然也不喜歡胡氏。從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不喜歡胡氏，無他，小孩子的直覺是很敏銳的，從小她就知道胡氏不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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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她，二房的每個姑娘胡氏都不喜歡。

3 p4 a7 A$ Z" ?; p# w2 p　　「爹爹只有一個，姐妹卻這麼多，疼你多了，疼別的姐妹就少；疼別的姐妹多了，疼你就少。你們姐妹之間，必定有爭鬥。」見女兒沒生自己的氣，丁姨娘放下心來，聲音很冷靜，「不管姐妹間有什麼暗鬥，明著爭是不可以的，哪怕你心裡恨誰恨的要死，臉上也要笑著，不可讓對方心裡有了防備。姑娘千萬別把心事都放在臉上。」

% a. T2 l  `* x' z1 X- D　　嫣然點頭答應了，丁姨娘又跟她閒話幾句，問了她的日常起居，知道身邊服侍的人都是順手的，方放了心，姍姍離去。

$ v: |+ B1 k  o" B# w4 h　　悠然趁機跟孟賚要求去得意樓喝酒慶祝，聽說得意樓的海鮮做的極好，烤龍蝦香飄十里，生魚片做的極好，蝦粥也是一絕，悠然垂涎已久。

　　孟賚刮著悠然的小鼻子羞她，「真是個小讒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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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去不去呀。」悠然著急，她可是吃心不改！

7 [  p" }: z2 u8 O, O4 s5 ~　　孟賚大笑，「去，都去！咱們一家人好好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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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拍手叫好。

2 {. i1 o: r. A7 ]- l　　他這一家人裡，包括黃馨不？話說，回家這些天，看著黃馨一天比一天憔悴，悠然心疼卻又無奈。曾經獨佔三年的枕邊人，如今……

2 F# D6 l2 I- r: z　　真是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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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R- U" v) h　　但是能怎樣呢？孟賚的妻子是鍾氏，妻者，齊也，與共祭祀，原配嫡妻才是唯一有資格和他站在一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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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怎麼讓黃馨高興起來呢？悠然一時竟忘了吃，出神的想起心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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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欲食海上鮮

　　「五姑娘來了。」小丫頭打了簾子，悠然走進來，一身嫩綠衫裙，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綠牡丹般晶瑩如玉。

. @) x# _( h2 M　　莫陶提著個點心盒子規規矩矩的跟在悠然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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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r$ |! T7 j3 V; t  w: n! c& l　　黃馨穿著家常半舊衣服，脂粉不施，正懨懨的坐在炕上，無精打采的繡著個荷包，見到清新嬌嫩的女兒，眼中一亮，微笑著打招呼：「五姑娘來了，快坐。」

' C5 d$ d/ U8 Q: e( U; g/ r　　悠然坐在黃馨身邊，把荷包拿過放一邊，「不許做活了，水杉剛做了幾樣點心，趁熱吃些，陪我說說話。」

  k# k& i, }+ w/ B( i: X3 ^$ l　　黃馨無可無不可，果真不做活了，淨了手，陪女兒吃著點心，喝著茶，聊著些瑣碎小事。茶是毛尖，悠然略嘗了一口就皺著眉頭放下了。黃馨帶著歉意道「可是茶不入口？」這茶確是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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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g# A$ P0 m1 W　　悠然冷眼看著服侍黃馨的兩個小丫頭，一個叫六丫，粗粗蠢蠢的樣子；一個叫三妞，畏畏怯怯的，全都是十歲上下，剛從莊子上挑的家生子，這樣的人使著如何能趁手？鍾氏想做什麼？她以往並不在吃穿用度上刻扣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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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8 \' z# l5 J& R/ x1 y9 T　　悠然笑著吩咐莫陶，「咱們帶來的點心不錯，盛一盤子，賞了六丫和三妞吧。」莫陶曲膝應「是」，六丫和三妞興奮的兩眼放光，跪下磕頭謝了，興沖沖的隨著莫陶出去吃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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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7 v. c2 g& N& g　　悠然鑽進黃馨懷裡撒嬌，黃馨抱著悠然乖女兒乖心肝的疼著，兩人膩歪了一會兒。悠然躺在黃馨懷裡問「給誰繡的荷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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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馨抿嘴笑，「這玄色荷包，還能是誰，自然是給你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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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f' j$ c2 Z4 B+ p, o　　悠然坐起來，霸道的說「不許給他做！我要馬面裙，青華裙，石榴裙，娘幫我做！只許給我做，憑他是誰，再不許給別人做了！」

　　黃馨怔了怔，「乖女兒，給你爹爹也不許呀？」

& Q2 j$ w2 e  a5 g; L　　悠然繃緊小臉，任性的說「不許！只許給我做！」

; E8 b0 u  G7 O4 Q3 C" Z　　黃馨溺愛的連聲答應，「好好好，只給我的心肝寶貝做。」

4 w, N  O$ M. ~　　悠然鬆弛下來，抱著黃馨的脖子，滿足的歎了氣，「有娘的孩子像個寶呀。」黃馨聞言身子抖了抖，隨即緊緊抱住了悠然。

! P+ H1 N9 d# ], K6 n　　悠然嘀嘀咕咕說著時新的衣裙什麼樣，哪里長，哪裡窄，哪裡要繡花，繡什麼花，黃馨細心聽著，記著，許諾悠然一定要做出合她心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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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4 R2 ~% o+ r　　「娘定要用心做，水家姐姐下貼子邀我去尚書府參加詩會，張甜心約我賞花，還要跟著太太出門做客，還有大姐姐的婚禮，還有……」悠然一一數著需要華衣麗服的場合，黃馨臉上綻出欣慰的笑容，阿悠長大了，這又是詩會又是賞花會的，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是了，什麼也不想了，琢磨著怎麼打扮阿悠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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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時日，黃馨忙碌起來，找料子，畫衣服樣子，興興頭頭的做起衣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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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鬆了一口氣。

7 R! i; x' z' p/ O　　一個人總要愛點什麼，總要做些什麼，閒著最易生事，煩惱都是閒出來的。

　　孟賚本想一家人出去好好樂和樂和，無奈老太太說「懶怠出門」，太太說「悅兒出閣在即，裡裡外外這一攤子」，大姑娘要繡嫁妝，三姑娘要陪老太太，最後去的只有孟賚父子三人和三位小姑娘。

; {" Z* s/ J- A0 i" \　　六人一起上了馬車，馬車是吉安侯府的，很大，跟個小房間一樣，六人坐還寬鬆的很。悠然坐的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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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3 R) O. _% T7 v4 l　　孟正宣平日在國子監讀書，甚少和妹妹們見面，見了三個小妹妹很是喜歡，一人送了一份衛夫人的字貼，囑咐著要好生讀書，好生練字。

　　悠然怕孟正宣查她功課，往後面躲了躲。沒辦法，這個大哥，比老爹還嚴格。

　　「五妹妹，字練的如何？可有進步？」孟正宣可不會放過她。這個妹妹讀書很聰明，過目不忘，就是不肯好好練字，嗯，聽說還不肯做女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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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N* ~! L6 M: X　　「還好，還好。」悠然硬著頭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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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正憲在旁笑著打岔，「今兒特特的出來鬆散鬆散，大哥疼疼弟妹，先別查功課。」

3 L! ~9 n5 \8 a　　孟正宣橫了他一眼，這也是個不肯好好練字的。

- `5 c- S. c. |/ w3 c/ ?　　孟正憲俏皮的吐吐舌頭，做出怕怕的樣子，大家都笑起來，其樂融融。

　　得意樓位於西城西北角，所在極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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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包間，悠然先讚聲好，寬大厚闊的桌案旁六把金絲楠木玫瑰椅，右邊放著兩把搖椅、幾本書，搖椅前方是一個碩大的青花白瓷敞口魚缸，裡面十數尾錦鯉，水光瀲灩，游魚靈動，甚是喜人，屋角甚至有一條淺淺的小溪，清澈的溪水流過，令人俗念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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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F( T2 W! W( M　　眾人讚歎著欣賞一番，坐定了，侍者送上茶水熱毛巾，一位二十來歲、目光中透著精明的茶飯量酒博士進來見了禮，微笑著持著把扇子，瀟灑的打開，恭恭敬敬的送至眾人面前，這就是菜單了。

# a2 p$ E& M+ d  z  d: y9 K0 C　　共送上六把，一人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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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N, Q, j3 M. |1 }9 I% |　　悠然拿著的扇子正面畫著夏半邊的松溪泛艇圖，扇子背面是章草的菜單，欣然拿著的扇子正面畫著藍田叔的漁樂圖，扇子背面是行草的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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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H' k) E3 n" J4 ]% T  v　　好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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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賞玩著扇子，看著草書的菜單，皆相視點頭而笑，點了烤龍蝦，手撕魚翅、清湯鮑魚等海味，又配些別的菜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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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8 i9 Q: n0 B3 ^, x8 E7 f　　悠然想吃鱸魚鱠，也就是生魚片，孟賚堅決不許，「生魚如何吃得？本來身子就弱，不許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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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 x% @2 M) w+ W$ K) |　　悠然只好做罷。

　　好在，烤龍蝦香飄十里，清湯鮑魚味道鮮美，悠然吃的盡興。安然和欣然也吃的開心。孟賚慢悠悠喝著梨花白，看三個雪團兒一樣的小女兒埋頭苦吃，笑不可抑，孟正憲湊趣兒，「妹妹們喜歡就好，兒子以後再帶她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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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n2 e/ \: J3 D. J" f; E　　孟賚點頭，「只不許吃生東西。」孟正憲笑著應「是」。

　　隔壁突然喧嘩起來，很吵鬧的樣子，孟正憲皺起眉頭，把茶飯量酒博士叫進來吩咐，「安靜些。」

' z* B7 \" j/ O) U# R8 }　　茶飯量酒博士陪笑，「爺包涵，隔壁是貴人，爺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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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9 S/ j: }' ?- z2 T% O　　孟正憲不耐煩，「這京城，貴人多了，都是這麼吵吵鬧鬧的不成？憑他是誰，也不能擾了爺的清淨。」

　　孟賚溫和的說，「隨他去吧，咱們也快走了。」

6 U# Z' U4 h) C) H  M　　孟正憲低聲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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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A0 N- l9 S3 h  o) k　　茶飯量酒博士汗都下來了，「爺大人大量，隔壁是魏國公府的四爺帶了家眷在此，我實在不敢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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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8 _/ M4 o6 S　　悠然眨眨眼睛，「魏國公府的四爺，那不是張甜心的爹爹嗎？」

  F8 F0 I% ~5 P" i; s/ |　　「張甜心是誰？」安然和欣然好奇，一起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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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笑起來，「張甜心啊，她叫張憩，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寫自己的名字，寫的歪七扭八的，一個字寫的斗大，我就以為她叫張甜心。」安然和欣然笑起來，可不是嘛，憩字寫的太開了，不就是甜心了！

0 o& o: ^3 c- d6 F, e& k" j$ a' T　　「是哪個小丫頭在背後說我壞話？」門一下子被推開，一個著大紅衣裙的少女出現在門口，氣勢洶洶的叉著腰站著，氣勢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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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拍手叫好，「不愧是將門虎女，有氣勢，我喜歡！」

, M; q% K2 M, ^　　紅衣少女「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小阿悠，你拍馬屁也不行，姐姐我今日要跟你好好算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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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j: g" K$ f1 c9 W　　孟正宣和孟正憲見孟賚笑的很是歡愉，想是不妨事，故只坐著冷眼旁觀。安然和欣然看的睜大了眼睛。

　　紅衣少女面目猙獰，「小丫頭回了京城也不去拜會姐姐，找死呢。」

# ^6 E/ Y  f. ^6 Y$ w% S" R" j　　悠然撇撇嘴，「你不是下了貼子嗎，過幾日到你府上賞花。」

　　紅衣少女撲了過來，怪叫道，「過幾日過幾日，你不曉得到了京城就來呀，不知道姐姐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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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鬧成一團，孟賚見怪不怪，笑對兒子女兒解釋，「她們兩人向來如此，都是小孩子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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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名紅衣少女，正是廣東提刑按察使張釗的獨女，張憩。張釗是魏國公府四爺，這次回京是改任刑部侍郎之職。

5 P1 m. i' |7 E　　本朝開國近一百年，開國時的四家異姓王早已煙消雲散，如今異姓中最高的爵位就是國公了。

& `! q( L" b: x　　魏國公府正是諸國公府的領袖，魏國公府祖先是本朝第一名將張季野，張公平民出身，世務農，卻是不世出的軍事天才，他從小兵幹起，跟隨太祖皇帝出生入死，深通謀略，為人寬厚，歷數十役，戰必勝、攻必取，攻破郡縣上百。張公少有大志，長身高顴，剛毅武勇，雖居高位，處世謙恭，從不居功自傲，太祖皇帝對他始終信任有加。

　　歷代魏國公都在軍中任要職，在軍中的威望極高，魏國公府，是本朝最顯赫最有人望的名門望族之一。

　　張釗是魏國公庶出的四子，自幼不像哥哥們一樣習武，而是走了科舉路子，這樣出身的子弟大多紈絝，他卻從了名師，在國子監踏踏實實讀書，竟中了二甲進士。他也不考庶吉士，直接外放做了唐縣知縣，二十幾年來，累遷至廣東提刑按察使，現在更任了刑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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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釗娶妻武氏，武閣老之孫女，二子一女全是嫡出。張憩是獨女，自幼十分嬌養，性子豪邁豁達，不拘小節，在廣州時，和悠然一見如故，十分投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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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l* Q8 ~9 j　　張憩和悠然鬧了一會兒，把悠然蹂躪夠了，才放了悠然，站起來，大大方方笑吟吟的對孟賚施禮，「孟伯伯，好久不見，您一向可好？」

, d2 T' P. e5 b0 Z+ a　　孟賚久經官場，對上司的女兒自然十分和藹，笑著說，「都好都好，張大姑娘越發活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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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F/ }$ Z- }- N3 y　　張憩笑著搖手，「孟伯伯，您不能再叫我張大姑娘，要叫我張十三姑娘了。」

　　孟賚一愣，隨即意識到張憩必是在魏國公府排第十三，笑道，「原來姑娘在府中排第十三。」

; i. k' L# Z% X, M, m, d( ?　　悠然暗樂，十三妹，這果然是個十三妹！

　　這有了十三妹的日子，想必十分精彩，令人期待，正想著，十三妹已是欺身到悠然身邊，低聲道，「阿悠，我二哥哥也來了，就在隔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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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T* m) r　　哦，他也來了，悠然小臉像苦瓜似的，這混世磨王也來了，愁死人了。



第十四章 但為君故

  x$ ?) i3 E* S7 ]7 N$ n+ N+ U' V　　說曹操曹操到，悠然抬頭，門外立著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正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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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u$ k, ?# ~# P& g, ^  l　　這少年眉清目秀，姿容俊美，穿著雨過天青色繡素色團紋倭緞交領長衫，腰繫一條鑲白玉素色腰帶，一頭烏髮用嵌寶石青玉冠鬆鬆束住，齊眉勒著一指寬的金抹額，越發映的唇紅齒白，人物風流。

　　張憩已跑了出去，拉著美少年嘀嘀咕咕的說話。

　　欣然拉過悠然低聲問，「這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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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也不動聲色的支著耳朵聽，真是紅顏禍水！悠然白了少年一眼，「他出身魏國公府，是魏國公府四爺，刑部侍郎張釗的嫡次子，名叫張懋，字令嘉，今年十五歲，好像已經是監生。」基本信息都說齊了吧？你們滿意了吧？

; @7 q" B0 k8 r5 H' U/ ?/ n　　欣然眼中露出滿意，「大家子的公子，果然風度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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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V9 ], q  ~; M　　悠然搖頭，「令嘉看著是個翩翩美少年，性情卻是促狹愛捉弄人的。」

　　孟賚微笑道，「門外是令嘉賢侄吧？請進來敘話。」

　　張家兄妹進了屋，張懋走到孟賚面前，長揖到底見禮，起身朗聲道，「孟伯伯別來無恙，廣州一別，今日才有緣再會，孟伯伯一向可好？家父甚是惦記。」孟賚頷首微笑，「甚好，令尊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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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n) ?: t* ^  w6 u4 Y# E* @　　張懋笑道，「謝伯伯掛念，家父尚安。今晚家父帶小侄兄妹數人在此宴飲，令儀出去更衣遲遲不歸，小侄便出來尋找。正巧卻在伯伯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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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t4 |2 |- M3 S　　孟正宣和孟正憲已站起身，和張懋彼此見禮寒暄一番，三人都是身姿挺拔玉樹臨風，倒是頗有猩猩相惜之意。張懋斜睇一眼，見悠然和張憩、另兩個小姑娘一起，安安靜靜的坐著，根本不往他這裡看，心裡暗自生氣，卻是不敢造次，只和孟賚父子三人敘著寒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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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X% F' K/ q' v　　片刻，張家小廝恭恭敬敬的來請，「我家四爺有請孟爺過去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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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 u& L, V  A% g　　張懋笑道，「伯伯這間雅間叫洗心居，水聲潺潺，果然好景致，教人俗念頓消。我都不想走了。爹爹那邊還有我幾位堂兄，打打殺殺的粗人，恐驚了世妹，世妹卻是不方便過去，令儀陪著妹妹們吧。」

( ^& z, L+ e! L  h0 o2 r　　孟賚點頭「甚好。」

* P' l0 |( l. C1 A# o$ P　　房間裡只剩下四個小姑娘。張憩喜的一手拉著安然，一手拉著欣然，「阿悠，你的姐姐妹妹都這般美貌，把你比下去了呢。」

　　悠然點頭，「算你有眼光。」

4 A) Q# M6 E% P' Q　　欣然興奮的小臉通紅，安然微笑著謙虛，「蒙張家姐姐錯愛，我可不及五妹妹，更不及張家姐姐，張家姐姐這人品，這氣度，才是大家子的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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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憩笑彎了眼睛，「這話我愛聽！」

　　悠然搖頭「好沒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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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Q. `5 r1 v, J0 W0 \4 g% |　　張憩拉著悠然威脅，「以後不許叫我張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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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o9 z  C. }　　悠然同意「以後不叫你張甜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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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叫什麼？」安然和欣然有默契的一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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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E( d+ k0 k2 ^* g; f" c0 ?　　「十三妹。」悠然很篤定。張憩作勢欲打，四個女孩笑鬧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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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d( }9 ^( J+ S2 `　　孟賚任廣州知府的時候，張釗任廣東提刑按察使，上司下屬都是能吏，公事上俱是清清爽爽，兩家小兒女私交又好，甚是相得。提刑按察使掌一省司法，並負責整觴吏治政風，大事與布政使、都指揮使共商，聽命於刑部、都察院，這次張釗調任刑部侍郎，雖然官階都是正三品，卻是京官，且刑部尚書嚴老尚書年老，已數次上書乞骸骨，張釗不久後怕會是一部尚書。

　　孟賚回京後已拜會過張釗，這次意外會面兩人很是高興，寒暄後把子侄叫過來行禮廝見。孟賚這邊是兩個兒子，張釗這邊是次子和三個侄子。三個侄子一個豪邁威武的是魏國公府大房的七少爺張恩，一個白淨斯文的是五房的九少爺張忠，還有一個，張釗帶著絲尷尬只模糊的說是侄子，叫張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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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v/ S5 Q/ A　　沒有房份，沒有排行，也不按族譜起名，但和張家子弟坐在一起明顯是一家子的兄弟，許是外室子吧，孟賚暗暗可惜，張家先祖季野公身材高大，剛毅武勇，孟賚曾在功臣閣裡瞻仰過季野公的畫像，這張並，神態模樣，都像極了季野公。這般人才，若張家肯讓他認祖歸宗，張家得一佳子弟，他也有個正經出身。

& g2 [, ^; K4 s% M  r9 X　　這些名門望族內中的爛污事最多，子弟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孟賚望著自己兩個芝蘭玉樹般的兒子彬彬有禮的跟張家子弟寒暄，比這些名門子弟更出色不少，頓時生出吾家有子初長成的驕傲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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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懋廝見畢就借口不放心妹妹過去洗心居了，剩下的幾個年輕人很短的時間內就交上了朋友，孟正宣和張忠約了文會，孟正憲和張恩約了打馬球，張並待人很有禮貌，但大多數時候都沉默著，只聽人說話自己很少開口，過了一會兒，張並離席更衣。

　　更衣畢，張並在院子裡芍葯花樹旁默立，夜風襲襲，花香醉人，難得的靜謐安寧。忽聽得有一男一女在說話，張並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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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誑我出來！令嘉，你越發有出息了！」嬌嫩清朗的女子聲音，雖是發脾氣，也是說不出的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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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M3 a$ a0 ]; E1 e$ [　　「是我不好，五妹妹，你莫生氣。許久不見你，我只想好好跟你說說話。」惶急中帶著低聲下氣的討好，這是那個眼高於頂的張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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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你有什麼好說的？你讓開路放我回去，若被人看見，你是沒事，我可就倒霉了。要說話回去當著大家的面說。我爹爹兄長和你爹爹都在呢。」女子聲音冷靜。

# q6 Y6 J6 i2 _  m3 T　　「五妹妹，你冰雪聰明，難道不知道，我是想單獨跟你說說心裡話？我……我多日不見你，可想的狠了。」，聲音輕輕的，低低的，溫柔纏綿，「我爹爹知道也沒事，他知道我的心思，他同意。」

　　「我爹爹可不會同意！」女孩不為所動，「我才剛剛過了十一歲生日，爹爹總說我還小，當我是小女孩一般疼愛，若知道你的心思，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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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 ~& |) a$ \　　「況且，你娘可不會同意。你前腳弄了個什麼勞什子西洋座鐘送到我家，令堂後腳就跟過來，說這是你舅舅得的稀罕物件兒，要留著給未來兒媳婦的，被你這個敗家子兒給隨意送人了。那西洋座鐘我原不要的，是你逼著我收下的，我緊忙的還了回去，她臨走還回頭說你將來的媳婦，定是名門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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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1 P5 Z% z0 m" O　　「我娘她平時不是這樣的，她這一年，脾氣不太好，五妹妹，你是最大度的，別跟她計較。以後定不會了。」耐心的解釋，信誓旦旦的保證。

　　「我雖是庶女，爹爹卻很疼愛我，他疼愛我，我便不能做丟他臉面的事，這樣的私會以後再也不許了，你真有心，凡事光明正大的來。」義正詞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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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6 m, @8 A* \　　「你爹爹把你當掌上明珠一樣，要等你及笄後再議親。」喚聲歎氣的，很沮喪。

　　女孩一聲輕笑，「爹爹愛我，我更當自愛。令嘉，我出來有一會兒了，再不回去姐妹們會起疑的，你不會想我為難吧？」婉轉的在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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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這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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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_; j) y3 e/ d7 O0 I/ x$ M1 a　　聽得兩人的腳步聲愈行愈遠，張並舒出一口氣。庶出也有受寵的，不是人人像他這麼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爹爹愛我，我更當自愛」，若爹爹不愛我呢，我可還要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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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思間，夜宴已散，張並辭別孟家諸人，護著張釗回了魏國公府，到府門前，張並卻不進去，跟張家諸人告別了，獨自回了兵營。

# g* J# [5 t6 O+ S% o& o$ D　　張釗看著張並遠去的背影，一聲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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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豈其取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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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y& _& a! v" J% j7 ^$ |" a: y5 |　　「憩兒睡安穩了？」張釗從淨房出來，武氏從小丫頭手裡拿過雪白柔軟的干帕子，示意小丫頭出去，房裡只餘夫妻二人，武氏扯過張釗坐在鏡子前面，拿干帕子給張釗絞著頭髮，兩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著話。

9 F3 m" F" U8 Y3 S, J" d　　「睡安穩了，這丫頭，挨枕頭就著，睡的可香了。」武氏口氣裡帶著寵溺。兩兒一女，大兒子張恕寬厚，小兒子張懋機靈，夫妻兩個操心最多的，反倒是大大咧咧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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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H& y7 n: Q0 ^( _　　鏡子是御賜的，是西洋的玻璃鏡，光滑平整，鏡中清晰的映出一男一女，雖都是人到中年，卻是男的英武有氣概，女的白皙嬌俏，正是一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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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I9 s. A0 m, u  d' g8 U　　張釗望著鏡中嫵媚體貼的妻子，臉上浮上絲微笑，「憩兒性子純樸厚道，最是沒心事的，如此甚好。」

. l( h) @. H' h/ _! @　　武氏秀眉微蹙，「若咱們還是獨門獨戶過日子，憩兒這樣的性子自是沒什麼，可咱們現在回了國公府，一大家子人呢，憩兒這樣沒心計的極易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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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Q3 s, b/ w+ y' Z　　張釗面色變的凝重，「發生什麼事了？女兒在府裡可是吃過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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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R4 u) t$ B4 O  e　　武氏白玉般細膩的面容上閃過一絲薄怒，「咱們剛回來，父親鄭重其事的交待過一家人要和睦相處，大家都客客氣氣的，就連國公夫人也和氣的很，能有什麼事？不過是二房六房的兩個丫頭，名門出身眼皮子卻這般淺，憩兒不過是性子直了些，用度好了些，她們便不服氣，明裡暗裡跟咱們女兒比來比去的，憩兒是個直腸子，好幾次都差點吃了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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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公夫人待張釗向來刻薄，當著人面張釗和武氏夫妻稱呼「母親」，只有夫妻二人時則稱「國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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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 H" d" N　　張釗外放多年，做官得法，宦囊頗豐，對張憩又很是寵愛，張憩的吃穿用度自是一等一的，時不時的做新衣服，打新首飾，衣飾華美，閨房內的擺設全是精緻貴重的，且又侍女眾多，一腳出八腳跟，真正是富養女兒。

　　張釗在國公府本是不受寵的庶子，嫡出的二房六房向來不把他看在眼裡，今見他風風光光的回來任正三品京官，國公爺又對他很是看重，心中已是犯酸；又見他如此富養張憩，庶出四房的女兒竟比嫡房的姑娘們更講究，更是不忿。大人可以暫且隱忍，小孩子卻是藏不住心事，二房的九姑娘張思，六房的十一姑娘張悉，父母都出自名門，向來有優越感，一下子出來個庶出四房的堂妹這般富貴逼人，少不了常含著酸刺張憩，給張憩使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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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能搬出去住多好 。」這是武氏的心聲。

+ h  H" l% }, ?　　張釗苦笑搖頭，「老爺子如何肯，這話不必提了，咱們有這二十年的清淨已是不容易。」

" k2 q6 Q9 m& }/ Z8 x　　武氏和張釗成親後即外放，雖然在任上有各種各樣的辛苦，卻是自己當家作主慣了的，如今有公婆管束，有妯娌掣肘，連世僕都態度囂張不好對付，大是不自在，十分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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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釗遲疑了一下，「要不，咱們和光同塵，把吃穿用度減下去，省的礙了別人的眼。」

　　武氏皺起眉頭，「減咱們的用度也就罷了，減兒子女兒的用度，你捨得？國公府向來是公中有公中的份例，若嫌公中份例不足的，便自己拿出私房來貼補，向來也無人有甚二話。別人行，憑什麼到了咱們便不可以？自己的私房不能花在自己身上，不能花在兒女身上，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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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U$ }$ o7 a+ i　　張釗長歎一聲，妻子是武閣老嫡孫女，哪裡知道庶子的尷尬處？算了，妻子從小沒吃過苦沒受過氣，嫁自己已是委屈，總不能因為嫁了自己這個庶子便要在國公府受氣，更何況在國公府這日子不是一天兩天，是要長住的，難道總這麼退讓不成？自己在外勞心勞力，殫精竭力，位至三品大員，妻兒反倒要在家裡韜光養晦，是何道理，罷了，二哥六弟他們文不能文，武不能武，躺在祖宗屍骨上過日子，總不能再任由他們欺壓自己這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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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咱們自己掙來的，他們若不服氣，大可自己掙。」武氏兀自憤憤然賭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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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  g' Q7 S  _$ M" G' o　　武氏本是美女，氣憤之下杏眼圓睜臉色通紅，別有一番風情，賭氣任性的樣子更是孩子氣十足，張釗心中柔情大盛，安撫的攬過妻子抱在懷裡，輕聲哄著「夫人莫氣，都依了夫人便是。」

% v  W9 w& M0 t- f4 f: ~+ R/ l7 _0 ]8 I( s　　武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斜了丈夫一眼，一顰一笑，盡極妍態。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歪在炕上說著閒話，「憩兒過幾日要辦賞花會，可準備妥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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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妥當了，憩兒第一次在京城辦賞花會，我早就差人準備了。」

　　「這就好，莫掃了憩兒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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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 V& }! [- h+ L; q+ k　　「憩兒來京城又交了不少朋友，武安侯藍家的長女，古尚書的堂妹，太僕寺少卿袁家的孫女，人品性情都是好的，和憩兒很是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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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C. J' z0 _( a* W# c; l: d# T　　「以前的朋友在京城的，卻是不多。」

+ u( h$ r% x1 N( h- b$ n% R1 ^0 l1 W　　「也不少呢，有好幾位升了京官的。」

7 G) `6 f6 N5 g, {9 r2 B; ~0 ?　　「甚好，憩兒可不寂寞了。這孩子就是喜歡交朋友。今晚遇到孟大人，孟大人帶著兩個兒子，如芝蘭玉樹一般，好不令人羨慕。憩兒看到孟大人家的五姑娘，可高興壞了。」張釗無意中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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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9 `& e7 X; `) e　　「聽憩兒說了」，武氏有些氣惱，「咕咕噥噥的說了半天，五姑娘怎麼怎麼好。」想起憩兒拉著她興奮的說看到阿悠多麼開心，令嘉在旁眼巴巴的看著，那沒出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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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嘉的心事武氏自然知道，只是武氏心高氣傲，丈夫下屬的婢生女她如何看的上，背著丈夫兒子給過孟悠然幾次難堪。可恨孟悠然小小年紀，臉皮卻厚，好似沒聽出來她的諷刺挖苦之意一般，始終彬彬有禮，得體的應對，令武氏沒有著力處，好在，孟悠然同令嘉，卻是逐漸疏遠起來，嗯，算她有眼色，知道進退。

, G, R$ o9 l" \& J( V# R　　「憩兒這次辦賞花會，國公夫人倒是一口答應，很是爽快，除了憩兒的朋友，我還請了翰林院齊大人的長女，宋駙馬的長女，都是十三四歲。」武氏盤算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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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D) k' u7 k8 |# _& y& B　　「也好，讓憩兒多認識些朋友。」張釗對妻子諸多順從。無他，從小無人疼愛的庶子，一旦受到恩師武閣老的賞識，得了功名，娶了美麗能幹的嬌妻，享受到家庭溫暖，自是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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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不是為憩兒，是為了令嘉。」武氏淡然道。

　　「哦？是為令嘉相看？」張釗有些愕然，妻子不知令嘉已有了心儀之人？

. D3 W( {5 f2 K　　「是。」武氏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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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0 A' J2 |- i0 ], f　　張釗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遲疑片刻才道，「令嘉還小，倒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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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不急？」武氏反對，「令嘉性子跳脫，該早日成親，有了媳婦勸著，他也好沉穩些。我請的這兩位姑娘都是高門嫡女，人品貴重，好好挑選挑選，正是令嘉的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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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要高門嫡女方可？」張釗聲音中帶著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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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c1 f0 U  T7 P9 Z　　「那是自然。」武氏的聲音很篤定，「令嘉姿容絕世，只有這般高門嫡女，方可匹配。」

　　「其實只要姑娘好，身份地位倒不要緊。」張釗委婉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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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氏深知張釗庶子出身，從不在他面前提「庶」字，「若是男人，自是英雄莫論出處，若是女子，身份地位則十分重要。」男人可以建功立業超越自己的出身，女人卻沒有這個機會。一個女人，再美，再慧，沒有高貴的出身，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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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釗歎了口氣，沒再說話，丈夫好勸說，兒子呢？武氏想起令嘉執拗的性子，頗覺煩惱，令嘉長的像娘，脾氣也像娘，他可不像他父親這般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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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回來，父親似是對你好了很多。」武氏轉移了話題。

　　張釗微笑，自然是會好很多，因為，國公府嫡系這一代人和下一代人，沒有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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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靡不有初

　　嫡系沒有人才？怎麼會？武氏十分不解，國公爺有六子，長子張錚、四子張釗、五子張鑠庶出，國公夫人所出三子，老二張錕和老六張錦都平庸，但老三張銘還是不錯的呀，況且二房的嫡長子張慈年少有為，並州保衛戰中立下赫赫戰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已是京衛指揮使司指揮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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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Y- w- w4 l6 z6 D6 O( S  \　　「夫人有所不知，三哥再怎麼出色，他尚了青川公主後就只有一個駙馬都尉的虛銜，不再領實差，可惜三哥這樣的人才，算是廢了；至於張慈立的戰功，他連戰場都沒上過，哪裡來的戰功！」張釗一臉的鄙夷，嫡房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老二老六還只是沒作為，小一輩的甚至能搶兄弟的戰功！這嫡房，真是沒出息到家了。

　　「沒上過戰場他怎麼立的戰功啊？」武氏已有了倦意，伏在丈夫懷裡懶懶的問道。

" |0 w3 @$ u5 X  {1 ~: E　　「平民百姓，出身不高的，豁出命去立了戰功，到最後戰功卻被人搶走的可是不少，兵營裡常有這樣的齷齪事。不過張慈搶的戰功竟是……唉，不提了，父親竟是放任不管，實在令人寒心。」張釗背上一陣陣發涼，庶子，真的生來就是為嫡子做嫁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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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氏皺皺眉頭，對於魏國公她一直很反感，見張釗唏噓感慨的樣子，很是心疼，伸手環住張釗的腰柔聲撫慰道，「府裡的事咱們哪裡管的了，只要咱們一家五口好好的就行了。」

6 S  O6 d" A$ F7 {$ [9 O6 n2 Y+ f　　玉人在懷，軟玉溫香，張釗心神一蕩，摟抱住妻子溫存了一會兒，夫妻二人相擁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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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 c7 f( Z1 C# ]$ b' k5 `　　孟宅，同樣是一對恩愛夫妻，鍾氏穿著雪綾緞中衣，坐在花梨紋紫檀嵌玉彌勒榻上，一臉嬌嗔，「悅兒就要出閣，拉拉雜雜一攤子的事，我這兒忙的人仰馬翻的，您可倒好，帶著孩子們出去樂和，可真消停。」

　　沐浴後的孟賚心情愉悅，見鍾氏雖已是人到中年，腰身不復窈窕，撒起嬌來卻依稀有年輕時候的風采，突然有了興致，倚在床邊輕喝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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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v2 h1 w+ M6 C  e　　鍾氏含嬌帶怯的走過來，身子微微發抖，眼神迷濛恍惚，孟賚輕輕捧起她的臉，低低的問道，「敢埋怨你男人，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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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T2 z* L5 ^6 o0 j5 |+ v　　魅惑的聲音響在耳畔，鍾氏早已意亂情迷，輕輕喘息著「不敢了，爺，我錯了，我不敢了。」細細碎碎的呻吟求饒聲傳出，銷魂蝕骨，守夜的侍女碧菡聽的面紅耳赤，太太都快四十了，老爺和太太還這般恩愛呢，老爺那樣俊朗的男子，若是配上年輕嬌艷的少女，豈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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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B/ Q% l+ F7 O" D7 T/ a　　次日清晨，丁姨娘、杜姨娘、黃姨娘在院子裡站著侯了許久，春寒料峭，丁姨娘心中暗罵：鍾氏每五日去萱瑞堂請安一次，今日鍾氏不需去萱瑞堂請安，自可以晚起一會兒，妾室卻是日日要給正室請安，一日誤不得。自己原來隔三差五的請假不來，現在卻是不敢了，一是為了女兒要討好太太，一是想尋機會見見老爺。只是太太這譜也擺的太大了，好歹讓人進屋等著，一定要在院子裡侯著吃冷風不成？欲待發作，卻是底氣不足，又見杜姨娘和黃姨娘恭恭敬敬低頭垂手侍立，只好收起心中怒氣，和顏悅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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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日上三竿，正房的小丫頭們忙碌起來，輕捷無聲的快步走著，或是傳水，或是傳湯，丁姨娘知道，這是太太起了，忙打點起精神，自己在外吃了這半天的冷風，可不能白吃了！過了片刻，小丫頭打起門簾，請三位姨娘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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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 O, i) z5 y" O3 T5 S; g" f　　孟賚和鍾氏一左一右坐在羅漢床上，孟賚面色如常，鍾氏臉色紅潤，神情嫵媚，顯的心情極好。三個姨娘請安畢，有侍女來回話，「剛去各位姑娘處傳過話了，知道今日免了請安，大姑娘就在房裡繡嫁妝，三姑娘陪著老太太，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都還睡著，睡的很香。」

　　孟賚點頭，「小孩子正長身體，多睡會兒好。讓身邊的人仔細服侍著。」侍女擺上早飯，三個姨娘服侍孟賚和鍾氏用了早飯，漱了口，孟賚出門會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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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F2 z6 n  s1 [1 \　　雖然在鍾氏眼皮子底下，丁姨娘還是連連拋媚眼給孟賚，可惜全無作用，丁姨娘自己也有些氣餒，抬眼卻見鍾氏盯著自己，面色不善。丁姨娘心裡微顫，太太最是善妒，今日自己心急，做的明顯了些，太太豈會輕易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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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 n5 Z; l& A" |  t7 x　　黃姨娘捧著茶盤走過來，倒了杯茶遞給鍾氏。她腰肢柔軟，手若柔荑，皮膚很白很細膩，她的手，和她拿著的白玉茶盤一個顏色，丁姨娘一時嫉妒的發狂，如果自己也有這般容色，老爺怎對自己的媚眼不理不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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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 K3 _3 ~$ d; u& p7 n　　丁姨娘輕聲一笑，「黃姨娘真是好福氣，可以在廣州陪著老爺三年，黃姨娘這三年，想必過的十分舒心。聽說在廣州的三年，老爺後院只有黃姨娘一人呢。」

- D' D+ B7 C9 p  f5 W( f　　鍾氏臉色大變，想起昨夜的纏綿，這黃姨娘，之前的三年夜夜陪著老爺，夜夜如此歡愉？這賤婢，她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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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媽媽看著鍾氏的臉色，心中歎氣，太太還是這樣，被人一句話就挑起來了，這黃姨娘，容貌既妍，性情又柔順，老爺跟她的情份定是極好，可老爺自回府後夜夜歇在太太房裡，是極尊重太太這嫡妻的，若太太此時因著妒火發作了黃姨娘，老爺就算不說，心中總會不悅，夫妻二人情份正好，何必生這個閒事？

/ T0 a9 J  L  H& Z) ]　　黃姨娘懦懦的樣子，「丁姨娘說笑了，老爺外放時公務繁忙，常要下州縣甚或下鄉，有時候十幾天、幾十天的都不在府裡，即使在府裡，也常忙公務到深夜，我在廣州，只是照顧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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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h0 H' E/ @' S0 J　　鍾氏沉下臉，拍了桌子，「胡說！讓你跟著去，原是服侍老爺的，你敢忘了自己的本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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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P8 R/ }& G( ^* [, H　　黃姨娘忙跪下來，「太太恕罪，實是老爺吩咐了，帶我去只是照顧五姑娘的，爺那裡不用我服侍，我原是偷懶了，請太太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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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氏面帶戾色，厲聲道「像你這樣就該打死！老爺出門三年只帶了你一個，你不好好服侍老爺，要你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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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姨娘顫抖著回話，「老爺的日常起居，都是五姑娘打點的，我只會給五姑娘做做衣服鞋子，照顧五姑娘吃飯吃藥，陪五姑娘說說話，其他的事老爺都不讓我管，就連老爺的衣服鞋子，我也不曾照管過，我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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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當值的小丫頭揚聲稟報，「老爺回來了。」

　　門簾一響，孟賚急匆匆走了進來，吩咐鍾氏，「找一把湘妃竹聚頭扇給我，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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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5 Y1 ^$ W' w% H　　鍾氏忙忙的親自去了，片刻，拿了扇子出來，遞給孟賚，孟賚看了看，滿意的收起，臨走，回頭皺眉道，「這是做什麼？悠兒也大了，你也要顧著她的顏面，這樣罰她的生母，女兒面上怎麼過的去？」

8 |8 D1 J9 c) ~/ h* e9 b, E/ ]　　鍾氏忙陪笑道，「一點小事，已過去了。」又吩咐黃姨娘，「快起來吧。」

5 [3 U  X- D: ]; `　　孟賚板著臉問黃姨娘，「悠兒讓你做的衣裙，可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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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7 s3 [* J% Q　　「還沒有。每日要做的事情多，顧不上呢。」黃姨娘怯怯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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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糊塗！」孟賚斥道，「悠兒這幾日就要，你還顧的上做別的？你別的事都別管，照顧好悠兒是正經！悠兒只喜歡你做的衣裙，還不趕緊去做？」

; S5 F! y, O4 Z9 ^　　黃姨娘低頭稱「是」。

　　鍾氏忙道，「去吧去吧，趕緊去吧，以後只用做五姑娘的活兒，別的事都不用你管，趕緊去吧。」

( Z. ^8 o4 i( Z; ?　　孟賚「哼」了一聲，帶著絲怒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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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氏不由有些後悔。丈夫若真惱了，雖不會傷自己做為嫡妻的面子，卻會冷落自己，日日睡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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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o6 I& G( H: x, p　　冷著臉把丁姨娘、杜娘娘打發走，溫言撫慰黃姨娘幾句，黃姨娘感激萬分的謝了又謝，見左右無人，低聲戰戰兢兢的說，「有一件事，不知當不當和太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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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氏鼓勵的笑笑，「有什麼話只管說。」

# z6 |) G2 m9 l) B8 ]" p　　黃姨娘閃閃爍爍的低聲說，「老爺極少召我侍寢，偶爾侍寢卻抱著我叫貞兒，太太，不知誰是貞兒，讓老爺這麼惦念。」

　　鍾氏心花怒放，這孟府知道自己閨名的也只有丈夫和兒女，原來丈夫對自己這般情深！滿臉笑容的賞了黃姨娘幾件首飾幾匹衣料，吩咐她除了請安就待在院子裡做五姑娘的衣裙，不用上來侍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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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g$ i' A5 ]4 n. G' @6 o　　鍾氏又召了碧荷過來，摒退眾人細細詢問，碧荷抿嘴笑道，「太太，要說黃姨娘，真是個癡心的，她心裡眼裡只有五姑娘，整日惦記的就是怎麼讓五姑娘多吃一口飯多喝一口湯，老爺不怎麼理會她，她也全不在意，不是給五姑娘做衣服，就是做裙子。」

* s6 L  v* I. |9 U　　鍾氏鬆了口氣，心裡的不快消了大半，剩下的反倒是擔心：丈夫會不會責怪自己。唉，若是娘知道了，怕又要說自己沒成算。娘說過杜姨娘和黃姨娘出身低微，又只生有一女，她們根本翻不起風浪，只要她們本本份份的，就不用尋趁她們。今日任性使氣弄這麼一場，白白使得丈夫不快。

　　勳貴人家，很多原配嫡妻，上了三十差不多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丈夫抬進一個又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妾，自己夜夜獨守空房，鍾氏可不願像她們那樣，鍾氏雖然年近四十，依然是少女情懷，看見孟賚她會臉紅心跳，會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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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孟賚回了正房，鍾氏放下心來，殷慇勤勤的陪笑服侍，孟賚皺眉道，「四丫頭五丫頭都已大了，兩個都是好孩子，太太也該疼她們才是。她們兩個的生母本就是婢女出身，孩子本已很委屈，若太太再像使喚丫頭一樣使喚她們的生母，兩個孩子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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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氏忙道，「小四小五都乖巧聽話，我如何不疼！往後杜姨娘黃姨娘只要早晚請安，其餘時候就回各自院子裡，不用跟著我服侍，老爺看這樣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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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賚點頭，「可見太太賢惠大度。」

　　鍾氏得了丈夫誇讚，喜笑顏開，一天的煩惱都沒有了。

8 W! j1 d" ^5 T5 z" I. ]3 n6 q) p　　碧荷尋空去給莫連送了個花樣子，悄悄告訴悠然，「都照姑娘交待的說了，太太沒起疑，應該是相信黃姨娘在廣州只是照顧姑娘，和老爺情份極淡，看樣子不會再為難黃姨娘。」

　　悠然微笑聽了，「姐姐費心。姐姐的好，我都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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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荷「哎喲」一聲，「我的好姑娘，我們家得您的好處還少呀？一家人都是感激的什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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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G4 X3 F3 G　　悠然笑道，「你弟弟讀書有天分，別耽誤了，爹爹已經請了先生，快到府了，到時我跟爹爹說說，讓你弟弟給宇哥兒做個書僮，你們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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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荷大喜，跪下磕頭道，「多謝姑娘，這可是好極了。」

& g. Z, t7 W& J1 X/ ?) {  I1 {! B　　碧荷是家生子，爹娘都是老實人，只生她和弟弟木生二人，爹娘和弟弟都在莊子上，家裡日子過的緊巴，平日得悠然的接濟不少，這次若真能選上做宇哥兒的書僮，木生可就有前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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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Z* ~- d) k  B　　悠然忙命莫連扶起碧荷，「姐姐客氣了，天已晚了，我就不留姐姐了，莫連送姐姐回去。」

　　碧荷喜滋滋的出門，莫連挽著碧荷的手低低笑道，「姐姐，您這樣出去，恐招人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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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e: w+ M* }7 h　　碧荷吐舌道，「這不太高興了嗎？」忙斂了喜容，告了別，從從容容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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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胸中一股悶氣，這該死的多妾制，這不尷不尬的庶女身份！讓人生出多少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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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心之憂矣

% }& @7 U4 r, E# r6 t. T　　櫻花粉色纏枝菊花紋暗花緞收腰小裌襖，淺淺的湖水藍色錦雲緞做成十六幅的寬裙，裙上飛著一隻隻銀色絲線繡成的大大小小的蝴蝶，美麗而靈動，一動就好像要從裙子上飛出來一樣，孟賚看著盛裝後嬌嫩如花的悠然，眼裡全是歡喜和滿意，笑著吩咐，「到了水家要守規矩，不許吃酒不許胡鬧，早去早回。」

( e% i4 [! x7 T9 N- t　　悠然笑意盈盈的答應了，「爹爹放心，女兒出了家門是最規矩不過的，不會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況且水家姐姐待客極周到，心思又縝密，必不會有事，定然盡興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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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氏笑吟吟的聽著父女兩個說話，心裡對孟賚寵愛悠然有些不滿，水家是兵部尚書府，和孟家向無往來，只是水家祖籍是廣州，水尚書妻子亡故後獨生女兒水冰心回鄉守孝，守孝期滿後仍在祖籍住了兩年，這兩年中和悠然一起聚過幾次，就此有了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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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X8 K& x  O; z: ?　　聽說水家獨女水冰心小姐生的極美，又極有才情極能幹，水尚書妻子亡故後不曾續絃，水府是水冰心打理，井井有條，極有章法，水冰心回京城雖只短短的一年時間，已是京城名媛，她舉辦的詩會，不少京城貴女都想參加，孟家五個女兒，獨悠然有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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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悅然即將出閣的人自是不會出門的，嫣然要陪著老太太，悠然倒是問過欣然、安然，約她們一起去，說可以讓水家姐姐補貼子過來，只是欣然和安然兩人都不怎麼會做詩，怕出醜，既想去又怕去，猶猶豫豫的最後還是決定不去了，悠然只好獨自一人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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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5 ]3 k( h* f　　孟賚不放心悠然一個人出門，丫頭婆子的帶了一堆，交待莫連，「服侍好五姑娘，一步不許離了人。不許去水邊，不許姑娘吃酒，姑娘使性子要好生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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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連應道，「是，定服侍好五姑娘。雖是第一次去水府，水家小姐和五姑娘卻是極熟極要好的，老爺放心。」

　　悠然跟鍾氏告辭了，孟賚帶著她又去老太太處告辭了，方出門登車奔水府而去。望著悠然翩翩離去的背影，嫣然愣了半天，咬了半天嘴唇，同樣是庶女，為什麼悠然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門參加詩會，自己卻要日復一日的陪著老太太？論做詩，悠然怎麼可能比的過自己？

8 r% t9 j+ n, W0 n! b　　胡氏笑道，「五侄女這條寬幅裙做的真是精心，這蝴蝶繡的，跟真的一樣，嘖嘖嘖，可真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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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1 c1 \" D4 A& i# c9 e　　老太太皺眉，「太過奢華。一絲一縷，當思來之不易。」

　　胡氏抿嘴笑道，「誰說不是呢，庶女都穿成這樣，像我家怡姐兒可是嫡女，該怎麼打扮呢。」

　　老太太一臉慈愛，「怡姐兒正是好年紀，你要好好打扮她才是。」

6 Z" O7 |( H- {5 Y) Q7 `* H+ L! C　　胡氏搖手笑道，「咱們可比不了，五侄女的衣裙，料子都極好，尋常買不到的，就是能買到也極貴，哪裡有銀子買？做工就別提了，是她姨娘親手做的，論繡工，咱們府裡黃姨娘可是頭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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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t3 q% J. K; R$ c- E) ]  L　　老太太不以為意，「小五有的，怡姐兒也要有，回頭找你二嫂要去。黃姨娘繡工好，命她給怡姐兒做就是了。」

　　胡氏大眼睛骨碌碌亂轉，「喲，瞧您說的，哪這麼容易呀，料子我找二嫂要了，二嫂說小五用的不是公中份例，又說二哥吩咐了，黃姨娘除了給小五做活，旁的都不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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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N" r! ^5 I　　老太太臉色微變，拿起鈞窯茶碗慢慢撥著茶葉，沉吟不語，胡氏心中暗暗著急，卻不敢挑唆，只陪笑說了幾句閒話，看到嫣然一人坐著發呆，抿嘴笑道，「後日小四小五小六還要去魏國公府，聽說魏國公府的園子又大又好看，這三個小丫頭指定能玩的開心了。要說還是三侄女乖巧，哪裡也不去，日日陪著老太太，論理我不該說，像三侄女這樣孝順的，才該出門見客，也讓外人知道書香門第的姑娘如何知書達禮，像那不守本份的，就該拘在家裡多教導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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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目光柔和的看向嫣然，歎了口氣，「你爹爹升了光祿寺卿，十日後就要上任，從此你也是從三品大員家的閨秀了。好孩子，你這麼個模樣性情，總是陪著我這個老太太拘在家裡，可是委屈你了。」

　　胡氏眼光閃了閃，孟賚的任命昨日正式下來了，老太太欣喜若狂，要遍邀親友擺酒唱戲慶祝，卻被孟賚攔下，說不宜鋪張，最後老太太也沒拗過孟賚。哎，恐怕這往後，老太太說話是越來越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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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A+ P9 |8 m3 C) _8 J8 Q　　嫣然抱著老太太的胳膊，一臉嬌嗔，「看祖母說的，您可冤枉死孫女了，能陪著您跟您學道理是孫女的福份，孫女求還求不來呢，哪裡來的委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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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滿臉是笑，「瞧瞧我這乖孫女，可真招人疼！」嫣然撒嬌跟老太太不依，老太太哄著嫣然，胡氏和旁邊服侍的丫頭婆子們都湊趣兒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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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黃昏，悠然回府後，從西側門下了馬車，換了小轎往內宅而來，二門外小廝來福恭恭敬敬的施禮，「老爺請五姑娘去書房。」悠然便乘著小轎到了外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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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g* Z# J8 C0 Q) |8 e　　孟賚站在書案前，青色道袍，白底黑邦布鞋，頭髮只用一隻髮簪鬆鬆挽著，提筆畫完一幅垂釣圖，放下筆，欣賞了一會兒，悠然在旁稱讚，「不衫不履的妙！」

2 c* Z" Y& L: [, Q  g; z' f# t　　孟賚瞪了她一眼，「亂拍馬屁，你懂什麼畫！做詩你也不行！今兒還去參加詩會了，有沒有出醜啊？」

　　悠然吐吐舌頭，信誓旦旦的保證，「絕對沒有出醜！」

! o7 i% L. `7 I　　「哦？」孟賚疑惑的看向悠然，難不成她這陣子功課有長進？卻聽悠然自我誇獎道，「我可聰明了，知道自己素乏捷才，做詩是不行的，所以我根本沒做！」

　　孟賚無力的望著得意洋洋的女兒，無語了。這孩子聰明時極聰明，笨時極笨，人家的女兒誰不是多多少少會做些針線，她拿起針就愁眉苦臉，吵吵頭疼，硬逼著她做一點也歪歪扭扭的實在不成話，只好由著她不做；讀正經書極聰明，過目成誦，看遊記話本常常眉飛色舞，字卻始終練不好，畫畫更別提，詩詞歌賦上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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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 g! ~' a+ q+ y7 `7 s　　悠然看見孟賚的臉色，趕忙轉移話題，「水家是御賜的宅子呢，宏偉壯麗，園子裡有山有水的，又好看又好玩。水家姐姐出落的越發好了，我又認識了好些人，唐家姐姐，李家姐姐，都待我極好，今兒玩的可高興了。」

! {3 S: p! Q0 e$ E　　「玩的高興就好。」孟賚欣慰的點頭，悠然抱住孟賚的胳膊，笑嘻嘻的說，「爹爹，三姐姐整日陪著老太太，我卻出門玩耍，心裡怪過意不去的。不如這樣，後日三姐姐和四姐姐六妹妹去魏國公府賞花，我在家陪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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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 z3 Z- {. \( d4 Z2 `　　「哦？你不想去魏國公府？」孟賚審慎的打量悠然，這孩子邪了，她怎麼會提出讓嫣然代她去賞花，她代嫣然陪老太太？對老太太她一向躲之不及，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魏國公府有更令她躲之不及的人？

9 W3 r2 E2 J' I* J% r　　張釗張大人曾幾次有意無意的誇獎悠然，孟賚都是打著哈哈岔過去了，先不說張大人出了名的懼內，家事是武夫人做主，只衝著魏國公府這個門第，孟賚就不喜歡。勳貴世家，說起來赫赫揚揚，其實內裡污穢不堪，又愛面子，悠然這樣的身份，這樣的性情，如何能和魏國公府扯上干係。她疏懶成性，又受不得氣，只合嫁入人口簡單、家風淳樸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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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1 o- a% R　　悠然搖著孟賚，「爹爹，你說這樣好不好呀？」

　　孟賚回神，微笑道，「甚好。我家悠兒長大了，知道替姐姐著想，真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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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孩子有沒有獎賞？」悠然順竿往上爬。

　　「想要什麼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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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y, w2 |4 g5 c0 V　　「放幾天假不練字？」

4 }" H; c; c& R; M+ e7 ]　　「不行！」孟賚斷然拒絕，「每天一張大字是不能少的，女孩子家字寫的不好看可不行。」

3 |; J' i7 m) @$ Q　　「那，去釣魚？」悠然很有眼色，退而求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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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這次孟賚答應了，悠然面有喜色，卻聽孟賚又加了附加條件，「不過，爹帶著你才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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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悠然撅著嘴，用控訴的眼神看著孟賚：你老人家什麼時候才有空啊，這和不答應一樣嘛。

　　孟賚笑著拉起悠然出門奔萱瑞堂，「難得我閨女有孝心，晚上陪老太太一起吃飯，讓老太太也高興高興。」昨日不許老太太擺酒唱戲，老太太該是生氣了，今天可要帶著幾個女兒好好陪陪老太太，哄她開心才是。

( g# x8 Y% [' Y8 l! R3 B5 Q　　當晚孟賚、鍾氏帶著幾個女兒在萱瑞堂陪老太太，曲意陪著小心，老太太本是面帶不悅的，卻經不過自己兒子再三小心陪話，慢慢高興起來，待聽到悠然說後日自己在家讓嫣然出門賞花，竟破天荒的誇了悠然一句「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氣氛十分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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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散了，出了萱瑞堂，安然、悠然、欣然三個同齡小姑娘一路同行，三人摒退了丫頭，坐在花樹下的小石凳上說悄悄話，欣然抓住悠然的手，「你為什麼不去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我和張甜心又不熟！」

　　悠然輕輕撥開她的爪子，低低的說道，「張家姑娘最是大方豪爽不過，雖然你和她只見過一面，她必會好好招待你，讓你賓至如歸。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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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然恨恨道，「我不喜歡和她一起去！」這個她，自然指的是嫣然。

　　「四姐姐從小就讓著我，五姐姐也愛護我，只有三姐姐，連個嫡庶之別也不知道。」

　　悠然皺起眉頭，定定的看著欣然。

　　欣然揚眉問道，「五姐姐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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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j2 B0 r+ Y) u5 }　　安然委婉的勸解，「天色已晚，早點回去歇著吧。」

　　悠然緩緩的開口，「六妹妹，成國公府你最熟悉不過，成國公府兩位嫡女，四位庶女，你看她們的吃穿用度可有差異？容貌風度可有差異？若單看外表，你能分出誰是嫡，誰是庶？穿戴的毫無分別，一般的金尊玉貴，人前一般的落落大方，嫡女不驕矜，庶女不畏縮，為什麼成國公府如此作為？無非是因為，這六姐妹，是同一父親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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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L# A' F* o! f# e/ ?2 e$ N　　欣然愣了一下，辯解道，「可是忠勤伯計家的庶女，簡直就是嫡女的使喚丫頭。」

! f8 N0 V( e% }3 V$ O3 E, k　　「那樣好嗎？拿個和自己同一父親的女孩當丫頭使？」悠然溫和的問道。

- ]) t. H; f; j# i　　欣然歪頭想了想，不確定的說，「好像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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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然隨即笑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了，做姐妹有今生沒來世，要好好珍惜是吧？行了，以後只要她不來惹我，我就不會去惹她。」

# {0 B7 I- ^3 h9 x) o/ N　　安然微笑道，「六妹妹是聰明姑娘，必知道該怎麼做最好。早點回去吧，好好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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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沖不遠處的丫頭們招了下手，丫頭們趕忙過來服侍，悠然說，「我想再坐一會兒。」欣然和安然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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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從花叢深處走出來，衷心的說道，「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五妹妹說的真好，我們是同一父親所出，都是一般的尊貴。」

　　悠然淡淡一笑，「累了，要回去歇息。姐姐也早點回吧。」

+ r* ~. ~* k) v) q( B　　嫣然欲挽留，「五妹妹，咱們同是庶出，都這麼出挑，正該好好爭氣，和嫡女一樣才是。」

9 R$ s2 M5 _; g0 y% M　　悠然靜靜的看著嫣然，「三姐姐，成國公府的姑娘，嫡庶一般教養很合理，她們是同一父親，用度全部是公中的，用的都是父親的財物，十分公平。可孟家，只憑孟家祖產和父親的俸祿，我們哪裡能這般過日子，這是太太拿嫁妝貼補的，咱們雖是同一父親，卻不是同一母親，太太的嫁妝，我們有什麼資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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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雖沒有托生在太太肚子裡，可我們一樣稱呼她『母親』，既同樣是母親，她的嫁妝我們為何沒資格用？」嫣然振振有詞。

0 P5 w9 g0 c8 L" h　　「現在三姐姐是庶女，說嫡母的嫁妝你該和嫡子女一般有資格享用。將來三姐姐嫁為人婦，有了庶子女，但願你還是這番論調，能把庶子女視為親生，和自己的子女一般對待。」你可別雙重標準。「更深露重，我要回了，告辭。」

( \. P' d4 W5 {) ?& d8 P　　望著悠然遠去的背影，嫣然暗暗發恨。什麼叫雖是同一父親，卻不是同一母親，既都是父親的女兒，就該一體對待才是！太太若賢惠，就該拿自己嫁妝貼補庶女，畢竟庶女出息了，也是太太的體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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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5 E- d$ p+ z6 Z7 m第十八章 菡萏泥連萼

　　「咱們真的去萬紫山莊釣魚？」悠然兩眼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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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1 R- S# L/ h' v　　「自然是真的。」孟賚著青色長袍，眉目疏朗，一臉淡定。「萬紫山莊是你安伯伯在西郊的莊子，風景極好，不只能釣魚，你還能摘果子、捉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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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好？」悠然一副非常嚮往的樣子，卻想起來自己大言不慚的說過要代嫣然陪老太太的，不好就答應，皺著眉思索再三，最後還是忍痛做出一副知禮懂事的樣子，「三姐姐去了賞花會，我還是在家陪老太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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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X) F% m! f- G6 n% c* @2 z- [　　孟賚失笑，「罷了，你還是隨爹爹出門吧，若留你在家，怕你把老太太氣著，倒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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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然臉紅了紅，頗有自知之明的點頭同意，「嗯。」

　　孟賚見她乖順的樣子，心中喜歡，伸手輕撫她的頭頂，「爹爹過幾日便要上任，你大姐姐又即將出閣，這往後可沒功夫帶你出去玩了。」

　　所以，今天要好好玩！悠然笑咪咪的點頭，興沖沖的吩咐莫連好生看家，莫陶拿釣魚桿，準備魚簍子，郊遊去！釣魚去！悠然先去稟告鍾氏，鍾氏正盤點悅然的嫁妝，聞言笑著說，「那三個剛坐上馬車去國公府賞花會，你再到莊子上玩耍，今日府裡倒清淨了。」又叮囑道，「早去早回，聽你爹爹的話，莫亂跑。」難得鍾氏如此慈愛，悠然忙連連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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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8 |+ d& V$ }. |" n　　又和孟賚一起去辭老太太，老太太一臉不悅，「原本想讓五丫頭抄抄佛經積積功德的，這麼大的丫頭也該做些正經有用的事。」

7 D- ?4 p7 u# w* g9 n2 i$ \　　孟賚陪笑，「安大人既是兒子同年，又是多年同僚，誠意相邀，兒子實不能辭。五丫頭淘氣，留在家裡恐老太太反要多操心，不如兒子帶了她去，讓老太太清淨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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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冷淡的揮手，「隨你吧。」

* N: N$ t) ^: _# s2 s　　孟賚沖悠然使個眼色，悠然笑語盈盈的謝過老太太跟老太太告辭了，父女二人出了萱瑞堂，坐上馬車奔西郊萬紫山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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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7 N& y0 A% Z. S　　魏國公府的花園內，薔薇花開的正好，香風一陣陣襲來，令人心醉，花間十數名妙齡少女，或坐或站，或三三兩兩含笑輕語，或對奕，或品茗，氣氛十分輕鬆愜意。

2 I0 E/ e2 d) t9 o( u. {　　就中獨有一名麗色少女，梳著緊致精巧的偏髻，戴著幾朵白色珠花和小巧的水晶流蘇簪子，身穿白底撒紅色玉蘭花苞對襟褙子，大紅底撒黑色盛開玉蘭花宮緞裙子，削肩蜂腰，風流裊娜，眉如遠山，目如點漆，唇若紅菱，水光灩灩，她這般泰然自若的往美女群中一站，不吐一詞卻已經明艷照人。嫣然怔了怔，所謂的鶴立雞群便是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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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 M$ j/ q0 I: r2 ]8 ]4 x　　「水姐姐，」張憩一團火似的在眾少女間走來走去，談天說笑，只見她走到麗色少女身邊，甜甜的叫著「水姐姐」，她身著大紅雲雁紋錦鏤花對襟長褙子，連綿不斷的富麗無邊，站在修長秀麗的水冰心身邊，相映成趣。

3 x6 {& k% Y1 W8 S/ V　　原來這便是水尚書的獨養女兒水冰心小姐，名滿京城的美女、才女，難怪如此風采。嫣然暗暗羨慕。

　　水冰心愛憐的撫著張憩的頭頂，粲然一笑，那笑容如新荷初綻，新月初升，燦爛明悅至極。

　　嫣然被這笑容吸引，慢慢走近水、張二人，輕盈的施禮，「水姑娘，張姑娘。」

　　水冰心和張憩緊忙還禮，張憩笑嘻嘻的說，「三姐姐，咱們自己姐妹就不必多禮了吧？你是阿悠的姐姐，合該與阿悠性子相似，若是阿悠便沒這麼多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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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是孟三姑娘，孟三姑娘的美名，冰心已是久仰了。」水冰心微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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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何德何能，能有美名傳至水姑娘耳中？」嫣然很是驚喜。

　　「阿悠說過很多次，她的姐妹個個相貌很美，性子良善，尤其三姑娘，常年陪伴老太太，最是孝順。」水冰心誠懇的誇獎。

$ S- G- T, ]6 F5 p# x　　嫣然大喜過望，忙謙虛道，「嫣然自幼養在祖母身邊，受祖母疼愛，多孝順祖母是應該的，水姑娘過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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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d5 w$ ~( P6 B* @/ F# `6 v% w　　旁邊有少女的嬌笑聲，「是啊，我家三姐姐最孝順了。」欣然一身嫩黃衫裙，俏生生立在花下，話雖是好話，語氣裡卻多多少少有些嘲諷。

3 V; u; q. ^0 _. L" L! c) Q　　水冰心笑道，「自然，阿悠的姐妹，定都是好的，不愧是泰安孟氏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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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然聞言心中一凜，想起自己和嫣然都姓孟，在外人面前如何能顯出一絲半絲的姐妹不合？豈不讓人懷疑孟家姑娘的教養？隨即收斂起臉上的嘲諷，和顏悅色起來。水冰心言笑晏晏的和嫣然說著話，嫣然得體的應對著，不時得意的回頭，看著欣然和安然示威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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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然極少和安然、欣然一起出門，這次三姐妹同乘一輛黑漆平頂大馬車而來，一路倒也順順利利，待到了魏國公府，從側門進了府，下了自家馬車換上魏國公府的軟轎，直至二門外三人才下了轎子，管事婆子慇勤迎接著，一路指指點點的介紹景致，嫣然看到魏國公府氣派富貴到極致，不由心生艷羨，回頭卻看到欣然若無其事的樣子，就連安然都鎮定平靜如常，嫣然只覺胸中一股憤懣之氣：自己這整日被關在家裡的，和這兩個常出門的妹妹，竟真是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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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5 ^! [1 M$ X% U% I, }　　待到花會上看到各式貴女，衣飾精美，吐屬文雅，有的清新淡雅，有的嫵媚風流，有的明艷照人，不由的起了結交之心，初次主動出擊和水冰心打招呼，就如此成功。

) s1 W- l- i6 F% B1 D6 n2 `4 Q/ C　　嫣然不由的得意起來。

: ?6 f9 P1 q) m% \- r: \5 S9 g　　花園假山上有一個小巧的木構黛瓦頂亭子，典雅清逸，亭子裡兩名貴婦正坐在楠木搖椅上悠閒的喝著茶，居高臨下的打量花園中的情形。

# C$ E( U3 [" G* W+ V3 t$ A; e　　「四嫂，您幫著掌掌眼，看哪家姑娘好。」六夫人沈氏穿著錦緞煙霞紅的提花褙子，繁華錦簇的月華裙，頭上纏枝花紋金簪上的珠翠流蘇搖晃生輝，襯的雪白一張臉更加俊美，她軟語央求著武氏。

% w' l* ]* O: {" c  ~　　「哦，你家懿哥兒才十二，六弟妹這就急著尋兒媳婦了？」武氏打趣兒道。

　　這魏國公府，嫡出的兒子裡面，六爺心腸是最軟的，脾氣是最好的，也是最沒出息的，文不成武不成經商不成，偏娶了個媳婦，性情很是天真，夫妻兩個都是不通世務，只知享受錦衣玉食。這六房，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在世，他們還可以在國公府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以後分了家，真不知六房會如何。

　　「咳，四嫂您不知道，這哪是我尋兒媳婦，咱們魏國公府的爺們也少有不到二十就成親的，還不是母親交待下來的。」沈氏解釋著，哦，原來是國公夫人讓相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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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氏有些警惕，國公夫人讓沈氏相看姑娘，是為誰？不會是為懿哥兒，那會是為誰？

* l5 {- W, a: Z. l3 W- d" J5 Q, m1 U　　要說二房嫡長子張慈如今二十出頭，早到了該成親的年齡，若說為張慈相看，怎麼著也該是二房的世子夫人林氏出面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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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0 c# ~* @  ~　　大房的七少爺張恩，五房的九少爺張忠，也自有大夫人常氏和五夫人穆氏操心。

　　不是張家子弟？也不會。看沈氏苦惱的樣子，國公夫人交待她的這差事，必是自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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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是……？武氏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募的一驚。

! e' b0 H: _4 Z& @# U　　她一時手腳冰涼，不會，一定不會，做父母的，不能這麼偏心才是。

　　武氏微笑著端起茶碗，「要說今日這些姑娘裡面，水家小姐真真是個好的。」

　　沈氏一臉可惜的搖頭，「水家姑娘好是好，但母親說水家嫡女身份太高了些，讓尋摸個中等人家、人才極好的女孩，咳，若是水家姑娘門第低些，我豈不省事。」

　　「母親既如此說，定有她的道理。六弟妹只按母親吩咐的去做就是。」武氏淡淡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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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不懂，娶個門第高的女子不是更好？我使人探過水家口風，水家倒沒有不願意，只是母親，說他不能娶名門貴女……」沈氏口沒遮攔說出來後，才想到國公夫人一再交待她悄悄的尋，不能跟人說，不由的有些後悔，又唯恐武氏追問。

　　卻見武氏彷彿沒聽見這話一般，神色沒一絲波動，沈氏才放下心來。

　　武氏外表平靜，胸中卻有一股怒火在翻騰，姑娘一定要好，但門第不能太高，這還能是為誰？他不能娶名門貴女，他為何不能娶名門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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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按捺住怒火，武氏閒閒的說，「若說這樣的姑娘，我倒知道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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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哪家姑娘？好嫂子，快告訴我。」沈氏正愁無法跟國公夫人交差，興奮的探過頭來，陪著笑臉央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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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氏笑的人畜無害，「光祿寺卿孟大人的第五位女公子，名叫悠然，容貌性情人品，都是上上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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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l! \& d6 S1 n　　「光祿寺卿孟大人，那門第也不低呀。」沈氏不以為然。

　　武氏笑的雲淡風輕，「這位五姑娘，千好萬好，只一件，她是庶出。」

　　庶出的女孩兒，任她門第再高身份上也差多了，這可不正是國公夫人說的中等身份？沈氏聞言臉上放光，四嫂向來眼高於頂，她盛讚的姑娘定是極好，終於能跟國公夫人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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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 M# C( L" P　　晚上只有夫妻二人時，武氏氣哼哼的把這件事說了，張釗愣了半晌，搖頭苦笑，「國公爺和國公夫人果真打的好主意，嫡出的二房將來有國公府，三房有公主府，只有六房弱了些，未免有些無依無靠，若是把阿並給了六房，將來阿並封侯拜將，定能撐起六房。真真是好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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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並將來如果不能封侯拜將呢？」武氏提出疑問。

　　「若阿並不能，國公爺又如何肯認回他。」張釗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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