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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rvd914104

[魔法校園] 蝴蝶seba -【禁咒師】《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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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23 20:52:47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rvd914104 於 2015-11-23 20:58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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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F4 H/ t5 h) T" l2 l: B

第六章 逃亡


* J1 [  |' g$ ?8 I" p; J0 ?

風塵仆仆的魔王滿面風霜,匆匆的走向麒麟的宮室,一面聽著李嘉的報告。8 k( ]& X# B3 ]
「……所以說,直到最後,羅紗還是沒有吞下秘藥?」他的心隱隱作痛,這個世界上,又少了一個他可以信賴的人。
+ B7 K  C/ o; U6 f9 D「王上,她被腰斬。」李嘉垂下了頭。
' {  i# U; e2 D& T「腰斬……」魔王神情不變,卻暗暗咬緊了牙。即使是頗有道行的魔族遭此巨傷,就算搶得回一條命,也得百年的修養。羅紗病到這種地步,連尋常小傷都愈合不了,何況腰斬?哪怕是禁忌的秘藥也救不了。
" R3 h/ Z( q. I; x( p「刺客呢?」他匆匆走著,「可查清來自什麽勢力?秘藥是否到他們手上?」一個也別想活。他的心裏燒著怒火,傷害他的人,一個也不要想能走脫。他城府深沈,很少斷然發怒。但惹怒了他,他從來不留情。英明和殘酷是他治理魔界這麽多年的手段。

「找不到秘藥的下落,應該是讓殘存的刺客帶走了。」李嘉躊躇了一會兒,「很僥幸找到一個活著的刺客……其他都讓少年真人的狂信者式神殺了。」

身爲魔族,他依舊被那片殘酷的飄著屍塊的血海給震懾住。雖然與神族分道揚镳數萬年,但他們這群保有神智清明的魔族殘存著神族的優雅和文明。這樣慘無人道的虐殺,只有異常者才辦得到。肉塊、內髒,撕扯得到處都是,像是個屠宰場。

他找到的唯一活口疊在數層屍體(或屍塊)之下,四肢粉碎,身體像是被馬車碾過,肚破腸流。其實已經死了大半個,而且已經瘋了。

魔王不動聲色的聽完李嘉的報告,露出滿意的神情。他原本擔心少年真人過分慈軟,沒想到居然有這種霹雳手段。

是該這麽作。

「問出什麽沒有?」魔王問,麒麟的宮室已在眼前。: t/ s, c& d! S
「……他只活了兩刻鍾。」李嘉謹慎的回答,「但醫生趁他還活著的時候,徹底檢查了他……我們認爲他可能是吸血族。最少也是吸血族的仆從。」

魔王停住腳步,露出極度詫異的神情。「不可能!吸血族已經全體流放到人間去……還是我親手執行的!該死的渣滓……無用的害蟲!他們怎麽可能還留在魔界?!」

李嘉不語,遞上宮廷群醫的報告書。魔王拿過來看,越看越怒。吸血一族原本是魔界貴族,因爲近親通婚和濫用魔力預防「荼毒」的結果,使他們潛伏著危險的遺傳病。

他們是少數還存在稀薄生育能力的魔族,但這個危險的種族卻開始暗暗獵捕魔族平民吸食血液和精魄。他們胃口越來越大,越來越貪婪,甚至毀滅了一整個小鎮。當他攻破那個小鎮時,只看到城堡裏廣大的血池裏男男女女飲血作樂,無數死亡或將死的人被刺穿吊在水晶燈下,潺潺的血像是湧泉,源源不絕。

這個小鎮……是他從荒蕪的大地勞苦工作三年之久,才建起圍牆,成爲魔族繁衍的領地。他們只用三天就毀了一切。

原本是要將吸血族全體斬首毀滅,但他的父親念在同爲皇族的份上,答應該族族長的苦苦哀求,以全族流放到人間任其自生自滅作了結。

這判決讓他非常不服,但當時的他還是皇子而已。他能作的,只是徹底追查所有的吸血族,點滴不漏的押往人間。

「他們敢回來?他們膽敢回來?!」魔王轉爲震怒,「並且成爲刺客回來?!」

勉強吸了好幾口氣,才將憤怒壓下去。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他覺得已經陷入一個精致而廣大的陰謀中。這次邊陲的叛變讓他延宕這麽久……就是因爲這批怪誕的異常者與以往不同。

更爲精細、狡狯。瘋狂的成分少了,更爲足智多謀。像是治療了瘋狂成分中的錯亂,但保留了瘋狂的嗜血和殺意。

他感到心煩,這個時候,特別想見見禁咒師蠻不在乎的臉孔。像是什麽事情都會迎刃而解,無須煩惱。

推開了門,看到她還躺在沙發上看著漫畫,抱著酒瓶。突然松了口氣。

她居然還在,沒有趁亂逃跑。這真是……太好了。

「鳥魔王,回來啦?」她懶洋洋的打招呼,漂亮的黑發散在沙發上,6 K& N: y5 k" c% y. P( |3 Q
「連衣服都舍不得換就來,真的這麽想我?哎呀,誰讓我聰明智慧又美麗善良……堪稱男性殺手。」
+ C  w7 Z& c9 p. |0 Y& f魔王盯著她一會兒,忍不住笑了出來。若少年真人成了皇儲,大約也不會放麒麟走。留著她解悶,實在是個好主意。

「我還以爲……你會趁我不在的時候拔腿就跑。」魔王緊繃的神情和緩下來。
, o3 l- t+ b3 I; S「可以的話,我是想跑啦。」麒麟灌了口酒,「但我漫畫還沒看完。」

端茶過來的蕙娘,無力的遮住眼睛。+ c" o/ ~- ?4 H/ k. M- L
魔王彎起嘴角,不跟她爭辯這個問題。「少年真人還好嗎?」/ `) H' n) j9 W- |8 v
「他沒事。」麒麟連頭都沒擡,「最少外表沒事。哎唷,雜毛魔王,你也是過來人,還要問這種問題。」% q6 R, C& r0 l/ ^  V
他眼神□了下來,「甄麒麟。我警告過你了。」

麒麟聳了聳肩,「……好吧,我失言。爲了賠罪和慶祝凱旋,晚上請你吃飯好嗎?羅紗留了好東西給你,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魔王皺了眉,狐疑的看著麒麟。他是聽說了羅紗臨終時,麒麟也在身旁。但羅紗會托付什麽東西給這個陌生的禁咒師?

「你在打什麽主意?」2 q2 ]  H# p+ [" c3 E
「陰險的鬼主意。」麒麟滑到沙發上,很不成體統的將腿挂在沙發背,倒看著魔王,「來不來?不來你怎麽知道我在打什麽陰險的鬼主意?來啦,蕙娘的手藝很不錯的。而且我最近拿到一瓶叫做『龍年』的酒□!超棒的啦!我可是忍很多天了……」

「……那瓶酒好像鎖在我的酒窖寶庫裏。」

麒麟的眼神飄忽開來,用漫畫擋住魔王的視線,「這種細節就不要講究了……」

盯著麒麟看了一會兒。她能變什麽花招?已經切斷她與各界的聯系,連首都的網路都只能在首都內相連結。任何細節他都沒有放過……雖然他知道管理者絕對中立,會遵守與魔界訂下的規則,不會幫助麒麟逃脫,但凡事都有意外。

他不會讓意外發生。

「謝謝你的邀請,」他決定來看看麒麟的把戲,「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 [6 Q" _3 b; I# Q+ b, M# u, J3 N「相信我。」麒麟舉起手,「這會是很大的禮物。」

當晚,他沐浴更衣後,先將繁雜的國事抛在一旁--在這麽疲倦、憤怒、憂傷和疑慮的時候,他決定放自己一個晚上的假。從他冰冷的王座,走向麒麟溫暖的宮室。

麒麟一反常態,沒有癱在沙發上當馬鈴薯。她把烏黑細致的長發綁成馬尾,穿著細肩帶上衣、牛仔短褲,這還是第一次看她慎重的穿上獵靴。之前她都光著腳丫的。

或許對她來說,這已經是盛裝打扮了。「……我以爲你最少會塗個胭脂,穿個裙子什麽的。我記得讓女官塞滿你的衣櫥,難道她們沒有?」魔王落座以後,有些挑剔的看著她。

「塞滿了各式各樣可以摔死活人的長裙子。」麒麟坐在餐桌上敲碗,「我知道你看我不太順眼,但送那種殺人于無形的衣服也暗示的太明顯了。我餓了!明峰!你快一點好不好?只是□烤而已嘛!需要花這麽多時間嗎?」

「五分鍾前你才突然改變菜單!你認爲我是小叮當?憑空可以變出熱騰騰的□烤?!蕙娘煮了滿桌子的菜,你就是要找麻煩……」' r# z1 b: f' Z  |! O2 J4 K- i
「我要吃□烤,我要吃□烤!」麒麟發出驚人的噪音,「我現在就要吃!」
' t6 j6 e6 l' r& F1 V蕙娘無力的頹下肩膀,「……主子,你先吃點糖醋魚頂一下好不?有客人在,你聲音小一點兒……」- d- L+ y$ O' M  A
「我就是想吃呀!」上了餐桌的麒麟完全不可理喻,「我要吃我要吃!」

魔王無言的吃著飯,承認蕙娘的手藝很好。不過這的確是熱鬧的一餐,麒麟一個人包辦了特大號的奶油□烤海鮮飯,還有大半桌的菜。

看著纖瘦的她,她到底是把飯菜吃去哪了……
) c% |9 O; a' C她這樣拚命吃,魔王很早就失去胃口。蕙娘滿臉困窘,明峰幹脆遮著眼。+ d" C2 l, u) G0 G
誰也吃不下什麽,只有吃完甜點的麒麟呻吟的下了餐桌。「……今天吃個六分飽就好,等等還有活兒要幹……」

……這樣是六分飽?魔王無奈的看著麒麟。幸好這些年沒有饑荒,他勉強養得起這個大胃王。李嘉就提過庶務官的抱怨,說麒麟一個人吃掉一整營的預算,他還不太相信。+ L3 {+ D6 H( X8 ^
現在他相信了。

「飯也吃了,酒也喝了。」魔王握著酒杯,看著琥珀色的「龍年」在杯子裏蕩漾,「到底羅紗有什麽東西托付給你?」

少年真人流露出既慘傷又錯愕的神情,僵屍管家也睜大眼睛。麒麟沒有讓他們知情。到底會是什麽……

麒麟飲盡「龍年」,滿足的眯細了眼睛。她「勤勞」的打開一直放在茶幾上的筆記型電腦,又去房間裏抱了兩把琴出來。

「□,羅紗教你的曲子,你還記得吧?」她將一把琴扔給明峰。5 A5 R! h# F& i. O) Z* h
……那個類似弓鳴的單調琴曲?當然記得,那是羅紗教他的。明峰忍住傷悲,點了點頭。% w' V) R5 ?, f5 V& r* k$ j; B
「王上,」麒麟的口氣意外的禮貌,「這是羅紗要我轉贈的禮物。她送了本琴譜給我。」! ~. P* W! m/ \( C1 l1 \
魔王呆了片刻,幾乎壓抑不住辛酸。那個可憐的、忠實的琴姬。0 H7 `& r* f, f0 p8 I
「我們合奏她生前最後的手澤……『廣陵散』。」她铮铮兩聲,調整了琴弦。明峰望著琴,好一會兒才撥弦試音。

他不懂。此時此刻,他這樣的心情,怎麽可能彈什麽琴?麒麟到底搞什麽?
( d7 W, E! C4 e3 L; U8 [, V麒麟眨了一只眼睛,笑得非常美麗,雖然帶著深深的邪氣。
0 T  ^/ v1 a' [這種笑容讓明峰有點發寒。每次她這樣笑,就是有人要倒楣了。希望這個倒楣鬼不是我……明峰低頭冒著冷汗,仔細想著最近有沒有得罪她。

「仔細聽好你自己的琴聲,不能亂哪。」麒麟露出那種帶邪氣的可愛笑容,「亂了事情就大條了。」

明峰疑惑的看她一會兒,雖然不明白,但他到底不希望麒麟那個詭異的笑容是針對他的。
. w  Z6 B3 L& \; }0 Q  I相信我,這個可怕的女人做出什麽事情都不奇怪,他不希望成爲麒麟異想天開的犧牲品。
! O+ e4 {5 R) K* T9 x& A  V乖乖的,按著羅紗的教導,明峰彈了那單調的琴曲。麒麟隨即加入,奏起天地爲之動容的「廣陵散」。

魔王聽著璀璨光亮的曲調,目眩神移。羅紗服侍他三百零五年,奏過無數曲子。當初意外得到「廣陵散」殘曲,羅紗花了不少心力編修,卻一直沒有彈給他聽過。

羅紗說,她還沒掌握當中精妙,不能奉主。

你想告訴我什麽?羅紗?我知道多情的你何以如此忠誠。但你不要求,我一直故意漠視你。因爲……我沒辦法給。但你沒有抱怨,一直溫柔的待在我身邊,一直到付出自己生命。

我欠你許多。

最少……我該聽聽你整理出來的琴譜,我該聽聽你一直想要彈給我聽的「廣陵散」。

如此美妙、溫潤,像是魂魄隨著樂音而飛騰、旋轉,像是可以穿越所有限制、邊界,所有阻礙的一切一切……

在悠揚的樂聲中,麒麟擺在桌子上的筆記型電腦突然發出一聲巨響。魔王睜開眼睛……瞠目和同樣愕然、螢幕內的女孩面面相觑。

「阿華?」女孩輕呼,然後狂叫起來,拚命拍著螢幕,「阿華,阿華!你這該死的負心漢!你把我抛在這兒這麽久!你、你……你是禽獸騙子壞蛋!」2 d; p+ ]& l$ l; y0 z
「……曉媚?」魔王張大了嘴,一貫的優雅深沈無影無蹤,「呃,曉媚,你聽我解釋……」
$ [; c, l9 Q5 W  o( o9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你這王八蛋!我恨你我恨你!」曉媚放聲大哭,「十年!你十年內一點音訊都沒有!你要分手也當面講啊!你這懦夫、混球!」
+ F9 }5 Y9 H' R' u) P- D0 _( N& c6 ]「聽我解釋,真的我很忙……」魔王困窘的安撫久別的愛人,「我也很想你呀……」1 |; G* j: b% U+ O" E# ^+ a, h
「騙子!」曉媚怒指過來,滿臉的鼻涕眼淚,「你認爲可以繼續騙我嗎?!我不接受這種隔著電腦的分手!要分手就當面說清楚!」. L, f' a: Q6 A5 ~8 c: u: V/ r- z
「……我不能去人間。我相信舒祈跟你解釋過了,封天絕地,我不能……」
8 {! O* k( |3 ~+ A( g, W# |- B「那就我過去啊!」曉媚拚命敲打螢幕,「我去跟你說清楚,你到底還要不要我?不要我就給我一個痛快!」
1 x8 K0 H8 P* m( ?「我沒有不要你嘛,我一直都要你呀。」魔王頭痛不已,「乖,等我研究出一個結果……」
# m, M4 G+ o  b; F# r% i「你說謊!」曉媚尖叫起來,「你這該死的惡魔!讓我去,讓我去!有什麽話當面說清楚……我十年的青春和想念……你這混帳,還給我還給我!」隨著越來越激昂的樂聲,曉媚發現她的手穿透了螢幕,幾乎可以摸得到阿華。

「想清楚喔。」一個細細的、慧黠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穿越過去可是魔界。你必須和人間斷絕關系,再也見不到你的家人、朋友……」

去了就不能回來。曉媚眯細了眼。「我沒有家人。視我爲災厄的父母,只是生下我的人。」我一直就只有阿華而已。

十年,十年!他這該死的惡魔,抛撇了我十年!

石破天驚的晃然一聲大響,曉媚突然穿越了螢幕,來到魔界。她一陣陣暈眩想吐,有種連續坐了十次大怒神的感覺。

但這不能打倒她。什麽都不能打倒怒火中燒的女人。

她撲到魔王的身上,抓著他的領口,用最大的聲量吼著,「你還想騙我多久,你這個騙子!該死的家夥!要分手就現在講!給我個痛快!我、我又不是糾纏不休的女人……你爲什麽……不放開我又不來?你、你……」

她跪在魔王身上,放聲大哭。

魔王坐了起來,抱住哭泣不已的曉媚。「……對不起。我從來沒有忘記你,沒有一天不想你……」他回眸,發現琴聲猶在,而麒麟一行三人不知去向。

「麒麟?!」他大驚,在他眼底下,麒麟何以逃脫?' C( b  \, f! l& I+ x6 ~
「你還說你沒忘記我!」曉媚掐著他的脖子,「你在我面前喊別的女人名字?麒麟是誰?你說啊!你給我說清楚!」% M& D! ?) E! b- U$ V0 a, F+ M
呼吸有點困難的魔王試著安撫她,「呃,這個很複雜,曉媚,你先放開我……」
, `: |1 ^# X4 E% O9 S2 B' I& Q「我不要我不要我偏不要!」她滾在魔王身上撒潑,「我就不要!哇~」
- j; F& F6 N9 y3 ]  S2 y魔王真的有點頭疼,卻是甜蜜的頭疼。

該死的麒麟。

唉,羅紗羅紗,這是你的報複麽?難道這就是你的遺言?抱著哭泣不已的愛人,向來冷靜的魔王也露出苦笑。

他該派人去把麒麟和少年真人抓回來,順便去找管理者算帳。他得設法讓還是人類的曉媚安頓下來,不讓她受魔界的瘴氣侵害。他該作的事情很多,而且迫切。

但是現在……唉,現在。

這十年對我來說,可能是一生中最漫長的十年。雖然可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他現在什麽都不想,什麽都還不願意去想。

他俯身,緊緊的抱住哭到氣促的曉媚,將臉埋在她芳香的發上。

+ N2 X  y2 R, }, s+ j4 j
***
  X. ~' a1 |& \, U! P8 y我似乎聽懂了羅紗想說什麽。在魔王與曉媚的重逢中,明峰失神的錯了一拍。5 G- U4 G1 i7 U3 a" M2 a
我王,何以如此自苦?相愛乃是奇迹,十年思念不能磨滅……你又何必咫尺天涯?一生多情沒有結果,我王,難道你看著我的孤苦,還不能領悟什麽嗎?0 B9 Y$ F5 H# W/ D) M" l) ~6 Q
這個慧質蘭心的琴姬,細細密密的,在開啓一切通道的琴譜中,用琴聲說了她的心聲。
- z& R0 y1 f( C: M; t羅紗,羅紗。大概只有麒麟可以聽得出來,大概也只有麒麟才能接受她的托付吧……9 o) }+ Q9 M* U! q
他發著抖,強忍著淚。太專注的結果,讓他沒有發現他飛越于空……然後重重的摔進沙漠中。6 b5 ]4 S% [" m& h
嗆咳著從松軟的沙中爬出來,身旁的麒麟吐出嘴裏的沙,怒火中燒的瞪著他。「……你這個笨蛋徒弟!別人久別重逢關你什麽事情?心亂個屁啊!現在我們不知道傳到哪了……我該叫蕙娘幫我和弦才對!」4 f( A3 k1 k$ k# i9 `  [' d6 \! Z( L2 _
「……主子,我只會做菜。」蕙娘無奈的答腔,「這是怎麽回事呀?我們怎麽……」& H8 ^7 E  y# ^6 X' f  _$ a
麒麟又跳又罵了一會兒,幸好蕙娘隨身都帶著一小扁瓶的威士忌,不然麒麟可能要罵過一整個月瞑。
0 {0 p! ?, n( j& X: Y- V  @- W6 b' c: X若說羅紗是不世出的天才琴姬,那麒麟就是個偉大的禁咒師。羅紗因爲天分和對琴藝的專注,藉著魔樣的廣陵散發揮到極致,可以破除空間的障礙,讓意識飛騰到要去的地方。6 [0 I9 ?9 G0 I
羅紗把琴譜轉交給麒麟,麒麟又將琴譜修改得更完美,更強大,不僅僅是意識,連同肉身都可瞬間移動,穿越任何結界。& U9 s$ v. o( I1 K, N4 D. w, d
(她承認,這是明峰屢次肉身觀落陰給她的靈感)
& o! G1 O6 g* p) ?但這需要相對應的強大靈力,最少要一個軍隊之多的高明咒者,光靠她和明峰走不遠。
6 t7 {0 W$ ]% [/ y! t" d, i% D魔界是個反逆轉的地方,可謂之只進不出。尤其在首都,魔王的眼底下,更是一點漏洞也沒有。她費盡力氣和舒祈交涉,但是那個死腦筋的管理者說什麽也不讓她借道回人間,頂多讓哭哭啼啼的曉媚到她家「休息」。/ Y4 d( A; [+ b' n/ [0 v
所以,麒麟策劃了這場好戲。每個人都有個弱點,魔王也不例外。當久別而憤怒的女朋友揪著他的領口,他也不會注意到麒麟他們已經隨著琴音逃脫。
7 B/ y! ]% L! H等他可以追來的時候,根據麒麟完美的計算,他們應該飛到魔界與冥界的交會,可以大大方方的借道冥界,設法回到人間。
$ ~& }, h5 @& u3 Y. x: n" B% ~很可惜,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她這個笨蛋小徒亂了一拍,讓他們不知道傳到哪個荒郊野外。6 l7 S9 l& q: t) m
「我好不容易用『精靈寶鑽』完整版買通舒祈!被閃有這麽嚴重嗎?」麒麟握拳,「腦袋笨就算了,身體也被感染了嗎?!」
1 V$ `- z: [- D/ A4 |2 [8 B被罵得啞口無言的明峰安靜了一會兒,「……那就再合奏一次嘛。」2 n/ X% L0 Y- F. r+ T; r8 v
麒麟瞪了他一眼,「你有抓了羅紗的琴出來嗎?」
" R  R$ q3 d  y) _! S看著空空的手,明峰搔搔頭,「呃……那我們再去找琴就好了嘛。」* b7 z( Y7 U0 D6 ^2 m  Z1 S
麒麟一昏,「……你以爲什麽琴都彈得出來?那是琴姬彈過的,上面有她的氣才可以使咒!而且……」她火大的比手畫腳,「你看這方圓百裏內,連根草也沒有,會有什麽琴嗎?!」
% a% X7 O3 _9 B* m! b1 D「……」縱目看著平緩的一望無際的廣大沙漠,明峰只能幹笑兩聲。
; p8 x" O2 e4 Y8 d; J看起來,事情果然大條了……
6 @. t5 b( i/ A9 `

2 T, q9 v/ u: t, R2 Z8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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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23 20:59:2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大漠孤煙直

- D, k$ u, E4 L* S. t

好不容易,蕙娘出盡百寶哄住了又跳又罵,氣得幾乎飛天的麒麟,允諾了完全不可能的豪華大餐,麒麟才算平了氣,抱著小扁瓶喝著酒解悶。

「……蕙娘,你答應她的菜單根本就……」明峰發愁起來,「等她吃不到,恐怕……」

明峰完全不敢想底下的情節,他甯可面對失控的蝶龍魔斯拉。

「開玩笑,不過是烤肉大餐,我會辦不到?」她脫了外褂,只穿著貼身的雪白內裳,溫柔的笑容蘊含著無比的自信,「我可是八百年道行的僵屍廚娘,這點小事難得倒我?」她昂首望著天上的三個月亮,感受著幹冷的夜風。- s$ c8 O- q" C8 @; K3 p! Q
「小明峰,去找些石頭來。大小不拘,找得到多少算多少羅……」緩緩的飄飛于空,她露出淺青色的面容和小小的獠牙,指甲變成墨夜般的黑。

在這原屬妖族的大地上,她如魚得水般,化爲僵屍的原形,破空而去。……和蕙娘相處太久,他都快忘記蕙娘是個非常有本領的大僵屍了。

默默的在沙地上尋找著石頭,卻在他跌下來的沙坑裏頭,找到一個小小的、眼熟的布包。

他發愣了一會兒,悄悄的打開來……眼眶不禁發熱。是了,這是他放在房間裏的布包,包著羅紗留下來的殘服。, l7 K$ f0 A8 r9 O- H6 j% _5 Z4 V
雖然非常感傷,但他疑惑起來,爲什麽在這裏?他明明好好的收在房間,爲什麽……

一陣森冷的殺氣,讓他倏然回頭,發現麒麟神情恐怖的站在他身後。「你……你記得帶定情物,居然不把琴帶過來?你有那時間反應,怎麽不知道要帶有用點的東西?!多帶一瓶酒也是好的啊!你帶這個是能吃嗎?!……」

「麒麟,你冷靜一點……」明峰深深膽寒,「我真的不知道爲什麽……」

「不必多說,」她美麗的臉孔鐵青,「你不知道饑餓的怨念會有多重嗎?」
2 G' [' |; W4 t……饑餓?我們剛剛吃過晚餐,你還包辦了晚餐的大部分□!「我、我反對暴力……哇~」

明峰被連人帶布包打到一丈之外,「我要代替月亮懲罰你!你這音癡!」麒麟怒吼著。

栽進沙坑裏的明峰滿頭冒金星,他趴在冰冷的沙地上,覺得很哀怨。只要跟食物有關系,麒麟的理智就會蕩然無存。

「……蕙娘,你快回來,我好害怕啊~」他忍不住熱淚盈眶。

等蕙娘拖著小山般大小的蜥蜴(?)半雲半霧飛回來時,看到怒氣沖天的麒麟和鼻青臉腫的明峰,有種不祥的感覺。

該不會主子餓瘋了,試圖吃掉明峰吧?

她火速降落,明峰連滾帶爬的撲上來,躲在她身後發抖,她開始感到事態嚴重。

這幾年,麒麟嬌養在大都市裏,食物隨手可得,一時淪落到荒漠,萬一真的斷了糧……

說不定明峰真的會下鍋。

爲了免除明峰的厄運,她使出最精湛的廚藝。衆人皆知,僵屍可以引起幹旱,但修行到一個程度的僵屍,可以逆轉這種過程。

所以,蕙娘用指甲像是刨豆腐般,將塊大石頭剜出一個臉盆大、光滑的凹槽,龍吟般漫唱,將大氣中的水氣彙聚,如涓流般從石頭凹槽滿溢出甜美而珍貴的水。

抓一把月光,幻化成銀亮的柳葉菜刀,宛如舞蹈般,將眼前這只長著六只角、兩個頭顱,皮膚還充滿疙瘩的醜惡大蜥蜴剝皮、支解,變成一小座肉山。過程中不見一滴血,因爲血液也讓蕙娘收了起來,准備凝聚起來煮豬血湯(?)。

她的動作是那麽優雅、充滿韻律感。就算是天界的舞娘也會自慚。原本殘酷的殺戮,在她手上化爲專注與藝術。她一面處理著食材,一面制造著食器--大大小小的石頭有的成了石碗,有的成了石盆,更有的成了石鼎。

她將比較小的石頭在火堆上燒紅了--燃料就是蜥蜴榨出來的油脂,扔進裝著水的石鼎中,一時之間,肉香四溢。蕙娘早年和仍然健康的麒麟東奔西跑,常常野宿。這讓她養成隨身帶著調味料的習慣。也因此,這鍋下水湯有姜末調味,新鮮的食材和高超的技藝,讓如此簡單的一鍋湯成了人間美味。

攤在燒紅的大石頭上,結實的烤肉發出滋滋的輕響,蕙娘在這片遼闊荒漠找到的岩鹽更增添了香氣。她在這樣艱困、一無所有的環境裏,如她所承諾的變出非常豪華的岩燒料理,不但讓麒麟吃得眉開眼笑,火氣全無,也讓明峰佩服得五體投地。

抹了抹額間的汗,蕙娘恢複成人身。看起來,明峰大約不用下鍋了。她不諱言,麒麟這麽多弟子來來去去,她特別疼愛這個傻呼呼的小夥子。

她一生無子、無兄弟姊妹,漂泊無根,只認定了麒麟。但這孩子……這溫柔的傻孩子卻勾起她的母性,讓她特別照顧疼惜。

揉了揉酸疼的胳臂,她耐著性子將吃剩的肉裏外抹了層鹽巴,施咒定在半空中。

不知道他們會迷失在荒漠多久……不過她不擔心。

只要有她在,她絕對會喂飽麒麟。

當然,還有明峰。

吃飽喝足,麒麟和明峰進入夢鄉,蕙娘守著營火。

她不太需要睡眠……或者說,她和人類的睡眠有相當的差異性。她的「睡眠」比較接近人類的休息,大腦放空,陷入冥想狀態。但不會閉上眼睛,意識也還保留一絲清醒,警戒著。

離開首都,來到這片荒漠,蕙娘意外的感到愉悅、舒適。雖然風這樣幹冷,大漠這樣荒蕪。但她在首都有種輕微的窒息感,像是一種氣味、一種氛圍,讓她喘不過氣來。

因爲她生前是人類,即使妖化爲僵屍,她和人類相處的時間遠大于妖族。妖族對她來說,是異類、是敵意的化身,所以她也不知道妖族的學者考究人類與妖族起源時,有派說法認爲妖族和人類有相同的祖先,因爲某種緣故在進化的路上分道揚镳,而古妖界與人間是姊妹世界,可以共通。

(這裏的古妖界指的是現在的魔界)

其實這派的說法很接近事實。所以蕙娘在這原本屬于妖族的大地有股如魚得水的自在感,不管變得多麽荒蕪。6 x& R; R8 t5 c/ n9 X7 F
她在這片共鳴的荒漠中,五感變得特別清晰、明亮。所以當小小的足音在遙遠的地平線響起,她反而閉上眼睛裝睡。

她在百裏外才捕獲那只蜥蜴。她的感知範圍遠比在人間時遠,她能確認百裏內沒有其他生物。那,來者何人?是遠從百裏外的追兵?還是瞞過她的耳目,在百裏內埋伏的刺客?

足音漸漸清晰。她微微睜開眼睛,卻有點發愣。

是三只小狗。

不不,這樣說似乎很失禮……應該說是三只小狼。他們飄飛著柔軟鵝黃的毛,眼睛帶著深深的稚氣。偷偷摸摸的潛伏到他們的營地,觀察他們,卻不知道也被觀察著。

好一會兒,小狼們確認營地的人都熟睡著,他們跳著,發出不小的聲音,試圖把吊在半空中的肉叼下來。

蕙娘張大眼睛,隱隱覺得不妙。給他們吃一兩塊當然沒啥……但麒麟最討厭小偷,尤其是偷吃食物的小偷(在麒麟的眼中,這些都是屬于她的)。若爲他們小命著想,最好是把他們嚇跑……

她才一動,麒麟就按住她,嘴角彎著興奮的微笑,坦白說,很可愛,但也滿恐怖的。

……更糟了。讓魔王一關好幾個月,麒麟當然不可能拿女官或侍衛練拳頭。缺乏沙包的麒麟埋首狂喝猛吃才能壓抑這種沖動。

「他們還是小孩。」蕙娘焦急的、輕輕的說。) `' @2 T/ n1 D0 D# f# \# O. X
「我下手一定會輕一點。」麒麟舉手發誓。

蕙娘額頭沁出幾滴汗,麒麟什麽誓言都會堅守,但這種誓言……她的「輕一點」,會不會只剩半口氣?

正要跟她爭辯「不該毆打小動物」的當口,那幾只怎麽撲都撲不到的小狼,人立站起來,漸漸的化爲幾個髒兮兮的小孩。

「還有幾分妖力□。」麒麟的表情超開心的。

……我才不相信你會下手輕一點。

所以,當麒麟沖過去抓住剛偷到肉的小孩時,蕙娘也馬上沖過去勸阻,「主子,你嚇到他們了!」

這三只過度驚嚇的小狼妖尖叫起來,試圖和麒麟對抗。但麒麟像是戲耍老鼠的貓,分別將他們三個打了一頓屁股。

被囂鬧吵醒的明峰揉著眼睛,看到麒麟正在毆打小孩。

「……你瘋了嗎?!」他一個箭步沖上去,把麒麟手上的小孩搶救下來,「你去哪兒擄來三個小朋友?蕙娘煮了大半只的蜥蜴你還不飽啊?!把腦筋動到小朋友身上……你是睡迷糊還是餓糊塗了?……靠,你怎麽咬我?!」

他搶救下來的小孩惡狠狠的在他手臂上撕下一塊肉,讓他上臂一片鮮血淋漓。

麒麟勃然大怒,「偷我的肉還咬我的長工!你爸媽是怎麽教的?」她一把抓過那只小狼妖,霹哩啪啦的打著他的屁股,讓他沒命的喊叫,「我代替你爹娘教訓你!死小鬼!」8 _$ P: k* n: E* T( X, p) E! c+ k1 l
「誰是你的長工啊?!」明峰聲嘶力竭的喊著,捂著血流不止的手臂。

蕙娘將小妖搶救過來,卻也被咬了一口。這只小狼妖在他們三人之間傳來傳去,不斷發出尖銳而淒慘的叫聲。

另外兩只逃走的小狼遠遠的看,誤認爲他們的弟弟正被生吞搶食,忍不住淚流滿面。

他們反身逃跑,急著跑回部落,將麽弟的噩耗通知大人們。

氣喘籲籲的,蕙娘和明峰在麒麟的拳頭和小狼的利齒之下,終于將小狼妖捆了個結實,並且幫他戴了個口罩。這個口罩是扯下明峰的袖子作成的。他們很願意憐惜小孩,但這小孩把他們咬得全身是傷。" s8 x& A6 Q9 Z4 R- i
抹了抹汗,蕙娘疲倦的說,「……我把他帶遠一點放走好了。」

「不行。」麒麟斷然拒絕,「把他放走,就沒有沙包自動上門了。」
+ z5 L% s, F, t# [6 O" Y1 o「啥?」蕙娘和明峰異口同聲,湧起強烈的不祥預感。1 f, v3 i. z% G: s7 s" U1 y9 q
「來了。」麒麟掏出鐵棒(別問我她藏在哪),「可以松松筋骨了。」

明峰蒼白著臉轉過頭……黑暗中,無數發著橙黃光芒的的眼睛注視著他們。
2 X/ r- K* e9 A0 p. ?他們,被數不清的狼人包圍了。

明峰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困境,想想看,□□女鬼軍團、秦皇陵的千軍萬馬他都熬過來了,何況這麽一群小小的狼人……

但是這群狼人起碼有兩人高,個個虎背熊腰,長長的獠牙還會反光勒!而且他們一起狼嚎的時候氣勢之驚人……整個荒漠像是爲之動搖。

最重要的是,他耳朵嗡嗡叫,因爲半規管的劇烈震蕩,他不但頭暈想吐,還摔倒在地上。9 @, Z* v+ P3 U$ l3 P& e4 B
麒麟瞥了一眼沒路用的小徒,暗暗歎了口氣。她真不明白這個天魔兩界都想要的「少年真人」、出現在「未來之書」的繼世者、幾乎無視任何規則的怪異小徒,到底算是強呢,還是非常弱?

「鬼叫兩聲,是可以嚇誰?」麒麟將鐵棒扛在肩上,神情輕松的,「嚇嚇小孩嗎?」

月光讓烏雲遮住了,荒漠的黑暗濃稠的像是摸得到。即使是夜視能力極佳的狼人,也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一動也不動的狼族孩子。

躺在陰暗中,被捆綁著,身上都是血迹。

一聲高亢悲憤的狼嚎,一頭狼人沖上前來,銳利的爪子像是十把長長的匕首,抓向麒麟。麒麟一矮身,鐵棒潇灑的一揮,格開銳利的爪子,使勁捅向狼人的臉,狼人舉臂格擋,卻發現那一棒如閃電般回轉,鐵棒的下端靈活一擊,正好敲在他膝蓋上,讓他重心不穩的跌落沙地。

完了。那狼人心裏一陣憤怒,繼而迷惘。將他打敗後,這殘忍的殺手居然後退兩步,並沒有趁機給他致命一擊。

但他的族人並沒有看到這電光石火的瞬間,只看到他們族裏的醫師被打倒在地。

雖然是受人尊敬的醫師,但狼人天生的勇猛讓他也是個受人尊敬的戰士。他倒地後群情激憤,狼人們一湧而上,若不是蕙娘敏捷的將腦門嗡嗡響的明峰拖到一邊去,他大概被踩扁了。

那群激憤的狼人沒有對兩手空空的蕙娘和明峰下手,通通湧向麒麟。麒麟的臉龐倒映著雲破月清的銀亮月光,有種酣戰的迷醉感,手裏的鐵棒靈活如銀蛇,來往縱橫的一一打倒撲上來的狼人。

她一人敵數十,卻還神情輕松自在,連膽戰心驚的明峰都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麒麟,非常非常的美。8 `2 w: a$ W8 d2 ^% u& f
美得像是一頭豹,非常危險的豹。

最後一頭被打飛的銀發狼女,從沙地爬起來,對著月亮呼嚎,並且喃喃著奇特的語言。幹冷的空氣被攪擾、凝聚、憤怒,夾雜著大量的沙塵。平地出現了小小的沙塵暴,並且漸漸擴大。

不妙。蕙娘心中響起警鈴。她不知道這些狼人的路數,但也聽說了魔族之間的「異常者」有多麽危險。若讓沙塵暴累積到一定程度,很可能他們都無法在大自然的力量中全身而退。

她鼻間獰出怒紋,准備要變身的時候……一聲蒼老的大喝,攪散了滿天沙塵。所有的狼人都停下手,連麒麟都往後一跳,站在蕙娘和明峰前面,帶著滿不在乎的微笑。

每次你這樣笑,就是存心惹禍。明峰深深的感到悲傷。他爲什麽要跟從這個專長就是惹禍的師父?爲什麽?就算回紅十字會清水塔都比跟這個師父安穩太多了。

排衆而來的,是個意外瘦小的老狼人。駝著背,幹縮的臉龐帶著縱橫的風霜。當然瘦小是相對于虎背熊腰的壯年狼人,他站在麒麟面前,麒麟還得仰著臉看。

他嚴厲的盯著麒麟片刻,卻轉頭用聽不懂的語言罵著狼人們。看起來,他地位應該很高,大概是長者或族長那類的。  e- Z8 F* K6 T4 }3 r5 f
狼人們氣憤的回答,有的還用手背抹去淚。

重重的頓了頓杖,老狼人長歎一口氣。他盯著麒麟一行人好一會兒,開口是有著濃重腔調的魔族語言:「聖魔,我們年年賦捐、歲歲納貢,早已竭盡所有。來到我們領地殘殺子弟,又是爲了什麽?」4 y6 R4 q* O  F2 }9 h. k* w
明峰在魔界學了幾個月,魔族語言聽說寫都可應付了。聽老狼人這麽講,只顧著發愣,滿頭霧水。反而麒麟略一沈吟,笑咪咪的回答,「你可沒納稅給我。別著急,我不是賴帳。因爲我不是魔族,當然沒收你們稅金羅。」

明峰睜圓了眼睛。等等,這意思是……狼人不是魔族,而向魔族納稅金?

麒麟淡淡的幾句話,卻讓在場的狼人轟動起來。他們瞪著麒麟一行人,互相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老狼人凝視著麒麟,又看看蕙娘、明峰。「……你們是哪族的?從何而來?」
- y# |, z  s7 j' H) W4 z「這個問題很複雜,講到明白可能要過一整個月瞑。」麒麟攤攤手,「但你說我殘殺你們子弟,那可是天大的冤枉。」她走過去,拎起被捆得結結實實的小狼,「我頂多打了他一頓屁股,但你瞧瞧,這小小偷居然把我的長工和式神咬了一身傷!到底是誰殘殺誰呀……」

「誰是你長工啊?!」明峰吼了起來。
" {# C! M! h" q「……小偷?」老狼人眼睛精光四射,勃然大怒,「你說這小狼崽子偷你東西?!」! y9 r0 m" s& Y! T9 f! N) j) y
「不信你可以去合一下牙印。」麒麟指了指吊在半空中的肉,「應該有他的、也有他兄弟或姊妹的。」

老狼人接過小狼,氣得渾身發抖,「我人狼一族紀律嚴明,出了你這幫匪類?!」一揚手,就要把小狼掼在碎石堆上。

一起大人一起上前求情,銀發狼女拚命磕頭,地上斑斑血迹,叽哩咕噜對著麒麟說話,看她不懂,趕緊用不流利的魔族語言懇求,「救孩子,求求你。他小,不懂。」

麒麟還沒說話,明峰先不忍了,「老伯伯,小朋友貪嘴吃是有的,好好教導他就是了。他爸爸媽媽養他這麽大不容易,你這樣一把摔死,他爸媽要傷心,他就算到死也不知道錯了什麽。伯伯,你讓小朋友道個歉,大家還是好朋友,好不好?」

「摔一下又不見得會死。」麒麟咕哝著。但明峰和蕙娘一起瞪她,她只好悶悶的改口,「沒事兒,過去就算了。」

被松綁的小狼瑟縮著磕頭賠罪,老狼人神情才稍緩。他力邀麒麟一行人到他們村裏作客。

麒麟興趣缺缺的,她也打夠了,過足了瘾頭。而且運動了這麽一會兒,她整個餓了起來。避免食物被偷走最好的方法就是吃到肚子裏,她正盤算著該磨著蕙娘做些什麽菜吃掉,省得又有誰來打她食物的主意。

「那倒不必。」她漫應著,「小事而已,老大爺,大家不打不相識。有空的時候來切磋切磋不錯,我也省得無聊不是?作客什麽太麻煩了……」被魔王綁去這麽幾個月,她聽到「作客」兩個字就犯頭痛。

老狼人有些失望。他們世代居于荒漠,有嚴格的社會規範和榮譽,恩怨分明。這幾個客人這麽大度的原諒他們的族人,卻不能相對的招待他們,讓這個重視榮譽的老族長有些難受了。

「最少來喝杯酒?」老族長提議,「喝杯酒不要多少時間,我們人狼族的蜜酒是很有名的。」
! a' w7 F, `1 {/ h1 u! G     「酒?」麒麟輕輕的重複,她眼睛都直了。$ x2 J6 m' j4 R6 C' }, X
     「主子!」蕙娘試圖喚醒她,「你不要一杯酒就……」
9 ?4 [/ b3 ^" O) D) h% V      「嗯,對啊,一杯酒而已……老大爺,就只請一杯?你們酒的存量多不多?」麒麟的神情如在夢中。

老族長愣了一下,有些摸不著頭緒。「酒?我們族的蜜酒是很多的。最近的存量似乎有三個洞窟的量吧?這幾年豐收,都先喝新酒。許多百年前的老酒還沒開過封呢。」

百年前的,人狼族秘傳的蜜酒。

「我們還等什麽呢?」麒麟滿臉堆笑,「麻煩大家幫我把肉收下來……相逢即是有緣,順便開個宴會嘛!作客沒個禮物成什麽體統?這些腌肉我也不是那麽愛吃,大家一起吃一起喝酒,如何?」

明峰頹下了肩膀,蕙娘絕望的看著天空。

「你爲什麽永遠學不乖呀!?」他們一起對著麒麟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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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着月亮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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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老族長前往他們的聚落,卻沒有想到,他們的聚落入口居然在山谷隱密的角落,並且濕滑的階梯蜿蜒的朝下。
階梯兩旁有著發微光的苔藓,這微弱的光源讓黑暗不再那麽濃重。對于夜視力極佳的人狼族當然足夠,麒麟和蕙娘也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明峰卻因此第一個抵達人狼聚落--用滑的當然比用走的快很多。
當他摔得七葷八素,從濕滑的階梯乒哩乓啷的半摔半滑到階梯底端,他覺得沒摔斷脖子真的是祖上積德。
暈頭轉向的爬起來,意外發現濃稠的黑暗褪去,朦胧的月光遍撒。有些莫名其妙的擡頭,發現這個應該在深深地下的廣大洞窟,在極高的地方有著打磨的像是鏡子般的許多巨大水晶,將洞頂的光源反射導引,讓這廣大得幾乎有一個小鎮大小的洞窟廣場充滿柔和的光。潺潺的伏流溫柔的響著,兩旁長著奇特的菇類植物,搭著無數的帳篷,擁簇著一個極大的營火。
這裏就是人狼族的聚落,人口約五百人。在神族殘軍尚未入侵,荒漠還是豐沛草原時,人狼族有數百氏族,人口高達百萬。這個洞窟原本是他們崇拜「大地母親」的聖地,只有各氏族祭司和族長可以來此默禱,祈求獵物豐盛,族民平安。
現在卻成了人狼一族最後的棲息地,仰賴大地母親的僅存奶水,苟延殘喘。
這些都是日後聽族長在營火邊講述傳說時了解到的。老族長年逾萬歲,卻沒見過那古老、豐沛、富饒的年代。他還在襁褓中時,這片大地就因爲泛濫並且惡用的強大法術戰爭,幾乎喪失了所有的生命力。
所有的美好都由上一代的族長在火堆邊講述,並且傷感的了解到,那美好不會再回來。
***
麒麟一行人走下階梯,看著鼻青臉腫的明峰,默然無言。人狼一族重視客人,所以都強忍著沒有笑出來。但孩子卻忍俊不住,當然也被大人呵斥了。
「……沒關系,我也覺得很好笑。」麒麟遮住了臉。
明峰難堪的、一跛一跛的跟在麒麟後面,臉孔漲紅。族長爲了解除他的尴尬,喚人取酒,並且鳴鼓敲鑼,通知族民有客來訪。
這是對最尊貴的客人才有的禮節,驚動了全族。除了在其他洞窟放牧和工作的族民不克前往,幾乎還在村裏的人狼都出來迎接了。
這荒漠許久沒有貴客,只有魔族會派稅吏來收取貢獻。而稅吏在他們眼中是不值得歡迎的,反而會鳴鍾讓女人和小孩躲避,省去不必要的麻煩。
這真是百年來的大事,值得開宴會慶祝,何況客人饋贈了珍貴的肉品。
在人狼熱情的歌舞中,老族長遞給明峰一碗蕩漾著金黃液體的酒。甜蜜而芳香,帶著難以言喻的濃稠感,像是上好的伏特加冰在冷凍庫,取出來時有種蜜樣的流動。
他從來沒見過這麽美麗的酒……粗糙黝黑的陶碗讓這蜜酒更像是盛著極夏的陽光。
麒麟根本就不知道客氣怎麽寫,她一飲而盡,露出極度神醉的神情,「好酒!」
明峰倒是有些舍不得的飲了一口……唔,絲絨般的口感,溫潤柔滑的甜蜜……正想吞下去的時候,他看到人狼族民很豪爽的拿起斟酒給他們的大酒甕,潑在營火上面當燃料,火舌晃的一聲竄得老高。
他瞠目看著可以當燃料的蜜酒,含在嘴裏的那一口不知道該不該吞下去。蕙娘點了點他的背,遞給他一條手帕,將他手裏那碗酒不動聲色的倒到麒麟那兒去。
蕙娘真是體貼。明峰含著淚,將口裏的酒吐到手帕上。「……麒麟沒問題嗎?」他悄悄的問。
「應該……沒問題吧。」蕙娘不太有把握,「我比較擔心你。」
是的,人狼族的蜜酒,不但是主要的熱量來源、歡聚時的逸品,還是珍貴的……
燃料。
雖然他沒吞下去,但是些微的、酒精濃度高達百分之百的妖族蜜酒,還是讓他仰面倒下,幸好蕙娘接住他,才沒讓他頭破血流。
他全身發燙,臉孔脹紅得跟豬頭一樣。整個人像只煮熟的龍蝦。在昏迷之前,他看見麒麟若無其事的仰頭灌著蜜酒,臉孔紅潤有光澤,精神百倍。
他的師父,果然不是人類。
「……地底下可以養蜜蜂嗎?」他在半昏半醒中,喃喃著這個關鍵性的問題。
因爲廚師的敏感,蕙娘心裏已經有底了。她轉過頭,看著遠方。
「不是叫做『蜜酒』,就是用蜂蜜釀的……」
明峰醉了一天一夜才蘇醒,爬起來手腳發軟,腦門一陣陣脹痛。回眼看到大喝特喝,抱著酒壇不肯放的麒麟,他默默無言。
「……你不覺得有什麽不舒服嗎?」明峰有氣無力的問著。
麒麟瞪他一眼,「我又不是你。」
明峰無力的頹下肩膀。幸好我不像你,我還是普通正常的人類。
人狼族民很熱情的招待他們,盡力擺出最好的食物來招待。很奇怪的是,他們身爲肉食性的人狼,餐桌上倒有一半多是各式各樣的菇類料理,還有一種奇怪味道、嚼起來有幾分像是豆腐的肉。坦白說,不太可口,雖然蕙娘已經盡力而爲了。
「我們幾時走?」明峰悄悄的問麒麟。魔王一定到處在追捕他們,滯留越久越危險吧?( G2 m# \9 w8 a4 `
「等我喝夠了再說。」麒麟抱著酒壇,頗有落地生根的氣勢。
" ]/ b) _6 K, h! t2 k% u/ o……只要有酒,殺頭你也不怕,對吧?
因爲麒麟的樂不思蜀,他們在人狼聚落待了不少日子,同時明峰也知道了「蜜酒」和「神秘的肉」的來源。
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明峰的表情空白了好一會兒,雙目含淚的張大嘴巴,半晌動彈不得。
2 N+ _7 p. _, B/ ~. y排山倒海而來,是一只巨大的「蛆」。
真的很大很大,大得像是可以塞滿客廳的大小。這只金黃色的、偶爾有觸角伸出來的「蛆」,裹著看似極薄卻很堅韌的皮,光滑的反射奇特的光澤,體液緩緩流動……
「這是蜜蟲。」帶他參觀的放牧人說,「大地母親的恩賜。」
那些巨大的「蛆」似乎對明峰頗有好感,紛紛圍攏過來,用頭(假如你稱昂起來的頂端爲「頭」的話)頂著明峰。
那冰涼、滑潤的觸感,讓明峰整個人石化,只有寒毛和頭發一起全體立正。
「真難得,」放牧人笑著,「它們喜歡你呢。蜜蟲戒心很重,不太接近陌生人的。」
然後,他提了一個桶子,敲了敲蜜蟲,蜜蟲聽話的從腹部底端伸出一個管子,分泌出金黃色的液體。0 X" F4 K: J. ?8 _' y! v8 D
這,就是蜜酒的原始材料。
他勉強維持著基本禮貌,帶著僵硬的笑容。回到聚落,他抓著蕙娘,「那個那個那個……那個蜜酒、那個肉……」
「蜜蟲?」蕙娘正在挑戰如何把蜜蟲肉烹調得更美味,「我早就知道了。」
看明峰一臉作嘔,她有點不高興,「明峰,你這樣很沒有禮貌。你要知道他們根本沒有什麽可以吃,只有啃食地衣苔藓的蜜蟲是他們主要食物來源。對他們來說,那是重要的牲口。如果你覺得惡心,可以不要吃。他們多了我們三張嘴,其實是很沈重的負擔。」
明峰呆了一會兒,滿臉羞慚的低下頭。蕙娘說得對,他們這幾個客人讓食物短缺的人狼族更窘迫。然而蕙娘會煮飯、麒麟常跟著年輕人去打獵,而他,是唯一什麽都不會的人。
這樣的閑人居然嫌主人的牲口不好看,食物令人作嘔。
默默的,他也跟著女人或小孩去放牧、采蘑菇。人狼族沒有閑人,每個人都爲了生存努力。他很快就成爲高明的放牧人,而原本讓他覺得惡心的蜜蟲,看久了也覺得頗可愛。
在這裏,他學會了妖族語言和人狼的方言。他原本就對文字很有一手,甚至,他還學會了一點古老的妖族文字,更了解了妖族的傳統。
他們在人狼族居留了一整個夏天。因爲族長知道他們目的地以後,建議他們留下來渡暑。
「你們運氣好,月瞑才到荒漠。」老族長點了點頭,「夏天陽日的荒漠可以輕易殺死任何人,包括最高強的聖魔。你們若要橫渡荒漠,還是等秋涼啓程比較理想。」
人狼族稱呼魔族爲「聖魔」,異常者爲「惡魔」。殘存的妖族別無選擇,必須要效忠某方才能生存下去。比起殘忍、反覆不定的異常者,聖魔顯得比較理智,除了蘑菇、蜜酒的稅捐,其他並無所求,既不侵擾,相反的還在大河布下防禦,不讓異常者渡河。
雖然不是爲了妖族的安全,但人狼族依舊因此感激。
「但我們是聖魔王者要的逃犯。」麒麟聳聳肩。
族長並沒有訝異的神情,反而點點頭。「貴客,相處這段時間,我無法歸類你們屬于妖族或魔族,但認識了你們的誠實和英勇。大地母親歡迎你們,我們亦張開雙臂。聖魔並不在意我們這群低賤的妖族--以他們的眼光而言。我們離首都很近,但你知道的,即使最明智的聖魔,也會忽略身邊燭台下的陰影。」
明峰還是很不安,「但我們對你們很危險。」他越來越喜歡這群純樸的、不輕易動用妖力的人狼,想到可能替他們帶來災難,這讓他非常憂心。
「孩子啊,」老族長很喜歡這個軟心腸,勤勉學習的少年,「稅吏要秋深才會來,在那之前,你還有很多學習的時間。」3 k& f* C8 T$ q8 K, g% o
「……我會的。」老族長的慈祥常讓他想起爸爸和伯伯。$ ^- y$ [. |  c/ z. o( x! |
「唉,希望你們的酒夠喝啊。」麒麟笑著,很豪爽的喝掉一大碗公的蜜酒。
聚集的人狼都笑了起來。
明峰發現,他對妖族有很大的誤解。
或許在人間遇到的妖族,十個裏頭有九個想抓他采補。老族長對這點非常震驚並且憤慨,大罵那些妖族讓異常者汙染,只想走捷徑。
古老妖族崇拜敬畏大自然的力量,視「吞噬」這門爲旁門左道。他們有許多高深的妖術,卻不輕易動用。因爲大地枯竭,每動用一點,就是衰弱大地母親的生機。
族長對他解釋,「我們當然可以彙聚荒漠所有的水氣,造出湧泉,洗綠某個地方,這就是聖魔正在作的。但這是透支,透支未來的任何一點雨水。現在拿走多少水氣,本來會下的雨就會延遲更多時間。我們無力阻止聖魔的作爲,但不能讓傷痕累累的母親有更多負擔。母親已經竭盡所能,從幹枯的乳房擠出奶汁喂養我們,」他指著溫柔的伏流,「人狼不能忘恩負義。我們只能請求,低下頭顱,謙卑的請母親聆聽我們。」
明峰望著他,非常訝異的。族長從來沒去過人間,但他的論點和某些薩滿教或印第安巫教的論點有驚人的類似。
咒,到底是什麽?麒麟說,咒的本質乃是「心苗湧現字句」。但這些字句,到底是要給誰聽呢?
「母親。」他無意識的吐出這個詞,自己都覺得有幾分莫名其妙。
麒麟笑笑的,看著她發呆的小徒。當然啦,蜜酒的吸引力很大,這說不定是她喝過最夠味的酒。(酒精濃度高達百分之百,濃稠到快要不成液體,當然「夠味」)
但是她隱隱的覺得,她的小徒曆經愛情痛楚的洗禮,像是在蛋殼裏的小雞,正在等孵化的那個契機。
世界的成毀啦、魔王天帝啦,對麒麟來說,都沒有什麽興趣。一切都有其天命,最終都會通向毀滅。不過不掙紮一下實在沒有意思。
對啦,她就是要搗蛋。她就是要邊喝酒邊對無聊的命定搗蛋一下。
比方說,藏匿「真人」,比方說,讓承受嚴厲沈重命運的徒兒,走向他想走的路。
不爲什麽,只是她要搗蛋而已。
哪怕付出極昂貴的代價,哪怕她連「人類」的身分都無法維持,成爲半人半慈獸的怪物。
但這才有趣嘛。
「蕙娘,我想吃黑森林蛋糕。」她喝著湃在伏流中,冰冰涼涼的蜜酒吵鬧著。
6 N0 d' z3 e" u- H2 d# L" G% w「……主子,沒有面粉沒有雞蛋……」蕙娘長長的歎口氣,「什麽都沒有,我怎麽變出來?」5 h% L: y3 K# \' y
「我不管,我不管!」冰涼甜蜜的蜜酒,當然要配甜蜜略帶苦味的黑森林蛋糕啊!「我要吃黑森林蛋糕!」
蕙娘無奈的望著她,頹下肩膀。我真的太寵她了,她想著。「……我去想辦法。」
若說他們這群旅人給人狼什麽影響……大概沒有人比蕙娘的影響更大。這位天才廚娘在極度貧瘠的食材中,研發出無數驚人美妙的食譜,大大的改善了人狼的食物。
當中最受孩子們歡迎的是「黑森林蘑菇蛋糕」。這款用各種不同蘑菇磨成粉,用蜜糖(蜜酒的原始原料)和若幹可食地衣做出來的蛋糕,是蕙娘最精心的傑作。
他們也記得那個額頭上長著角,能夠獵捕最危險、最龐大野獸的麒麟,和她滿不在乎、喝著酒的笑容。
當然,他們也記得那個唯一可以騎上蜜蟲,會說許多故事的少年。
但這一切,都比不上夏末的那一天。那一天成爲傳奇,在火堆邊成了新的傳說,傳誦過一年又一年。
這一天和往常的日子沒有什麽不同。
即使是夏末,陽日的荒漠也足以殺人。男人們停止獵捕,在聚落整理獵具、制作陶器,協助女人和小孩釀蜜酒,幫忙放牧。
在人狼族裏,女人和小孩非常珍貴。在統治魔界的聖魔喪失生育能力的此時,妖族神秘的保持著生育能力。所有的女性都受到絕對的尊重和愛護,希望她們不要從事打獵這樣危險的工作。
當然也有那種倔強的女人,保有旺盛的獵捕本能,一樣也跟男人一起打獵。
沒辦法,男人會聳聳肩,不會拒絕這些女人。她們是大地母親的女兒,可以孕育生命的戰士,你只能讓她們去,不然怎麽辦?語氣總是寵溺的。
或許是這樣的嬌寵,也或許是這樣的寶愛,大部分的女人都會壓抑本能,在聚落放牧、喂養小孩和侍奉老人。
人狼的看法很直觀,也很單純。他們平靜的接受這三個異族的旅人,很自然的將蕙娘看成女人,明峰看成小孩,而麒麟,是戰士。
你怎麽可能讓一個天生的戰士委屈在洞窟裏當牧人?她喝酒比誰都豪爽,打獵比誰都凶猛,追蹤的技巧比誰都高超。狼人尊敬勇敢的戰士,而麒麟值得這份珍貴的尊敬。
她總是帶著滿不在乎的笑容,跟著化成狼形的人狼奔馳過月瞑的荒漠。看起來嬌弱的她,卻擁有最堅韌的意志。即使奔馳百裏之遙,她還是笑笑的,拉起彎弓,准確的將流星般的箭矢射入大河懸崖邊的巨獸,在巨獸吃痛狂奔而來時,迎面痛擊,鐵棒倒映著月亮的銀光。
跟她出獵,像是跟幸運女神出獵,既不空手,也不會出現死傷。人狼單純的信賴她,直到她遠離許久許久,還將她雕繪在獵具上,祈求相同的幸運。
這天,陽日將盡的這天。和以往的日子沒有什麽不同。獵人們收拾獵具,正在聆聽巫女的祝福。而巫女就是那位銀發狼女,她已經是三個小孩的媽媽了。人狼聽說人間巫女通常不生育,無不啧啧稱奇。) w, @" \! E  v' y9 J! s6 N7 t* i
空有孕育的子宮卻浪費著,人類這族真是意外的奢侈。這對面對幹枯大地、種族延續嚴酷的人狼妖族來說,著實不可思議。
巫女悅耳的吟唱回響在洞窟中,帶著一種單純卻動聽的溫柔。她在跟大地母親祝禱,祈求出行平安,哀悼即將死去的獵物,因爲那也是大地母親的子孫之一。
祝福完畢,巫女在獵人身上撒上蜜酒。帶頭的獵人仰天發出狼嚎,整個聚落大大小小一起對著月亮豪壯的歌唱,以狼的悠遠。
每次這個時候,明峰都會偷偷地紅了眼眶。人類和衆生,似乎沒有什麽不同。人狼打招呼的時候都喜歡張開雙臂喊,「我的兄弟。」
的確,他在心裏輕輕的說。你們,都是我的兄弟。我異族的兄弟姊妹……
他的懷抱突然劇烈的發熱、發燙。若有似無的,在這豪壯、震耳欲聾的狼嚎聲中,他聽到細細的,死去羅紗的沙啞聲音:「親愛的,危險……」
低頭看著懷抱。裝著羅紗殘服的布包意外的出現在他懷裏,發著暗暗的紅光。打開一看,一只深紅水晶耳環閃爍。
這……這是哪裏來的?他對羅紗的遺物非常熟悉,但從來沒看過這只耳環。握著耳環……他被襲擊了。
被恐怖的、充滿血漬的影像襲擊了。他看到滿地的血,被支解的族長。嬰兒插在矛上,在火堆中烘烤。人狼族的女人因爲可以生育被咀咒……
那個拿著大斧將羅紗劈成兩半的雪白惡魔,正在這片血泊中,咬斷某個孩子的咽喉,吸血。
他失神,耳環掉落在地上。幾秒鍾的影像,讓他全身被冷汗浸透,從心底徹底冷了起來。
不要,不要。他不要這種事情發生。
「麒麟,麒麟!」撿起耳環,他狂吼著叫住他的師父,「別去,不要去!他們要來了,要來了!」
他大吼大叫,淚流滿面,全身抑止不住的顫抖,並且不斷的嘔吐。正要走出洞口的麒麟訝異的轉頭,她總是輕松微笑的臉龐變得凝重。「停!先不要走!」她奔過去。
8 r) h  T! i  ~: B; g6 ]「深呼吸,平靜下來。」她甯靜的聲音讓失神的明峰稍稍安定,「你看到什麽……汙穢?」
對,就是汙穢。貪婪的汙穢。他無法忍受任何汙穢,總是會引起劇烈的嘔吐。
他心裏著急,卻無法組織字句。看著掌心嫣紅的耳環……他想到小時候,祖父沒有什麽理由,幫他穿了一個耳孔,卻沒讓他戴上什麽耳環。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爲什麽,」祖父承認,「但將來有個耳環,你會戴上。」
他摸索著耳朵,發現這個耳孔一直都在,靜靜的在等著什麽。爲什麽不是這一個?這是羅紗的耳環,她剛剛喚了我。沒有可供轉生的魂魄,但她喚了我。
明峰戴上了那只耳環。痛苦的嘔吐終于停止,他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雪白的惡魔要來了。」他說,「在三個月亮重疊的時候,他們就來了。」
9 i+ ?* {0 ?& ]! B2 I「在獵捕的月瞑之夜嗎?」麒麟彎起帶邪氣的可愛笑容,「這真是很特別的獵物。」
希維俯瞰著山谷,雪白的臉孔浮出一絲殘忍的冷笑。真沒想到聖魔那些家夥如此無能,居然讓卑賤的妖族存活下來。
卑賤、低劣、無知的賤民。怎麽配擁有荒漠唯一的水源?最可厭的,這些賤民居然還存有生育能力。讓他們繁衍起來還得了?惡苗要趁弱小的時候拔除,而這些女人的子宮該孕育高貴的魔族,不是給賤民使用的。
但這些賤民藏得很深。讓他頗花費力氣才用占蔔確定的方位,破解了隱蔽的迷霧。
他在等。等待人狼的獵人們出獵。等這些愚蠢的賤民去和蜥蜴還是恐熊拚命的時候,他的精銳部隊就會下去飽餐一頓……不過是些沒有抵抗能力的女人、小孩,和老人。以逸待勞的等待疲倦的獵人,徹底將這些賤民抹煞,只留下可以生育的女人。
一切都很完美。
所以他耐性的等著,等三個月亮重疊。等人狼們化成狼形,踏著白沙奔馳而去。他彎起嘴角,興奮的雙眼通紅。
「飨宴,開始了。」他輕輕說著,帶著部下,張開蝙蝠似的翅膀,像是沙漠不祥的風,悄悄的降落在山谷。
循著濕滑的階梯向下,他們抵達人狼的部落。但是只有大營火靜靜的燃燒,聚落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r, N3 r# Q% y" _8 ]1 j  ]
希維呆了片刻,「退,撤退!」他豐富的作戰經驗告訴他這樣的寂靜必定有詐。
「來得及麽?」冷冷的女聲響起,帶著一絲嘲諷,「若不是老族長堅持不可卑劣,你們在漫長的階梯就該死一半的人了。」
麒麟笑笑著,和蕙娘堵在階梯上。而人狼的精銳獵人們也從隱蔽的角落走出來。
希維大吃一驚。他的蔔算是完美的,不應該出現這種失誤!而且獵人們應該出獵了,他親眼看到他們走的!
「你說這個?」麒麟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抓起了一把小石頭,「這是『撒豆成兵』,你沒學過嗎?」她抛出手上的石頭,落地變成了一大群的人狼獵人。
希維沈下了臉,憑空揮下一斧,這群石頭變成的獵人又還原爲石頭。「雕蟲小技。」
「很有幾分本事。」麒麟鼓掌,「但是吸血鬼大爺,你被我的雕蟲小技騙進了這裏。你們只有五十人,我們是你的好幾倍。」麒麟攤攤手,「你們要束手就擒,還是打算全體被滅?兩條路你選一條吧。」
希維沈著下來。情形的確比較棘手,但也只是比較而已。他露出獠牙獰笑,「兩條路,我都不選。」他手臂猛然一長,揮爪抓向離他最近的獵人,饒是人狼的本能讓他閃避,卻只是避開斷頸的厄運,咽喉噴出了大蓬的鮮血。
吸血族迷醉的舔著指端的血,「我要吃掉你們全部!」
麒麟的眼睛□了□,「……是嗎?我怕你的胃可能嬌弱了點。」獵人們看到族民被傷害,發出狼嚎沖了上來。
***
人狼族聚落的地下洞窟非常廣大、蜿蜒,錯綜複雜。老族長帶著族裏的女人孩子、明峰撤退到最深的的放牧地。
當然,敵人並不多,老族長對獵人和麒麟的勇猛有信心。但重要的不是這只狙擊隊,而是後面還有誰,是誰主使的。
異常者無法渡水,他們對大河有先天的恐懼在,這成了良好的屏障。雖然異常者一直沒有放棄架橋的努力,但大河岸有聖魔正規軍防守。而這些陌生的魔族是哪裏來的?
「聖魔想要抹煞我們?」老族長喃喃著,露出苦澀的微笑。臣服這麽長久的時光,最後的結果還是這樣?
「我相信魔王不會這麽做。」一直非常沈默的明峰在暗處突然出了聲音。
羅紗死後,他一直在思考,在想。他知道魔界不像表面那樣統一而和平,暗殺羅紗的刺客也是魔族。完全是靠魔王專制的鎮壓才有表面的安定。
他認識魔王不久,但他從來不討厭這個魔界至尊,反而非常尊敬。魔王不好殺,他也是爲了種族的存續在努力,他並不想重蹈覆轍,抹煞任何其他種族。
但其他的魔族未必這麽想。
寂靜中,他嗅到血腥味。不知道爲什麽,他知道那是麒麟的血。驟然的痛苦讓他抓緊了心髒,像是所有羅紗死後的哀傷如狂浪般襲來。他胸前嶄新的傷痕裂開,卻沒有流出血。
狂信者發出尖銳的戰呼,幾乎要破體而出。
「我的兄弟,」銀發巫女關懷的看著滿頭大汗的明峰,「你還好嗎?希望大地母親與你同在。」
他擡起汗濕的眼睛,看這狼女溫柔的眼睛。我的姊妹……母親。
「回去。」他深深吸口氣,「搞清楚誰是主人,給我回去!」他用無比的狂怒鎮壓了狂信者式神的騷動。
巫女愕然的看著他,明峰給她一個無力卻安慰的微笑。
我……我真是個沒用的人。明峰想著。我什麽都不會,連鎮壓凶惡式神都要使盡所有力量。但我不要,我不要我的兄弟,我的姊妹被我失去理智的式神殺死,我不要蕙娘和麒麟受到半點傷害。
羅紗,幫我。他無聲的祈求著,「荼蘼。」
一股嬌弱的香風,吹拂過這個幽暗的洞窟放牧地。明峰讓這股溫柔的風擁抱著,心苗湧現字句,卻不是他認識的任何咒語。
「姬爾松耐爾,伊爾碧綠絲!」
相隔遙遠的麒麟深深的呼出一口氣,露出美麗的笑容。她其實很累了。自從她過度使用慈獸的力量,變成半人半慈獸的怪物,讓她人類的靈力更衰退,卻也無法完全使用慈獸的力量。
除非我徹底放棄人類的身分,並且到天界經過洗禮,變成慈獸,才有辦法改善這種衰弱。
% L2 y% \+ F4 e  S+ `2 \但這太麻煩了。
現在的她完全靠完美的體術和一些漂亮的小把戲打鬥。與體力和妖術都抵達巅峰的吸血魔相比,她說不定還不如堅韌的人狼獵人。
但我不是一個人。一直都不是一個人。
「姬爾松耐爾,伊爾碧綠絲!」
隨著她難解的咒語,整個洞窟起了強大的共鳴。黝黑的伏流像是被虔誠的祈求感動,發出強烈、各種顔色的極光,這是大地記憶中,遠古歲月曾經有過的光輝燦爛,所有美好的思念、歡笑,富饒與繁衍。
長了角的麒麟漂浮在半空中,和遙遠黝暗中的明峰,和枯竭的大地,起了絕對光亮的共鳴。
希維的部下掩著臉哀號起來。他們都是罹患著「荼毒」的異常者,這種光亮和粲然對他們不啻是劇毒,在極光中,他們的皮膚漸漸剝落、成灰,消失無蹤。
希維雖然受到創傷,但他卻只是吐了幾口珍貴的血,沒有消失。
麒麟緩緩的降落,望著這個輕微受創的吸血魔。「我早就在懷疑了……」她有些困惑的微笑,「你怎麽從人間偷渡過來的?吸血族大人?」
希維露出雪白的獠牙,眼神帶著忿恨和輕蔑,「等我滅了你們,我會在你的屍首上告訴你。」
麒麟的眼神輕輕飄忽開來,獵人的死亡數量可能不多,但多少都受到一些輕重傷。最糟糕的是,這最後的咒語也用了她僅存的力量。
但這才有趣,不是嗎?反正若她倒下,還有蕙娘。
她正要開口,明峰的聲音響了起來
「麒麟,他是我的。」她的小徒從黑暗中走出來,只有耳朵上的紅水晶閃著微微的光。「讓我來,麒麟,拜托。」
麒麟深深的看他幾眼,悠閑的退後,不忘抄起沒打破的一甕蜜酒。
明峰無力的頹下肩膀。他這個師父,真是不像樣……
坦白說,他兩條腿都在發抖。這不知道是第幾次,他深深懷念紅十字會的安穩。但有些事情不得不做,有些人,你就算死也要保護。
「荼蘼……來吧。」他自言自語,「讓我們解決這件事,讓我們……打開這個結。」
希維眯細了眼睛,充滿戒備。
這個人類……這個身上有著可怕式神的人類。異常者的首領願意和他合作,條件就是這個人類的血。
5 h& F  v$ L) H. [# p4 |他原以爲這是個簡單的任務,像是他摧毀魔王引以爲傲的琴姬一般。人類比妖族還低賤,弱小、短命,不過是吸血族的食物。雖然有些人類比較麻煩,不過也只是比較而已。
但這個人類,卻在體內藏著惡靈。而那種驅使的方式……他居然有種熟悉的感覺。
他和腦殘的異常者不同,他知道躲避危險。所以當惡靈出現時,他本能的感覺到是天敵,悄悄的隱遁了。
秘術。靈光乍現,他想起來了。這是吸血族獨有的秘術,在人間失傳已久……但這裏不是人間。他知道如何反過來馴服,克制。
希維隱隱的露出冷笑。
明峰不知道他轉的念頭,只是有些憂郁的走上前。他在紅十字會有受過很基礎的的體術訓練,但真的很基礎。他一直是個學者型的道士,他會禳災祓禊,他懂得如何布壇驅鬼。但是說真話,他不知道怎麽驅除異國的吸血族。
他和吸血族只遭遇過一次,那次麒麟差點就死了……完全靠狂信者式神渡過災難。
現在他身體裏藏著那些險惡的式神,但他還不會控制,也不打算使用這股狂野凶殘的力量。
他們不會分敵我。狹隘的,只想打倒不信主衆生。這不是他要的……如果殺生的罪孽無可避免,那他希望是在最低限度,並且不要傷害他所想要保護的人。
「聽說琴姬被派去迷惑你?」希維冷笑,挑□的。「你會喜歡獨眼女人,興趣很特別啊。」
明峰憂郁的看著這只強大的吸血魔,深吸幾口氣。「你不用激怒我我也就夠生氣了。你殺了羅紗。」但明峰的口吻很平靜。
「我是殺了她怎麽樣?」希維露出獠牙,「雖然我本來是要殺你!」他掄起巨斧,帶著強大的風壓和魔力劈了過來。
真奇怪,他的速度怎麽這麽慢?明峰的心裏訝異,最少從他的左眼看起來,吸血魔像是慢動作重播。他沒花什麽力氣,就輕松的避開。
他避開了吸血魔狂風暴雨似的攻擊,從左眼。
爲什麽?……這是羅紗的眼睛。羅紗依舊完好的美麗左眼。她……她藉這只奇妙的耳環,將她的眼睛借給我嗎?
明峰的右眼流下眼淚,內心充滿了一直壓抑著的哀傷。這是他的初戀,美麗、光滑,一直到最後的悲痛,都是完美無瑕的。
這個家夥、這個吸血魔,在我眼前斬殺了我心愛的花,現在又准備斬殺我的兄弟、姊妹,而他們也是別人的花樹,別人摯愛的人。
「喔,歐絡法恩,雷沙米塔,卡裏密力!
8 r% y- I1 V4 y0 ^; Q5 d# D6 Y美哉花楸樹,滿樹的白色花苞更襯托你的美麗,
) |* q2 M3 J" M8 n& e9 h我的花楸樹,我看見你沐浴在金黃的陽光裏,
6 I1 l# N8 F3 z3 J* X2 N, f) l7 O; U你的樹皮光滑,樹葉輕飄,聲音柔軟清冽;$ o4 T* P+ J9 A0 f
金紅色的皇冠是你頭上的一切!」
我的羅紗,我的荼蘼,我心愛的花楸樹啊!我因爲你成爲一個完整的人,你卻因爲我破碎。
希維想要嘲笑他,這種時候還唱什麽歌?但他驚恐的發現,他的巨斧沈重,頭腦昏沈,血液像是沸騰起來,被無形而細密的束縛捆綁,失去行動能力。
這是……他從來沒有聽過,從來沒有遭遇的咒歌。他知道語言有其力量,但不應該是這種平凡的語言……
這只是人類的語言啊!
他狂吼著,整個人化爲一團霧氣,擺脫了束縛,像是一陣狂亂的飓風撲向明峰,急促尖銳的念著吸血族的秘術,試圖逆轉明峰的咒。
一定是的,他一定是用了惡靈的力量,不然他怎麽有辦法束縛吸血貴族的我?
悲哀和憤怒停止了明峰的恐懼,他舉起一只手就阻止了希維的飓風化身。
「亡矣花楸樹,你的秀發幹枯灰敗;0 \3 G& C3 c7 x$ L/ l
你的皇冠粉碎,聲音如花凋謝。」
這個時候的明峰,因爲悲哀的洗禮,突然無比清明冷靜。
我……我並不是想複仇。複仇是無聊的行爲,這個吸血魔死了,羅紗也不會活轉過來。但是爲了阻止更多不幸的羅紗産生,他必須死。
「喔,歐絡法恩,雷沙米塔,卡裏密力!」
希維發出尖銳的慘叫,就像他無數犧牲者同樣無助的、臨終時的哀鳴。
好一會兒,明峰的左眼也流下眼淚,耳環黯淡。嬌弱的香風逝去。
麒麟點了點他的背,將蜜酒遞給他。「幹得好啊,徒兒。」
他飲下芳香的蜜酒,卻覺得口腔滿是苦味。「……可以的話,我不想殺任何人。」
他低語著,眼淚完全不能停止下來,「我我我……羅紗,荼蘼……」
他這個勝利者,哭倒在麒麟的懷裏,痛苦的無法自抑。

補遺

他實在不該喝蜜酒的。

喝完那碗蜜酒,他根本不知道後來怎麽了,只記得自己哭得亂七八糟,然後就人事不知,做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夢。

模模糊糊的,他隱隱有些自豪。真厲害,沒想到咒是這樣自然而然的從心苗湧現,然後脫口而出。最重要的是,他的咒有莊重的風格,不像麒麟老是用漫畫對白濫竽充數……

羅紗,我會成爲偉大的禁咒師,而不像麒麟只會亂來一通。

「……我就知道,他會成爲偉大的禁咒師的。」半睡半醒中,他聽到了麒麟感動的聲音,「所謂青出于藍勝于藍,大約就是這樣……」

爲什麽麒麟的誇獎,總是讓他有點不安?

「呃……」蕙娘頓了一下,「你只是很高興他自然湧現的是小說對白吧……」

小說對白?明峰掙紮的睜開眼睛,小說對白?!怎麽可能?不,他不能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

「你怎麽這麽講?」麒麟有點不高興,「有本事的人,念卡通對白都是強而有力的咒啦!這可是托老的『魔戒』□!是純淨的精靈和古老樹人的咒歌□!能夠了解領會,進而誦唱出這麽強大的咒,這是很了不起的……在最可笑的漫畫中都會隱藏著真理,何況是托老偉大的『魔戒』……」

「反正我不懂的,都是咒,對吧?」蕙娘很無奈。

「不會吧?!」明峰慘叫起來。他因爲強烈酒精的緣故,整個腦袋像是被斧頭劈過,宿醉的一塌糊塗。「我……我……從我心苗湧現的,爲什麽是……是……」

「我說過你有天分的。」麒麟愛惜的拍拍他的頭,「雖然笨了點,但會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我不要跟你一樣。明峰強烈的驚恐起來,我不要跟你一樣抱著漫畫小說胡來啊!

「天哪……」明峰絕望的望著她,「我不該跟著你看『魔戒』……」

不,不對。我不該成爲她的弟子,我不該跟從這個亂七八糟的師父。

對不起,羅紗,我當不成偉大的禁咒師了……搞笑禁咒師倒是有可能。

「……我現在知道什麽叫做千金難買早知道了。」他伏在枕上,嘤嘤啜泣,卻不是因爲宿醉。

蕙娘充滿同情的拍了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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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24 23:20:5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歸鄉


" v+ L) T$ B3 P( `0 p; ^5 S9 o

來襲的吸血魔小隊全體殲滅,明峰哭泣醉倒,麒麟將明峰交給蕙娘照顧,走向那個傲慢的吸血魔。

他已經粉碎成一堆灰燼,帶著微溫。在她年紀還小的時候,彼時尚未封天絕地,子麟還會來偷偷探望。除了教她一大堆不良嗜好外,還教了她如何「複寫」思念。

走向理性的人類通常思念都比較淺,能得到的訊息自然也比較少。但這個執拗狂放的吸血魔卻殘存著鮮明得幾乎摸得到的思念。

因此,麒麟知道,他叫做希維,從人間逆開了一條狹小的通道。吸血族被流放人間後都帶股憤怒的思鄉,畢竟人間不適合吸血族居住。他們甚至大膽到派希維當使節,准備和魔王的敵人,反覆無常的異常者合作。

麒麟漠然。真傻。敵人的敵人未必就是朋友,而吸血族一直懷念的故鄉充滿排斥魔族的疫病,此鄉也非故鄉。

吸血族對她深痛惡絕,視爲仇寇;但麒麟卻對吸血族沒有特殊惡感。她也不過是個爲了保護眷族,拿起鐵棒揮舞的禁咒師。

她將多余的影像過濾,只留下有用的訊息。然後握在手掌裏頭,成爲一個漆黑的陰影。

蕙娘接收上沒有問題,她比較擔心她那敏感的小徒。

但攤給他看時,這次他沒有嘔吐。他是成長了一點點。

錯綜複雜如迷宮,充滿血腥的廣大城市中心,在華麗而高貴的宮殿中,開了一條小小的通道,隱隱的發著黝暗的光。

「這可以到人間?」明峰有幾分迷惑,「但封天絕地……」
, \2 l/ H! X+ Y8 `8 m% L9 O7 A「對啊。」麒麟聳聳肩,「所以人間幾乎沒有神魔管轄了。吸血族需要鳥你什麽封天絕地令?他們不用鳥吧?」

沒錯。明峰突然覺得冷汗涔涔。只要留居人間的衆生想要,可以隨便打個洞,讓脆弱的接壤更千創百孔。

「安啦,你以爲跟鑽油井一樣簡單?」麒麟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這可是耗日費時的大工程。從他的思念看來,經過無數失敗,才打穿了可以讓一人通過的管道,而且必須使用大量有才幹的秘法師才可以維系通道……這些都不是問題。」麒麟歎口氣。

向來笑嘻嘻的麒麟突然歎氣,讓明峰嚇得一跳,連宿醉的忘記了。「什、什麽問題?」這個問題……千萬別出在他頭上。他得很忍耐,才可以忍住奪門而逃的沖動。

「不要那麽害怕好不好?」麒麟瞪了他一眼,「最大的問題是,這個通道入口,在異常者的都市裏。」# p7 H, b+ ]+ |8 ]. o; n
「……你說什麽?!」明峰愣了半晌,吼了起來。$ j' ?# S8 O, D. L9 e
「而且在異常者的女王王座附近。」
$ Q9 K$ N/ B+ Z4 }' z+ ~: p「你說什麽?!」+ ~9 R% V  B& k# |' X- t
「從他的思念看來,異常者都市大約有百萬人口吧……」麒麟搔搔頭,「好消息是,軍隊數量只有十來萬。」
1 B3 X# U) i% Q$ L" H) m( Y" z「你說什麽??!!」這算什麽好消息?這算哪一國的好消息啊~~8 f( Y* R3 V  V8 ]
三個人對十來萬……這會不會太扯?這會不會太扯啊~! i9 f/ @3 `& o$ s
「放心啦,」麒麟可愛的笑著,很豪邁的拍著明峰,「我已經想到對策了。」

……每次看到她可愛卻帶邪氣的笑容,明峰只會感到強烈的毛骨悚然。就算對象不是他,他也替那不幸的受害者感到無比同情。

人狼聚落正在舉行葬禮。在這一役中死去了兩個獵人,還有一個傷重不治。古老妖族和使用過度魔法的魔族不同,他們有可供憑吊的遺體,可以舉行葬禮,讓親人極盡哀痛。

但說起來,損失已經很輕微了。而且老族長知道這只狙擊小隊是獨立的獵食,並沒有其他大軍,讓他放心不少。

不過,麒麟卻遞給他一卷書信,請他差人送去首都,讓他嚇得跳起來。「……送去首都!!」老族長漲紅了臉吼著,「若是聖魔來到這裏,他們會將你們抓走!你要我做這等背信忘義,有辱祖靈和母親的事情!你……」

「族長,」麒麟正色,「這是很嚴重的事情。不能渡河的異常者居然有了暗橋,可以入侵荒漠了。荒漠之後呢?首都離這兒可是不太遠。聖魔收你們稅金,就該保護你們……最不濟也該保護自己吧?」
$ b; @2 ?0 I9 K* A- N. p. }+ O+ b「但是你們……」族長低頭想了想,「你們馬上就走!」
" |. e5 Y! @* Q9 r6 ^; x# o「我們會走,」麒麟拍拍老族長,「但不會拖累你們。放心吧……」
- {; y! E/ K* f5 L& V「你們從來不是拖累!」老族長吼了起來,年紀老邁的他,還有年輕人的火性。
7 y9 J: g/ N7 x3 I  c  A& U7 s「我知道。」麒麟軟下心腸,緊緊擁抱老族長,「我們一起讓聖魔團團轉吧。」

收到麒麟的信,讓魔王的神情變了變。

「……信主在你們部落?」他不敢置信的問著階下的人狼。

獵人裝束的信差謙卑的攤開雙手,「聖魔大人,他們是我族貴客。」

該死!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魔王暗暗的咬牙。他推測麒麟等人應該傳送到冥界附近,幾乎把周圍百裏翻了個天翻地覆,還屢次派軍隊去冥界裏頭要人,和冥界諸王幾乎翻臉,一無所獲,這只該死的麒麟種居然安安穩穩的在離他首都不到兩百裏的人狼聚落喝酒渡夏!

他差點把王座的扶手握斷。現在差信差來又做什麽?他們不知道逃到哪去了!

氣得幾乎把信扯碎,展開書信,是麒麟龍飛鳳舞、極其娟秀的字迹,而且是人類華文。

這只麒麟種,連寫信給魔界至尊的禮貌都不知道?寫信給我最少要用魔界文字,並且加諸敬語,開頭就是「嗨!雜毛鳥魔王,好久不見。」,這還有半點禮數可言?

但是往下讀,越讀越心驚。異常者居然與流放人間的吸血族勾結,甚至在異常者的都市開了通道。讓這兩者真的結了盟……

更糟糕的是,畏懼大河的異常者居然有了暗橋,可以在他的領土內獵食!他安置在首都外的重病病患收容所,一個個靜悄悄的毀滅,他原不以爲意,以爲是自然壽終。想來是……

被獵食殆盡。

「惡魔襲擊你們部落?」他放緩聲音,詢問著信差。

信差點點頭,取出一個粗糙的琉璃瓶,「聖魔大人,這是異常者的殘骸。」妖族不會被感染,但是魔族會。因此這個琉璃瓶謹慎的封了多層封印。

魔王走下他的王座,親手接過那只琉璃瓶。這種灼熱、瘋狂的痕迹。

「荼毒」。

到底還有誰參與這場沈默的叛亂?有沒有魔族貴族參與其中?他這才明白麒麟爲什麽用魔族少有人了解的華文寫信。

他怒極反笑。少年真人固然重要,麒麟你也別想跑。多你一個智囊,我還需要千軍萬馬?

「來人,讓信差先去驿館休息。遠道而來,辛苦了。」魔王點了點頭,「李嘉,召集醫療團隊和軍隊,這是緊急命令。」

魔王用最快的速度集結,信差隨軍將他們帶往人狼聚落。

如他所料,麒麟一行人走了,但卻是三刻鍾之前走的。他們這幾個人類有種天生魅力,總會很快的軟化魔族的心防,讓人不由得喜歡他們,妖族應該也不例外。

醫療團隊忙著清除「荼毒」的時候,魔王和藹的詢問妖族族長,他想,他應該不會得到想要的線索。

「這些貴客……剛走?」他注視著老族長滿是風霜的臉孔,「他們提到要去哪裏嗎?」

他和父親不同,對妖族原住民有股敬意,雖然有些功利性。原本的首都不在此處,他遷都來此是爲了就近監視蠢蠢欲動的異常者。但要在荒漠建起都市極其困難,束手無策之余,有術者建議他占領人狼聚落的伏流水源。

他親自來此,卻感到一股不可侵犯的原始力量。這伏流的根太深,深到他感到危險。老族長親自接待他,詢問他的問題,「或許你可以祈求大地母親的諒解。力量不是一切,過度的力量反而耗竭一切。」

雖然荒謬可笑,但無法解釋的,他照做了。當晚,首都的地基就湧出一道湧泉,讓他可以立基。

他不明白,但他開始善待領土內殘存的古老妖族。這種善待,的確讓他的都市群堅固、不易頹圮。

魔族之間或許有異議、鄙視。但他只看結果。可能的話,他不會去傷害讓他都市穩固的原住民。他承認力量以外的古老智慧也有其參考價值。

老族長和他初相遇時一樣衰老,也一樣充滿粗糙卻堅實的智慧,「聖魔大人,麒麟說,她要去異常者都市尋找歸鄉的道路。」

魔王的表情空白了幾秒。這不可能吧……他逼麒麟閱讀的「作客規範」裏頭,有三冊完全提到異常者的疾病和恐怖。他很想否認,但就他對麒麟那種胡作非爲、異想天開、膽大包天的了解……

「她去異常者的都市?!她帶著少年真人去異常者的都市??!!」向來冷靜自持的魔王失控怒吼,「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嗎?!」
2 i+ i$ L$ a: O「聖魔大人,麒麟說,異常者都市人口逾百萬,正規部隊約十來萬。」老族長垂下眼睑。

她知道……她完全知道。她知道還帶著少年真人往火坑跳!

「李嘉……通令駐守大河的軍隊。」他勉強壓下熔漿般的怒氣,「加強巡邏!並且調派各地軍隊,准備發動總攻擊!」

老族長低著頭,一直沒有擡起臉。如果不這樣,他會忍不住笑出來。這個膽大妄爲的麒麟哪……

***

「我們爲什麽非去異常者的都市不可?」在首都受了幾個月的教育,明峰的額頭爆出青筋,不要說衆多老師,連羅紗都警告他不可以去,「我們借道冥界不是比較安全嗎?!」

「對啊,你知道我知道,連路邊賣菜的阿桑都知道,借道冥界比較安全。」麒麟沒好氣的回嘴,
+ s$ l- K7 C+ `& ^; B1 n「我問你,那魔王知不知道?若不是你彈錯一拍,我們現在應該在家裏吹冷氣,需要在這裏吃沙子嗎?現在?現在魔王的大軍大概跟螞蟻一樣,等著我們上去自投羅網了。你知道魔王大軍有多少人嗎?!」她的聲音越來越激憤,越來越大聲,
9 O6 K% l% z. @5 r「上百萬啊,呆子!你要知道我們三人對十來萬是不可能的任務,那我們對上百萬算什麽任務?!」/ p- e3 t% w! z( O2 V$ ?1 V) A
「主子,小聲點……」蕙娘哀求著,「我們在暗橋附近……而且是雙方都要的通緝要犯。」

她這個時候也有點幽怨。爲什麽她要跟從麒麟這個惹禍精呢……似乎當個野生僵屍廚娘幸福多了。

麒麟和明峰都閉了嘴,惡狠狠的瞪對方一眼。

「主子……」哀怨完的蕙娘打起精神,「你看到什麽暗橋了嗎?我什麽也看不到……」
- b* \8 c4 \+ N4 `. _' H「遮蔽得很棒啊。」麒麟忘記她的怒氣,津津有味的端詳起一無所有的寬闊大河。「有個故事呢,是這麽說的,有個惡人卻救了一只蜘蛛,當惡人在地獄受苦的時候,蜘蛛垂下一根蜘蛛絲救他……」! R4 L1 C  h. d
明峰打斷她,2 h* y4 I. _, K' T4 W6 A
「這個故事我們都知道。但蜘蛛絲和暗橋……」他把下半截的話吞進肚子裏,瞠目看著宛如汪洋的大河之上,有道極爲微小的閃亮,一閃即逝。
8 F) U+ p. j# n( S2 n- ]# a/ w「就像只有月夜才看得到星光,只有月瞑在非常巧合的情形下,才看得到這根蜘蛛絲。」麒麟贊歎,
; v9 \- b$ m; u1 b2 `「很聰明,真的很聰明。」她拔下幾根頭發,幻化成三條手帕,一一發給明峰和蕙娘。
) m$ _+ w5 W4 H" o( N) y3 Q「我想很快就會到達對岸了。」麒麟愉快的宣布。

一條手帕,一根細得幾乎看不見的蜘蛛絲?這樣怎麽渡過完全看不到對岸的大河?

明峰還在發愣,麒麟已經將手帕的一端綁在明峰左手腕上,然後繞過在明峰頭頂的蜘蛛絲,再把另一端綁在右手腕上。

「你……幹嘛把我綁起來?等等,你要做什麽?你要做什麽!?啊啊啊啊~殺人啊啊啊啊~」

被麒麟一腳踹下去的明峰,尖叫著順著細細的蜘蛛絲飛快的橫渡看不到對岸的大河。

跟著他的麒麟,對背後的蕙娘說,「我就說很快會抵達對岸的。」

「……」

我,爲什麽會想來跟從她呢?蕙娘深深的納悶起來。


* J* `& S2 [- J我要撞山了,我要撞在山壁上了!明峰看著越來越接近的、光滑的像是鏡子一樣的高聳山壁,尖叫到自己的喉嚨陣陣疼痛。
# m* ^/ K+ w& j) a$ l0 B1 N叫是沒有用的,他絕望的發現這個事實。對,我趕緊把手帕解開,掉到河裏還有一線生機……但麒麟卻打了死結。完了……
) w* y* n+ s6 Y; @$ J1 [天啊,我就要撞成一團肉餅了!該死的麒麟~~0 Y4 w6 w, F; f$ S9 M1 [, h1 U: S$ S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猛然往上一提,鼻尖被看似光滑實則粗砺的山壁擦破,麒麟提著他的背心,跳上了山壁之上。/ Z3 x6 S/ J; U, [
明峰張大了嘴,不斷粗喘著。他受到過度驚嚇,連鼻尖在滴血都沒感覺。$ b2 \" A' t/ U! [: @
「你……你你你……」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尖銳的吼出來,「我要、我要……等回家以後,我要……我要跟你斷絕關系!」
8 E- ?' H) k1 {$ Z- ~0 ?- Z對!沒錯!等回到人間,他一定要跟麒麟斷絕一切關系,逃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跟她有任何瓜葛。
. i- a. x( z# }* Z3 S再跟她有瓜葛,他有多少命也不夠賠啊!
$ R) y2 }$ M* k& S# i! _麒麟直接無視他的暴跳,輕輕噫了一聲,「你沒事幹嘛流鼻血?我穿太少嗎?身材好也不是我願意的。」3 `( C- `7 v6 b6 b
明峰氣得血氣上沖,倒真的噴出鼻血了。不過與麒麟的身材和布料多寡一點關系也沒有,完全是對麒麟無處發泄的極度憤怒所致。* @7 ~1 I' g, o* N
蕙娘默默的望著天空。他們發出的噪音,百裏之外都聽得見了……聽說我們是要潛入險境?她頹下肩膀,拿起手帕擦拭明峰的鼻子,順便讓他停止尖叫。
& T8 j+ q- K% U0 b; A5 a「蕙娘,你看她啦!」明峰帶著哭聲,聲音是小了點,「我再當她的徒弟,一定會把命玩掉的!嗚嗚嗚……」0 x8 f% s: k" J
我懂,我懂,我真的懂。蕙娘默默掏出藍色小花OK繃,貼在明峰擦破的鼻子上面。坦白說,蕙娘也有點想哭。' ?4 S, [' y7 z# n' j/ z4 |' D8 z
「主子,然後呢?」待了一會兒,這樣驚人的噪音居然沒有引來任何「關注」,他們也算是洪福齊天了吧……蕙娘帶著絕望的冷靜問著。
! l8 X' x+ B; F$ c0 }「然後?」麒麟搔搔頭,「我有點忘了。讓我喝幾口酒恢複記憶。」她很開心的掏出酒瓶開始喝起來。
: o4 C, }1 s2 Z7 G# `蕙娘的肩膀頹得更深了。
/ d! L4 X  w6 k5 J2 O***
; Z3 o9 J" u$ o- ^( W從他們所在的山壁之上,可以俯瞰異常者的都市。像這樣的都市,在大河之南有數千個,自稱爲「國王」或「女王」的異常者也有數百。但是提到異常者都市和異常者女王,每個人會想到的只有這個最接近河岸,人口達到百萬的「聖後之城」,和獨自一人産下整個都市的「聖後」女王。
% s! H- ^3 n' f俯瞰這個巨大的都市,這大約是他們見過最龐大、宏偉,卻又極度醜陋的城市。
4 m" q3 Q0 B5 e$ n: d- J: V8 ?這個用黑曜石建立起來的都市,有著高聳入雲的圍牆,和張著獰惡巨口的恐怖大門。到處都冒著煙,發出讓人難以忍受的臭味,護城河發出咕噜噜的怪響,慘綠的浮著垃圾和屍體環繞整個都市。3 n' e# Y4 M/ P- ?- C1 C0 J% w
尖叫、呐喊,悲鳴,即使距離這樣遙遠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明峰的胃整個打結,他原本對汙穢就特別難以忍受,而這個城市像是從血腥裏撈出來的、浸潤遍了所有想像得到和想像不到的惡毒。" \# y9 n6 r0 S
他覺得腦門發脹,四肢發軟。他打從心裏抗拒接近這個罪惡至極的城市。
) D, y  s6 L8 D( A- Z這個時候,他突然想念,非常想念都城。那個白紗染黃、安穩豔笑的魔性天女。她汙穢,但她也聖潔;她醜陋,但她也絕麗;她有著最汙濁的呼吸,但也有著最輕靈的風。4 J6 m: N; _, v, `1 d. z
她是平衡,是一切對立的平衡。這種平衡讓她完滿。
: o. m7 h4 n% H  T) Y* z粗喘了一下,他突然聽到隱約的車聲,和都城熟悉灼熱的呼吸。明峰呆了一下。這灼熱的呼吸居然平緩了他的痛苦。# |  C1 l3 i& y
「當你把城市放在心裏,她就會應你召喚。」麒麟沒頭沒腦的冒出這一句,「這是一種咒,名爲『鄉愁』的咒。束縛你的同時,也束縛你的城市。」* r3 R1 r  C6 ]! w8 S& K
麒麟收起酒瓶,「來吧,讓我們回應『鄉愁』。」
+ o" P  o3 J' a「……等等,主子,我們怎麽進去?」蕙娘蓦然驚醒。
5 U# b$ J0 ~) G* i! t1 M& |點了點下巴,麒麟露出帶著邪氣的可愛微笑,「蕙娘,我們只能靠你了呢……」
( b7 z6 S4 ?# y7 R' a0 t8 t! o蕙娘愣愣的看著麒麟,突然心髒一陣緊縮。她修行八百年,第一次感到這樣寒澈心扉的恐懼。& G; E. D2 S- m6 r/ x7 C" N5 W
「……是、是嗎?」
. \1 P) Y" x  ?6 N% R5 @, \' ?到底當初我撞了什麽邪,會想要服侍她呢……?! w. S$ I3 l7 r# F4 M5 N3 |
聖後,異常者的女王。她居住在城市的最中心。那是她充滿殘酷美學的華美宮殿、她的窩巢、她的産房。/ y+ R2 J( Z3 e: P! ?* G
這個狡狯、黑暗、殘忍而嗜殺的異常者女王,和她的同類有相同扭曲且病態的心理,但有一點她和滿腦子殺戮的同胞不同。
7 B4 F+ ~2 f/ s; D9 t她清醒,並且充滿□黑的智慧。即使是瘋狂的清醒,她也學會了「克制」。# Y( j0 V8 z" ^4 e. O& `* \) C1 l
在前任魔王的追殺下,她悄悄的在邊境的山壁上的洞穴潛伏、藏匿。悄悄的生下了無數的卵,用惡意一批批的緩慢孵化,成爲她的子女、軍隊、奴隸。
( A+ Y# y9 Q( p8 h, h  _! ^她像是只黃蜂蜂後,生下無數沒有繁殖力的瘋狂工蜂。她看過太多失敗,所以她克制自己嗜殺血腥的天性,建立起基本的秩序。) k+ s3 |0 j, [/ Y! y# V  @
秩序,對。這就是爲什麽聖魔存活,而能夠生育的異常者幾乎被毀滅的主因。無節制、盲目的殺戮,只是讓她的族民減少、衰弱。她瘋狂而狡詐的智慧讓她産下整個都市的人口,制定了基礎而殘酷的特務機關維持秩序。  @7 }9 t! g; Q! m  }/ `
但是嗜殺的本性需要滿足,她鼓勵子女們去獵捕大河之南殘存的妖族、巨獸,甚至是其他都市的異常者。其他都市的異常者憎恨她,卻也畏懼崇拜她。她有種恐怖的迷人,許多城市都將她視爲神只般崇拜。0 \/ N/ r; A  B, k( F- ?! P/ Y3 J2 s
因爲她是這團混亂中,秩序的化身,知道自己的方向。而絕大部分的異常者是不知道的。9 Y9 [% s+ T; M; j5 i
她簡明的律條可以陰奉陽違,只要不被特務抓到,子女可以徹底違反。比方說,在暗巷爲了滿足本性,殘殺任何一個同胞。只要不被抓到。
; _4 x+ T7 r+ m" V6 F這讓自相殘殺的情形大大降低,但是謀殺變得更精細、更有計畫性,也更符合聖後想要的情形。
+ H" J2 {0 [+ U沒有人是安全的。在這個險惡的都市,他們不能在安全裏沈溺,要隨時緊繃著,懷疑身邊的每一個人。
4 k& H" |$ x' j8 Z! E& q/ S她嚴格的控制著人口的數量,不過多也不過少。死去多少子女,她就生下多少卵替補。但她不會,不會讓城市人口毫無節制的蔓延。因爲比起瘋狂的殺戮,真正可以毀滅一個城市的,是無法阻止的饑荒。
2 L- G9 `) J* Q她很聰明、很清醒,一種瘋狂的清醒和機智。, f+ B6 m" U; i$ K* c, H
這就是聖後。; V1 m) L6 x2 J8 y; a! z
這個被子女擁戴、敬畏的女王,卻不相信任何子女。她讓子女們守護她的城市,但她華貴的宮殿卻不容他們踏進一步。
0 h+ ?5 h4 H  I6 ^% S0 @" \她只相信傀儡、死人。因爲傀儡和死人沒有自己的意志,只能機械性的依照她的咒縛,盲目的效忠。
( D6 A/ R3 O8 {1 D7 l" ?應她的要求,她的子女獵殺了不少外觀完美的屍體,成爲她的仆人,爲她運輸食物,守衛宮殿,照顧不斷産卵的女王。
# t, i( J6 R* }當希維,這個吸血族的佼佼者、英勇的使節大膽的開啓通道,直抵女王王座時,聖後眯細了眼睛,考慮過要不要讓他成爲一灘絞肉。生命本身就是危險的,她感到一絲絲興奮。長年將自己關在宮殿之內,有些時候她會渴望、很渴望危險的滋味。
+ I+ X- u5 {& b2 l她停手,任由那個吸血族進入她的領域。希維通過通道之後,發現無數長槍抵著他,華美的宮殿充滿屍臭。! c1 V) `3 v* d0 y3 T
女王比他想像中還要嬌小,像個孩子似的,坐在雪白的王座上,一身簡單的黑衣。皮膚泛著淡淡的櫻花白,襯著著柔軟的黑發。
- x: E, K3 l& \. A5 l; [6 N' C  c2 k4 b這樣孩子似的女人,卻有張讓人看了停止呼吸的豔麗容顔。6 j8 Z& A2 Q/ l6 S  }8 q0 X
她偏了頭,微微笑。漆黑的瞳孔沒有感情,卻讓希維有著劇烈疼痛的威勢。他以爲只有神或魔的貴族才有這種劇烈的神威或魔威。2 @- ]( u( _1 a. e/ s- w5 J
用打量食物的神情,女王開口,稚嫩的童音,「所爲何來?被放逐的賤民?」2 x2 o: M8 G0 r1 y, C
希維跪下,卻不是因爲禮節。而是一種顫抖的、對死亡屈膝的恐懼。「陛下,我是吸血族的使節。」9 M* q* S* G) k- }) x
竭盡所能的說明結盟將有的好處,這位尊貴的暗黑女王卻不太感興趣。
4 Q% ~, b! z$ o7 X/ r「你說的一切,我獨力即可達成,無須與任何族群分享。」女王漾出一絲微笑,「除非,你將『未來之書』繼世者的血液盡數帶來給我,或許我會考慮將恩惠賜予賤民。」- K9 U+ W. E/ X+ w2 f" U' |
以爲自己必定會犧牲的希維,喜怒無常的暗黑女王卻饒過他,毫無理由的將他安置在宮殿之中,讓他自由進出。甚至允許他感染其他異常者,成爲希維忠心的仆從。
& o) F4 ~9 ]" M" j1 |他不懂,但女王絕麗卻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只是盯著他看,也沒給他答案。/ v" @6 |' b1 s
***, k& ^- \! }0 f1 _
「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走在前面的蕙娘有幾分絕望。
& I! @" ~6 Y- q3 Z1 s" i# h「安啦,」麒麟低下頭,「誰敢打擾女王的仆人和食物?明蜂,你別光顧著發抖,露出茫然的神情啊!女王的食物都是迷惑來的,這樣才可以保持肉質甜美新鮮……」
+ T( o7 i; ^5 R# [5 j. v' N  U' G麒麟不得不對死去的吸血魔感激不已。這個驕傲自大又狂妄的吸血族受過謹慎細心的情報收集訓練。他在這都市的仔細觀察,成了她最有力的武器。
, @  P8 S) f& E. f5 \& G「……萬一被發現怎麽辦?」明蜂趕緊垂下眼睑,欲哭無淚。「蕙娘太漂亮了,跟路上那些爛骨頭差太多了!我們也一點都不像是魔族或妖族啊!萬一被發現……」  ^0 p+ k6 z- I. ~: y+ r: ^1 |6 B
麒麟應該有什麽好辦法吧?他湧起微弱的希望。* @) }6 N2 i7 D4 L( k& m9 a
她輕輕的移開視線,「被發現再說吧。」
/ L$ G2 ^  p% X5 _明蜂瞪著她,表情呆滯的張大嘴。再說?被發現還有機會讓你說?
7 w& r5 H) W% w# M' v2 q6 Q因爲他陷入嚴重沮喪和震驚,當頭顱滾到他腳邊時,他沒跳起來露出馬腳。. Y$ ?* H) x9 n$ z& P
「把頭還給我!還給我!」沒有頭的孩子追著、罵著,他的玩伴嘻笑著把他的頭當球踢,那個沒頭的孩子氣了,抽出小刀刺入玩伴的心髒。. z; d) l( w% E
整個聖後之城,就像是個龐大的瘋人院。到處都是尖叫、哀鳴,蹲在角落談笑風生的青少年正在啃食活生生、尚在抽搐的魔族。這類的殘酷在大街小巷每分每秒的發生。) G" Z' s' |& q7 U1 R
再繼續待在這個巨大的瘋人院,連我都要瘋了。明峰感到一陣陣的劇烈頭疼。$ K% y5 R$ |/ L+ T' Y0 o7 n
蕙娘不敢回頭,手裏還握著練著麒麟和明峰的鐵練。這是她認識麒麟以來,最糟糕的馊主意。她不該答應麒麟冒這種險……她雖然是僵屍,但和那些不死族--女王的仆人相差甚遠。再怎麽僞裝也不太相似。1 s6 L2 b" ~$ s7 }9 Y6 `( h
更不要說這兩個絕頂美味的人類……8 |8 C, B. i' I' O9 G8 J
從進城以來,她已經快被貪婪饑餓的眼光給吞噬了。雖然她知道,這些貪婪是針對麒麟和明峰的,但這只讓她更緊張、憂心。
" Q  N4 P+ e& w* s- Y, H  b; s. h我不該聽麒麟的。
" S8 k2 T' n" x+ q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緊繃起來。果然……還是被拆穿了。她悄悄的運勁,准備殺開一條生路,好讓麒麟和明峰可以順利逃走……# n6 C2 Z& T( i( J3 ?
「你是哪家的仆人啊,啧啧,真漂亮的緊。」一個嘻皮笑臉的青年說著,「打個商量,那兩個好吃的食物給我,我拿一車奴隸跟你換好不好?別不理人嘛,不然也告訴我你主人是誰,我好去跟他商量……」那個青年住了口,張大嘴看著蕙娘。9 G& s, I8 R2 Q* J3 D. M# R$ G) R
這個外觀極其美麗的不死族,額頭繪著奇特繁複的花紋,還帶著強烈警告的氣息。
( W$ P" A9 }. S! W, _* c  V+ j那、那那……那是聖後印記。
) |6 A$ q1 H; ]# Q+ ^# n: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打聖後食物的意思!」他嚇得跌倒在地,四肢並用的往後爬開,「我沒有要騙你的食物!我我我……聖後原諒我!我不該觸碰高貴的女官!原諒我原諒我~」那青年似乎發了歇斯底裏。
' A7 L2 K# E9 z蕙娘深深看了他幾眼,僵硬的將頭轉回來,牽著麒麟和明峰繼續前行。
& C+ _$ y) R2 P% {「我就說吧,」麒麟洋洋得意的一挺,「我人體彩繪的工夫可是一等一的好,朱砂本可驅邪,拿來代替聖後的氣息真是再好也不過了,看我的計畫是多麽完美啊……」
0 a1 g7 l( \/ D6 \蕙娘和明峰都在心裏默默的說著,「閉嘴。」
4 _+ X8 M4 S' C7 X* Z9 T靠著這個簡直是瞎搞的計謀,他們居然平安的抵達聖後宮殿。
. [* k# q- y; u/ D1 s他們居然平安的進入聖後宮殿。
: k  p' h0 P  A這完全沒有道理。蕙娘發起愣來。守衛宮殿的不死族只略略看了看蕙娘的額頭,就轉頭讓他們進去,讓蕙娘摸不著頭緒。
! t( K( c5 `: j6 L& v" I- E" ^該說是誤打誤撞,還是機緣巧合……麒麟膽大妄爲的用了朱砂僞造蕙娘額頭的印記,的確混淆了感官明顯有問題的不死族。這些不死族擁有不自然的強壯和死亡氣息,是毫無畏懼不知憐憫的怪物、最勇猛的軍隊,只會盲目的效忠聖後。
5 i$ d/ o- O  X5 |. d) x. U8 R* o或說,盲目的畏懼聖後。+ n7 s+ ^- |. o$ L# Y  X; |
但他們有個致命的缺點,就是笨。
; }4 I. c9 b  D; s; r, g8 w: S& z他們會分辨異常者,會分辨魔族和妖族的入侵者,但他們從來沒遇過人類。在他們少得可憐的感知和記憶中,這兩個鮮嫩可口的食物,應該是兩腳直立的「野獸」。7 _# a! }$ h6 G8 s" ]* |5 ?
而蕙娘天生帶著的僵屍氣息雖然令人困惑,但她額頭那令人刺痛、不舒服的感覺,解釋了不死族的困惑,她應該是聖後親手描繪,在身邊服侍的女官,和他們這些用烙印大量制造的不死族不同。
% V1 F! }4 Y( n/ ]' G! k等他們抵達希維生前的房間,不約而同的松口氣,麒麟將下巴一擡,「我的計畫是完美無缺的。」9 Z, }! u( d) D' G7 F$ I4 g
就像蕙娘習慣隨身攜帶著調味料,身爲禁咒師的麒麟隨身帶著朱砂也不是什麽不尋常的事情。但她沒想到這習慣成就了這樁魔界最偉大的僞造文書。她不是不自豪的。
% B* I; M! R% S! J$ i# v6 t% J( p滿身大汗的明峰和蕙娘趴在床上或桌上,完全不想理她。" @% M( P+ g. b2 p2 ?7 N$ }9 Y
「……這只是該死的運氣!你懂不懂?運氣!這才不是你的狗屁計畫有個鬼完美……我們可能透支了未來十年的運氣!」: b6 q) e2 W2 f! Z  e3 b# e$ ~
恢複過來的明峰怒吼,「媽啊,我們居然活著,還活著?天哪~」& O( s4 c% M* j' q7 W0 f0 t- {) w
「你懂什麽啊,」麒麟輕蔑的撇撇嘴,「『運氣』也是才能之一□!再周詳的計畫缺乏了『運氣』,只有通向失敗一途!」她自我激賞的摩挲下巴,「我真是天才,可以把『運氣』納入計畫中成就完美的一環……」
" C' l$ u8 D. i. {「你……」明峰氣得噎住,明知道她強詞奪理胡說八道,但卻找不出話來反駁。過度激動的結果,是他脆弱的鼻黏膜又崩潰了。
4 q7 l6 Y+ O5 W  H' F3 s「你幹嘛又流鼻血?」麒麟好奇的戳戳他,「你青春期這麽慢才發作?」
) w% M) L8 w/ w4 O% R1 V& V5 [「蕙娘!」明峰捂著鼻子,「你看她啦!嗚……」
! v7 n7 O+ x, ~9 ~蕙娘只能幫他止血,卻想不出什麽話好安慰他。「……主子,然後呢?」
2 t  T1 M5 @' L3 S  `8 y對,他們潛入宮殿,也找到安全的地方潛伏(目前看起來),並且騙過大部分的守衛。
" |8 O# {! H9 d! j& j+ U然後呢?她光走進宮殿就後頸刺痛。僵屍的本能告訴她,這裏危險,非常非常危險。這個宮殿的主人擁有不遜于魔王的魔威。& z3 J; ?3 ]5 P0 E  i( x9 d& \: p
要怎樣走到她面前,不驚動她的遁入通道?% C1 I2 L+ I' x/ I/ X$ J- z: q9 n
「執行A計畫,開始等。」麒麟舒服的往床上一躺,掏出酒瓶,「鳥魔王應該知道我們要來這裏了,他會派軍隊來『處理』這個都市。」
7 j& _9 @  ]  [2 ?0 @3 ]8 u1 c「……你怎麽知道?」蕙娘訝異了。她跟從麒麟已久,知道蔔算不是她的專長。( {4 i0 [  k. h1 @
「猜的。」
& p7 A- A. j0 [5 _「……」蕙娘和明峰一起瞪著她,大腦一片空白  Z7 X, n, W  O6 k) Y5 Y
「……如果魔王沒有派軍隊來呢?如果魔王派軍隊來我們被抓起來呢?如果……」明峰有點語無倫次。
! ~1 ^! n9 S! S6 y「如果A計畫失敗,就執行B計畫啊。」麒麟胸有成竹的說。* x+ K: A" Z/ p4 q& B" R" {
「我可不可以問B計畫是什麽?」9 K) z2 s0 C/ t; ^( V
「B計畫……」麒麟灌了幾口酒,「對啊,B計畫是什麽呢?我現在開始想吧。」
' L& y, k9 T& s% U0 N2 h一陣長長的沈默。9 n/ W2 B, U" Z: {
「蕙娘,你有沒有筆?」明峰的聲音絕望而冷靜,「我想現在開始寫遺書應該還來得及。」/ J) @9 E+ e! T: A& o% ?
「……」
7 c' x' o# r, x' Z) n7 c' |1 q該死的麒麟,天殺的麒麟種!
. V3 a. q7 l0 n( W/ l當魔王用最快的速度集結大軍,使用准備已久的軍艦渡河,在高聳山壁找到並且切斷蛛絲暗橋時,他們同時也找到麒麟留下來的記號。! |! X" W6 }( Q" ~
這只天殺的、不知道畏懼爲何物,把他耍得團團轉的麒麟種!
$ W$ u1 N2 H' S( K+ X' Q0 j7 I- J# C他試著冷靜下來,不禁有些困惑。跟她說話向來小心,沒有透露過半點訊息。應該說,全魔界沒有人知道他暗暗計畫著突襲聖後之城。
. K6 j, i6 A7 W* X* V& w整個計畫都是分段而零碎的切割,交給屬下去執行。甚至他還制造出一些假象,表達他對北方握有較龐大軍隊的異常者領主有較爲強烈的敵意。3 o$ n- V& H3 x8 p
他還率軍親自平定邊陲不是嗎?雖然魔界貴族的勾結讓他有些意外,但也在掌控之中。" R2 r. o+ Q7 Z4 k
只是巧合?只是極端的巧合?他強烈的懷疑這種想法。他嚴重懷疑麒麟根本就知道(不管她是怎麽知道)他暗地裏的計畫,所以才大膽的投身到聖後之城。. [4 h0 ?: g0 h
是的,他對這個比起其他囂張跋扈、滿心殺戮的異常王者來說,顯得特別小心謹慎,特立獨行的聖後,有著非斬除不可的決心。: @, S+ g. b2 j; q6 O$ p
異常者沒有秩序,沒有社會規範,只有混亂和瘋狂。這讓他們危險卻不足爲患。懼怕大河的咒力讓他們無法駕船渡河,而建造橋梁需要時間。一個反秩序的混亂團體會自我攻伐自我消滅。; U( `' o( }9 W2 t  k; k- D8 O
但聖後卻建立起秩序,獨自生下一整個城市。
* `. y/ X. A( O0 b* x他和他的父親致力于將魔界統一在相同的旗幟下,成果雖說不上完美,卻也有初成。平定內憂,他才有余力去解決外患。
3 v/ g' g8 x* t而聖後就是那個足以傾覆的腫瘤。攻破聖後之城,消滅了聖後,秩序就會徹底崩潰,他可以各個擊破混亂的異常者,說不定不完全需要動用武力。
7 R$ w" R/ c$ u$ f+ B4 Z- }8 M但這很危險,非常危險。所以他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皇儲,在他若戰死的時候可以扛下身後的重擔,並且避免貴族在他死後蠢蠢欲動。只要安排完皇儲的事情,他就准備出其不意的出軍解決這一切。
: J1 @  i" h8 ~可恨的麒麟種!+ h" W8 j2 T) z  ?
他強忍住憤怒,不然可能會讓沿岸山壁一起崩塌潰裂。  [5 u* x0 ~9 `% p8 n( F
「等我鏟平了聖後之城,」他喃喃的咒罵,「我一定要把你綁在馬後,一路拖回首都!」! k* m6 @* Q0 e! Y% a
李嘉垂下眼睑,省得讓魔王發現他的笑意。7 y2 A  n! s8 ]" D
***4 f$ E. @9 S0 M9 V2 z8 R' f
賤民帶了什麽回來?聖後的意識邊緣被觸動,她正在産卵,默默的忍受陣痛,但不妨礙她對宮殿的掌控。, d3 w& q# r  s4 ]; _7 m
她的意識穿過千牆萬壁,想搞清楚希維帶了什麽回來……但另一個更不舒服、更嚴厲的惡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U; {* ]; B$ @% {, o* b$ f4 p
聖魔的魔王。9 t8 c* ~  z" Z
她想咒罵、憤怒、撕碎……但更強烈的是……她想立刻逃走的恐懼。她被前任魔王幾乎殺死,碎裂成一灘爛肉,花了非常長久的時間才痊愈。
  k8 u" A9 e& y9 y, }0 g$ c. s她憎恨,但也極度畏懼魔王。. B  U- D9 G( a
太快了。他應該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北方邊陲不是嗎?她還沒有准備好……她産下的卵不夠多,不足以抗拒魔王的大軍。
0 |3 }  V3 l) Y& Z我明明這樣潛沈,這樣的隱遁,只在精神上掌控異常者。時機還沒有到……她用無比的耐心等著。她站起來,任由腿間的巨卵滑落。5 n; Q' c; B/ Y, Y8 ]6 D6 g
「阻止他們。」她輕輕的、無聲的說,「殺死所有看得到的敵人。」
% V6 ^! u7 j& P8 Y她無聲之聲傳入每個子女的耳中,讓他們僅存的一點秩序崩潰殆盡,成爲嗜血不畏死的野獸。
( a! G. v% F- c( q( E用全部的精神指揮著她的百萬子女,傾巢而出的面對激烈無比的大戰。
3 k1 F7 s5 V  K! h7 V" ~/ Q9 C) a透過遙遠的記號,麒麟看到血肉模糊的戰場。當然也聽到魔王之前的憤怒。
) ~) B/ I& q* H! B「我若讓你抓回去,我的名字倒過來寫。」她喃喃著,有些遺憾的晃晃所剩不多的蜜酒,「應該多帶一些,只是我帶不動。」
- F% O: P! `1 B$ J- a& p" K* G* T5 ]她伸了伸懶腰,「走吧。」
8 t# f# v$ i0 f8 l正在寫遺書的明峰擡頭,「……現在就要去送死?不能晚一點嗎?」
7 e( `% d$ ~/ a0 o+ P對我有信心一點好不好?麒麟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魔王已經帶大軍來羅……不趁現在混水摸魚,要等什麽時候啊?」0 h: r* v' d' U2 Q! E
麒麟昂首走了出去,後面跟著兩個頹喪的弟子和式神。) w0 F4 y3 e2 s* J, Y; I+ F
整個宮殿空空蕩蕩的。背水一戰的聖後派出所有可用的兵力,包括她的所有仆人。
7 w5 c4 T0 z5 b1 k& f8 l) K, a1 R專注在遙遠戰場、精神緊繃的聖後,驚覺這三個「賤民」接近的時候,麒麟等人已經來到她的王座之前。0 G6 Z3 }8 z0 j$ ]/ T
一疏神,戰線崩潰了一角,她美麗的臉孔扭曲起來。殺了這三個賤民……7 N" @4 M; Q; P1 @$ P: n
「聖後,我不是來跟你打架。」麒麟攤開手掌,表示她沒帶武器,「你和聖魔都有權在這片土地生存下去,你們只是還沒找到共存的方法。」* l* K4 g7 p$ ~! I
她緊張的臉孔略微放松,露出一絲疑惑。殺他們很容易……他們力量微小、生命脆弱。但生存這麽久的智慧告訴她,蝼蟻亦有微智可師。
- B: n5 f1 d: ]$ Z: d「但是現在你和魔王打什麽呢?」麒麟甜甜的誘哄,「魔王是個阿呆,只知道用武力征服,但聖後可是擁有生育宇宙的完美秩序創造者。男人哪……唉。」麒麟揮了揮手,表示不值得一顧,「跟那種只能提供精子的低等生物有什麽好計較?城市隨時都可重建,孩子什麽時候都能生,到底還是聖後的命最尊貴重要,您說是嗎?」
, s) I: n6 A/ \/ w( G' C0 [……她的意思是,放棄城市、子女,離開這裏?讓殺戮本能主宰的聖後漸漸冷靜下來,仔細思考著。
, y- `( X9 _8 p/ R5 R+ x我還活著,就還會有城市、子女。我若死了,什麽都不會有。$ S! m. P) h- o: C, K* G7 e
她的本能驅使她攻擊到最後一刻,但累積的黑暗智慧告訴她,這只會通向死亡的虛無。) c: Y3 ~. |& [6 k; ?
傲然的,她從王座上站起來,俯瞰著三個賤民。特別記住那個額上有著角的奇特少女。等她成就一切,或許會把這少女抓來當寵物,饒她不死。
2 _4 Y( e* L  R9 b( S: k只是她不知道,在她全神貫注于戰線時,中了麒麟奇特的言靈之術。麒麟聳聳肩,連統禦魔界的至尊魔王都耍得動,她沒理由耍不動聖後。
2 T0 b- {3 W& }5 D8 s# N1 w7 ~原本頑抗、組織嚴明的異常者大軍,突然崩潰混亂,讓魔王的軍隊不費吹灰之力的鏟除,但魔王的心裏反而驚懼起來。
9 Y0 h" R& z- B+ x4 ?/ c; u: ~異常者會戰鬥到死的那一刻爲止。只要誘發了殺戮的本能,他們不知畏懼、也不會後退。身爲聖後意志、觸角的異常者爲何茫然恐慌?4 A3 f2 f1 ~( x2 g* C5 N, }
攻入聖後宮殿,早已人去樓空。通往人間的狹窄通道發出黯淡的光,貼著一封信當作封閉的護符。
5 D! m4 e. a; j- D展開信一看……9 L1 ?' v8 e" b. E' ^6 v
「嗨!雜毛鳥魔王。等曉媚生了小孩,我們會來吃紅蛋。記得准備好『地海』的" `/ V1 Y. @7 O9 [0 k# ~
第七部啊。你都有老婆了,不要太想我。這樣的我真是罪孽啊……
& I  A. q/ y( H/ G4 Z% I! K% W& H不過我提醒你……王後還是隨軍比較好。」
5 d& ^2 I; U7 P8 d/ V$ e王後隨軍比較好?他臉孔刷的慘白。這該死的麒麟種是不是知道什麽?讓皇儲逃脫,沒抓到聖後……他真的不能忍受任何壞消息了。" i, u# @5 N  m/ u' B4 Z
「天殺的麒麟!」一面撤軍,一面氣急敗壞的大叫,「你就不要落在我手裏!」' X! t+ d* W. ~; h& f
麒麟伸了伸舌頭。魔王大概以爲首都叛變,然後氣急敗壞的跑回去。每個人都有一個弱點麽……9 p3 c  @. P8 K
在狹窄而紊亂的通道光流中,她抓著明峰和蕙娘飛行。1 j7 J: E3 }) x4 m' x
蕙娘八百年的修行發揮了作用,讓她雖然有些暈車,但還可以忍受。只有明峰倒楣了……他覺得自己像是被綁在雲霄飛車裏頭連續坐了八個小時。
( }, t. K' m% C& t沒想到……麒麟的馊主意沒害死他們,但他卻被這漫長而痛苦的返鄉之路殺死了。& ~2 I8 b1 z, ?& D
「……我希望可以火葬,葬禮簡單就好……」他神智不清的喃喃著。- Z. H7 f/ Q/ F" w4 M: u
「不要那麽沒用好不好?」麒麟不耐煩了,「就到了啊。」
3 G. O. \: Z) k7 W等他們落地,明峰大大的喘了口氣。他已經把所有可以吐的東西都吐完了,感到一陣陣空虛。但人間的氣息讓他昏暈的思緒漸漸清明起來。; A( A9 g# a+ b1 o
「……這是吸血族開的通道。」
! l% F$ A! i* H0 J1 N6 @) v「對。」
& ^2 }0 u2 E# R6 x7 u! S9 j等等。在魔界那端開在聖後的王座之前……那在人間這一端呢?總不可能開在梵谛岡大教堂吧?; s; \/ I, f$ D: E8 F
他張大嘴,環顧四周,和同樣呆滯的吸血族諸位秘法師面面相觑。/ ]% D* k1 M6 q6 R* j8 N% w# o
「……甄麒麟!」他抱著頭,跟在麒麟背後亂竄,身後是無數雷光暗火法術和機關槍子彈在追逐。
. ]* c- l" h2 e+ t( U1 q+ d「啊就……」麒麟一面逃亡,一面幹笑著,「啊就一時沒有想到……人有錯蹄馬有亂手……」; v1 z+ L4 S, J% n
「現在是說相聲的時候嗎?!」明峰發出絕望的尖叫,「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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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26 21:08:2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最愛的人和最重要的人

1 O7 }0 M$ ~2 J$ c: W# h% q" J- l

主人,主人!你爲什麽不帶我走,爲什麽不呼喚我?我成了你的累贅,被你討厭?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一直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哭著從夢中醒來,晶瑩的眼淚不斷的從大眼睛滾下來。她已經習慣人身,但還是不太會變化蛇發。驚懼的在黑暗中啜泣,壓抑著哭聲。

明熠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看到英俊閃亮的淚水,一整個清醒。

「英俊?英俊!不要哭呀,我在這裏,一直都在這裏呀……」他溫柔的哄著,讓英俊趴在他胸口痛哭。

這麽久了,英俊還是會因爲惡夢驚醒,然後不斷啜泣。

唉……他還是無法代替表哥的位置嗎?

一年前,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裏,全身又是血又是泥的英俊來找他。從來沒有看過她這麽狼狽、這麽可憐、這麽的脆弱。

化身爲少女的她,赤著腳,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她家。她受了很大的驚嚇,壓抑著啜泣的聲音嬌弱而破碎,「主、主人有沒有在這裏?他、他有沒有跟你連絡?」

然後倒下來,發了好幾天的高燒。

她全身布滿了數不清的傷痕,像是被許多尖銳的爪子抓過,有些地方還見骨。不能將她送醫院……哪個醫院會醫妖怪啊?含著眼淚的明熠只能拿出冰箱的艾草水,用稀薄的一點記憶和知識救她。

不知道是艾草水的神效,還是明熠心疼的眼淚,英俊外表的傷痕漸漸痊愈,但內心的傷痕卻痊愈不了。7 u5 Q: Q! Z; K% q
他的表哥就像是人間蒸發,完全連絡不到了。

英俊沒有提發生什麽事情,他也沒有問。這個嬌弱的妖怪少女就住在他的居處,因爲她夜夜惡夢,所以明熠跟她一起睡。

「……我會嚇到你。」她茫然好一會兒,「不小心露出原形的話……」8 b4 X3 p+ E, \& H- }, `/ t7 w
「才不會。」明熠沈默了一會兒,含羞的說,「如果你認爲我是要占你便宜,我、我……」) F1 J4 w0 s( }0 ~
「你不會的。」她淒苦的笑出來。
9 Z3 m4 W' c2 H" \* A. |6 A* y$ Q2 L「……我會□。」明熠小小聲的說,

「因爲我、我真的想要跟你結婚。你就算露出原形也沒關系……如果生出來的寶寶是顆蛋,我會幫你孵。」

英俊張大可愛的眼睛,看了他好一會兒。含著淚光,她抱住明熠,

「你是我最愛的人,真的。」她哭著,雖然帶著微笑,「但是……對不起,卻不是我最重要的人。」

說不心痛是騙人的……但他撇開這種心痛,溫柔的照顧英俊。

說不定有一天,他的比重會比較重,日子慢慢過去,說不定,他會變成英俊最重要的人。

但是隨著時光過去,他悲傷的發現,英俊還是作著惡夢,還是會哭。而且絕對不在他面前露出原形。

望著她清澈無辜如小鹿的眼睛,明熠知道,她從來沒有說謊。她愛我,非常非常愛我。但對她最重要的,還是她發誓要跟隨一生的表哥。

但和她一起生活還是很幸福的。她溫柔體貼,充滿一種羞怯的風韻。她將家裏整理得井井有條,煮出可口的餐點,她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讓他心醉。

一年了呢。這樣朝夕相處一年了,他還是跟當初見到她時有著相同的悸動。

「我們結婚好不好?」互相依偎的時候,明熠低語,害羞的掏出一枚戒指,「萬一有了小朋友,也比較好報戶口。」

話說完他真想打自己一頓。媽的,真有夠拙的求婚啦!

英俊卻只是張大眼睛,嘴巴成了一個可愛的O型。她點了點頭,卻又搖搖頭。

「若、若是主人回來,我就得回去跟從他。」她小小聲的說,「這對你不公平。」

「是很不公平啊!」明熠吼了起來,看到英俊被嚇到,他勉強壓低聲音,

「但是……我還是想跟你結婚。我想清楚了,」他反覆思考了一年,終于決定了,

「表哥是你的老板,你是他的貼身秘書,這沒辦法嘛,因爲你很有職業道德。但我喜歡你啊,我很喜歡很喜歡你啊!你不能陪我在我身邊我會難過……但爲了工作分隔兩地的夫妻又不是沒有……」

真的。他真的考慮很久很久。和妖怪的壽命比起來,人類跟螞蟻沒兩樣。和英俊結婚,她將來一定會守寡。想到她一個人要孤寂很久很久,他就覺得好痛苦。

但是沒辦法啦,就是喜歡,就是愛啊。他就愛這個有著無辜眼神的妖怪少女,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當你最愛的人,我就滿足了。」

英俊的眼神茫然很久,默默收下那枚戒指。其實她心裏起了一點點動搖。

或許這樣也好?或許主人回來,她也不會離開明熠?當一個人間的小妻子,平凡的渡過每個晨昏,這不也是很好的生活?

這樣的幸福雖然平凡,卻是她最想要的。

但是,當主人久違的呼喚響起,她無視婚禮的進行,在紅毯的中間停住腳步。

「……主人在叫我。」她的一切決心、渴望,通通抛諸腦後,她准備變身,立刻飛到主人身邊。8 U. ]# E! T7 O
「我現在不能讓你走!」明熠吼著,將她拉過紅毯,在驚愕賓客的目光下,硬拉著她的手蓋章在結婚證書上,狠狠地吻了她一下。1 o: W) e: X! Y" _+ N, |% g
「現在,你可以去上班了。」明熠勇敢的笑笑,眼眶有些發熱。「我永遠會等你回家。」

化作一陣狂風,她匆匆擁抱了她最愛的人,轉身飛向天際,應最重要的人的呼喚。

「英俊,快來!」就在他們被吸血族包圍的瞬間,明峰下意識的大喊,完全忘記他失去召喚英俊的能力。
! d7 b6 ?: b7 }1 o! {過了一會兒,什麽都沒有。

天哪,他忘記他失去呼喚英俊的能力了!天要亡我嗎……?看著越來越圍攏、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憤怒的吸血族,他困難的咽了一口口水。

「呱!主人!」一頭獰惡、凶猛而龐大的九頭鳥從天而降,用蛇頸將明峰卷上寬闊的背,無視底下吸血族的怒罵、法術和子彈,氣勢萬均的騰空而起。

麒麟笑咪咪的抓著她的右爪,蕙娘抓著她的左爪。

「英俊!我好想念你啊!」明峰抱著她哭了起來。

主人,並沒有抛棄她。她也含著晶瑩的淚水。「對不起,我來晚了。剛剛我在嫁人……」

明峰眼淚停住,「……什麽?」

「我剛嫁給明熠了。」

明峰深深的吸一口氣,幾乎張口噴出怒火,「他這小王八蛋,居然趁我不在拐走我心愛的小鳥兒!我宰了他!」

麒麟歎了口氣,把僅存的蜜酒灌進嘴裏。

(第四部完)
1 K$ w* e1 R# P6 k8 K5 m. Q;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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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26 21:09:5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楔子 人間的李子酒2 H: a- ^: V+ @5 p
7 `* E/ ~" @' L' M" ]  G
「所以,你剛行完婚禮就跑來?」麒麟懶懶的問,眯著眼睛正在喝李子酒。

8 M  n. |. G$ C9 }# I. E& f& m! q% [, Y
這是旅行之前不久蕙娘親手釀的,經過了一年的光陰,讓酒變得溫柔醇厚。
「做什麽那麽著急呢?我們會有辦法的……倒是你的洞房花燭夜怎麽辦?就這麽浪費了?」
人間的李子酒比起蜜酒,顯得淺薄、無味,完全沒有那種驚人的美妙和芳香。
但這是人間的李子、人間的水釀成的,含有人間喧鬧粗陋的雜質,像是飲盡平凡的滋味。
& S5 c0 a  f$ ^
新婚不久,恢複九頭鳥原身的妖怪少女,羞赧的用雙翅翅尖互碰,從頭(九個腦袋……)到腳都羞紅了,「那、那個洞房花燭夜……在我、我剛去明熠那兒就……就已經……」
6 U- h  ?" L: i9 O: _( s麒麟點點頭,繼續喝她的酒。她有意無意的瞥了瞥英俊的肚子。
2 s+ s& B: R( p4 o她跟産卵的妖族不太熟,所以無法推斷是不是「先有後婚」。
0 ?2 W/ Y8 L& T+ ~5 y但是,因爲長途疲勞的旅行而嚴重呆滯的明峰卻瞬間清醒。) [3 _+ Q: q0 g& N2 G$ p
「……什麽?那該死的家夥對你……」他跳起來破口大罵,「這個人面獸心的禽獸!無恥的敗類、變態,色狼!居然敢玷汙我心愛的小鳥兒!我宰了他~」
3 D: c$ ^& A/ h& y& E……人家兩情相悅,你這麽激動做啥?還有,姑獲鳥成長到有性別了,體型比起以前大了一倍不止,足足有一人高了,蛇頸粗得跟蟒蛇一樣。更不要說她應召喚變化的巨大飛行形態……起碼有輛十輪卡車那麽大。# l: N8 S% r) G! `
這樣威猛、獰惡、龐大的「小鳥兒」……坦白講,不多見了。
2 _, {7 l3 ]# ]; @; a6 Y她這小徒父愛真的太充沛。
0 \" \+ n6 s) `& Y$ a蕙娘和英俊試著安撫怒氣幾乎掀了屋頂的明峰,但是讓他怒發沖冠的「禽獸」,不知道靠了什麽魔力(或許是愛的召喚),居然摸到他們隱蔽的居所,顫巍巍的站在院子裏喊,「英俊?英俊!你在屋子裏嗎?我好想你……」
$ l: e  i8 S7 N- p轟的一聲,明峰像是爆炸一樣沖向門口。若不是他的傷口愈合得太好,他可能會把所有的狂信者通通放出來,秒殺他的禽獸表弟。* e% b+ V! ~0 y/ E4 [! F
這個時候的他,只來得及抄起門外的竹掃把,像是被烈焰燃燒的大怒神,舉起兵器要終結這個險惡的「禽獸」。
0 V% d! {! o# L3 U$ |蕙娘和英俊尖叫著試圖阻止他,但還是讓明熠挨了幾記竹帚。明熠一面抱頭鼠竄,一面叫著,「我是英俊的丈夫!我擁有同居義務的權力!英俊雖然是表哥的式神,但也是我心愛的妻子呀!根據勞基法規定,你讓她超時工作了!我要求周休兩日……」  B+ S* y) m6 L; t' o1 W& j- U: i
「休你的大頭!好讓你繼續蹂躏我柔弱的小鳥兒?!」明峰掄起竹帚窮追猛打,- M  D9 I" {% l: F/ [9 Y- z/ X
「你這禽獸騙子壞蛋!我宰了你~」
4 o. [  c7 D$ n; D麒麟抱著釀李子酒的酒甕,支著頤,欣賞這場熱鬧的愛情倫理動作劇。: J  [! T1 x% K
一切似乎沒有什麽不同,和過往的日子完全一樣。
, K9 n( k4 d# S7 F5 V2 S但她知道,不是那麽回事。
( n% \9 W: Y9 N+ m這種和平才是最不正常的。他們回到人間,東方天界的屬地。她不是沒想過,或者去他方天界屬地躲個一陣子比較好……但她懶。她還是喜歡這裏,說不定是列姑射島固有的遠古鄉愁所致。0 W. z8 ], T2 B( ~! n
但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他們已經回來四天,靜悄悄的,什麽都沒發生。3 ?" F8 s  p( W) ^8 D: r
沒有預料中的天兵天將,沒有大軍包圍,沒有人拿拘捕令或手鐐腳铐來,什麽都沒有。+ _  {$ U$ Q4 l1 {
這讓她覺得迷惑,很迷惑。
' q( b' M) m( k  [) S% V7 `「老胡。」她喚了鬼車。% B( ^2 b' Q) z8 t
只有無盡的沈默回應她。
5 k( V1 f4 u3 i& z+ X6 E" t, P! J這更奇怪了。她試了試自己的靈力。沒錯,她衰退很多,說不定比當初死而複生的衰退還嚴重。但這是慈獸化的後遺症,也並沒有衰退到喚不來鬼車。( v, }3 m( X3 X" C, O7 g
「唉呀,一年而已。」她抱著酒甕很遺憾,「我是不是錯過什麽好戲?」
3 N- i9 d; m% U' B/ w& y當然啦,在庭院打得熱鬧滾滾的倫理愛情動作劇也是很精彩啦……但只要英俊還是嫁人狀態,這戲碼應該會常常在她的家裏演出,說不定會看到膩。  L$ r, y! Z, t5 h
「我八百年沒騎過機車了,」麒麟喝完了酒,發著牢騷,「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怎麽騎啊……」, M1 t( b2 i( V5 i
事實上,她除了發動的時候誤轉油門,把車庫的門很幹脆的撞破以外,一路上倒還是平安的。只是高速公路多了一則都市傳奇,據說有個穿著細肩帶小可愛和短褲的妙齡少女,騎著五十CC的小綿羊,在高速公路創下時速三百三十公裏的紀錄。- _# n' c% s  E$ ]
這和辛亥隧道的尬車阿婆腳踏車的靈異故事,相同的在交警之間津津樂道著。! Y0 _* T/ V! G/ _5 a

0 p  Z- Z% J% H
% V6 s5 L4 W+ C
, W( _, j; ]' ^, K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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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1-26 21:11:0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女人們的八卦


! G7 e; z  [2 ^+ a) l6 Q' j. M

經過咖啡廳,大門深鎖。麒麟的眼中露出困惑,繞了幾圈,確定沒人,她默默的將機車騎走。

! I8 d: e, I7 `7 Y
騎到都城那錯綜複雜的巷弄,她將五十CC小綿羊停下來。然後就……就爆炸了。
5 m& Y# V$ P1 F+ M0 q
糟糕,不太妙。這是明峰買菜專用的摩托車,他還很蠢的取了個「疾風號」的名字,寶貝得不得了,三不五時就洗車上蠟。騎炸了他的車,回去不太好交代吧……?
9 j: E8 f  ~8 a0 J+ i9 h8 v5 U
. i  Q. h8 }4 O* }$ t思考了一秒鍾,她很幹脆的決定不去理他。回去再買一台新的呼嚨過去好了,車還不都一樣。
4 q6 N) i, @  j) h
她靈便的跳起來,優美的後空翻三圈,落地時,她給自己十分。但是這個爆掉的機車怎麽辦呢……巨大的聲響和火光雖然在她的安定咒之下沒有造成災情,但是聲音和火光是遮不住的,左右公寓出現了兒童哭嚎的聲音,附近的店家都抓著滅火器跑出來了……* H( ~7 V' H9 i# Q9 n
考慮了一秒鍾,她決定裝死。所以,她一面說著,「哎呀,嚇死人,怎麽會這樣……」一面往破舊公寓走進去。* h; Y( F0 F. o' M  }+ H2 x3 W% \  e
還沒按電鈴,舒祈疲憊又無奈的臉孔已經出現在門後,「……你知道附近鄰居已經打算聯名把我趕出這個社區了嗎?」* }; r& D1 v$ h* @8 u  K. e
「如果他們這麽過分……」麒麟向來很有義氣的,「我就叫女鬼軍團鬧他們個六畜不安、雞飛狗跳!」舒祈深深的看了她幾眼,松了手,讓她進門。0 l# O' ?: k0 ]5 w
不用費口舌就可以突破門禁……這是從來沒有的事情。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麒麟卻有點怕了「呃……」她清了清嗓子,「舒祈,有些事情我想問問……」3 l6 C7 Z1 W7 H9 _+ o& ?% w
啪的一聲,舒祈扔過來一本宛如電話簿、龍飛鳳舞直逼火星文字的原稿,「自己隨便找台電腦吧。」( R8 p( c" k$ }, m+ E
麒麟頹喪的垂下了頭。天哪,她都去魔界轉一圈了,怎麽舒祈的規矩還是不改?「……我叫蕙娘來打。」
) w8 V% k; q" f( {/ V6 H5 F3 z「老規矩,」舒祈專注的盯著螢幕,手底忙個不停,「我只回答蕙娘的問題,你要她問的,我一個字也不會說。」
; H) v& [& k2 z望著這本火星文電話簿,麒麟覺得自己瞬間枯萎,連慈獸化都沒這麽大的傷害。「誰打不都一樣?!」她叫了起來,「爲什麽……」3 G! B6 A2 i3 Y; @5 d  C3 t$ ~; n
「你不打也可以啊。」聽舒祈這麽講,麒麟湧起一絲希望,「得慕,送客了。」
. F. a7 v8 }/ s: G1 T……這死女人。含著眼淚,強忍住不耐煩,麒麟垂頭喪氣的分辨火星文字,試圖翻譯成正常的繁體中文。「什麽時代了,都快征服太陽系,還用手寫稿……」她喃喃的發著牢騷。
; O. v* \( u" T4 m1 G手寫稿也就算了,字體這麽窮困潦倒,張牙舞爪!+ f# _! l8 v8 E, F! y' u
若說大聖爺的血統在她身上完全體現了惹禍專精、天不怕地不怕、絕對暴力傾向等等的強大因子,「完全閑不下來」更是遺傳得點滴不漏。" F: \7 t. [. M0 V1 c
你要她翻江倒海,鬧個天翻地覆,這很簡單。但除了吃飯喝酒看漫畫可以安靜坐著,她連看個動畫電影都手舞足蹈,很誇張的哈哈大笑捶椅捶桌。讓她乖乖坐著好幾個小時不動打字?殺了她比較快。+ T0 q0 V9 o0 r2 f6 b: ]2 V) D
「打字明明是脊椎管得比較多,大腦一點都用不上。」打了十頁,她深深哀傷起來,「爲什麽每次我要問你問題,你都來這招?」
$ F9 S- {5 l$ g% j0 x  ^4 k& ]; \% f「這樣你才不會天天跑來問東問西啊,長角的小姐。」舒祈淡淡的回答。- N0 I# \% a7 M9 T8 ~, @
摸了摸自己很萌的角兒,坐立不安的麒麟歎了口很長很長的氣,悶著頭繼續打字。「你明明是裏世界的居民……都城的管理者。你若願意的話,紅十字會馬上會捧大把的預算讓你過得錦衣玉食,住到皇宮去都有可能!幹嘛把自己住到垃圾堆,弄得像個拿蔥的大嬸,賺這點蠅頭小利……」; x0 P- g7 G& {
「那是你們的以爲。」舒祈眉眼不動,氣定神閑的排版。「什麽裏世界、什麽管理者,是你們自己硬栽上來的,我只是個普通人,倒楣的被都城看上而已。我可從來沒有過問這些非現實的事情,是你們硬要跑來跟我講,要我幫忙……」她聳聳肩,「我這拿蔥的大嬸能幫你們什麽忙?我不懂。」
0 X/ t7 a4 m& _0 }0 @! W# ]……最好是拿蔥的大嬸啦!若路邊隨便一個拿蔥的大嬸都可以用電腦收納鬼魂、自己擁有雷獸發電廠和數量龐大到難以計算的軍隊……那人間早就是三界之主,輪不到天界惹亂了啦。
9 I6 y9 P# N' [+ R% ]瞪了她一眼,麒麟繼續打字,有意無意的問,「怎麽幻影咖啡廳關著大門?狐影去哪了?這不尋常……」% P0 u0 `* @3 {/ }5 I+ \$ |; }+ m
「我怎麽會曉得?」舒祈卻彎了彎嘴角,露出若有似無的微笑,「詳情我這凡人怎麽會知道?但我聽說了一點風聲和八卦。」
1 D' P2 f2 s2 l, K- Z* ^麒麟停下手,微微張著嘴。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該死的女人一定什麽都曉得!
1 ^. X. u8 ~2 o0 p" F" ]: p2 {「我聽說……東方天界徹底封天了。」舒祈神情自若,「因爲南天門整個垮了,九重天坍方了三重天,死傷慘重。狐影似乎被禮聘去修複垮得七零八落的天界……」
3 H4 [1 s% ~6 M) z7 M5 I4 ?「你說什麽?!」麒麟失聲叫了出來。
* _$ O& v* c8 h, D! s# g: B……這叫做「一點風聲和八卦」?你明明什麽都知道!0 R2 m2 b% }* `6 ]
舒祈睇了她一眼,「這可不是偶然,而是絕對的必然。喂,別裝死。嘴動手也要動啊!打字不是脊椎管得比較多?」
' ?1 m- q/ @/ m# c1 e2 a' l8 ?7 c「……」
- R1 w& D1 ^1 d舒祈說,在他們啓程去魔界不久,南天門有妖獸阻攔原本要毀滅中部城市的天界大軍。5 E  w  F6 a- a+ I" ~
這只妖獸引起了絕大的混亂,天界大軍死傷慘重。最後連王母都禦駕親征,卻因爲西方死亡天使(已卸任)的幹涉,強行在王母之前救走了殆死的犯上妖獸。
/ {, q; N" Y/ s+ c0 n( ]* r" D這場混戰從天上打到人間,更因爲王母劇烈的神威,使得天界與人間的接壤産生了巨大的裂痕,而引起不可彌補的災難。
$ v& y9 J* O5 V: `$ i& }「以前的裂痕呢,頂多在人間發作而已。」舒祈淡淡的說,「海嘯啦、洪水啦、大地震啦,種種天災人禍。但這次卻只引起人間微小的變異,反而東方天界塌個一塌糊塗。不說被打爛的南天門,聽說九重天裏頭,一家夥塌了三重天啦。天界已經很久沒有天災了──正確來說,這是人禍──死傷可就嚇人羅。」她語氣淡然,卻掩不住幸災樂禍的氣味。! [7 ^+ r! ?2 I; W
麒麟微微張著嘴,呆了半晌。「……妖獸?」她人面廣大,消息不算不靈通。但她可不認識這樣威力強大的妖族。天界號稱「天毀地滅亦不壞,完全保固九九九」的南天門□!誰可以獨力打爛哪?!2 T8 a, W( h6 L; w0 H+ D- {
「上邪君嗎……?」若是他就有幾分可能。爲了甜點師傅,狐影匆匆關店門去爲夥計辯護也不是什麽不合情理的事情。但上邪雖然暴躁蠻橫,卻也頗識時務,爲什麽要這樣……?
! o; z9 R0 R5 }4 R* S  v* m. g9 m「若是上邪,那倒好辦。雖然他是辦得到的……但他好奉承,跟東方天界淵源也深,倒不至于如此……不是他。」舒祈瞥了她一眼,「你的手停下來了。」
6 R2 e& T. f0 K2 v' S' }麒麟狼狽的裝忙,?哩啪啦的打個不停,其實完全不知道在打啥,「那會是誰?若不是笨蛋明峰跟我去了魔界,我會以爲他爆炸了。到底是……?」
2 ^! V3 g5 d) z; t舒祈沈吟了一會兒,「怎麽說好……這麽說吧,二十余年前,預言中『毀世魔王』的降生時刻,同時有兩個孩子出生了。我說的『同時』,就是分秒不差,真正的『同時』。根據八字這種奧妙的統計學,他們的命運也頗爲雷同。同樣一生皆有奇遇,同樣與異族女性有著牽扯不盡的緣分。但即使同時出生的兩個孩子,還是有分歧和差異,絕不可能有相同的命運。」/ @' j! A" V: ~3 F  Y
「當中一個是我的小徒。」哇……這才是真正的八卦嘛!水果日報的那串狗屁算啥?3 @* c- Q4 s  [6 [' L
「另一個,也是某個異族的小徒。」舒祈悠閑的喝了口茶,「你知道大妖殷曼嗎?」
& Z- t0 e1 D7 p' Y1 b& D「……李君心!」麒麟跳了起來,「我聽狐影說過!我早就想見見他們,但是時候總是不湊巧。我剛在都城收了明峰當徒弟,卻聽說他們雙雙歸隱,不知所蹤。等有他們消息的時候,我又出發去工作……從秦皇陵回來,明明就在附近的城市,卻總是遇不上……」

6 b+ j; ?7 I/ _7 |「你們大概是永遠遇不上了。」舒祈抿了抿嘴,「這就是緣分。你們是兩道平行線,走著各自的軌迹,知道彼此,卻無法交會……□,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打啥?你錯了一個字,就得再幫我打上一本。你若想在我這兒住下來,我倒是挺樂意的。」$ [- K0 W  d: P2 R! ]( L: N; M
麒麟狼狽的將亂七八糟的部分刪除重打。開玩笑,長痛不如短痛,舒祈家連米酒都沒有,她又最厭酒氣。住在這裏?殺了我吧。1 w5 [: o* W; \$ d% N
看她勤奮工作,舒祈笑了出來。她私心還頗喜歡麒麟,這個不太像人的人類,和自己有種類似的氣息。不過,她不會說出來。' I! m! `1 M3 g4 f" W0 o9 e3 {1 B
「總之,東方天界垮成這樣,王母難辭其咎。但你也知道王母個性……何況天帝病體沈重,天帝的不肖子又關在南獄發瘋,現下是王母攝政了。她倒是鐵腕,一口氣關閉了所有通道,連各大都城的主要通道全關上,對人間辦事處通通撤回,不願歸天的神族一概革去仙籍。還有更厲害的,」
3 ~; O+ O/ I5 L7 r# ]# g9 m  {舒祈笑出聲音,「她連他方天界的通道都關了。理由是,他方天界居心叵測,幹預她處理人間屬地。」
; A9 g( `+ i0 p/ `) n8 B「……她有神經病啊?」麒麟終于罵出口,「我以爲只有她兒子瘋了。」9 a1 f0 ]7 f% y* E6 B, c! M
舒祈聳了聳肩,「反正她鎖國了,而且鎖得非常徹底。我猜,她不單是爲了接壤崩塌鎖國,還爲了阻止凡人進入天界。」
7 p+ ~$ S* k. N7 X" P1 r* u8 D5 r「……怕天帝真的立我的不肖徒兒爲皇儲?」麒麟確定王母有精神疾病,沒想到這種毛病可以逆遺傳,從兒子傳給老媽。
2 V3 p; O5 \6 H3 N* t「這是主要原因之一。」舒祈歎了口氣,她承擔了另一個倒楣的主要原因。「所以你該慶幸。因爲王母發了歇斯底裏,所以你們可以平安度日。更因爲王母示範了神威弄垮天界,所以魔界至尊不會親身來追捕,冥界也一鎖了事。畢竟魔界首都坍塌或者是大河改道,冥界的圍牆倒下,人魂跑個精光,都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對吧?」
; I7 ^3 ~" |  r9 p# N「……啧。」麒麟很不滿意。6 ~% t( f. G5 N4 S- u; ~2 g3 C6 z
「沒趕上這場熱鬧很遺憾?」舒祈無奈的笑,「我倒是很高興你沒趕上這場熱鬧。你若趕上這場熱鬧,恐怕不是塌了南天門而已。你啊,喜愛危險的個性不改改,將來還不知道要闖多大的禍……居然從我這兒偷渡一個人類過去魔界!」& n% z) c3 R6 }% |$ g
「半海妖。」麒麟糾正她。( @$ A  `' M( J; \  @
「海妖血統比較濃重的人類。」舒祈瞪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魔王打了滿篇髒話的信來罵我?」
5 p1 n' E7 b3 M* k「我猜你也寫信給曉媚,順便轉寄了魔王的來信。」麒麟不幹示弱的回敬回去。

6 ^3 Z  S* b- F看舒祈默不作聲,麒麟沒好氣。啊勒,我隨便猜猜,還真的□……她爲魔王默哀五秒鍾。+ j# ]# W1 H* s5 W
「沒趕上這場熱鬧我是很遺憾,但你知道,我不會主動去找危險。」麒麟攤手,「我懶。」
7 f  k# y0 w! u1 t$ d7 E0 {- v" K「是啊,只是大門開開,歡迎危險走進來。」舒祈對她搖搖頭,「麒麟,你是個人類。你若認同這身分,就不要跟裏世界牽扯太深。」

- j- u/ V) e$ |; O3 g+ t, G……這種話,從都城管理者的口中說出來,怎麽聽都沒有說服力。
, }# z" a4 W4 p- w6 _- T「我說過,我只是倒楣被選上。」舒祈泰然自若的排版,「神仙啦、妖啦魔啦,這些跟我沒關系,其實我也不太關心。我真正關心的是我的生計,我僅有的幾個朋友,而這些是現實、人間,真正的存在。我並不是自己喜歡,才跟這些超現實扯上關系。要我關心天帝的病情,我還比較願意關心樓下便利商店老板娘的手傷好了沒有。我並不喜歡這些雜務,坦白說。」) R+ r! @( {* _1 P' K  U
「這是『嘴裏說不要,身體倒是挺誠實』的嗎?我看你管得頗深入。」# N8 a& O3 d* x8 a, {9 a
舒祈倒沒有生氣,她只是淡淡的,「我從不管門外的事情。」5 `- K% z* e4 q! {
……但只要走進你家門,你不都管到底?
+ G: [/ ?. `4 _: l; H1 \( ^「好吧,沒趕上熱鬧就算了。」麒麟心不甘情不願的,「那狐影選擇回天羅?我還以爲他死都不會回去呢。」4 A( Z$ d7 r3 a
「這個嘛……」舒祈湧起神秘的微笑,「這是最後一個八卦。你想聽到這個八卦,就把手裏的電話簿打完。」( B+ s6 ]* W/ A/ q8 H5 _
「……你也知道這是電話簿啊!!」麒麟怒吼了起來。0 p9 a# p% \9 h6 V' U7 l# C7 F
終于在酒蟲啃噬下,麒麟火力全開的將整本打完。舒祈檢視她打過的文件,「開頭就有錯字……」4 A& c3 m- E$ Z! O% Z9 o
麒麟跳了起來,忍痛將魔界至尊的羽毛塞給她。' O) r+ _2 y1 m! r
「好吧,看在這份大禮的份上,」舒祈大方的原諒她,「就這樣吧。得慕,送客了。」
# {8 z; Z2 W7 g; S* h, i……不是這樣吧?你還有一個八卦沒有說啊!2 |# u# \- d+ q% k+ j
(或許在外人眼中,麒麟和舒祈是奇女子,擁有深不可測的實力。但是說到底,她們也是女人,女人就愛八卦,什麽種族的女人都一樣)
; e2 x( [! I# r3 }1 _: ^& g6 ]「喂!你這樣打發我?狐影的八卦勒?!」
4 e& |# g7 h9 T- |6 [- h0 ~「哦?哦哦哦,對,狐影。」舒祈有點遺憾,本來要騙這只長角的麒麟幫她再打一本的,哪知道她現在想了起來。「詳情我也不清楚啦,但是我聽說……」

" r5 L; t/ @; `% ^最好你不清楚!老來這一套……; D4 Q5 G2 C5 m- C
「本來狐影死都不回天界,但王母跟他交換了一個條件。只要他回天幫忙修複坍方的三重天,就保人間三十年平安。」( i$ _0 ?) [5 W, V
三十年?麒麟露出迷惑的眼神。啧,不過去了魔界一年,她居然漏掉本世紀最大的熱鬧和八卦!「爲什麽是三十年?」7 B. M" P1 p( V# o% V; S
「我怎麽會知道。」舒祈推了個幹淨,「不過天帝好像就只能活這麽長了。還是西方天界的上帝爲了彌補死亡天使的過失,送了聖水讓天帝延壽十年。」' {9 B2 a( r9 |/ Q, I* T3 ]! F
……最好你什麽都不知道啦。你嘴裏說不知道,八卦倒是挺多的……
: F$ u7 P1 J) i7 n/ q6 m「爲什麽我被魔王拐去一年多呢?」麒麟很遺憾,「美酒和漫畫真是害人不淺啊。」
) o1 p. A8 r/ b# `0 U/ {舒祈瞪了她一眼,搖了搖頭。7 N2 |2 O' S4 |& e( p! c# u, U' `
「總之,好好把握這三十年的好光陰。」舒祈淡淡的,「到時候我都不知道老成什麽樣子,也不知道卸任了沒……我知道你沒差,但你多少替你小徒打算一下後路。三十年後,他的年紀說老不老,說小不小,王母准備夠了,真要斬草除根,誰又有辦法?」
% L5 X7 f0 X! Y# K「哪有什麽好打算的?」麒麟伸伸懶腰,「船到橋頭自然直。」她轉頭四望,發現舒祈家有些不同。( M; R& i4 ~! K) j
奇怪,怎麽退化成原子彈廢墟?還看得到地板。之前不都是核彈廢墟嗎?而且原本是無隔間的公寓,現在居然有了隔間,但多少有整理過,不顯得狹隘。+ o; [$ E, W) b' u4 A: {% A
麒麟搔了搔頭,「你終于想開了,使鬼靈幫你收房間?」
7 s& l7 r3 U; q, S「並沒有。」舒祈瞪她一眼,「什麽時代了,你認爲我會弄個奴隸主子的派頭出來?」. _9 }. `6 a2 g8 f( f' j
「……你轉性了?」麒麟很難接受,「突然愛上收房間?」5 E! q, E: ]; @4 ~; G# T
「呃……」向來泰然自若的舒祈居然有幾分尴尬,「這是房租。」
9 S2 Y- d: s0 h* |) r
房租?麒麟更摸不著頭緒,正待逼問的時候,大門突然開啓,一個年輕而有力的怒吼傳了進來,「舒祈!我出門才整理過,你又弄得這麽亂!爲什麽你日常生活這麽低能?爲什麽?!……靠!你又吃泡面!跟你說過三百次了,你不怕吃多了變成木乃伊啊~」
1 S2 b. i1 W; K「食客話還那麽多!」舒祈少有的發怒起來,「司徒,你不高興的話,哪邊涼快哪邊滾!以爲我很喜歡接你這燙手山芋嗎?」$ q* o8 o$ J0 ?, t
那個叫做司徒的年輕人氣勢馬上枯萎了,低著頭咕咕哝哝著,一面提著兩大袋子的菜往廚房去,對著停在他肩膀上的白文鳥羅唆個不停,「每次都拿這壓我!我要有地方跑我還會留在這兒討人嫌?你說是不是啊白姑?白姑,你幹嘛不說話?你說舒祈是不是很欺負人?明明知道我沒地方去還這樣,真的很過分對不對……」
% x' [/ ~) E! d7 s& w/ _白文鳥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終于發火了,口吐人言,「閉上你的嘴行不行?我是造了什麽孽讓你收了……喂!青菜是這樣洗的嗎?你沒看到有泥巴?你怎麽教不會啊!!」: \4 v0 X7 [7 P6 {/ f8 v, R9 D
整屋子都是他們的聲音,突然熱鬧的跟菜市場一樣。" ]& V" e0 v+ I9 Y' j) D
舒祈和麒麟默默相對。半晌,舒祈疲憊的揉揉眉間,「得慕。」  z+ x4 `6 n: i& @' e( V9 q
忍笑很久的少女管家張起結界,隔絕這對羅唆二人組的噪音。* M2 T* w5 H9 Y1 z" `* v
「……這是你情人呢,還是你收了徒兒?」麒麟突然很熱切,哇塞,今天真是八卦極了的一天!9 K$ e! K% h! I. n+ a) C1 z
「都不是。」舒祈冷然,「他的年紀好當我兒子了,你覺得有可能嗎?你先別管他是誰,我是不得不收留他的。他來我這兒,是拜茅山派那個死很久的掌門人爲師的。但他到底還是活人,醒著的時候必須有地方住,若不是欠了楊瑾人情,我何必這麽辛苦?如果你想問的問完了,就快快滾吧。我還有大堆工作要趕。」
: c! L8 [5 K: V$ V  O2 e( c6 \
掌門人?麒麟興致整個來了,說起來,那掌門人和她有半師之緣。$ w. f: G; W( a
「我也難得來,讓我去拜會一下掌門人吧?」麒麟說著就要離魂。
. T$ j& Q/ V( f! M# w3 v* ?「別想。」舒祈硬把她的魂魄按回去,「還不到你知道的時候……嫌你惹的麻煩不夠多?好好想想將來怎麽抵擋王母的殺著要緊,三十年的准備還怕不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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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還想問些什麽,舒祈冷著臉揮下了魔王的羽毛,硬把她刮出大門外。( q  R! {2 d% M" Y
「……喂!哪有這樣的!」麒麟發怒了,「八卦還沒說完啊!這個司徒到底是誰啊?!」3 G/ t+ f: I, E! {! L8 R
隔著門,舒祈叫著,「等你有心理准備打完二十本電話簿,再來跟我問他是誰吧!」
9 M: ]' X. p/ X+ k" O5 H麒麟站在門口片刻,咬牙切齒的。不過想起二十本電話簿的苦刑……她只能乖乖摸著鼻子,直接閃人了。5 N/ Q+ b0 D& M; S% ?; p3 B; z
八卦是很想聽,但她也怕舒祈改變主意,真的讓她打完那二十本電話簿。
* F: h! |  ?: _***
6 i/ K- M, z7 S* w% |0 C7 j等她騎著五十CC小綿羊回去的時候,明峰氣急敗壞的追出來。「你把我的『疾風號』騎去哪?我要買菜都出不了門!一聲不吭就跑掉……你是不是幹啥壞事去了?!」
5 u8 X3 V! B7 m. q  q" u- o. S……這口吻,還真是熟悉。爲什麽這年頭的食客氣焰都這麽高呢?
1 L. G, M( Z' x6 C) V& l4 l搔了搔頭,「……我出去走走。」' l. a: ~1 o6 T9 S: O* j! m4 H
「你還把車庫的門撞破!你知不知道車庫的門要誰修?還不是我修!」9 _$ \4 m, K0 Q5 w% r) O
「你找個工人來修嘛。」她將車停好,摸進廚房找酒喝。
' X/ K. U% v1 A! r. W; [( J" j+ s/ J「……我們這種鬼地方,哪個工人敢來啊!」明峰吼了起來。
$ R/ y5 g+ z( o8 e
鬼地方?鬼地方都不鬼地方了……麒麟悶悶的灌了一大口萊姆酒,然後把耳朵塞起來。2 {3 b  G% }* K% |2 S% i
明峰又跳又叫的數落半天,走到院子把麒麟亂停的機車牽進車庫……+ w8 r# P7 ~- z* g( f& [  Q
「這不是我的『疾風號』!」明峰驚恐的喊起來,「我的『疾風號』有我布下的平安咒!我的疾風號呢?!麒麟~」; [: ]: V/ [( L6 ^; n7 |8 t; n
「車不都一樣?」麒麟趕緊提著剩下的萊姆酒沖上二樓,把房門鎖起來。
1 F2 K% S6 X6 |, G- o& A4 e「你到底把我的車怎麽了?!我可憐的『疾風號』……那是我的愛車呀!」
: b6 q' Q/ q# Y( Q
真羅唆□。「騎炸了啦。現在的機車真偷工減料……」
- `' j* ^% W5 S! |# N「……甄麒麟!」- O3 U# Y' C% o3 B
我爲什麽會收這個婆婆媽媽的家夥當徒弟呢?一面喝著萊姆酒,麒麟也納悶起來。4 f) Q+ ]/ f9 }' n! f& q

* k* I: A0 L/ c9 o1 }, y# Z. Z

2 M$ w$ i6 N4 y9 ~8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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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2-1 10:19:37 | 顯示全部樓層
本帖最後由 rvd914104 於 2015-12-1 10:29 編輯
3 l( I% E9 S3 N  s% f# [' r5 d2 a: c  r
第二章 穿著神明外衣的妖異
4 d* R8 v$ q: |! V" S3 N7 N7 e. y6 l& R
  蕙娘正在晾著衣服。天空澄淨,像是剛剛洗過一樣,幾片絲滑的雲飛掠,這是南列姑射固有的春末晴朗午後,飄著白衣的蕙娘,漂蕩的白色床單,讓她有種既人世又出塵的美感。 " h" T( o* |" H& y  |$ _/ z

& k* y' o5 k* V* A7 a  麒麟滿足的趴在窗台上,喝著冰涼涼的白酒,看蕙娘在晾衣服。伸了伸懶腰,這是個可愛的假日午後。在歷經無數辛苦和危險後,這樣的靜謐顯得很珍貴、難得。
) E+ L: m2 H6 C
( ~; W' M1 K) D  明峰去買菜,英俊讓鼻青臉腫的明熠接回去了──偷偷娶人家心愛的小鳥兒總要付出點代價──原本熱鬧到要炸掉的家顯得非常安靜。她倒是很享受這種安靜……即使是麒麟也需要偶爾安靜的沈澱。
! J2 e8 @* V# ]) q+ [
# e: }. a6 |3 H# X: s- w  可惜這樣的安靜太短暫。 5 g/ e8 T7 e' S6 D. J8 S: n: F1 n

2 i, M( I5 z' O, z  z. S  「甄麒麟!」驚恐的明峰大老遠的就開始大叫,差點把機車騎上圍牆。不顧滿車的菜,他連滾帶爬的朝著樓上的麒麟揮拳,「為什麼中興新村在南投?!」
) k. A; H1 r* n0 I9 ]  C8 L0 d. u3 \. @, K' q
  這不是廢話?中興新村一直在南投啊。「……你地理是不是念得很差?」麒麟懶懶的問。 9 b' K; C/ W4 ^

5 c6 L& P; ?; l( p  「我地理比起歷史的確……」明峰警醒過來,「喂!我地理念得差不差有個鳥關係?重要的是、重要的是……」 4 B" Q1 U$ c3 f' R
( f, \0 t. r( w+ z
  他顫巍巍的指著門外,「現在我騎機車出去,找了兩個鐘頭找不到菜市場!外面怎麼不是台中市?!」
7 w5 Z% r+ ^. q+ j9 N5 A1 U* T3 B+ `7 K" H2 U
  其實呢,中興新村一直在南投,從來沒有搬家。 8 h' A$ ~, g! ~9 i2 R- S' {8 G

: Q3 j* N9 l7 G  「呃,現在這樣才是正常的。」麒麟的目光飄向遠方,「之前是因為我弄了陽冥交界才直通台中市。你知道的,東方天界鎖國,冥界老大也不給方便了,這個通道怎麼維持……?」
  q# _. m7 l, E9 A/ S
/ {; s! |& T9 n0 r  「……你怎麼沒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知道?!我找了兩個鐘頭,找了兩個鐘頭的菜市場!」明峰氣得大跳大叫,瞥見麒麟手裡的酒,他呆了呆,「……你、你晚餐不是要吃白酒蛤蜊義大利麵?那你在喝什麼?你在喝什麼?!」   \( J) V4 n: N. @2 [; ^- m4 M

& I. d* Q% B  [5 X9 Q, u* C  對喔,這是晚餐要用的酒。「家裡只剩下這個和米酒,我不要喝米酒。」 " y$ b* O! @9 g) Q0 p
$ g: R  _2 b2 {+ D" ?( h9 E
  明峰瞪了她好一會兒,「那我就用米酒煮晚餐!」
/ t" R9 \  N  C/ X. A" r
. E% P4 o' W6 }: P6 K, K% B  「不要,那就不好吃了。」麒麟晃著還有半瓶的白酒,懶洋洋的說。 1 h0 N6 x9 B  K9 @& S+ V
: x1 k' g3 \( [
  「那把白酒還我!」他跳上二樓陽台。
% i: E6 {9 n0 L$ @5 B8 |
1 Y' {3 f2 g" I3 g/ \; E- P8 j  麒麟機靈的將窗戶一關,隔窗嚷著,「也不要!你再去買就好了嘛!家裡也不多存點酒,老讓我翻半天……」
4 d' I+ M; {: ~3 Z. F0 H2 s- t# P) u9 l" P: c6 L( e% i( f. N
  「……現在要去菜市場要騎多久你知道嗎?」明峰對她怒吼,「你喝?你還喝啊!我真懷疑你真的有肝嗎?該不會早就溶解了吧?!」
4 h% Y8 P9 m  k
; J5 E. T! B. m1 N7 A  他們隔著窗戶角力起來,明峰一時情急,脫口而出,「臨兵鬥陣皆陳列在前!」
7 F! M4 d8 Q2 `, Y$ `, ?& a$ o; X+ R9 v6 \
  一陣霹靂雷火閃光,明峰炸掉了麒麟的窗戶,順便炸了麒麟的酒瓶。 ' ^. `) x% X/ t

$ m$ I3 y( O$ K9 X4 O  麒麟驚愕的看著手上的破酒瓶,勃然大怒,「你把我的酒給炸灑了!」
0 p* a) |2 j- Y: n2 b! R
  @' e) \8 I; [  明峰自己也嚇到,這、這是很平凡的九字切吧?為什麼威力這麼的……他還來不及想清楚,麒麟已經一把揪住他的胸口,「快去買酒來賠我!」 + h& [4 a8 s& f( E+ Q% r
! q6 h' u% U- m9 ?
  明峰也氣了,「就是不,怎麼樣?!你偷我做菜的酒還要我去買?你到底有沒有點當師父的樣子?」 3 M2 J0 H, y' M- P7 t
- q( S. m: u, a+ l. p9 X
  麒麟推了他一把,明峰還了她一拳,兩個人很熱鬧的在二樓打了起來,滿室生塵。
/ Z' G$ K  N9 Y% x; F/ Q& W) Z1 B+ Z  i
# {! `9 y8 b5 h) t+ n1 ]- }1 D  晾完衣服的蕙娘默默的提起明峰買回來的兩大包菜……事實上是一包菜和一包沈重的酒。 : o" E$ ~9 K9 n: n. E
+ O: E2 Y. l: W# x5 F! {
  看著五、六瓶酒,蕙娘頹下肩膀。酒都買了,你跟她打什麼呢?小明峰? ) Z7 \3 p0 C9 M" [* W- y

4 ?3 O: y( K" ]  將菜一一放進冰箱,蕙娘穿起圍裙。她開始洗洗切切,準備做晚飯。二樓依舊打得熱熱鬧鬧,但是灰塵卻不會掉下來。 8 s4 u$ P/ F* y+ F& Z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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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蕙娘早就研發出可以接灰塵的結界,省得她的主子和明峰鬧肚子。 + E/ v9 i1 M& t7 P# @(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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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殭屍不擅長結界這種複雜的防護,但是生命自會尋找出路,所謂百煉成鋼,她現在什麼都不會說「我不會」了。 # S6 G3 |$ c- c. z; x

$ n4 {9 Z+ A- w; `+ F* Q7 L; F  跟了麒麟到底算好還是算不好,她也沒有答案。 ( Z2 h2 m7 d: Q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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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齜牙咧嘴的照著鏡子,明峰看著自己被打破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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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女人下手不能輕一點嗎?就這樣一拳打過來,饒是閃得快,還是讓她打中臉頰,不知道被她手上的戒指還是什麼鳥的割破了,瘀青之外還帶一點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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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L" \# M# C$ q  超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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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M+ n& U6 s' F, y& P4 X9 I; C) O  但他並沒有意識到,之前跟麒麟打架,他每戰皆墨,好幾次動彈不得的他都讓麒麟坐在肚子上或背上,麒麟還很囂張的喝酒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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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魔界歸來,他和麒麟打了個平分秋色,往往是蕙娘軟硬兼施(可能還不慎挨了幾拳)才把他們勸開,當然他也不知道,他照著鏡子擦藥的時候,麒麟默默捧著打疼的手、含著眼淚喝酒止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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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是麒麟因為慈獸化,人類的靈力大幅減弱,又不能完全使用慈獸的力量,整體戰力下降許多;二來他在魔界經過磨練,不管是法力或修為都更上一層樓,在人狼族的艱苦生活也相當程度的鍛鍊了他的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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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 p# P/ A: Y  不管怎麼說,對於一個修道不到三十年的人類來講,他已經大大的突破了許多人可望不可即的界限:跟禁咒師打成平手。 $ s# @* I) |#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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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沒有人告訴過他,他對這種能力也一無所覺。 6 O2 c/ G& o1 X! a, Z

) r/ A$ C) j; {. m& U& i  他覺得自己還是跟以前一樣,若說多了點什麼……或許就是心裡多了點埋藏的傷口。非常疼,但含著苦澀的甜蜜。但他不會拿出一張苦臉給人看。這是他私自的祕密,私自的痛楚。他不願意因為這個痊癒不了的傷口,讓他重視的人也跟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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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 z5 w& P+ `2 l! ?  所以,他也跟往常一樣,追著麒麟恐嚇她肝硬化的種種後果,費盡心機藏酒,和蕙娘一起下廚,閒暇的時候,他會就記憶所及,將魔界學到的一些法術和奧義抄錄下來,準備送份影本給紅十字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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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X6 W; W2 C  但有時候,像現在,望著鏡子的時候。他會不經意的看到自己耳上小小的紅水晶耳環。那麼小,像是一點血珠,沒有墜子,就是一根耳針上的朱紅,戴在自己的耳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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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w! D2 w: ]$ a" S2 w( H9 H  男人戴著這個真是好笑……但他這一生大概都不會取下來了。或許有一天,他會淡忘這份痛楚,但有些美好經過時間的醞釀,反而更美好,更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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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R7 R: O1 l- D  我的羅紗、我的荼蘼、我心愛的花萩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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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b  x7 T6 W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不讓淚水掉下來。拜託,戴著耳環就夠娘了,還哭?或許是幻覺……但他覺得羅紗隨著他穿越那條痛苦的通道,一起回到人間了。他還記得羅紗臨終時的幻夢,可不希望她的夫君是個愛哭又不可靠的傢夥。 7 G, Y; G. J4 T5 m6 p

- r9 E% z5 y$ S  L  找出羅紗的遺物,上面的血漬已經褪了色,不似當初的怵目驚心。 ! l; w6 ^0 k) A) d' K.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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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過,他要替羅紗找個衣冠塚。讓她在幻夢裡的田園永眠。 & k8 z/ r; N5 A6 ^$ p

9 R4 D- w5 u/ Y  很多事情他不明白,比方說,未來之書。麒麟解釋過,他還是覺得很難了解。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我很普通,不可能是什麼「繼世者」。但麒麟不提這些,只是北上一趟回來以後(還騎炸了他的疾風號!),淡淡的告訴他,危機解除,最少三十年內沒有人會來抓他。 7 l6 u5 t  d  |" v/ T2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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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不管有沒有人來抓他,他都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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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蕙娘,」他背著行李下樓梯,「麒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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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A$ U, @8 ]  蕙娘整在補麒麟牛仔短褲上的破洞,有些無奈的輕笑,「她睡了。你買回來的半打酒,她全灌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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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為她在灌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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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想跟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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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麒麟說,你若要出門旅行,把通訊錄帶著。」蕙娘遞給他一本小小的冊子,「這裡頭有些她朋友的電話和地址。遇到什麼過不去的難題,就去找他們吧。最後一頁是我的手機……別不好意思,一家人有什麼不能開口的?」 / P3 y3 A: n% V1 O+ O! ]

8 ^0 M! P. o" u; M  明峰張著嘴,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但、但是你們怎麼知道……」 / t1 M! G# c) t" }

+ H! I3 i, K: s. n1 k( R/ R- I  「時候到了不是嗎?」蕙娘凝視著他,「有些傷痕不是蓋著不去看,就不會發炎、腐爛。」 5 E6 j8 X6 B( q7 A1 ?9 E

. g  O8 ]/ {& Q) I0 H+ }  他呆了一呆,背著行李挨著蕙娘坐下,接過了通訊錄。「……其實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愛上羅紗。說不定只是琴聲感動了我,而她的悲慘讓我憐憫……但是蕙娘,愛情是什麼呢?我想到她就會心頭發疼,她目光都可以拘束我的呼吸。只是坐在她身邊彈琴,我就會、就會,就會覺得無比開心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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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到底是什麼呢?難道不是混合了狂喜、憐愛和同情?不是所有美好情感的集合嗎?我也不懂為什麼會愛上她,但我也不願意失去她……就算她不愛我也無妨,若她能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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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我只能為她做最後一點事情,也就只能做這些。雖然安慰的是我,不是死去的她……但我還是想去做、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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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x1 N5 Y0 m  我的羅紗、我的荼蘼、我心愛的花萩樹啊。 ; n/ M2 K$ F+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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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靠著蕙娘哭泣,蕙娘安慰的攬著他的肩膀。發現他耳上的紅水晶微弱的閃爍,像是淚光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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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S. n6 f) C" S% d1 x+ {  不過,蕙娘什麼也沒說,只是淡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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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吧。」蕙娘遞手帕給他,「你不喚英俊前去?」 6 @) q0 A9 B- O1 t9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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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峰寧定了一點兒,表情有點不自然。「我想自己去……哼,便宜那個混蛋了。讓我發現英俊少了根羽毛,我就讓他六馬分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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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n/ w8 D2 I% H3 o  H  蕙娘無言了片刻。別說現在馬兒是希罕的牲口,難得一見,何況還要拉到六匹馬來。她也不想問第六匹馬兒是要分那個部分。 ( h& ?% R& L- 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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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明峰遠去,發現她那個醉睡過去的主子,兩眼炯炯有神的坐在客廳裡,按著遙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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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他這樣獨自出門,妥當嗎?」蕙娘不是不憂心的,「東方天界鎖了個乾淨,他方天界也差不多也撤光了。人間真正無政府狀態了……你看明峰這麼一個人出遠門……」 * W3 h4 t$ X5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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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麒麟沒好氣的甩著手,「瞧見沒?這該死的孽徒把我的手背打青了!你放心,遭殃的絕對不是他,是那些想吃他的妖異。哪個不長眼的想抓他,那叫做自找的遭瘟。老賴著我成什麼體統是不是?總要出門磨練磨練。」 3 A; {: V0 Z4 s0 o$ G#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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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只是氣他晚餐不肯做布丁吧?主子,你真的吃太多了……是,我知道你腰圍一吋也沒有多,但是你舊傷的皮薄了很多……真的會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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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裂了再說吧。」麒麟隨口敷衍,「趁孽徒出門,蕙娘,我想吃焦糖布丁、巧克力慕斯、草莓塔……對了,還有明峰藏在他房間裡的那瓶香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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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p' L0 M8 s" e9 Q' W  「……」 從家門出來的時候,天空一彎淡淡的月。 1 n8 ^+ q4 `/ J# i4 C, Y2 h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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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末的月夜,安靜、而且冷冽。其實,他該睡醒再出發。但有種感覺,有種「非啟程不可」的感覺催促著他。 3 k4 _' L% f+ D! 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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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動買菜的小五十(前面還有菜籃),他知道長途旅行不該騎小綿羊,但他不知道自己的旅途是長還是短。甚至,他不知道羅紗臨終幻夢的田園是不是在列姑射島。 & g+ T% h- t2 Q0 R7 Z6 X

3 P2 Q& ^. n1 i& b4 n( @  ?3 P  既然精神很好,好到覺得非立刻踏上旅途不可,他就暫時不去想這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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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Q3 ~8 _" y+ s$ l& y" x  道路無盡綿延,鍍著月光,像是白銀打造的大道。許多美好的情感、景致,在他腦海湧現。大路啊長呀長……他想起魔戒,想起比爾博的冒險,和他的健行歌。 3 }/ E: V( `- W( j7 Y3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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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路長呀長,從家門伸呀伸。 ( Y: D1 |  D& U- G% Q- i

% S2 b5 e& j& @5 C! C  大路沒走遠,我得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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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8 r7 X5 b0 j2 O+ M3 X  他胡亂編著曲子哼著,心情越來越好。月夜有種魔力,讓許多不可能化為可能。或許是幻覺吧……他似乎感到羅紗坐在後座,將臉貼在他背心,微笑著聽他唱胡編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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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L0 ?5 a8 e% M% z  我們若生活在對的時間,我會帶你出來兜風。羅紗……如果你不嫌我窮,就算你是特種行業的小姐,我也會喜歡你,而不會強迫你改變。就像笨蛋表弟愛著英俊,據說英俊偶爾會化作飛行形態帶他出去閒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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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6 b  N  b8 u; n1 G, m2 F5 X, ?  就像這樣,沒什麼目的,只是閒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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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N, O+ H5 \2 T$ ^/ A# N  「快腳跑啊跑,跑到岔路上,四通又八達,川流又不息。 6 m9 _9 k"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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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時會怎樣?我怎會知道……」 $ [/ k# B5 @: @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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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引吭高歌,唱著魔戒的健行歌,小綿羊用不快的速度在空無一人的產業道路疾行,但周圍漸漸喧譁,愉悅的明峰卻沒有發現。 . i3 B- S5 R; w8 m+ ~5 i* R0 F- d

9 ^( l' T4 ?% W  G  等他意猶未盡的停下聲音,卻聽到歌聲沒有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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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1 Q+ Q7 J; ]5 L  他張大眼睛,望望四周。一列長長的隊伍跟隨著他的機車,歡欣鼓舞的像是遊 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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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支怪異的、奇特的隊伍。有一隻腳的鳥兒,也有八隻腳的青蛙(吧),奇形怪狀,什麼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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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這是什麼……這是所謂的「精怪」,連妖族都不算。他們孕育於自然,但又安逝於自然。有的是草木所化,有的是天精地氣所感,壽命不如妖族的長,雖然他們也使用妖族的語言,甚至有些會勉力修煉成為妖族。但大半都自然生成,也極力和其他眾生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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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6 _! u" m' K/ i9 H4 O# m' p! l1 \  若是以前的他,遇到這種精怪,通常都是大叫一聲,扔出火符然後逃之夭夭,即使知道這種小精小怪沒什麼威脅性。而且在他大叫的瞬間,通常被嚇得更厲害的是精怪。 ( Q4 N  i: t/ k9 _( p6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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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已經不是以前眼界狹隘的明峰了。甚至覺得這群又蹦又跳,歌舞得極度忘形的精怪們很滑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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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g+ d% S5 L: m$ r8 Y5 w  嗯,會讓他想起遙遠魔界的人狼兄弟姊妹。 " Q; c2 C9 F5 Z/ y/ ]/ H- D2 l4 H2 N

8 J) ]4 |  r' `; w6 n2 S  「大路長呀長,從家門伸呀伸。」他起了頭,而且用人狼那邊學來的妖族通用語,「大路沒走遠,我得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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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x, c+ J# W# @) ~5 ]+ u& q  這支又蹦又跳的精怪隊伍更高興的如癡如醉,扯著嗓門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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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5 a$ [) `) i$ u1 J* ^$ P  「快腳跑啊跑,跑到岔路上,四通又八達,川流又不息。」 $ M, C( x! l8 N7 `% K, q, ^

5 W  ?% Z3 k/ }, x  明峰接著唱,「到時會怎樣?」 3 T! Q: y- O# g6 b- v

: b) L# s9 g: o' x5 A  一陣嘿嘿嘿的笑聲,他和精怪們齊聲合唱,「我怎會知道?!」 ) y$ ^3 B8 {7 Q- C+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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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呼聲、囂鬧聲,把平靜的月夜炸起來。明峰把車停下來,看著這群宛如嘉年華會的精怪,「嗯,你們跟著我有什麼事情?」 & U. [, f2 a# F

! M' |6 W$ J* T7 @5 n3 i  G  精怪們靜了下來,瞠目看著這個看得到他們的人類。 8 Z% S) V* ?8 s# U/ S

8 R: m/ |& r+ W7 h; Z* Z2 Q  只是因為夜色太美,他們從山林裡出來,順著銀樣道路載歌載舞。剛好聽到那富有魔力的歌聲……仗著人類看不到他們,他們一個接著一個,跟在疾馳的鋼鐵後面,一起唱著歌。 # T1 k$ A3 [4 Z1 J  A" |

1 Q6 \0 q4 E! P+ e* [  現在怎麼辦?這樣的人類當然不太平凡……雖然說封天絕地,那些囉唆的神明和趾高氣昂的魔族不在人間活動,但有些壞人會綁他們當奴隸,永遠失去自由……光想到就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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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9 a: T3 y; V3 Y& E0 `; ~  他能唱這麼迷人(迷精怪吧?事實上明峰的歌聲……嗯……)的歌,說不定是某種險惡的法術所致。# Y$ w) Y1 L- @1 X8 D-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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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逃跑?但背對著恐怖法師逃跑很危險啊…… - l. ]: y: V6 R

4 s* o' a2 l5 k: T+ W$ g  結果精怪們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默不作聲的僵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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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 J! W) v! o$ {  這個人類卻笑了起來,和藹的用妖族語言說,「別害怕。跟你們唱歌很開心喔。」他發動鋼鐵,像是要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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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怪們大大鬆了口氣,但看他要往不祥的方向騎去……面面相覷,鼓起勇氣攔住他的車。 0 S3 p3 `: b$ O& j

* F, M! b& o0 N  「大人,那個方向不好。」精怪你推我擠,一隻老貓被擠出來,硬著頭皮對明峰說,「那方向,有恐怖法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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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W8 |( {/ h! F( u9 M  問了半天,明峰也聽不懂他們的意思。只是精怪一起搖頭,凝重的請他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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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2 x9 ^# P. F3 f/ Z2 J  是有什麼不好?明峰思考了半晌。「我想找一處翠綠的田園,像這樣。」他將思念傳達給精怪們,「你們可知道哪裡有類似的田園?」   s' h3 f  `0 u0 h" @

& }: y* ]( H- G; R4 D2 w  精怪們點點頭,指著他正要去的方向。「但那邊有恐怖法師。」 , U# m- T% @8 |0 ^8 a$ o

' f% Y$ S, S: N3 }. p  「哦,我想不會比吸血族恐怖。」明峰漫應著,「謝謝你們,有機會一起唱歌吧……」不知道精怪會不會去KTV呀?一起去唱歌一定很hi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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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e1 R0 r' k9 V: J* u  精怪們默默目送人類的背影,很一致的感到哀傷。 ; z# j& ]( N4 d" i9 i9 ?* o(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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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濛濛的亮了起來。但春末的清晨常常有霧,在牛奶似的霧中,出現了新嫩的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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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L$ h3 F5 H1 q  他被觸動了心靈,深深吸了一口乾淨得幾乎令人疼痛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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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很像。很像羅紗臨終幻夢的田園。說不定每個平凡度日的農家,都藏著羅紗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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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t, u3 S# R  他隔著一小段距離,遲遲不向前。他在等,等著眼睛裡打轉的淚花乾涸,他才有勇氣往前。 9 j0 _7 z. J* z  o. \& j

8 q6 B3 A  @" {6 d; P" U  等心情略略平復,霧也開始散了。他發動小綿羊,朝著嫩綠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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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0 P0 _2 T$ J/ K. `* \& I* h& U, Y  的確,是很美麗的田園,或者說,曾經是美麗的田園。 : K2 J( s0 H5 a

4 z4 ?3 `7 E" @% H+ }% d  他看到的嫩綠只剩下一點點田埂,和沒有挖淨的秧田。看殘留的田埂和灌溉溝渠,應該曾經是個遼闊的稻田,或許還有農舍。因為他還看到一片頹圮的牆壁,底下有個半毀的竈。 9 j: s2 Y0 a& G/ c3 E

8 ]. l0 ~" ?" B" b  他有些訝異。但他不知道他已經進入嘉義縣內一個偏僻的小山谷。這山谷讓大山溫柔的環抱,卻大約有十畝左右的良田可以耕種。過去的確是蓊鬱的稻田,但現在,在霧氣散去的時候,赤裸裸的露出它的傷痕累累。 $ d6 J' Y$ ~$ f6 O. v2 A+ g8 f

/ A% P4 `+ M# V4 t, v  在這片原本翠綠的土地上,座落著簇新的廟宇。這大概是明峰見過最醜陋的建築物,只有魔界的聖後之都可以相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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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u8 q. |0 G" [  方方正正的像是公寓一樣,蓋著不倫不類的水泥琉璃瓦,和更不知所雲的水泥塑造龍雕欄杆,水泥塑造雕牆,盤著水泥死龍的龍柱。 6 ~* H. @: c* \

; X  o& i) U8 M6 N4 p% ], ?  他明白,他也知道,這種廟宇風格在這小島很常見,甚至蔚為主流。就跟道釋合一,菩薩和仙尊排排坐一樣普及。但那些不怎麼好看、也不甚正統的寺廟,卻有種虔誠的土味,一種親切的粗陋和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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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棟醜陋的廟宇規模大得多了。但他感受不到那種單純,有種恐懼、陰沈,漂蕩在嗆人的檀香中。更妙的是,這廟宇朝著鬼門,連香爐、天門的擺設都屬陰,一切安置都不對,亂七八糟的。 . `' h; J1 E. p( K9 L2 M# ]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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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峰生於道門世家,祖上嚴訓,不許以此維生。他的爸爸和叔伯雖然是裡世界有名的道門大師,但各有營生。他祖父務農,爸爸開著毛筆店,雇著人看;叔伯有的是公務員,有的經營著小小的公司。 ! o- g7 s8 g' V. y9 c( E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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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也接當權送來的案子,卻很客氣冷淡的保持距離,婉拒所有的收買。不然要像崇家般顯貴,又有何難?但家風如此,明峰耳濡目染,也對權勢富貴一逕淡泊。雖然他在家的咒學得很差勁,但堪輿祓禊,這類基本功可一點都不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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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p2 V( g# R9 W4 v0 X# a0 y  很糟糕。若是一點都不懂,胡亂擺置,那反而沒什麼妨礙。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刻意,這廟宇弄成這部田地,恐怕比百年大墓還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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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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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廟前停了好一會兒,一車車遊覽車載來大量的人群,沈默的旅客下車,但懷著不安、惶惑,甚至是迷惘的走進廟中。 & V* o3 @(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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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撇開天界的掌控不說,「信仰」本身是種堅固而強悍的咒。信仰是對神明的信心,即使不是真的神明。但信徒懷著這種堅定信念,往往可以因為心裡浮現的神靈,熬過最淒慘的難關。 ; Y- P: S4 D1 v) ?) F; s

+ j* w# S' O* R8 _  與其說人類需要信仰神明,不如說人類需要「信仰」這樣的倚靠,只是解釋成神明的庇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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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些信徒卻沒有堅定信仰中的安然、無畏,反而有種不安的氣瀰漫著,像是恐怖。 + k0 H) @0 c6 }# H

; R) I" n# k+ \  這真的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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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好了機車,他背著行李走進廟宇。年輕的僧侶看見他,笑吟吟的前來招呼:「施主哪裡來?來解運,還是來問前途?」 " r' P* Y! A8 Z" M: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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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明峰搔了搔頭,「我路過,順便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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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歡迎,這一定是菩薩的保佑,讓您離開迷津,走向光明大道。您先請坐,小僧為您看茶。」 6 p- F9 ~4 M% I3 j1 r

. O: @/ S- L% j# Z3 X' Z2 ?  年輕僧侶拿了張傳單給他,說了聲阿彌陀佛就先離開。 0 s" N) {' c+ ~2 e$ k4 I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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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峰坐下來,看著手裡的傳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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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9 p1 p% j- C  「【正財運動】 已經起跑了!……」 : A  {! i1 u3 Q' x( @( y"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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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張傳單落落長寫了一大堆,痛批有頭有臉的宗教名人。責備他們是末法邪師,錢都不知道用到哪去,巴拉拉沒完沒了,順便罵政府無能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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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4 U% I& a. }9 {% c4 |  最後卻讓明峰啼笑皆非,「莊圓師父呼籲『正財運動』!請勿再將錢財奉獻於各『末法邪師』助其造業,自己亦造作惡業!讓這世界因此恢復它原本的清靜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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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說去,就是希望香油錢別落到那些大師手上,都落到莊圓師父這兒就對了,這樣才是「正財」! , H& Q; z2 y; m# s! C5 H4 }

5 L; a* n( ~' @% W$ ?  難怪這個醜成這樣的廟宇規模這麼大。
6 e& ]! C% P! S1 ?2 A年輕僧侶滿臉堆笑的端了茶來,明峰著實渴了,端起來……長期被妖異糾纏的他,還沒沾唇就放下茶杯。 2 b1 F! D7 G2 _5 L" B0 i" o; [

/ x" ]7 f1 \+ m  「抱歉,我忘記說,我不喝茶葉。」明峰笑了笑,將茶杯推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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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k' j7 X  ]$ r# _4 U  僧侶臉孔變了變,還是滿臉笑容,「是小僧沒問清楚,我換杯開水。」 , g7 q, \7 d4 G

0 m0 C  R  P. w9 X  「不用忙,我不渴。」 ; [2 P" K1 q, u& N/ F' o

- W" ?! E5 v, L. h0 d. `  僧侶有些狐疑的看看他,還是笑著問,「傳單可看了沒?說起來佛法精深,一張紙是說不盡的。這些末法邪師,真是萬死難辭!不若師尊莊圓師父慈悲為懷,以天下為己任……財貨乃是煩惱的根源……捨身外財,保萬世福!施主姓名八字?小僧略通命理,為施主免費蔔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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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峰忍不住噗嗤一聲。他去紅十字會唸書,正統家學沒學到什麼,倒是泡了好幾年的大圖書館。有陣子還拿「邪教」寫過論文。邪教往往根源於正統宗教,表面看並無異樣,但行為如出一轍,甚至和異族掛鉤。 , A1 N+ z6 }9 u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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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千山萬水的,回到家鄉,行為運作居然沒有大改,也算是奇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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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 J* _  「得了,加味茶、洗腦,都免了。」明峰直接戳破他,「你們老大是誰?我只是好奇,見他一面就算了事。你不用我的姓名八字當引子,我也不會入你們的甕。只是單純覺得這地點不太吉祥而已,我跟你們老大提一提就算了,不會礙你們的財路。」 - L' }2 Z" z3 v! K/ P( C2 _) x4 ]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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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僧侶勃然大怒,「你是哪家無恥報社派來的?我們可是登記有案的寺廟,你想亂寫些什麼?師弟、師弟!又有無恥記者來了,快把他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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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進來幾個大漢,滿臉橫肉。說是和尚,還不如說是黑道分子。「快走!沒什麼好寫的!」擄袖拶臂,頗有幹架的架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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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人狼威勢如何?明峰有點厭煩。「不然跟你們主持說吧,說我是紅十字會的,看他怎麼說……」 ! H2 E$ S4 ^' B% t. l: Q0 v0 ~

6 L$ ], e8 R# V+ {) ~; Z9 ?' J  「沒什麼好說的!」橫肉和尚吆喝著,「那幾個女人是自殺,前世沒燒好香才有這種劫!跟我們什麼關係?滾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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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啊……鬧出人命了?明峰沈下了臉。正一觸即發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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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弟,別動他。」一個瘦瘦高高的僧侶走了出來,冷冷淡淡的瞧了眾人一眼,這些凶神惡煞似的和尚嚇得立刻低頭顫抖,「師父要見他。」 2 j, r: Y2 T%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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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峰攤了攤手,跟在那個瘦高僧侶後面,走進了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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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B- }; t; I: l) X  瘦高僧侶領他在禪房外等候,輕輕的叩了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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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一會兒,一個神情茫然的女人開了門,見了他們吃了一驚,閃閃躲躲的離開,但明峰的憤怒卻越來越熾熱。 ' F5 e+ }" j" c4 f& y

0 ~" b1 N- J; {/ h! f9 l9 p  騙財,或許只能說神棍假借神意,攻擊人心的弱點,滿足神棍的斂財貪婪,但錢財身外之物,再賺就有了;但騙色?他知道這些神棍是怎麼說的……若不這樣度劫,家人就會遇到怎樣的災難什麼的,沒有神通的就叫個不肖徵信社調查一下,雇幾個人去對苦主家人施暴,讓婦女心生畏懼,不得不從;有點神通的,又更裝神弄鬼,結果還不是一樣? # c( w4 _( Y- @, P

8 ?8 ]; {+ F$ l  但這些女人內心的傷口幾時會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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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O: p$ d) V  他覺得胸口的舊傷隱隱作痛,隨著憤怒的熾熱跳動著,狂信者幾乎蠢蠢欲動。 # M2 W* z$ I/ R) D8 C# Z% |  n" L

" w% Y) H6 s% ]4 \) n7 d  給我退回去,搞清楚誰才是主子!他在內心怒吼,鎮壓住狂信者式神的狂燥。 ; y( L0 t1 ?) e! \6 E2 v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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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主,」瘦高僧侶等了他一等,「師父等著跟您見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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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6 i) w- Y0 E  明峰揩了揩額頭的冷汗,踏進禪房。他才剛踏進去,大門立刻關了起來。一陣強烈嗆鼻的檀香撲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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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5 K0 U  @( R( I: v  簡直令人無法呼吸。 / [, ]0 s$ `( @  K. \0 w. s/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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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著灰布直掛個老師父,坐在紅木椅上,慈藹的看著他,「施主,請坐。光臨寒寺,真是蓬蓽生輝啊。」 5 U- D7 N" {" a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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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峰沒有動,只是用著冷淡的眼光看著他。看著他嘴皮不斷掀動,一開一闔,觀外表,也真是鶴髮童顏,頗有世外高人的仙氣。 5 s1 k+ A( L$ m# o+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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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這樣皮囊,還是包不住那股貪婪的惡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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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天絕地了,你拜什麼佛,敬什麼神明?你說什麼他們也聽不到。」明峰看著室內純金打造,兩人高的菩薩,「還有,你死多久了?身為一個死人還貪色斂財,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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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6 |2 r& m1 K  C. p8 u; l3 i  老師父停下他催眠似的說法,渾濁卻晶亮的老眼牢牢的盯著他。他發出夜梟似的笑,「……怎麼可能呢?你怎麼會發現的?我的氣味掩蓋得很好。」 4 e4 a3 N, I8 E+ o( P-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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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峰聳了聳肩,沒有回答。他讓妖異纏了大半輩子,對這種氣息太熟悉了。不過,他真的很好奇,眼前這個穿著人皮的妖異,是怎麼解決統禦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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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D, Y( @5 ]: _8 w7 h  妖異有個天生的弱點難以克服。這種根源於腐敗人魂、敗德妖魄的怪物,往往因為對生存的過度執著,而必須吞噬其他眾生。但被吞噬的殘留意識又因為生存的執著而互相爭奪領導權。往往在爭完領導權之前,妖異會被自己困住,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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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好不容易解決了統禦權的問題,這隻獲得自由的妖異又吞噬了更多眾生,但這些眾生當中能力較強的又會開始爭奪領導權……因此無盡循環。 , `  G1 n$ E% M: I9 y0 [* W

6 d% e5 N$ u: E! c+ D4 w7 K  不吞噬,妖異會自然滅亡;吞噬,又可能造成自我封印。這就是妖異一直上不了檯面,成不了氣候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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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眼前這個人皮妖異,卻沒有尋常妖異的那種混亂、心智失常的現象(主意識難以全面駕馭眾意識的後遺症),他很清醒而明顯可以駕馭眾意識,雖然是邪惡的、貪婪的清醒。 , T, m# T$ C- d; m7 h  a

, W. S3 T: d3 P. N0 y4 l  要不就是有個修行極高的人魂或妖魄在主宰,那就有些棘手。 1 ^4 r2 ]: ]' B5 ^% R8 L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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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父對他貪婪的舔了舔嘴唇。多麼乾淨、上等的採補對象!他已經很久很久,沒看到血統這麼純的人類。光聞到味道就快受不了了……但他是個謹慎的妖異。他能建立起這樣龐大、隱密的宗教王國,並不完全是憑恃眾神歸天的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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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聰明。只是有時候會出點兒差錯……不過不要緊,那些幾乎被他啃食殆盡的女人都「自殺」了……縱然懷疑又如何?那不過是無數巧合中的幾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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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餓了,很餓很餓了。他想要吞噬這個乾淨的人……從頭到尾,連皮帶骨頭都啃個乾淨。但他的謹慎阻止了他。這個人類沒有被他迷惑,甚至一眼就看穿他的本來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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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明峰對峙著,相對無言。原本濃重的檀香一點點的加深、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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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明峰驚覺的時候,他已經完全呼吸不到空氣,只剩下窒息的檀香。糟糕,太大意了。他試著屏住氣息,卻只是讓窒息感更深。 0 Q5 O: Y- x. X5 [

4 B/ g: z) D3 g& k1 G3 M% @  他眼前的老師父獰笑,嘴角咧到耳後。 " o# U  x0 G/ U8 M5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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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放出狂信者?明峰猶豫的抓著胸口。但他明白現在的自己,還不能駕馭……或說他還不能駕馭自己的憤怒。外面的信徒都是無辜的…… ( ~3 q/ L' B1 y4 t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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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鄙惡的香氣實在噁心,他多麼懷念、多麼懷念羅紗溫柔的芳香。 ' {, R8 S! j0 m* s$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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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田裡字句湧現,他失神片刻。「我的羅紗,我的荼蘼,我心愛的花萩樹。」喃喃的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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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柔的香風湧現,包圍在他身上,排開鄙惡的氣息。他的左眼突然能夠看穿所有的虛偽,真正的看到了妖異的真面目。 & ~* Z1 Z+ H( o

& B$ Z4 [9 W4 r" I8 R  他還有粗略的人形……不過也只徒具人形罷了。像是被剝掉皮、有些腐化的屍體。妖異發出尖銳歡呼的聲音,他認為完全不動的明峰已經因為太多的毒香痲痹無法動彈,整個融化得跟蠟燭一樣,便迅如疾電的撲過去想吞噬掉他。
6 x/ u/ G- v3 {2 `! I. A, p
, ]2 F/ b$ C5 [) h# ?5 p  沒想到撲了個空。明峰擡起頭,左眼閃爍如寒星。舉起左手,像是孩子玩槍戰般: 0 N/ Z& r3 L6 c, ^1 k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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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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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b6 H# Q, d  但他不是攻擊人皮妖異,而是將虛無的子彈打進黃金打造的神像。薄薄的黃金外殼龜裂,轟然而出的巨大妖異發出驚人的慘叫。那顆虛無的子彈打穿了他的額頭,微光一閃,明峰的左眼卻看清楚,是片碎玻璃似的碎片。 ' u4 x) W4 x" i0 v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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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捷的一抓,當他切斷妖異與碎片當中的絲連,龐大的妖異整個崩潰,無數意識和還沒消化殆盡、失去理智而瘋狂的眾生一湧而出,像是蝗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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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峰大吃一驚,等他看清楚這些被吞噬而沒完全消化的眾生幾乎都是精怪時,心裡隱隱作痛。 8 x9 V7 A% w* Z( C5 Z( q*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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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們才說,這個方向有邪惡法師,只能消極的逃避這個方向。 8 m- g: N( z( y2 y

. B  I$ j; b* K- N/ P+ ^& I. V  握著火符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殺他們,於心不忍;不殺他們,失去理智的瘋狂精怪只會變成妖異。 " t4 {1 A3 t5 E# }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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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聽不聽歌呢?他們也跟正常的精怪一樣喜歡唱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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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A5 C  _# ]) E+ |) a  「大路長呀長,從家門伸呀伸……」明峰唱起歌來,兩句簡單的歌詞,卻鎮壓了失序的瘋狂。 9 ^' m* N9 z  R" x7 N, e;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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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啞然片刻。當麒麟的徒弟,不得不承認,這種看起來簡直荒謬的小說對白,往往是最容易感動眾生的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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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托老知道他筆下比爾博的健行歌被拿來這樣用,會不會笑到捶椅捶桌啊…… ) J) f4 K- l/ R

0 n, q5 v/ B6 |6 k# @0 F  「那遠方路已盡,讓別人來走吧!去踏上新旅程! / a6 s' o0 g! R

# X& q' A9 C& r  H, }  我的累累腳啊,要往那旅店走,好好的睡一覺……」 - i8 m2 N, I& i2 p% ^) k

% D+ f2 H2 e) \4 @  「好好睡一覺……是該好好睡一覺……」精怪們反反覆覆的唱這一句,身影漸漸變淡、消失,伴隨著在風中飄蕩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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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_5 n4 R) e. u& A& y$ X$ ~) X  當妖異徹底崩潰消逝的時候,整個醜陋的寺廟突然響起憤怒的地鳴,樓柱動搖。失去被妖異控制的弟子和信徒迷惘的互相對望,然後驚叫著逃出這個即將崩垮的建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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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一陣天搖地動後,整作寺廟垮成廢墟時,他們回顧過去,像是場漫長的惡夢。 , b6 H  R" I( F) Q+ m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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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峰騎著機車,俯瞰亂成一團的弟子和信徒,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傷亡。但芳香的風已經遠去,他的左眼,又恢復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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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z" n: l5 Q" i' ^  攤開手掌,那片染了血的碎琉璃閃著微光。他搔了搔頭,將碎片放在皮夾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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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著口哨,他哼哼唱唱的上了機車。或許過個幾十年,這裡會恢復原貌,若那時他還找不到幻夢田園,或許會再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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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路長呀長,從家門伸呀伸。 ' U  C+ p( F8 I2 i& R/ @

+ X6 {( ^5 J' G  大路沒走遠,我得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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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b  w( ^$ }  快腳跑啊跑,跑到岔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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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3 u9 ~/ ^1 v* \  四通又八達,川流又不息。 , K4 C0 _- L8 w$ i(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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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時會怎樣?我怎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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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唱得很專心,所以不知道流離顛沛的遊魂站在道邊接受他的「供養」,也不知道眾生們藏在樹梢、飛在空中,聆聽他嘹亮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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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a/ P- a, S; C8 b8 d, m  當然他更不知道,他的後座有一抹白色的倩影,收斂著蕩漾的香氣,表情是那樣的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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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個美麗的春末午後。 3 |' t$ k0 p3 S* Z5 E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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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2-1 10:33:2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真實和僞造的瘋狂(上)0 T2 G, W1 q7 S3 ^& F

$ C. C, k# O0 _( j0 x# M3 Y! F  j4 s9 F明峰一直是個守規矩的人。自從他有了機車以後,第一件事情是先買本「交通規則」手冊,仔細反覆的研讀,直到幾乎可以背誦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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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早就領有國際駕照、輕型民航機駕照、遊艇駕照……等等等等,說不定一輩子也用不到半次的大堆證明,但這完全不會讓他忽視小小的機車交通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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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被交警攔下來的時候,事實上是非常莫名和震驚的。2 t" ^" y6 g& a; Z) R' h% S
難道我疏忽了任何細節?他仔細回想,但看起來像是發呆的表情卻讓交警非常不高興。8 ~& |- D: X) Q- v7 n$ A: {* k
「□,發什麽呆?駕照行照!」交警一把奪去他的駕照行照,狠狠地教訓他,「很吊是不是?很拉風是不是?三歲小孩都知道要戴安全帽,你這麽大的人不知道?」. ?5 n% ?7 w$ ?
明峰莫名其妙的摸了摸他腦袋上的安全帽,「警察先生,我有戴啊。」
$ r3 @( ]5 ]5 @  T! G5 b/ u3 }「你當我瞎子?」交警可能剛吃過上司的排頭,臉拉得老長,「我知道你有戴……但你女朋友呢?你自己的命要緊,女朋友不戴安全帽不要緊?而且她還側坐!什麽年代了……還要人教嗎?!」
- r- I1 f+ s9 p3 w明峰轉過頭去,後座空無一人。「……警察先生,我不但沒有女朋友,而且後座也沒有人。」+ K  Q* ?8 d8 M2 L& N9 Y8 s7 c
交警瞪著他,又看了看後座,那個女孩讓柔厚的長發遮住了半張臉孔,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雪白的半個臉頰。
* k, C- @! ^0 Z$ e9 G當我沒看過鬼故事啊?!「先生,我年紀雖然不小了,靈異故事和鬼版可沒少看。」他深深吸一口氣,用最大的聲量吼著,「你以爲裝裝樣子可以唬弄我省張罰單?!很抱歉,這個鬼故事我已經看過了……」  }0 T! r7 _& T0 o+ Q7 g
他朝那女孩的肩膀推去……那女孩漾起耐人尋味的微笑,然後在他面前化作一股香風,消失不見了。2 Z) w) C" X- b, H) p7 x
他僵住,夏初清晨的陽光,卻讓他汗出如漿。
- e# j3 c6 P8 B「警察先生?」明峰轉頭看著臉色慘白的交警,疑惑的看看這樣宜人的陽光。這樣的陽光能讓人中暑嗎?怎麽交警動也不動,好像要昏倒了。! Y' N1 Y- Y; _  v, n' r3 ]
「……快走。」交警僵硬的揮揮手。
) ~- b  h: B7 m, `% `明峰更摸不著頭緒了,「呃,不要開罰單了嗎?」" k" E9 |# ?/ F6 w6 M. M
「叫你走還不快給我走!?」交警吼了起來,聲音帶著不穩的顫抖,用力將駕照行照塞給他,「再不走就開張三千八的讓你繳五次!快給我滾!」) U* V) T( \$ O/ B
看錯就看錯,需要這樣惱羞成怒嗎?明峰嘀咕著,發動機車,噗噗的騎遠了。; k2 e& Y9 A. f& _# E0 v4 S! Y
原本消失的女孩,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坐在後座,轉過頭來,笑笑的看著交警,還揮了揮手。+ r: c" e: e" ]+ {5 K; F% ?# |
這超越了我的極限。交警想著,晃了兩晃,軟綿綿的暈倒在地。3 r$ }4 ]7 ]0 w& x; A6 y  O
從這時候起,這個産業道路,又多了個親身體驗的靈異故事。
- D$ k$ q2 C# ~+ ]2 \8 p- {0 v4 e離開那個凶巴巴的警察先生,他騎進蜿蜒的産業道路。
1 F* ^. }; n5 m; d) E5 Y* _  L# I看了看地圖,搔了搔頭。不知道爲什麽,每次他看地圖集都有種看天方夜譚的感覺──聽起來滿像那回事的,事實上完全是虛構。2 [4 x! @0 r$ E* j
他現在困在不知名的産業道路進退不得。理論上,他知道他已經到了嘉義縣。但他到底在嘉義縣的哪裏,卻一點概念也沒有。眼前無數岔路的産業道路跟迷宮沒什麽兩樣……他懷疑這可能是政府爲了腦力激蕩規劃出來的奇特結構。
. j# s) p8 u( j3 P* n; p3 W! t* V; d而且這些産業道路,幾乎都沒有路標。
+ G: E1 y! @$ ^. o" Z  v  h3 |' D- g自棄的歎了口氣。反正他只是想要找夢幻田園而已……這一路上找來,他的確看過不少美麗的田園,但都跟羅紗的幻夢有段距離。$ V3 ?: t5 h7 i* c& A4 l
太完美是不行的……那田園應該有口井,有著樸素的黑瓦三合院。而不是這些美麗精致、跟別墅沒兩樣的豪華大農舍。
. r% f7 f1 F$ C$ d: n1 D0 [4 D! p但他沒有什麽不快的情緒。或者說,他懷著放長假的快樂,在無數産業道路前行,有些時候會迷路,在荒郊野外露宿都有可能。5 t6 R. {' S0 p: @+ p/ @* M' R
偶爾、非常偶爾的時候,他還會嗅到荼蘼的香氣。在這夏天已至,飄蕩著季節外的美麗。
3 a1 B( `2 r0 U" x' c6 H3 e' S他什麽都沒說,甚至連動心都未曾一動。太多的虛妄期待只會帶來更多傷痕。) g+ Q1 u( t5 l9 \
不過,在明顯迷路,對著三叉路大傷腦筋的此時此刻,薄暮降臨,而他還沒找到可以下榻的地方,這股淡得幾乎聞不出來的香氣幫他做了選擇。
4 g6 J/ S2 ?2 K2 Z2 k「……左邊是吧?但左邊一直都不是好的道路啊……」他叨念著,卻乖乖的往左邊的岔路騎去。$ ?: B8 m6 l" _4 h" f
淡淡的香風席卷,像是輕輕的笑聲,冉冉沒入暮色中。
& n( R( ~% y9 k* Z# P6 }8 v+ Z- L騎過了大片大片的竹林,風中傳來酸甜的芳香,不知道是桃花還是李花。端午前後,麒麟雖然不是妖怪(距離也非常接近了),總是懶懶的高臥不起。某年端午,她一個人幹掉一大壇的雄黃酒,雖然沒有打回原形,卻足足病了三天。
6 Z9 \, F7 N5 ?: @) p  ?(正常人喝掉一大壇雄黃酒不是病三天可以打發的吧?)) N; P9 Q, j& @) j/ B' p
後來蕙娘爲了避免這種「悲劇」,端午前就會忙著釀桃酒、李酒,省得斷了酒糧的麒麟又喝了太多的雄黃酒生病。
9 g9 @6 c  j" E4 Y5 G! q$ T% m「……不弄雄黃酒也沒差吧?」那時的明峰傻了眼,老天,滿地窖的酒甕啊……「沒聽說過哪家妖怪還喝雄黃酒的。」( H6 Z" [5 m, n. K5 J+ T2 G- p
蕙娘很憤慨的擡頭,「誰說我們麒麟是妖怪?這是傳統!中國人麽,端午節是一定要喝雄黃酒挂艾草看劃龍舟的,禮不可廢,你沒聽過嗎?」6 W# A, ?$ S4 o0 s1 N
看著蕙娘手臂上大片的「艾草疹」和「雄黃酒過敏」,明峰默默接過那串子艾草,認命的去挂門首,門前門後灑雄黃酒,免得蕙娘的過敏越來越嚴重。& y% u" Z. ~. Z( u% b3 ?$ v$ v+ Q  O
今年他不在,不知道蕙娘辦端午的時候,會不會又滿身疹子?5 y/ Y0 ?5 W- K7 r! F
他很不願意承認,但他的確很想「家」。
4 {/ b3 U! y0 F) O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發現産業道路成了碎石子路,路的末端隱藏在長草中,路痕被掩沒了。7 [0 \2 t2 ^5 K; b- {6 a
他心裏暗暗喊糟,可能又是某個山村廢了,這路沒人走,全讓草掩了。四周漸漸暗了下來,空氣中帶著潮濕的雨氣。
5 T7 l* E# v* W0 L露宿是沒什麽,但似乎要下雨了。
1 u, k: _3 M) U「沒路了。」明峰攤攤手,「只能趁下雨之前先回頭……」但他胳臂感到幾滴冰冷的沁涼。/ d. T  o0 U4 S  N) E6 L
找個地方躲雨吧?但這荒郊野外……/ ?" O1 n/ Q4 U) ~( A
像是回答他的問題,在長草間,隱隱的有燈光在晃動。他精神爲之一振。
; p' O+ x% J( X% t# A有燈火,就有人,有人就有屋頂。門檐下也比淋著雨好不是?他謹慎的騎著小綿羊,沿著難辨的路痕,朝著燈光騎去。. b% ?- M$ ~3 o* E5 J9 f, H
才剛看清楚是棟兩層樓的破舊別墅,夏雨氣勢驚人的轟然而至。
' ]# k! E6 K6 I8 v, C他狼狽的連跑帶跳,背著行李沖到門口。那棟破舊、卻有著賽珞克風格的別墅,有個寬闊的門廊,剛好讓他避雨。
; h9 w* K6 V' r  X6 N8 P* }這別墅的年紀搞不好比他爸爸還大。他擡頭看著有些斑駁的石膏雕花。一般來說,老房子沈積了多年的人氣、情緒、喜怒哀樂,容易同時「沈積」一些「異物」。若是以前的他,大約甘願冒著騎進山溝的危險,避之唯恐不及。! }1 X8 _/ J; ]3 m
我的確有些什麽改變了。明峰想著。或許他沈穩多了,也可能是,他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雖然不願意幹擾英俊的幸福,但若出了什麽他沒辦法解決的意外,他可以召喚自己忠實的式神。" N( l& A- ?) d1 ^' c* B( J; `% Q
而且,他並不再討厭裏世界的居民。並不是每一個都想拿他下肚,只不過會主動前來尋他的,通常都是那些比較積極的異族罷了。: @8 {7 w) P, _# Z" v4 L
像是被磅礴的夏雨蒸騰出來的陰氣,有些凝聚成透明的黑影,正在貪婪的舔舐他的影子。- L. ?  v  J! L# A/ R/ a/ t0 S0 @
麒麟說過,他們兩個對于鬼魅、妖族來說,是非常甜美、滋補的食物。哪怕是虛無的影子也好。
5 v: K3 \, e; h' ]但他跺了跺腳,嚇跑那些不成氣候的妖異。不是他小氣,分點兒精氣給他們,不過睡一覺就可以恢複。但他體內的狂信者式神,已經內化成他靈魂的陰暗面,也混在他的影子裏,對這些小妖異來說,是包著甜美糖衣的劇毒。% }6 P; E! s9 P! u4 \3 @- f: K, C
如果可以,他不願意殺生,哪怕是帶著惡意的妖異。並不是只有人類才有權生存在世界上……只不過身爲人類的眷族,他不容許這樣的罪惡發生。( ~6 v9 l3 Y$ u1 ^" l
這是麒麟觀點。明峰沒好氣的想。他跟在麒麟身邊,除了廚藝和動漫畫的知識與日俱增,就是被這些似是而非,完全沒有常識的觀點潛移默化。
+ z, |+ ~3 a" `1 D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f8 l7 w4 ]! h, z' y5 \
退了一步,雨越下越大,已經噴濺進門廊了。他貼著門,還是半身濕。
. p* l' I: i, W/ b+ ?不知道麒麟和蕙娘做些什麽呢?他心思不禁又轉到這兒來。
: L% h6 V; d; a9 h  y& f) |, w4 v8 A「我沒有邀請你,你不可以進來。」隔著門板,沙啞的聲音響起,將他驚得動也不能動。6 g' m1 w% @, S* P: m' D- O
這樣沙啞、粗砺的聲音……和羅紗是多麽相像。
, K( g! @& U5 ?「我、我並沒有要進來。」他的心跳快到快要跳出口腔,「羅紗?」他的聲音非常非常低,壓抑著痛苦和絕望,「是羅紗嗎?」
. e, ]; Y, T1 ?! @/ q門後的聲音頓了頓,明峰轉身盯著大門。這不可能……當然不可能。羅紗轉生爲魔族,沒有可供輪回的魂魄了。魔族或許失去肉體還能存活,但那是元神健康,沒有傷到實質。羅紗中的毒不但侵蝕肉體,元神更受到殘酷無法逆轉的傷害。
  c6 j% f5 U9 C+ a4 r至于明峰經曆的一切,麒麟說,那是羅紗頑固的「思念」。就像是刻畫在CD裏頭的影像聲音,硬是保留了那份感動,觸發了明峰的能力。
( r3 d! Y8 b2 [$ C. y她不在了。剩下深深刻畫在她遺物裏的「思念」。  l# \% b+ o3 E$ e2 N/ J% X: C
「我不是羅紗。」門後的聲音冷硬的回答,拖著腳步,像是要離開。
) p2 A. |$ D+ C6 ~6 V「等等,等等!」明峰吼了起來,他勉強冷靜,「對不起……我不是要進去,但請你……請你,」他的聲音哽咽住了,「跟我說幾句話。喊一下我的名字……我、我叫宋明峰……」
' A5 I  d/ P" ~: C, _) |& }沈默良久,門後的聲音緩緩開口,「你太不謹慎。真名不可隨意通報,你的師父怎麽教的?但是……」粗啞的聲音長長的歎息,「被灼燒的人的確難以謹慎。」# d- u7 L! t. ^6 m: I7 Y2 b
明峰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淚水逼回去。被灼燒?沒錯……他將一切都壓在心底深處,不去思考。但他卻被這道傷痕深深灼燒,好像都不會好。& i# B" ]$ `+ y: h7 c$ y8 X
「窮途末路,你何必來此?」粗啞的聲音冷硬,卻帶著幾乎察覺不到的憐憫和疲倦,「我邀請你進來。畢竟雨太大了。」% M+ B! D: C2 i# \
門打開了,明峰瞪著門後的那張臉,僵硬的不能移動。
  J3 x) b+ A0 g% {+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會尖叫著邊丟火符邊逃跑吧?; Z- E8 z4 |  b
那是半張鬼魅似的臉孔,縱橫著恐怖、翻紅的傷疤,像是蠕蠕而動的蚯蚓,布滿了整張右臉。
' a. e0 h5 W4 L另外半張臉隱在頭發下,看不清楚,卻從發間透出炯亮的眸子,水青的、發著磷光的眸子。8 y6 W7 s/ \$ E  \; p- k1 g
她駝著背,帶著隱約的奇特氣味,拿著□杖。眼神有幾分嘲弄。/ ~; m# Y  k$ r* g  K
「若是害怕,你可以逃。」她拖著不太方便的腳,一拐一瘸的往裏面走。「二樓沒人住,你自己找地方住下,別來煩我。」
4 D4 U; k* f+ |$ o啪搭一聲,她進了房間,鎖了門。
5 m# D0 ~+ f5 x, u$ o7 @2 Z6 {我並不害怕。明峰默默的進了屋子,雖然他知道門後不會是羅紗,但看到這個形魂殘傷的女子,心裏回蕩的是悲哀、憐憫,而不是恐懼。% P5 Q; A$ L0 |8 p5 `
多麽巧合……和羅紗一樣受過钜創。巧合的香風,巧合的傷臉……7 ^9 T! U  m0 G2 M- x% A
等他找到二樓布滿灰塵的房間,胡亂打掃後躺在床上,在朦胧睡去的時候,他才想起那隱約奇特的氣味是什麽。
) ]3 y  D$ I- _: U: G4 x8 B  n和蕙娘很相似的氣味。說氣味實在不太正確,應該算是一種感覺,一種被死亡侵襲過的感覺……僵屍的氣息。
* g: X! ?4 |  o( g( K7 T+ E他朦朦胧胧,毫無防備的睡著了。
  |, t) n! H! m4 _" }; E***
! k7 [) H8 j" E. ^, b1 c9 \她的心情很壞。
/ o4 {2 \, b& [3 L應該說,這段時間她的心情一直很壞,無論什麽時候。她氣這個世界,氣自己,氣這透骨穿髓的疼痛,氣這場不應該的雨,氣莫名其妙的心軟。
0 x& R$ s. Y0 d* e6 h更氣那個少年睜著一雙傷痛又悲憫的澄澈眼睛,這樣鹵莽的走進她家裏,她困住自己的傷痛城堡。8 v% L9 b3 P$ Z; f3 w
但她沒力氣去想太多。莫名的頭痛和頸痛控制住她,所有的舊傷都一起發作起來。好痛,好痛好痛……但比疼痛更糟糕的是,她所有痛苦的回憶將她滅頂,讓她悲觀、消沈,連動都不想動。
9 z3 r6 m" e0 ~/ }4 s' [( L我不該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她想。我該做些什麽好重開機……比方說,自殺。跳樓、上吊、自刎……什麽都好。只要可以結束這一切就可以了。
. i5 T: {# u7 w/ X  c她緊緊抓著被子,臉孔因爲極度的忍耐而扭曲。死亡不能結束什麽。她比誰都明白。尤其是她……! J* F: n9 u( g2 _5 D0 V
說不定是更糟糕的開始。
. |7 o" ?9 D" d1 W% v- m哆嗦著取出安眠藥,她用力咽下去。藉重藥物很不好,她明白。但她需要睡覺。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好的……真的。) _! z8 P& A3 F4 n- O
不知道是過重的藥劑讓她暈過去,還是因爲過度的疲憊讓她睡著;她在轟然嘈雜的夢中翻來覆去,又在嚴重遲滯的疲勞中醒來。
# I9 F  g# f3 u9 w  X. E; q每一天,都是煉獄。" |; K) z2 E5 u) T+ l( W7 ^
瞪著蒼白的日光,她無聲的對著自己說。
4 O1 N; F- u% `但她聞到了食物的香氣。! N" g/ C8 P/ C0 j
躺了好一會兒,她吃力的起床。遲疑的打開門……發現餐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早餐,昨天那位不速之客在她的廚房忙碌不堪。
4 k1 P1 C* c. v( U% t6 N7 ?+ P「早安。」這孩子滿臉陽光般的燦笑,他叫明峰……對吧?
3 Q! J" w: o6 l0 Y& d* r9 E& d9 i; b9 v「想吃稀飯呢?還是土司?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所以中式西式我都做了。」
" y% V1 H" ^+ q「……我家沒有土司。」她更迷惘了。! S" \1 X5 {  P9 D' _0 j
明峰拉了椅子,服侍她坐下。「事實上,這是昨天下午我買的。再放下去也不行了……幹脆做法式土司啊。」# X4 [, \7 S+ ]* k5 t* Q' l6 F  x
她狐疑的望著望這個孩子,卻看不到什麽陰影和企圖。也可能是他太高竿,掩飾得太好。不過,她沒有拒絕,坐下來用早餐。7 G$ M3 O/ x: L4 H
「我在尋找一片田園。說不定就在附近。」明峰小心翼翼的詢問,「在我尋找的時候,能不能先借住在這裏?」# M3 U4 G: f2 V# Y
她望著明峰好一會兒,眼中的迷惘和呆滯更強烈。什麽話也沒說,她吃完盤子裏的荷包蛋、法式土司、熱狗和柳橙汁。' J4 I1 l0 n6 f, A) c0 n
明峰泰然自若的吃完早餐,將桌子收一收,開始洗碗。他原本就不指望主人給他什麽回答。- s& Y  h, h0 U' V; B
「……隨你。」她摸索著□杖站起來,「我叫林殃。」
2 S3 D% n9 r! y沒說什麽話,她又回房間了。
; \5 X6 J) m. [; ^) _***
' q3 L, G$ R: Q+ u, y明峰在這裏待過了一個禮拜。附近他已經熟了,也知道每個禮拜一都會有人送一箱蔬果和雞蛋過來,林殃若自己下廚,一切白水煮過了事。! ~. y, r6 N1 K& t
相處了幾天,林殃冷硬的態度軟化不少,簡短的告訴他,「我有病,沒辦法招呼任何人。希望你不要打擾我,我也不用你做飯。」
/ F( q7 l1 C7 X8 M「你不吃我也是要吃的。」明峰撇清,「真的是剛好而已。」- q3 R! ~: ]9 U& U2 D9 o# R
林殃看他很久,眼神溫和而悲哀,「我是個瘋子。」; a1 S. s; Y" c* L2 a: C: I+ {. d
「真剛好,我也是。」明峰很輕松的回答,「只是我的瘋落在正常值。」7 _; w: E( G% I* t: o; W% f# K7 a
很難得的,林殃漾起一絲微笑。" Z5 i5 f0 n4 F
但這樣明亮的愉快像是昙花一現。她很快就沈入低潮,但她一直安靜而忍耐的待在自己房間。
; I+ O* O5 F# M* ?5 u. f5 d一個禮拜後,殃比較願意開口,「……我每年都要發作一次。再幾個禮拜我就沒事了……我並不想麻煩任何人。」
7 r5 ]; n8 I3 k- b「不麻煩。」明峰很有耐性的笑。, X# J* R1 M" A& n6 i! s( i
他在紅十字會正統道術沒學到什麽,倒是在裏頭當了很多年的書蟲。在這種極度清閑中,他無聊到學了一大堆沒用的東西,遊艇和飛機都是這段時間學的,連醫學院開課,他都會去旁聽。
  X/ u; m! n1 W  _0 K3 @精神疾病中,有一小部分是因果病,他對這個很有興趣,認真到醫學院的院主任問他要不要抛棄道術,當個心靈醫生。  j( v  I6 K- o& X9 `1 h
當然他沒這麽做,但他也比別人多懂一點點。這個堅忍而毀傷的女子,在钜創之後,可能並發了憂郁症。有的憂郁症會有極其規律的周期性,而殃,可能在意識到自己要發病時,隱居在這鬼地方等待病情過去。4 \1 x+ o" Q, x
「今年,好一點。」殃含糊的回答,「但也有很糟糕的時候,我不希望被人看到那種樣子。」
5 I. g9 y& _1 K9 o& w# W她的堅忍和羅紗的忍死重疊,讓明峰不忍離去。1 @9 E! Z. b! k
幾個禮拜而已,明峰想著。與其說是悲憫,不如說是移情。她有著和羅紗相近的不幸……她有半張完好的臉,只是她自棄的隱藏在長發下面。她形體損毀得比羅紗還劇烈,說不定曾經比羅紗還美麗。: P. ^( d$ d& e# t, H
越美的女人越愛惜自己的容貌,這種形體損毀對她們來說是可怕而無望的地獄。
6 \2 a/ X+ C. u8 j/ E& d8 s$ g當初他沒有服侍過羅紗,現在服侍殃,只是補償作用而已。: T, {- c- G  R. A5 \- X
若不是因爲意外,他應該會服侍到殃的周期過去。1 m: {" \/ Q' X) l& v$ O
這天,他到山下的菜市場買菜,突然有種強烈不祥的感覺襲擊了他。1 y5 \# i* ~, S/ V' Z' e+ |2 Y3 R
光天化日之下,妖異像是滾草團,在陽光曬不到的地方活蹦亂跳,宛如參與什麽嘉年華會。7 f. s( s2 s0 c. V6 D2 e& s5 B
這種反應……實在很不尋常。而這種不尋常,還真是熟悉啊……
3 i, O5 \- t6 U, L「……堂哥?」嬌脆的嗓音又驚又喜,「我就知道你在附近!」
  r$ p4 h! E& _. \# i% |8 T( h明峰的臉孔整個慘白,「小姐,你認錯人了……」他抱著菜籃就往外沖。- m* H; @6 R- d0 p4 G) L
「堂哥!」明琦朝著他後背猛然一抱,害他差點和充滿魚腥味的柏油地接吻,「不要這樣嘛!好像我是瘟神……一整年都沒有你的消息□!人家好想你呀~」
: m- c: X5 U8 _「放手放手!」明峰尖叫起來。天哪,相近的血緣是否太暴力?陽光這麽大,還可以把陰氣和妖異像是遇到磁石般的鐵屑通通吸過來……若是別的情形下,他說不定會覺得很有趣,值得探討……- g6 h; Y5 r- b4 \/ P* E
但發生在自己和堂妹身上,可就一點都不有趣了!4 T  a4 z" k. w  P  B% f& K7 x" v/ N" S
「別抱著我!你都這麽大了……」明峰全身寒毛直豎,雖說他不再討厭裏世界的居民,但數量龐大到這種程度,是人都會恐懼吧?!「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的!」他抱著微薄的希望,「你是又『看』到什麽?新鮮的屍體?我就跟你說過了,二伯只有你這個寶貝女兒……」. T- @2 C' g5 m+ h  i, R" X9 S
「哎唷,不是啦……」明琦遲疑了一下,決定不告訴堂哥,她在警察局「打工」,負責尋找「鲔魚」,「我跟朋友來玩。」
! }6 B, X  }2 p! j+ p$ y% h. }. E「那很好。」明峰鐵青著臉揮了揮手,「再見。」0 J0 G( ?" l$ d( q. A3 W$ _
「但我遇到怪事了。」明琦眼明手快的抱緊他的胳臂,除非明峰自願斷臂求生,不然大概跑不掉。
/ G! i5 d( e9 M0 L/ T當然他辦不到。「……我能不能不管?」( i( v; r0 G9 u0 T- v& _& ^
「當然……不能。」明琦笑靥如花。
0 L5 z8 I" P" ?
瞪著他的堂妹,明峰泫然欲涕。比起妖魔鬼怪,他可愛的堂妹真的可怕太多了。
1 j. ]0 e; z  x6 a: L2 I1 L  j
+ \: e8 L0 m; {

- o& I, j6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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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12-1 10:34:5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卷】真实与虚伪的疯狂(下)
( u$ i1 x, b$ @0 `
, k" C) z" K, q

& s; z+ Z6 l4 S5 e$ [: T

明琦說,她本來是跟同學回家過暑假的。

她的同學家境不錯,父母親只有兩個女兒,疼愛的很。這幾年賺了些錢,索性買了塊地,蓋起獨棟的三層別墅,自地自建,端地豪華無比,連地下室辟建的娛樂室,都有著不輸給錢櫃的KTV設備、整套真牛皮沙發、貴到讓人眼珠子掉下來的桧木茶幾,屋頂還懸著轉吧轉吧七彩霓虹燈。

說有多華麗,就有多華麗。

+ J+ x0 m; w7 }! S+ u
原本她們一票同學四個,浩浩蕩蕩的來,沒幾天,跑得跟飛一樣,只有明琦被苦苦哀求的同學硬留了下來。

* `/ @3 X- s& [9 U+ k5 X明峰的心被吊得高高的,「……是有什麽問題?」% l% j5 \4 Q7 h! _' J( E7 l
明琦搔了搔頭,滿臉苦惱,「這問題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同學的姊姊發了憂郁症,自殺未遂。」' J6 O( S( c  G5 t& M# _
他的心安穩的回到胸腔,沒好氣的瞪著他那少根筋的堂妹。「……這種問題,找我有屁用?她要找的是精神科大夫,不是道士吧?!我說你呀,真的該聽我一句……」% |" E# P* C, J+ ]
「哎唷,哎唷……」明琦愁得直啃湯匙,「不是這麽簡單啦!若這麽簡單,我還會這麽心煩麽?堂哥,拜托你來看看,我說不清楚,但我就是覺得不對啦……」
; G3 u; z" Q$ G+ ~明峰瞪著她,頹下了肩膀。當初大伯公說過,他這表妹雖有異禀,但無須修煉,終生有貴人扶持。他當時不懂,現在模模糊糊有些懂了……
2 X6 v7 b) O( M: z6 G. y但他不要當他媽的貴人啊!!
: D( z( c2 C. ~/ I1 o4 h「你那會驅魔的牧師男友呢?!分手了嗎?如果沒分手叫他去辦就是了。男朋友是做什麽用的?不就是拿來奴役、上刀山下油鍋的嗎?!」
- K2 N0 N7 r/ ?) X/ h& ~明琦杏眼圓睜,莫名的生氣起來,「對,我跟那個騙子分手了!那王八蛋~明明就是牧師,梵谛岡哼哼兩聲,他就跑去討好賣乖了!現在跟一個什麽靈異少女的屁股後面轉啊轉的當保母!嘴裏說得好聽,什麽拯救世界……分明就是移情別戀!我要他這王八蛋做什麽……」說著說著,氣勢頹了下來,突然放聲大哭。
, y" H7 x1 U* R3 C( ~& M- [你幹嘛說風就是雨……明峰慌得亂了手腳。這山間小鎮,也才這麽一家泡沫紅茶店,放暑假,自然擠得爆滿。堂妹說哭就哭,還頗有孟姜女的氣勢……
. O) V5 o8 B& D  ?" S她不害羞,明峰卻覺得丟不起這個人。: N3 Y3 x6 t2 _2 P6 c' o8 Z
在衆目睽睽、竊竊私語的龐大壓力下,他拖著明琦直跑,扔了安全帽到她懷裏,趕緊發車啓動。
! q8 j+ p' P2 `8 }' S3 z8 b* |# D! k/ C「夠了夠了,我前輩子是欠你多少錢?」明峰非常幽怨,「只要你別哭了,到哪我都去了,成不成?」1 n* h5 i, A8 Z" i1 F
他自棄的扣緊安全帽。說起來,他身邊圍滿了女人,而且幾乎都是美女。但不分種族、不論死活,都只會給他不斷的添加麻煩……9 D/ X; F% Y% b( D. Y
這算不算是一種孽緣?我到底上輩子幹了什麽壞事呀……- f9 [" `8 U$ R& u0 Y2 l7 C
悶悶的,照著明琦的指點,他們來到她同學的家。% n% U  P) P: j6 [3 t
「唔,」明峰狐疑的看了看這棟整齊漂亮的小別墅,「我先在外面看看好了。」
) O( l% s* S/ g8 `2 B* h* F「好,我先去跟我同學說一聲……」明琦如釋重負,輕快活潑的跑進屋子裏,早就不知道把眼淚扔哪去了。

& X: n7 S* w9 ~扁了扁眼,明峰沈重的歎口氣,開始端詳這棟別墅。他拿著一個袖珍的指南針,繞著別墅走了一圈,眼底有著越來越深的迷惑。
8 X* j5 B0 C& X這棟別墅的外觀借重了地中海的風格,在南台灣的陽光下顯現出活潑的風味。南北向,通風良好。除了外觀的整齊美麗,設計師似乎擁有很良好的堪輿知識,收斂而巧妙的使用在這棟別墅上面。
( ~7 N3 y$ k1 n& j0 A' a! ]  r甚至無可避免的鬼門,他都刻意讓房子稍偏一點點,並用了簡潔的庭園布置破除這個死角。( L: U# Y, N- R, H$ u
這才是真正的吉屋!但這樣「幹淨」的吉屋卻會有什麽怪事?太難以想像了。
* |* R6 f! W8 z& Q他抱著胳臂沈思起來,直到明琦歡快的和她的同學一起過來迎接。
: |8 `. v+ y! [* v「堂哥,」她的同學親切到有些卑微,「我早聽說過您的事情了。我叫王玉如。」2 [& ?* ^8 a: B& R* b
那是個個頭小小,有雙靈活大眼睛的少女,很甜美。不過看慣美女的明峰只點了點頭,「你好。」
0 L) b2 T. }9 l% e) C9 _「請進請進,」她熱情的抱住明峰的左臂,明琦抱住他的右臂,「我爸媽等著見你呢……聽到你要來,他們多高興啊~」+ v% ~% z$ P( l; r' t' k: Z
等等,爲什麽伯父伯母聽到我來要很高興?你們幹嘛這樣架著我?他有大禍臨頭的不妙預感,卻身不由己的讓兩個少女半拖半拉的拽進屋裏。& `2 r( T/ z  n
更可怕的是,伯父伯母還真的伸出熱情的雙臂,簡直是激情的歡迎他的到來。
# m7 b. w1 R6 T- [0 H% |難道是……事情不是普通的大條,才會有這種過激反應?他實在很想拔腿就跑……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請安問好。
8 B" z% n0 r5 y& z9 o* ~* T( C6 T言不及意的客套幾句,王爸爸熱切萬分的問,「宋大師,你看……是不是房子風水不好?」
1 B1 P& [+ K9 i4 j4 L  j. }房子還不好的話……這小島大約有三分之二強的人口都住在鬼屋裏。  @" ?# [1 Z" G1 Q# S4 U
「這房子很好。」: D. u% O8 H! o4 v
王爸爸的眼神黯淡下來,很是失望。「……是嗎?不是房子的問題?我以爲搬家就會解決了……」
4 X3 p( I8 v9 b: q王媽媽已經在旁邊啜泣起來。
7 i6 g( T1 q; \6 N能不能來個說人話的,跟他說明到底發生什麽事情?
: _5 M' ?) Z3 M$ `  z0 J7 z坦白說,王家人實在不擅長敘述,爭著跟他說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異象,明峰頭昏腦脹了半天,才算是弄懂了來龍去脈。: L: B: ?# R- K- q, F
! u" ?6 ^' K1 ^+ S5 x# v6 z
王家除了玉如這個小女兒以外,還有個叫做心如的大女兒,芳齡二十八,相當漂亮,追求者也幾乎踏穿了他們家的門檻。
3 }- O2 t( Z6 X7 }: a
漂亮女孩的情史也特別精彩,最後她和某個追求者交往,論及婚嫁,但那個男人在喜帖剛印好的時候,遇到了他的真命天女。這刺激對漂亮的心如小姐來說,實在是大得過分,她一輩子順遂,最大的挫折不過是長了顆青春痘……
4 p3 L) X1 q, R0 O刺激過度的情形下,她想不開,在自己房間割腕了。幸好王媽媽看她不太對勁,在第一時間發現了,搶救得宜,沒有危及生命。最後醫生診斷,心如小姐有輕微憂郁症的傾向,需要吃藥治療。% }7 r6 b! O! {4 w
這是很普通的情傷悲劇,幾乎在大街小巷、這裏那裏不斷的發生,本來也沒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但對家人來說,那可不一樣了。
: v7 p( Z: R1 i" i! {$ m& z: H  P愛女心切的王爸爸加緊監工,趕緊把新家整建布置好,好讓心如小姐換個環境,忘記傷痛的過去。% D/ }' s8 l6 R5 v! _/ D1 N
但王爸爸的苦心恐怕白費了。

: m! m) v5 C% ?0 ?7 N/ {搬到新家的心如小姐變本加厲的,行爲怪誕起來。
9 g) a6 C6 r/ O! d最早産生的異常,是夢遊。她會站在樓梯間一動也不動的、維持同樣的動作很久很久,驚嚇來往的家人。她變得任性、依賴,甚至有行爲退化成幼兒的傾向。嚇壞的王家爸媽趕緊送她去醫院,但她在醫生面前一切正常。$ g5 y0 K9 l1 P
最糟糕的是,看過醫生回到家中,她暴躁和任性會變得更嚴重、更誇張。變化一點一滴的累加,累加到完全異常的境界。
3 Z9 \/ k* S4 m家人若有什麽事情不順她的意,她會抓狂的大吵大鬧。% x3 ^9 W) E+ S( v& [, P! C/ X
「大吵大鬧?」聽到幾乎瞌睡的明峰禮貌的問了問,掩飾他幾乎睡死過去的事實。這種事情找他做什麽?他又不是精神科大夫。「她精神上有創傷,難免情緒不穩……」
  U% p) \' d! R) U% Q9 U5 L「情緒不穩到爬到屋頂上?」明琦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恐懼。
& h9 {" A. l) H9 d爬到屋頂上有什麽好驚訝的……+ R! U2 R* {5 [  t
她把手機遞給明峰,讓他瞬間清醒過來。$ v% i2 E3 N$ K: v0 u. s# d' m
手機拍出來的照片當然不會清楚到哪去……尤其是拍照的人手似乎有些發抖。但他還是可以清楚的看到,在華貴的水晶吊燈之上,屋頂之下有個人手腳並用的倒吊攀爬在天花板,像是一只蜘蛛。, \7 s- G  v7 v) u8 c7 a
……到這種地步,情緒的確非常不穩了。; L4 H1 t% y( n; U

3 Z0 b8 H6 d) h) A- n; u「我要喝牛奶。」從二樓傳來病恹恹的、有氣無力的嬌聲呼喚,客廳裏的人全體緊繃起來,表情無一例外的有著擔憂和恐懼。
5 u$ ~& p7 o" o! N6 t! j
「好好,」王媽媽站起來,「我馬上去拿。」$ \$ Y! I( n  N
明峰擡起頭,端詳站在二樓樓梯上的心如小姐。$ r. J' m( c. S3 M2 G( S! d
當然,她很漂亮。玉如就已經很甜美了,她更像是添加了蜜糖似的,甜得化不開。只要是男人,見了她嘴巴都會合不攏,好一會兒才記得把嘴閉上,省得一臉蠢樣。4 |) d3 B+ e4 ?: C
這位甜麗的小姐,瞥見客廳有個俊俏的陌生男人,眼睛在他臉上溜了溜,垂下眼廉,給了他一個甜蜜又羞怯的微笑。
# Q* a$ ?. b) c  N但他不是普通男人,他是宋明峰。和各式各樣的美女生活在一起,他對外觀的美麗早起了免疫作用。在他心目中最美的,是毀掉半張臉的羅紗。
, F" ~" z' O0 s+ G8 W1 g9 H9 f明峰毫無知覺的望著她,心裏的謎團越來越大。
0 |( s) k7 ?9 r2 \" Y/ m4 A當心如發現明峰的目光沒有該有的疑迷和愛戀,只有著無情的嚴肅時,她的臉沈了下來,心情開始惡劣。8 }2 R% X0 Q5 I! o; y) X) u1 E9 l
當王媽媽討好的遞上牛奶時,她喝了一口,立刻吐出來,將玻璃杯摔在地上。「不是這個!」她勃然大怒,「我要喝冰涼涼的鮮奶,誰讓你泡奶粉充數?我要喝牛奶,我要喝牛奶!」  A# Y, j/ v+ T; s) E8 A3 B
「但、但是你昨天說要喝熱的、用泡的牛奶……」王媽媽手足無措。; C- Z2 S8 d5 u" k+ y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她又哭又叫,「我要喝牛奶!我要喝牛奶!我要喝……我──要──喝──牛──奶~」
( c# P7 d/ N9 Z  b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亢、越來越尖銳,最後只剩下模糊難辨的尖叫。
& }7 }2 E9 Z% x; n0 L  w1 \王媽媽試著安撫她,她卻開始用頭撞牆,王爸爸趕緊跑上樓梯阻止她,她卻一面尖叫,一面朝著王爸爸吐口水。& {$ h3 x' a4 N0 B
明琦沖上去抱住她,在她懷裏的心如不斷尖叫、打滾,但是聲音漸漸低下來,變成嗚咽,「……我要喝牛奶。」
" e# l3 M5 o0 b「好,玉如去拿了,乖……」明琦抱著她,輕輕搖晃著。接過玉如拿過來的冰牛奶,要喂心如喝,她卻發脾氣打翻了牛奶,氣卻慢慢平了。
( }; k" G: A' p" N2 N0 q王媽媽又哄又騙的將她送回房間睡覺,明琦無奈的苦笑,「所以,我幾乎都不能離開。」
" @# _7 x8 m0 [/ ~- V. ^, {明峰點點頭,若有所思的。2 t# I/ J! m4 B" ~: z* G& v0 ~
「堂哥,你有看出什麽端倪沒有?」明琦滿眼的企盼,「有沒有什麽辦法?」
% [# G( I$ O( B& U他低頭想了一會兒,「……我不敢說有什麽辦法。我得先想想。」% O& x2 z7 O* _3 D9 ?
告辭了眼淚汪汪的堂妹和王家,他騎著機車思考,回到林殃那兒。然後他才猛然想起,他忘記買菜。忘記買的話……家裏只剩下蔬果和米而已。1 _9 W- e1 G' n8 S  o5 U
他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林殃看見他,疏離的點點頭,桌子上放了幾盤的水煮青菜、水煮蛋,還有熱騰騰的白米飯。( Z4 c) ]3 o/ x& p
他挨著桌子坐下來吃飯,但殃卻皺起眉。「你去哪染了這身味道?」! h& j" O1 \1 p' ?6 e
像是某種熟悉卻厭惡的氣息,讓她的頭整個痛起來。「我不喜歡這種虛僞。」
0 c( H1 n. _. _: u8 [, D明峰有點尴尬的起身,打了盆水,放了幾撮鹽淨臉,才回到餐桌。「……呃,她的瘋狂是真實的。」
+ y5 R: [/ Q! q# i' g  o- i林殃少有的笑了起來,臉孔因此扭曲。她的眼底沒有歡意,「我瘋狂數十年,我比誰都明白瘋狂的真相。那是虛僞的瘋狂,而且幾乎成妖。拜托,別隨便的侮辱瘋子。」她不再說話,只是低頭繼續吃飯。6 x/ O0 @8 y" D, y: |" {  u
明峰沈默了一會兒,「殃,我得去他們家幾天,但我不太放心你。」) x1 S* F+ a+ t  J& u& E, W  o
「你是白疑還是笨蛋?!」殃突然發火,「你是誰?你不過是個路過的旅人!不要把自己想得太偉大,像是世界隨著你轉!你沒來之前我活得好好的,難不成你不在幾天我就死了?這世界有誰不會離開?誰不是赤著來,光著走?誰又能爲誰一輩子?!」1 l3 |( Y6 d% W, F4 i* _; I
她惡狠狠的頓了幾下□杖,一跛一瘸的走回自己房間,大力的摔上門。
7 p1 w1 X* @6 K7 e3 j6 k+ Z. h明峰的臉熱辣辣的,好一會兒擡不起來。他默默的將餐桌收拾起來,並且洗好碗筷。  i. u, B' v! t( {
殃痛罵他這頓,仔細想想,說不定他懂了什麽。但也因爲細想了,反而有著更深重的傷痛。
& I) f0 ~' g. C& f, K3 e殃的話一直在明峰的心底萦繞。或許……泛濫的溫柔是種無情的殘酷。等殃習慣了他的服侍,他卻不可能一直陪在殃的身邊。8 L: @3 X- V8 o  |* i6 D2 I
他突然好想,好想打電話給麒麟,問問她:麒麟,我該怎麽辦?
6 N+ Y5 {( N+ U) I2 j0 O麒麟大概只會打個酒嗝,眯著貓咪似的眼睛,懶洋洋的回答他,「你管那麽多?高興怎麽辦,那就怎麽辦。」! R0 s4 v7 ^) S8 K) v# p! i1 g# l
偏偏他很難這樣任著性子生活。( V* f9 U' u* o, r/ T
騎著小五十,懷著冰冷感的哀傷,他到了王家的別墅。明琦跑出來迎接他,偌大的別墅,卻只有她和玉如。6 `. m! D4 S: O6 |8 \1 C- i- w+ Y
「爸媽帶姊姊去看醫生了。」玉如歎氣,眼下的黑眼圈寫滿疲憊,「晚點才會回來。堂哥,你會住下嗎?」她的聲音充滿期盼。
' _  f9 A# W5 Q; m5 `( O3 i; J姊姊的病,幾乎要拖垮全家人的意志力了。她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明琦口中那個「本領高強」的堂哥身上。/ F% p, O  Z1 M5 V  F7 E4 a; z
「呃,應該吧……」明峰有些無奈。他知道明琦的頑固無人出其右,就算是拿著兩根鐵絲踏遍附近的荒野,她都會設法把明峰挖出來。他二伯只有這個女兒,可不希望這個寶貝堂妹出了什麽狀況。( W0 _% e5 a+ r: I* u  d
雖然發生在王心如身上的狀況也不見得比較簡單。) G  |! I  F$ n
對,這位心如小姐有輕度憂郁症,但她並沒有被妖怪、妖異、鬼魂之屬附身。連明琦給他看的「靈異照片」,都沒有任何被附身、心控的迹象。5 ?$ d" l! c/ G8 }9 J
這才是讓人討厭的。她沒有被附身,卻是從內在妖化,藉著「憂郁症」這個漂亮的擋箭牌,恣肆的滋長、增生,如果不管她,歪斜病態的病竈真的會成妖,摧毀掉靈魂,最後落得在精神病院度過一輩子。" Q. m, K/ u0 _2 @! [9 e+ P! d
一般人不會弄到這樣。到底是爲什麽呢?. k" J3 S$ A. J/ R
「我能不能去心如小姐的房間看看?」明峰問。1 q( [% }* Z4 j0 o
玉如點點頭,領他進了心如的房間。! G6 V0 k0 R9 v
那是個非常美麗、優雅的房間。一套昂貴的貴妃榻擺在小客廳裏,價格比他三個月的津貼還高。書架上有許多書,大部分是美容保養,還有些時尚雜志,化妝台上琳琅滿目,比專櫃還整齊。. m0 q6 A7 M. {5 T
明峰環顧了一會兒,發現床頭櫃有幾本書擺著,翻得有些破爛了。$ f# x% d/ h5 ]- N  {0 p: n
那是一整套的《地海傳說》,作者是娥蘇拉.勒瑰恩。在紅十字會防災小組時,他曾經去旁聽「奇幻文學與咒語沿革之謬誤與巧合」,當時老師選讀的作品就有「地海傳說」,但他第一次看到中譯本。
1 d+ q$ G1 B; Q; s7 @8 W「心如小姐的成績怎麽樣?」他翻了翻破舊的地海,隨口問著。) ]3 j% D" x+ r9 y
「我姊姊畢業很久了呀……」玉如有點不知所措,「她在校成績……還好吧,不過她是女孩子,我爸說不用太好。」
+ z* R+ c0 Y  r1 h9 X2 G「但你也是女孩子,功課卻很好。」明峰沖著她笑笑。
0 h. }/ D' I" {$ D; {! u( ^
玉如臉孔漲紅起來,心跳突然跳得很快。他的眼光明明很柔和,但就是讓人心頭蹦蹦跳,「我、我喜歡讀書,這是個性,每個人個性不同麽……」
: C# V6 C8 \4 Q9 _$ }; I1 O0 A1 c% U$ i「她有其他的興趣嗎?」
! ~' d2 T; }, g, c0 l玉如沈默下來,絞盡腦汁的想著,「呃,逛街算不算?」
1 j" S+ X) _7 u  L2 n. b* V" s  T又問了問,發現心如小姐不但功課不太好,沒有什麽興趣,畢業的時候當行政助理,五六年一晃眼過去,她還是行政助理。
2 Y) R1 E! M% Q, I或許她最快樂的時候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男朋友約會,享受青春的無憂無慮。但她二十八歲了,青春也快消耗殆盡。
* F* Q4 G6 K$ B+ r5 o% ^% V在這種惶恐中,論及婚嫁的男友居然跑了,于是啪的一聲,柔脆的心靈斷裂,讓歪斜的病竈趁虛而入。8 m7 A0 }% U) K; q  Q8 R: g3 K
但她還有夢啊。撫著破舊的地海傳說,她還有夢想。或許,因爲這微薄的夢想,她還有獲救的希望吧。
( Y. P# Q) Y7 u$ z" r: ^( x明峰在這裏待了快十天。
7 \1 ~: H- s3 O  \$ X
王爸爸和王媽媽很欣慰的發現,心如的病情穩定許多。不管是什麽方法,最少這位年輕的宋大師的確讓心如正常許多,王爸爸和王媽媽可以放心去公司。
9 d( t7 L* w) B, C# j% g明峰卻很清楚,不是他做了什麽,而因爲他是個年輕的男性,是心如可以轉移注意力的目標。
& l6 q8 q7 m( p5 z8 x原本他還懵懵懂懂,但耳環泛起微光,他的左眼突然「看穿」了心如的渴望和急切。
' N+ {2 N2 P$ _4 ]5 x7 }她需要被愛、被注意,證明她依舊有吸引力。她的病竈會發作得這麽恐怖詭異,是因爲她要拖住家人的注意力和全部的愛,但她最渴望的,還是來自異性的愛慕和肯定。
- x* @5 O% t- x5 j很卑微可憐,但也很蠻橫霸道的懇求。: Q6 \( h7 [. |& t8 y
大部分的時候,明峰都忍耐著微笑,試圖用溫和的方法讓她恢複。她妖化的程度還不深,應該還有救。他和心如交談,讓她試著自立,陪她散步,雖然維持著讓她不滿的距離。果然,她亂發脾氣和極度依賴的情形漸漸緩解,卻將這種依賴轉到明峰身上。- z* X  N; G2 B: b( n
「……我已經有戀人了。」明峰終于在她試圖抱住胳臂時,一面推開一面說,「你很可愛,總有一天會遇到正確的人,但那不會是我。」  _/ x! |4 F1 |
心如的臉孔凝固在錯愕,然後漸漸陰沈下來。「你只是嫌棄我是個瘋子。」
' {/ G) d: @" s0 N* m& l「夠了。」明峰忍不住直言,「你還要拿『瘋狂』當多久的擋箭牌?你並沒有瘋,頂多只是精神上有些感冒。比起許多心靈破裂的人來說,你能吃能睡能自由走動,還有個完滿的家當你的後盾。你只是抓著『瘋狂』當作自憐他憐的藉口,賴在地上不肯長大而已。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是真實的瘋狂?」
) S- w& n' A; J8 F$ D7 l1 h你沒見過殃。明峰想著。你從來不知道一個真正困于瘋狂的人卻竭盡全力維護自己僅存的尊嚴。你從來沒有爲自己戰鬥過,你只是任憑自己墜入深淵,還唯恐不夠快。3 U+ p5 S& U$ U7 ~6 j* f
「真實的瘋狂?」心如的聲音尖銳起來,聲調發顫,「你真的想看看真實的瘋狂?」
5 f, d: k) t% l* m迅雷不及掩耳的,她飛快的抓了一下明峰的手臂。雖然明峰避得很快,但明顯的不夠快。. Y: f  a$ n$ |  U  a
他的左臂瞬間鮮血淋漓。
0 C1 J; s: U8 K) h7 b* U9 q/ f「別想走。」心如四肢著地,像是只貓科動物,聲音陰恻恻的,「誰也別想走。」6 M# a6 M7 \9 a& b" y4 A6 ~* \
「心如,你並沒有瘋。你的人生還很長。」明峰試圖做最後的努力。「不可能每件事情都如你的意,難道你不知道……」7 S  z) P. Z( B; s' n/ }) I) j5 K
「不要說教!我聽得還不夠多嗎?」她尖銳的咆哮起來,「你不准走!順從我,順從我!」
" j  D$ s( `  H* p1 A, V6 Q
明峰的火氣勾上來,「憑什麽?!你是誰?憑什麽我必須順從你?!」
. H% ?  I+ a6 o$ J1 \$ O心如的表情空白了一秒鍾,突然詭異的笑了。「如果你是我肉中肉,血中血,那就會永遠順從我了。」
5 R" O- o7 @8 W8 |, C0 K她撲了上來,瞳孔已經豎直如爬蟲類。憑著左眼的清明,明峰閃過她的攻擊,卻猶豫著要不要動手。3 }3 s3 {# r6 T- G, P, c7 k
心如一擊不中,瞥見沖進客廳的玉如和明琦,她急轉彎,尖銳的指甲劃向明琦。明峰一急,張口喊道,- p, f- a; ~. y* m& C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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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這句最強的一字咒(?)沖擊,心如的指爪一偏,將真牛皮沙發抓得幾乎斷裂。4 v9 e$ c) e2 u3 O! I9 S( j
「愣著做什麽?快出去!」明峰吼著,抓張火符炸過去,心如尖叫著退後兩步,誰知道這個一字咒實在太強(呃……),居然讓屋頂的水晶燈整個掉下來,正好砸在明峰的身上。饒是逃得快,後腰還是挨了一下,好一會兒站不起來。
3 v: X, Z0 ^% R: G+ |. v心如觑著這個機會,大貓似的靈活穿越滿屋子狼藉,追著兩個逃命的女孩到庭院。
+ @) U& U8 Z; O明峰在心裏不斷痛罵那個華而不實的爛水晶燈,扶著腰,一跛一拐的追出去。三個女孩子扭成一團,心如已經牢牢的掐住玉如的脖子,眼見玉如快沒氣了,明琦拚命掰著心如的手臂,卻徒勞無功。6 w0 r/ Y4 V; Z) c! m2 p
實在不願意殺生……明峰臉孔變了變,但若殺了自己妹妹,心如從此就沒救了。他正准備扛下這場罪孽……# _& Y6 K, q) ^+ y
明琦卻非常幹脆的,惡狠狠的咬了心如的手臂,幾乎扯下一塊肉來。
" z3 A9 M# M- ?# C$ h0 m$ n( X6 r心如哀號著松了手,明琦眼明手快的拖著玉如跑開,明峰正好趕上。他一把反剪心如的雙臂,一面覺得有點好笑。
! v2 ^4 C. p2 g8 D6 k+ g) [% [- K還可以這樣啊?他這個堂妹,真的很有動物潛能。$ r2 W7 J5 S* y/ F9 w
心如不斷的尖叫咆哮,她的眼白翻了起來,甜美的表情蕩然無存。這比什麽妖怪都讓人驚心。$ Z2 ^; b2 Q- b5 ~3 R
讓異常糾纏了半輩子,明峰自認什麽怪物都見過。但即使魔界的異常者,也沒有他手上掙紮的少女這麽可怕。: C7 O  l6 p9 q& B: W
或者說,貪婪的執念比什麽妖怪魔族都恐怖太多。
, }) i) o. U1 j& V在明琦熟練的急救下,玉如大大的喘了口氣,清醒過來。她的喉嚨火辣辣的痛,聲音變得嘶啞,「……姊姊,爲什麽……」她流下氣餒的眼淚。
- o+ q4 Z  N7 V% I# r% A: ^* c- P聽到她的疑問,心如停止掙紮,她露出令人發冷的微笑,「……你一直恨我,對不對?因爲爸媽都疼我,阿明本來是對你有意思的……偏偏他看到了我。你恨不得我去死,對不對?我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害的、你害的!」
. y7 _% m' [: N) ]5 i* Q6 W8 F玉如瞪著她的姊姊,好一會兒都不明白自己聽到什麽。等她明白了,忍不住狂怒,「你說什麽?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樣想!」她氣得口齒不清,未語淚先流,「人的心本來就是偏的,爸媽比較疼你又怎麽了?我沒有抱怨過!阿明不過是個男人,再怎麽親有手足親嗎?!」她幹噎,「我沒忌妒你!我從來沒有!你生病我也非常難過!你怎麽可以這樣,你怎麽可以這樣!?」/ x, h) U: a# C/ ?' `/ ^' l- ^7 p
心如猛然一震,似乎開始抽筋,滿身大汗的,「爸媽……爸媽可憐我什麽都不會,所以才比較疼我。你們不要我怎麽辦?我什麽都不會……我只有漂亮一點而已。如果老了、不美了呢?我不能沒有爸媽,我不能沒有你……你們都不可以走,不可以走,都得留著陪我……陪──我~」
+ z9 [# R& @# I) w8 x  r, x- A& a她尖銳的悲鳴,帶著濃郁的哀戚,「你們都想逃吧?你們不可以、不可以抛棄我,不行、不可以~」
7 f7 C. \& K3 o7 W3 y0 {, N8 q! H明峰發現快要抓不住她,她的力氣因爲自卑自憐,反而爆發得更劇烈。他更使勁一些,卻聽到她輕輕的咯咯兩聲,雜亂的長發突然如無數尖銳的利刃,朝他的門面疾刺。
& |1 e" n' I3 D- }% ]8 O7 t8 r清明的左眼讓他躲去這些攻擊,卻不得不放開她。她得到自由立刻往前撲向玉如,「哪,讓我們在一起吧……等我吃了你,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3 L4 {# f  s% \# k: u若不是明琦拖著玉如的後領,很可能玉如已經遭了毒手。她尖銳的指爪陷入花圃的濕泥中,沒入手肘。% l( c( u, v; v4 E$ K- Y
嚇出一身冷汗的明峰趕緊擋在他們面前,胡亂的抛了塊碎磚給明琦,「畫個圓圈住你們倆!」- A5 ?' t7 o% G2 @" u* Y
「我沒修煉過!」明琦抱著差點嚇癱的玉如大叫。9 P. {! ~; |6 Y! V3 [- R8 P5 t
「你還需要修個屁!」差點被心如抓花臉的明峰架著她大叫,「畫就對了!」
/ q" {/ t9 X( ?$ H+ G& `( E「……我畫的不圓□。」明琦畫完那個「圈」,充滿歉意的說。

) H% Y" K5 Z" F4 Q! ]! R明峰瞥了眼那個方不方、圓不圓的「圈」,心裏哀怨的歎口氣。大伯公,你害慘堂妹了。你說她不用修煉,但是她會去自找非修煉不可的麻煩。* v3 P$ ^. H% a3 G
這種圈是可以幹嘛?
" ~! A  {6 m* q" r: W2 a+ W2 T; c「你上輩子是不是姓金田一啊?」明峰哀號起來了。一個疏神,又讓心如走脫,看她撲向那個方不方、圓不圓的圈……( [" X) b8 U+ A1 p" @% B
沒想到這種不規不矩的「圈」,居然發揮了效果,把心如彈了出去,像是個無形的牆壁。
# L; Z8 W  m0 H5 ]……他的堂妹居然深藏不露,擁有野獸般的本能啊……1 |& L& T7 k9 A; e
不用顧忌兩個無辜的女孩子,明峰松了口氣。他再次用一字咒(別問是哪個字了)將心如彈開,整個心像是鏡子一樣明淨。
3 d& m2 Y5 Y% M# L! x/ u「敕奉中天玄帝青五木郎令,衆邪如塵,神威似獄,霹雳雷霆隨我行,卻淨!急急如律令!」  O3 u) h- w0 D0 p- b
以前老是臨陣就忘個精光的咒,現在卻曆曆在目,記憶得清清楚楚。而且還是封天絕地,神魔不應的此時此刻。
6 @; B. B5 `2 G但他知道會有效。這是驅除妖怪最強烈的咒,一直不願意用,實在是妖化是心如的一部分,還是心靈深處的一部分。若是貿然驅除,她的心靈從此不再完整。8 `9 L1 T' Z7 d* W7 y
不過,比起讓她像個不定時炸彈,危害家人性命來說,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背負殺孽比任何人想像都沈重多了。7 c% s# x2 W" h" f
像是平空打了個悶雷,心如發出一聲慘叫,委靡在地。明峰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她,覺得全身都失去了力氣。
# L) d( @3 a9 {終于結束了。他還是沒有救到她……最少不是完整的她。她將失去某些記憶和情緒,不再激烈、火熱。我這樣做對嗎?這樣做真的應該嗎?
$ _) p# M+ M, w. T  [. g, k: ]+ a但看著她殺人就對嗎?會不會根本就不存在著所謂正確?5 \" m. z7 f$ p" u! o( O
他擡臂揩去眼角的汗水(他堅持那是汗水),看到明琦拉著玉如,還躲在圈裏。
3 T, R# ]2 b7 o; G  K$ ^% A8 P「不,不要出去。」明琦抓著玉如,「我不知道,但先不要出去……」8 h# W) L5 ~" f' N$ a
他知道,堂妹有著強烈的野獸本能。說不定她可以平安到現在不是有什麽貴人,而是她的本能實在太厲害。
' I1 b& U! {$ O# I( b& j5 u我現在,背對著昏迷的心如。' Z, t& J( a- n4 W5 D7 u2 N: n6 q( h! V
強烈的香風突湧,擋去了大部分的傷害,但還是阻止不了心如銳利的指爪劃破舊傷,蒼白的傷口沒有出血,只是滾著血珠。) O% l8 W' u1 ]# @4 x2 [8 B& M
他用力克制澎湃的憤怒,和狂信者搶奪意識的主導權。他回頭望,心如貪婪的表情消失了,帶著甜美的迷茫,孩子似的笑著,並且舔著指端的血。
% |5 X' `7 I8 |事實上,除了她的臉孔,他已經看不到心如的身體了。完完全全籠罩在迷霧中,像是只剩下一張面具似的臉龐。  L0 v- I5 j. n/ ]7 a
她成妖了。徹徹底底的,成妖了。明峰眨了眨眼睛,將汗水逼出去。他捂住右眼,讓左眼看得更清楚一點。
3 b( d- _6 d8 A4 |  J7 f+ a9 I& g這個普通的女孩,居然已經結出奇怪形狀的內丹,成了一個妖怪。
) g, i* t* r9 c0 x! k明峰晃了晃發暈的頭,硬把狂信者逼回去。「明琦,」他的聲音很絕望,「你上輩子一定叫做金田一柯南。」
0 v3 i1 X$ h# u, {「啊?」看到發愣的明琦一怔。5 h* p# a; g$ n9 ^' E! j- D
不然你怎麽解釋,爲什麽遇到你會特別的倒楣啊?!你說說看,你說說看啊~6 ]1 Z7 b" \) W$ H2 B
2 A8 k, G" T5 n9 M
我把事情給搞砸了。
6 G; f& g+ Y# Q6 s: @! M
明峰一面和成妖的心如相持,一面施展渾身解數。到這種地步,他也知道事態沒有轉圜余地,但還是不想傷害心如。* d9 V8 d4 Q  B6 @- x. r
他試圖用心如的名字束縛她,卻徒勞無功。額上不禁沁出大滴大滴的汗。糟糕,「王心如」居然不是她真正的名字。但這種緊急的時候,又怎麽來得及去尋找她的真名?1 H- X+ i* q  D  m. c9 I" C/ l  \0 J# a' I
明峰因爲顧慮,打得絆手絆腳,但妖化的心如是沒有顧忌的。爭鬥這麽久,明峰的力氣也漸漸的衰頹下來。
! ?9 O; G2 T5 R或許他該呼喚英俊?突來的煩躁阻止了他幾乎出口的呼喚。英俊已經是完全體了,下手不可能太留情。即使是妖化的心如,也還是王家心愛的女兒、親愛的姊姊。
& A4 [# w; K* J, o最後明峰一個腳步不穩,讓心如打飛出去。他勉強翻了個跟鬥卸去力道,卻也讓他隨身帶著小瓶子飛了出去。. O" A# @3 N% Z4 ~* L$ E+ Y
瓶子裏頭裝著碎片,那是從妖怪神棍屍體裏拿出來的。
3 p# }# e0 ^( @  K( h3 w. _心如馬上放棄了對明峰的攻擊,撲向那個瓶子。在她拿到之前,明峰搶先一步拿了起來。她尖銳的叫起來,攻勢更如狂風暴雨,讓明峰幾乎無法招架。
9 n3 l; ^6 R3 ^0 F" i( @; @7 ^碎片?奇怪形狀的內丹?普通人卻可以成妖……這樣的奇迹爲什麽會出現兩次,而且是在相隔不太遠的地方?
7 ~8 Z8 M! _) A* M她還有夢……說不定還有救?
7 m! b7 m$ P% f  I身體比轉念還快,明峰在自己意識到之前,清晰有力的對著心如說:「惟寂靜,出言語。」
2 N2 F4 R3 _8 U! s心如像是被什麽東西束縛一樣,空白的臉孔出現追憶而迷惘的神情。「惟黑暗,成光明。」
# C" r4 y+ M" U, Y; x% K
千言萬咒,不如她熟悉的夢。地海傳說的作者若知道她的《伊亞創世歌》居然拯救了一個幾乎墮落成邪的女孩,不知道會不會感到安慰?! h# ~. R! Y6 r, T7 K
「惟死亡,得再生。」他緊緊的盯著心如。& X- L! e8 v. _8 [2 L6 n) J+ e" g1 N
「鷹揚虛空,燦兮明兮……」心如喃喃念著,迷霧似的身體,伸出虛幻的手。

' {/ a, W8 x; Y( \# E- ?3 V她在等待,她的真名。6 f( c. j+ c- Q% P3 N6 G8 h
她的真名……明峰望著她的手,像是被冷洌的水流穿過心靈。他伸出自己的手,握住虛幻。
+ h- E# K' ^2 L  I& A! H「恕。你的真名叫做恕。」$ Y/ O6 j. f, ?1 }8 F
露出淺淺的笑,迷霧散去,她張開口像是想要說些什麽,只見一道閃爍的晶亮,從嘴裏飛了出來。明峰眼明手快的抓住那道閃亮,那是片微小卻美麗的碎片,發出哀傷的氣息。
3 i- A1 h$ O- f! m' E" ]% F0 H這美麗的碎片會是引人入邪的罪魁禍首?我不相信。明峰疑惑著,將那片碎片同樣放進極小的瓶子,和原本的那片碎片融合在一起。
0 \! P, Q9 O- D; d0 s- m- c* Z. k心如還是站著。露出一種清澈的神情。迷霧漸漸褪去,她變爲少女的模樣。「我的真名。小時候覺得這名字真是難聽,又哭又鬧,後來爸爸帶我去改名字……我怎麽……我怎麽忘了自己真名、忘了自己面目呢……我,就是我啊。」
5 Z/ c/ T$ ?5 E" I$ U她軟軟的躺在草地上,陷入許久不曾降臨的甜美睡眠中。1 ?" f/ o' B9 N9 C
***
  d+ R$ `1 o9 W. L0 w! j簡直成了泥巴場的庭院和半毀的客廳讓王爸爸和王媽媽呆住,但他們的大女兒居然好了起來,這點代價算得了什麽?* j  E5 j( `" x
從某方面來說,心如的確「正常」了。她不再暴怒和依賴,但她憂郁症依舊在,心靈還是非常孤寂。但她試著讓自己能夠從創傷中站起來,不再對最親愛的人實施非常暴力的情緒勒索。( w/ c% e% `/ p" m4 d
臨別時,明峰和她一起散步。4 e& q3 b1 n7 C! K
「……我會變成什麽樣子?」她眼神很脆弱,「我知道這並不是惡夢……我是不是很壞、很邪惡?我會不會再發?」. b/ Z4 D6 m7 }3 X( x6 @
明峰望了她一會兒,「或許,或許你的憂郁症只能得到緩解,而不能完全痊愈。但你知道嗎?感冒也不能夠完全痊愈的,我們永遠都可能在身體虛弱時感冒。」( I' y$ m+ V, T- P& c
他笑了笑,「我認識一個比你嚴重許多的女士。她一直在爲了這種瘋狂而奮戰。她說:『這世界有誰不會離開?誰不是赤著來,光著走?誰又能爲誰一輩子?』」5 I! @, o2 b, p8 p$ y
心如悲感的垂下頭,或許她的病竈就是想要否認這些:誰都會離開。( W3 f8 B; V# O& K# U1 Z
「但是,我會記得和我同行過的人,我會記得你。而你呢,也會記得我,然後會遇到更多人,會跟他們一起哭、一起笑,一起並肩同行。」' N, b, ], }& [* C4 X& ~
他燦爛的笑笑,這溫柔的笑容一直留在心如的心裏,從來沒有褪色,「對不對?」) `; x; D8 T3 [, v, N& u" w4 e( C
「……但我什麽都不會。」她柔弱的、怯怯的說。6 w/ z  C) ^7 x' x* f2 K
「你還有夢啊。」明峰安慰的拍拍她,「你不常作著『地海』的夢嗎?你也可以有自己無盡的夢土翺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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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嗎?心如望著晴朗的天空。我可以在我的夢土裏飛翔嗎?. v- A" J0 ]; m4 `. l2 N
「你呢?」心如微笑,「我總覺得你很不可思議。你想去哪裏呢?」) A  S/ G) F; T0 ]; q1 l" M! z9 j
「這個嘛……」明峰朗笑,「我想成爲禁咒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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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U9 U& a2 N% @8 e' Y2 _& R後來麽?
8 j0 {$ m) u- }' M% H後來,在家養病的心如,開始動筆寫小說,架構她的夢土,直到沒有邊境。她用自己的真名作爲筆名,「恕」。, A9 q& D/ I& O( B3 Z
因爲這個極度中性的名字,很多人不知道她是女性,沈浸在她的幻夢中飛翔。而她筆下的男主角總是極爲相似,擁有溫柔的笑容,和容易氣急敗壞的性子。
6 o2 c  `( J  B5 c+ _* o/ h5 M  v也因爲她有過妖化的經曆,所以,她和裏世界,總是隔得不夠遠。( |8 U. [; l# r' @! I6 C! V
不過,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 W# W) W1 S3 d' S/ o/ g' i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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