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笑佳人 -【王府小媳婦】《全文完》

sanji32

第29章
3 M3 e0 N% L0 @; `& U' o
　　天剛熹微，雲陽侯府蓮院的小丫鬟們就忙碌了起來，燒水的燒水，掃雪的掃雪，為大姑娘起床做準備。跟以往懼怕大姑娘隨便發脾氣不同，今日小丫鬟們個個喜氣洋洋，大姑娘性子變柔了，侯爺對這邊熱絡起來了，她們當下人的出去腰板都能挺直了。

　　屋裡含珠醒了，被窩裡暖和，她也犯懶，挑起青色紗帳一角，看向外面。

　　這是楚菡的閨房，從今以後也是她的閨房，她就是雲陽侯府的嫡長女。

8 j3 t4 B& h  R4 c( T4 u( z　　想到早飯後要去見楚家另外兩房人，含珠黛眉輕蹙，不是親戚非要裝成親戚，真的彆扭。
# `  s' H9 B; [3 j% S
　　轉個身，裡面阿洵睡得香甜，那隻玉老虎就在他的小枕頭旁，昨晚阿洵本是抱著睡的，含珠怕他夜裡壓到，悄悄從他手裡拿走了。看著阿洵微微張開的小嘴兒，想到昨晚的情形，含珠無聲失笑。小孩子就是好哄，得了喜歡的禮物，又看到了圓圓胖胖的大雪人，立即就喊楚傾爹爹了，父子倆鬧了好一陣才散。
: i0 h, ^3 }8 }7 V. {
" P# _! n# q; P) c& Z) r( R* L6 d% D　　她先起床收拾，梳完頭阿洵醒了，從紗帳裡探出腦袋，找到姐姐，揉著眼睛要噓噓。
% A2 L5 ^, k! [9 ]6 a
( g- {. V. s# K+ |　　如意四喜低頭偷笑。

　　含珠很是無奈，有時候只覺得自己不是在養弟弟，而是在養兒子。按理說大戶人家，阿洵這年紀該跟乳母睡的，可之前楚菡把弟弟當命根子，姐弟倆吃住一起，含珠那天只是試探著問阿洵要不要去跟乳母睡，小傢伙就張嘴哭了。

6 j6 Z- ~) J; D7 N: [5 R, d　　幫阿洵穿好衣服，含珠抱他去了恭房。
# Z  Q6 W, N; ~- S0 V
　　都收拾好了，姐弟倆一起出了門，院子裡掃出了一條小道，牆角下那個大雪人在晨光裡更顯精神。阿洵摸摸胸前繫著的玉老虎，指著雪人跟姐姐念叨，「爹爹堆的，給我的。」
' [$ l, x* F. P  V6 a
　　頗為自豪的模樣。

　　含珠笑了笑，回頭瞅瞅被如意攔在門裡頭的黑黑，牽著阿洵走了。
% N& t8 u3 h) Y" j9 Y6 z
　　四喜昨日已經冒雪熟悉了侯府裡的情形，就由她領路。
& B9 ~( p* B7 Y9 B
　　上了走廊，曲曲折折地到了前院，還沒靠近門口，先聽到裡面小姑娘嬌嬌的聲音，以及楚傾爽朗的笑聲。含珠有些意外，第一次正式請安，她刻意提前了兩刻鐘，沒想楚蔓來得更早。轉瞬記起楚蔓一年沒見到父親，見父心切，又覺得沒什麼好奇怪的。

　　堂屋門口，小廝富貴遠遠朝含珠行個禮，揚聲通報導：「侯爺，大姑娘小少爺來了。」

　　裡頭楚蔓笑聲一頓，緊張地看向爹爹。
  e% f, D) E) H2 @
　　楚傾將小女兒繡的不倫不類的荷包放到桌子上，對楚泓兄妹道：「你們大姐姐來了，出去接接吧。」

　　楚泓跟妹妹對個眼神，兄妹倆一起去了外面。

/ w  Z7 m; {: x1 {9 U　　「姐姐近日可好？」楚泓個頭比含珠高一掌左右，一聲姐姐喊得自然無比。
6 N7 [& M, I( F; X9 }
% ?, n' P4 H$ H. f+ n$ C　　含珠昨日並沒瞧見他，此時一看，就見少年容貌與楚傾有六成相像，一身月白色袍子，腰間繫著一枚碧綠玉珮，他人也生得溫潤如玉，芝蘭玉樹一般。因他喊得親暱，含珠回以淺淺一笑，「是三弟吧？」
6 F5 l+ v4 G0 Y, Z% i
　　開口時如百靈鳥兒叫，嬌軟輕柔，宛如仙音。

　　楚泓怔了一下才道：「正是。」

# z# S0 C+ a% w' x$ Z　　含珠就低頭哄緊緊靠著她大腿的阿洵，「阿洵喊三哥。」

) a% ?6 }2 B9 ^5 Y" f　　阿洵可是將來的侯府世子，要繼承楚傾的爵位的，怎能養成畏畏縮縮的性子？他貪玩嘴饞含珠願意慣著他，但接人待物可不能馬虎，一時縱容，萬一定了性，以後想改就不容易了。

　　阿洵出門前得了姐姐叮囑的，雖然不懂姐姐為何讓他親近這些壞人，瞅瞅對面的少年，還是乖乖喊了聲三哥。
9 O- N* ]* I. \
6 c2 o" {: h, [! M2 @　　「阿洵真乖。」面對這個楚家最小的孩子，楚泓也忍不住軟了心腸，笑著誇道。

　　他笑得好看，阿洵看看他，又看向了旁邊的楚蔓。
( m4 y  U7 A9 G# E4 M0 r
. d) S" m0 M# ^& j  J% v' ^9 H　　男娃穿了寶藍色的小錦袍，頭上戴頂鑲狐毛邊的帽子，仰起腦袋，露出白裡透紅的小臉蛋，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如雨水洗過，清澈純淨。楚蔓看了喜歡，俯身逗他，「我是四姐姐，阿洵叫我四姐姐。」

1 l1 N3 Y9 Y6 D, f( y　　阿洵不高興地躲到姐姐身後，他記得很清楚，姐姐最討厭的就是這個四姐姐。

+ _6 k" g) F+ A* W　　楚蔓尷尬極了，紅著臉直起身子，也不敢看對面的嫡姐了，怕她又劈頭蓋臉罵她厚臉皮。
$ ~* O& v4 P+ \  v$ M" c/ ?
6 ]7 e1 H2 ^. P/ d1 |* j: S: o　　而在含珠眼裡，楚蔓就是個下不來台的小姑娘，便把阿洵牽了過來，蹲下去哄他，「阿洵喊四姐姐，喊完了姐姐領你進去找爹爹。」

: A' t8 J& g5 Z　　不管喜歡不喜歡，沒有鬧僵之前，表面的客套還是要維持的。

　　阿洵望著姐姐，大眼睛裡裝滿了困惑。

0 v4 {# a7 ^& S1 R; C$ D　　含珠鼓勵地點點頭。
+ D) d6 L4 ?# F7 ?$ V( K
! F$ O" N5 s/ h& o; f" U　　阿洵就也喊了楚蔓一聲。
3 E0 K* U. U- `# c8 W% F
* e: O- Z% l; K/ f0 A) L9 z　　楚蔓高興極了，蹲下去，伸手要抱他：「阿洵給四姐姐抱抱？」
" d% h6 g. E, C% v8 R: p
　　阿洵一下子就撲到了姐姐懷裡，「不給！」
$ P" V' q0 P8 p
　　含珠拍拍他肩膀，朝楚蔓道：「阿洵認生，咱們快進去吧，別讓爹爹久等。」打招呼是客套，抱抱就是更進一步的親密了，小傢伙不喜歡，含珠就不會勉強他。
2 b: w7 w# z1 A% U  c7 l
　　佯裝沒有瞧見楚蔓臉上的失望，含珠朝楚泓點點頭，牽著阿洵走了進去。
4 k! _8 q- F$ k3 V
& S8 v: b# I1 S, O6 |5 p0 }, y- M　　「阿洵過來，給爹爹抱抱。」楚傾笑著喊緊緊挨著他姐姐走路的兒子。

　　阿洵有點害羞，扭捏了會兒，在姐姐柔聲催促下慢慢走了過去。
) _" C9 _* F4 C5 i& H; Q2 N
# l/ o% e" G& U  s# p　　楚傾一把將小傢伙提到腿上抱著，低頭親了一口，「日頭出來了，胖胖化了沒？」

+ X% Q3 ?+ B3 l0 S' n0 F6 Q　　胖胖是阿洵給雪人起的名字。
. m- w# C# O/ s& c. P  Y0 A+ A4 Z
* Q- m+ H6 L! Z; m+ a　　提到自己喜歡的，阿洵眼睛亮了起來，興奮道：「沒化！」
9 C& h) v0 K- H8 g. q/ x, }
　　小傢伙精神好了，楚傾又引他多說了幾句，這才問含珠：「昨晚睡得可好？」

) W8 C' X5 o& @4 M　　含珠點點頭，「挺好的，爹爹不用擔心。」

. M: p8 [# o3 O7 M0 J9 J　　楚傾瞅瞅三個大孩子，知道感情這種事不能急於求成，便先命人擺飯。

+ ]4 `' [- O( g* F; h9 M2 M　　四方的桌子，楚傾抱著阿洵坐北，含珠坐他左手邊，楚蔓坐右，楚泓做對面。

　　孩子們都要守孝，飯桌上擺的就全都是素食。

　　楚傾自己吃兩口，喂阿洵一口，阿洵吃了爹爹舀的豆腐，扭頭朝姐姐笑，「爹爹也喂姐姐！」
* Q  T9 ^  X+ y( F" n: U
" b% v2 W; Y: `& w$ f7 u　　含珠紅了臉，「不用，姐姐是大人了，不用爹爹喂。」

　　阿洵不依，伸手要給姐姐舀豆腐。
+ a4 F$ B- C2 p4 g9 q
; p. F7 I0 _/ H0 N　　楚傾攥住兒子的小壞手，另取了一把勺子給含珠舀了一勺，當然沒有直接喂，而是放在了含珠碗裡，看看女兒的小身板，不滿地道：「菡菡多吃點，看你瘦的。」姑娘家還是圓潤些看著舒服，有福相。

　　看似埋怨其實疼愛的語氣，含珠不由自主想到了生父。
9 s, f  o( B  ]* J) n0 s; @
　　以前一家三口吃飯，爹爹也會這樣說她，還讓她多學妹妹……
8 J' P$ j9 W" S" W; X2 Y9 Z$ ?$ a
4 E7 G; L! a' r, x2 F, t0 T- B　　她低下頭，用自己的勺子舀起另一個父親的關懷，那一瞬，她沒有再強迫自己把楚傾當父親，而是真的有了一種父女的感覺。

　　對面楚蔓咬唇看她，餘光又瞥向父親那邊，盼望父親也給她夾菜，可父親就像忘了她也在這裡似的，繼續喂阿洵了。兩歲的男娃，一邊張嘴接一邊看著親姐姐笑，引得父親也不時看過去，真正如一家三口。

　　楚蔓低下頭，心裡發酸。
1 {  I' A$ Q( D) `
　　果然如母親所說，爹爹更喜歡大姐姐跟阿洵了。

! t( w- p+ n  K7 y) D& p/ Y　　楚泓將妹妹的異樣看在眼裡，不好開口讓父親發現妹妹的失落，就在桌子地下悄悄點了點妹妹的繡鞋。楚蔓側頭看哥哥，楚泓笑著給她夾了一個素餡兒小湯包，「妹妹也多吃點，早點長高了，不過千萬別再往胖了長了。」
" [0 _5 c' r- P9 f' [6 v# }
　　楚蔓一聽，捏捏自己的臉，再看看對面的姐姐，氣得瞪了哥哥一眼。

! L# m) }$ g, i$ ?　　楚家四姐妹裡，她是最胖的，但也只是略微豐潤而已，這樣的年紀，胖點更招人喜歡。
; c  t8 x/ V$ K! e6 ]0 \3 q
　　楚傾瞅瞅他們兄妹，更心疼大女兒了。
; m) \9 q) s; {
- C- y& M* A! r# |& a　　楚蔓有親兄長愛護照顧，大女兒非但沒有父親兄長疼，還得照顧幼弟。
) B( V! z* H. ]- c, ~# _+ C4 x
# v$ L5 b# f8 A; e$ F4 P& h　　去大房的路上，楚傾抱著阿洵，讓含珠跟他並肩走在前面。
1 W) J/ k7 U: `7 Z
　　楚蔓抿著嘴悶悶不樂跟在後頭，看著含珠回話時露出的姣好側臉，突然希望她快點恢復記憶，恢復了，肯定會繼續惹爹爹生氣，那樣爹爹就會繼續只喜歡她這一個女兒了。

) {4 y) n- _; B　　小姑娘情緒都在眼裡，楚泓個子高，並沒有察覺。

　　一行人快走到東院時，對面走廊裡，梅樹遮掩下忽的轉過來一對兒男女。男的身材高大，劍眉星目，不苟言笑，姑娘披著梅紅色斗篷，花容月貌，端莊秀氣。
6 G+ `) l' G, H
　　「二叔。」楚淵楚薔兄妹先朝楚傾行禮。
, X5 `" x" h9 Q8 j
. Q0 S0 ]7 r) {/ L　　楚傾看見楚淵就笑了。

6 m* D9 q' s; Z8 N6 i+ ^　　他是習武的，由衷盼望兒子能繼承自己一身好本事，無奈楚泓生來病弱，調理幾年總算養好了，卻不適合練武。兒子不頂用，楚傾就將主意打到了親侄子楚淮身上，偏那臭小子跟他爹一樣，從小就心眼多，嫌練武累，找各種理由偷懶，有一次還在蹲馬步的時候裝暈倒了，口吐不知他怎麼弄出來的白沫，嚇得他娘哭著求他別再折騰她兒子了，楚傾差點氣吐血。
+ j' |' }% K+ Z+ z/ a8 a
1 B5 i: W7 a% e* Y  e/ G$ M　　強扭的瓜不甜，放棄楚淮後，楚傾開始一心栽培楚淵，楚淵根骨奇佳，乃天生練武的料，人也沉穩，多苦都不怕。楚傾就時刻將侄子帶在身邊，楚淵也爭氣，十二歲隨他東征西討，從最開始的小兵到現在的正六品千總，只需再長幾歲熬出資歷，封將不是問題。
# @1 F; U# p  c* n! u
　　可以說，楚傾跟這個侄子的感情比親父子倆都不差什麼。

　　「老太太讓你們來接的？」他笑著問。
: J6 q( Y6 F5 w# Z7 E1 q# d
　　楚薔接話道：「是啊，老太太昨兒個還怪您了，說您在外一年，回來也不去看看她，讓她白惦記一場。」

　　楚傾笑笑，指著侄子給含珠介紹，「你二妹妹見過了，這個是你大哥。」

$ p. {/ f- o% o　　含珠飛快打量楚淵一眼，輕聲喚道：「大哥。」
/ G% k0 Y+ f. ?0 m' n3 P
) X6 D$ c# B' r3 j( @　　楚淵微微頷首，目光從堂妹臉上掃過，腦海裡卻浮現去年她與三妹妹楚蓉吵架，他上前制止，她卻指著他鼻子罵他沒資格管她的無禮模樣。
2 T" k& }4 d4 x+ Z: q7 M
　　「妹妹身子可好了？」他客氣又疏離地問。
( t. y. R" G  B2 X( x
　　「好了，謝大哥關心。」含珠垂著眼簾答。

　　楚淵沒再與她說話，見二叔懷裡的男娃好奇地看著他，楚淵抿抿唇，「阿洵還認得我嗎？」
, u" G" X  p. X3 @( s' z
. H! z/ E) D6 ?　　阿洵扭過頭，躲到了爹爹懷裡。

　　楚傾哈哈笑，邊往前走邊道：「他認生，你別管他，你三叔他們到了嗎？」

$ p- Q3 L, K+ Z* V  N' G- f　　「剛到的……」

$ x6 N7 R7 D+ h- b　　隨著眾人漸漸走遠，高低不同的聲音也淡了下去。

sanji32

第30章

. y5 G; n% C& A4 V; H2 z8 a9 ^　　榮禧堂裡，老太太身穿一襲醬紅色鶴紋團花褙子坐在暖榻上，笑著打量身前的小姑娘，「蓉蓉越長越俊了，瞧瞧這小臉，跟你娘年輕時一模一樣。」

　　十一歲的楚蓉俏皮回道：「我娘說您年輕那會兒才好看呢，我想長成您這樣。」
/ J8 V; ]9 f5 H! M/ ]# s( T
- {# ~8 `2 r, w" _- k　　老太太樂不可支，點點她額頭，指著臉上的皺紋道：「這個你也要？」
- g) j1 G# d7 L% c
$ b4 I, x' k; `7 c6 ]7 ^0 u　　楚蓉嘿嘿笑。
- }2 U0 Z9 X+ q6 J, N5 c' O& |
　　老太太捏捏她粉嘟嘟的臉蛋，扭頭問站在楚三老爺身旁的楚淮，「老二最近讀書如何？」
8 s5 h4 S9 t0 U# H+ ?
　　楚淮十五歲，與楚淵的不苟言笑、楚泓的溫潤謙和不同，他長得更像個大姑娘，面如敷粉唇紅齒白，一雙眼睛顧盼生輝，風流盡顯，瞧著有那麼一點點不正經。論上進，楚淵從武，楚泓讀書，楚淮卻喜歡經商，楚三老爺專管楚家庶務，他近水樓台，學了一手做生意的好本事，又因為出了名的狡猾，便在京城貴公子中間得了個「楚狐狸」的綽號。
* a3 a4 T/ M$ I& t; J. n; q# |! t
　　「不如三弟，比大哥稍微強點吧。」楚淮搖著摺扇道。
) G5 I( |: h5 H
# i2 h* Q' x6 ?, _, R　　楚三老爺最看不得兒子搖扇子，皺眉斥他：「大冬天的扇什麼風？嫌熱去外面站著！」

( K. n( P: L; ?$ v8 F5 V% n　　他是楚傾的親弟弟，兄弟倆模樣很是相似，只是楚傾勤於練武，身上跟二十來歲時差不多，依然結實魁梧，楚三老爺就不行了，人到中年，他做生意又常常赴宴飲酒，臉就一年比一年圓了起來，肚子也鼓了，雖然看起來仍然算得上俊美，卻遠遠不如楚傾招女人喜歡。這會兒皺起眉頭，總算有了三分楚傾的威嚴。
) P2 |  g" f8 D; E- h- e
8 g0 q9 G! O: m+ P! B9 m　　楚淮訕訕地收起扇子，別在腰間。

　　三夫人嫌棄地瞪他們爺倆，同老太太賠笑道：「讓您老看笑話了。」
6 W$ V' F4 ^& ], }) U
　　老太太搖搖頭，「這樣的笑話我天天都想看，你千萬別管。」

　　親兒子親孫子都是沉穩脾氣，兒媳婦跟孫女也不太會說俏皮話。兩個侄子那邊，因為他們親娘去的早，她幫著操持了兩人的婚事，侄子們就都敬重她這個伯母，逢年過節一大家子都來這邊用飯。老太太最喜歡的就是三房的楚淮楚蓉兄妹，有他們在，不愁沒趣。

　　至於楚傾那一房，亂糟糟的，老太太勸過一次那些人都不領情，她也就不管了。
+ s# M3 g& _, Z* s
　　「老太太，侯爺來了。」小丫鬟走進來通傳道。
; j' N- F9 X* B* q0 F
+ g/ i+ L' v# u+ m& ~0 ?% n　　老太太好奇地望向外頭。

6 e% \$ O1 t4 y0 h　　楚大老爺與大夫人是兄嫂，繼續坐著，楚三老爺夫妻就站了起來，迎候楚傾。楚蓉也從老太太跟前回到母親旁邊，微微揚著下巴，朝門口瞥了過去。
* k' p' P$ K: a0 h
　　楚傾先抱著阿洵走了進來，阿洵一看滿屋子人，緊張地靠到爹爹肩頭。

; t1 s& s& k1 z3 d1 v) p　　單這一幕，就驚掉了屋裡眾人的下巴。

　　這爺倆何時如此親近了？

) ^" P% K) b* S; K' j# q9 @　　楚傾看出來了，暗暗得意，將阿洵放到地上，他牽著兒子走到老太太跟前，「侄子不孝，昨天忙著安頓菡菡他們姐弟，忘了給伯母請安，您別生氣，阿洵，快喊伯祖母，請伯祖母別怪爹爹。」

　　阿洵記得姐姐沒罵過老太太，就靠著爹爹大腿，乖乖學舌，「伯祖母別怪爹爹。」
1 o% _1 s+ X- }
0 W9 O/ j& b% H6 v8 n　　老人都喜歡小孩子，特別是漂亮的，一看到阿洵這乖巧樣，老太太心就化了，連聲道：「不怪不怪，伯祖母不怪，阿洵快過來，給伯祖母抱抱？」
) D+ F& y' r0 G; [
  F5 F' `3 w8 ^1 z; O0 C/ F' Z1 n* O　　阿洵縮到了爹爹懷裡。

; _! H% N) x: k. J" R4 T0 n　　楚傾低頭哄兒子，「阿洵聽話，伯祖母喜歡你，你給伯祖母抱，她送你好東西。」

! Z& Q- q3 ]! A: b: h7 G　　阿洵眨眨眼睛，扭頭看向老太太，那詢問的小眼神，就像在問老太太有什麼好東西一樣。
+ K: ~) h: H2 I' f+ X
; J  G5 f; ^0 ~3 g5 S. H3 q0 R　　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指著楚傾罵道：「虧我惦記了一年，你立了功勞不知先孝順我，竟然想方設法搶我的來了，罷了罷了，誰叫咱們阿洵招人疼，石榴，快去把我那隻玉葫蘆拿來！」
# ~8 a& l6 U" E* e1 ~9 ^
0 O& C; S  N( m( u4 M7 G　　丫鬟石榴笑吟吟應道，走了出去。
( |- C, Q: ]$ g% c, e
　　阿洵知道她是給自己拿好東西去了，一雙大眼睛期待地盯著門口，盼她快點回來。

　　老太太搖頭失笑，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楚傾後頭。

　　無需楚傾提醒，含珠輕步上前，有些害羞地朝老太太行禮：「伯祖母萬福，孫女不孝，昨兒個忘了過來給您請安，」說著從四喜手裡接過她親手繡的抹額，雙手奉上去道：「之前在莊子上養病，蒙伯祖母惦記，送了許多藥材過來，孫女就繡了這條抹額，聊表心意，繡的不好，還請伯祖母莫嫌棄。」
- a- j3 v2 u( A: Z+ k
# ^; P8 v# e: p' W　　輕輕柔柔的聲音娓娓道來，宛如世上最悅耳的曲子，屋裡眾人都不自覺放輕了呼吸，再聽她一番話說得懂事貼心，跟記憶裡的楚菡判若兩人，眼裡紛紛閃過詫異。
9 W6 S- D% o" v0 U
/ c/ `; F" ]: ]# p; l. ~　　老太太最先回神，瞧著面前因為被眾人盯著紅了俏臉的小姑娘，見她黛眉舒展乖順，神情羞澀溫柔，絲毫看不出來是裝的，感慨道：「好好好，菡菡越來越懂事了，外頭哪個再敢說我們家菡菡脾氣差，伯祖母第一個替你辯回去。」

　　含珠感激道謝。

$ Y4 ^9 I: _; D" d9 B: C　　楚傾正色道：「那就勞您費心了。」
5 W/ F+ [6 x1 d* B
　　幸好女兒還小，以往刁蠻倔強的壞名聲都可以當成小孩子不懂事，等來年出了孝，女兒多跟老太太出門做客，京城那些女眷看到她溫柔懂事的樣子，再聽老太太誇，用不了多久，女兒的名聲就會正過來。

: S* ]# _9 f5 p* v1 J4 L& }! W3 F4 _　　老太太沒理會他的道謝，托著含珠繡的抹額細細打量，不停地點頭，「菡菡這手好蘇繡是跟誰學的？比咱們府裡繡娘的本事都不差了，你瞧瞧，看我是不是假誇人。」將東西遞給了兒媳婦。
/ u* M( l( N" R9 |
; q: X6 @) I" U2 E  z+ D4 L% D　　大夫人接過，臉上露出驚訝，「是啊，菡菡真巧，往後有空多指點你二妹妹吧，她笨著呢。」

　　「娘……」楚薔佯裝生氣地小小撒了一嬌，跟著也好奇地看那條抹額。
* ?$ H% H1 N/ [
　　這些含珠都有準備，也是提前跟方氏商量好了的，紅著臉解釋道：「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醒來後忘了以前的事，腦袋好像輕巧了很多，學東西也快。剛開始還沒覺得，有一次跟舅母下廚學做菜，舅母最先察覺的，回頭就請了她府裡的繡娘來教我……不過也只限這兩樣，讀書就不行了……」

2 j9 l; g* v! K: b: g; [　　「女兒家，精通這兩樣就夠了。」三夫人笑著走過來，輕輕扶著含珠肩膀，憐愛地摸了摸她頭髮，「我總算知道什麼叫禍福相依了，菡菡遭此一劫，更招人喜歡了，廚藝女紅也大有精進，再看看這傾城的模樣，外頭那些貴女誰比得上你？」
# I6 }5 v) N7 O& t
3 H/ }7 J  O' q# v# t& \　　含珠羞澀低頭。
; m0 L' y9 [4 c+ a% H. `. e/ b+ Z
　　三夫人喊來女兒，「蓉蓉瞧見沒，你大姐姐性情變了，她老實，往後你可別再欺負你大姐姐，也別整日就知道擺弄你那些琴啊箏的，多跟你大姐姐二姐姐學學女紅才是正經事。」
/ u- C' m' B) N$ I/ R
/ ]. F" Q( a" Q4 Q　　楚蓉嘟起嘴，不高興地道：「我為何要學啊？學的再好，在娘眼裡也比不上大姐姐二姐姐。」抱怨完自己先撐不住，掩唇笑了，站在原地同含珠道：「大姐姐以後若是嫌悶，可以派人來叫我，咱們再喊上二姐姐，姐妹三人一起更熱鬧。」
9 G* ]# B9 b! z% m7 u) j! E3 l
　　討厭的人變了性子，楚蓉就算不再厭煩她，也不可能馬上就親近對方。在她看來，大姐姐請她，她就過去，不請，她也不會主動去討好巴結。

5 ]7 Y1 r. Z3 }5 h7 n4 c　　含珠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朝她點點頭，淺淺一笑。
6 S& m+ W; M# V0 @% P% A/ ?) \
　　她身後，楚蔓的臉有點白。
2 t) ]1 L* G: V# t  `$ h4 S
- |( }5 s) {/ }0 ?" [! t, C　　因為她是庶女，楚蓉從小就看不起她，私底下不屑於跟她一起玩，這會兒當著爹爹的面，她依然連客套一下都不帶上她，姐妹三人，就像她不是楚家女兒一樣。
- |0 p' a( a  Q1 }( m. A
2 M  Y# \0 u- i; d+ d　　楚傾一個大男人，正因為長女得了長輩們誇讚與有榮焉呢，哪有心思分出去給小女兒。等老太太褪了手腕上在九華寺開過光的檀木佛珠給含珠壓驚，他又領著含珠去拜見大伯父三叔。
4 x5 z. X1 X1 W# `. _
　　侄女大病初癒，兩個長輩也都給了賞。

　　楚三老爺旁邊，楚淮仔細瞅瞅煥然一新的妹妹，笑著道：「妹妹可還認得我這個二哥？」

6 a" y, G9 e, Y& V, X  N1 u　　十五歲的少年郎，風流俊俏，含珠就像剛跟周文庭兄弟倆打交道時，初次面對一個外男，不受控制地紅了臉。之前遇到楚泓沒有這樣，是因為楚泓小她本人一歲，含珠可以真的將他當小輩看，此時輪到長得風流連說話都帶著輕佻味道的楚淮，她就不自在了，低垂眼簾搖搖頭。

5 W* [+ F  K* d! g5 ~. w% ^( y　　楚淮將她的臉紅理解成了愧疚，大方道：「沒事，記不得也沒關係，你只需記住，我是你二哥，二哥手裡有錢，以後你跟阿洵有什麼想要的，不用客氣，儘管跟二哥說，二哥全都買來送你們。」
8 t9 Q0 ]$ k! |9 `& n% o$ I) x0 K- B
; q/ P) J" f' R　　十分的闊氣。
$ L: }) c. A& V0 Y2 d  Y5 `# y
　　含珠忍不住笑了，陌生感少了幾分，輕聲道謝。
+ c- Q; x$ |3 Z7 ]8 Z
　　楚傾瞪眼睛問他：「你有多少錢？孝敬孝敬我。」因為侄子不肯跟他學武，他一直看他不順眼。

　　楚淮怕這個武夫二叔，老老實實賠笑道：「二叔想要多少孝敬？」

% l, Z! g+ C- ~" d, X2 d7 E　　楚傾冷哼一聲，沒再理他。

1 l: F& p: m, W5 j# k" o& V( ], S( Q. f3 T　　都認識完了，男人們去了前面，留一屋女眷們聊天，阿洵還小，當然要跟姐姐在一起。

" D+ H$ k5 ~4 H; i0 B5 o　　老太太喜歡含珠，讓她與阿洵坐在旁邊，楚薔楚蓉都有娘親陪著，一個是書香貴女，一個是嬌憨美人，都很得老太太喜歡。只有楚蔓，坐得離老太太最遠，以前嫡姐不招人待見，她還敢插插話，有時候嫡姐欺負她，長輩們還會寬解她兩句，但此時嫡姐一舉得了長輩們喜歡，連楚蓉都不再跟她對著干，楚蔓就沒有開口的底氣了，低著頭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三夫人眼波一轉，慈愛地問道：「蔓蔓今兒個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一句話將幾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楚蔓身上。

7 o) M3 f$ w; X9 a" t2 B　　楚蔓臉騰地紅了，瞅瞅含珠，結結巴巴地道：「是，是有點不舒服……」

7 g3 t; h: k4 y# w6 W/ T3 y* [　　承認不舒服，三夫人就不會繼續問她了吧？否則真追問下去，楚蔓不知該怎麼回。

　　三夫人確實沒追問，柔聲道：「既然不舒服，那就先回去吧，別強撐著，改日大好了再來陪老太太說話。」又提醒楚蔓的丫鬟柳枝，「回去記得跟你們姨娘說一聲，若四姑娘一直不見好，可得請郎中過來瞧瞧，別因為你的疏忽耽誤了。」
3 k4 ?1 X3 S; l( ?* g3 t& w
　　柳枝白著臉道：「奴婢知道了。」
( q& ^0 j/ b. P! y
　　三夫人點點頭，轉而囑咐楚薔姐妹三人：「你們也都小心點，別怕衣服穿得厚臃腫，暖和最要緊，姑娘家是最不能受涼的。還有菡菡，聽說你爹爹堆了個雪人給阿洵？你看著阿洵點，別讓他貪玩著了涼。」

: i. x0 |/ @7 V# ]5 X+ l; e　　楚蔓走出溫暖的外間時，聽到的就是這樣一句話。

　　她眼裡的淚終於落了下來。

　　三夫人哪裡是關心她，分明是嫌她坐在這裡礙眼，找個藉口打發她走的。

7 D8 u  L5 w) A: u5 q　　「姑娘別哭，仔細凍了臉。」柳枝心疼地拿出帕子道。別看姑娘才十歲，因為庶女的身份，自小敏感，之前有侯爺獨寵，姑娘自己有底氣，大房的人對姑娘也客氣，如今瞧見侯爺要寵大姑娘了，個個便見風使舵。
! a1 N3 g; ]6 |: T7 }
* x: z' d" q2 a/ K2 w$ u! D( F" v9 y　　柳枝自她記事起就在身邊伺候，楚蔓跟她關係非常好，路上小聲問她：「你說三夫人是不是故意攆我走的？」雖然自己心裡清楚，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不確定，需要有人附和。
* V- J" S9 l6 l: m
7 g$ z& w9 `) L6 q, i　　「可不是？」柳枝憤憤地道，「偏她說的好聽。」三夫人跟周家關係好，一直都不待見姑娘，在侯爺跟前裝得好三嬸似的，侯爺一走說話就夾槍帶棒了，有本事她……

) P$ r. ?, m3 ^7 q　　柳枝心裡突然冒出了個念頭，湊到楚蔓耳邊悄悄道：「姑娘不如將這事告訴侯爺，侯爺向來寵愛姑娘，得知姑娘被人欺負了，肯定會替你做主的。」侯爺是二伯，不好管三夫人，那麼就會更加補償姑娘。

　　只有姑娘恢復了從前的寵愛，她們這些丫鬟才會繼續有體面，遇到大姑娘身邊的人，也可以挺直身板，而不是被對方諷刺嗤笑。當然，柳枝也是希望姑娘開開心心的，別再像昨天那樣，悶悶不樂半晌，飯吃不香，睡覺輾轉反側。

　　她悄悄觀察楚蔓，希望姑娘採納自己的提議，也顯得她這個大丫鬟有本事，能幫上主子。

　　楚蔓聽了丫鬟的話，有些出神。

; s8 _; [" A( o0 X! z+ K, c7 \/ J. N　　她想到了以前嫡姐欺負她的時候，她跑去爹爹那邊訴委屈，爹爹都會哄她，送她各種好東西，有時還親自帶她出去散心，或是逛鋪子，或是去莊子上玩。嫡姐欺負得越厲害，爹爹對她就越好。
8 _  f1 M' }+ \! c- ~
　　可這次是三夫人攆她的啊？

$ P# C3 N+ @+ o0 O5 Z! g　　但三夫人也是為了給嫡姐撐腰。

0 r& P2 A& F1 w3 O. W0 K4 U　　楚蔓心頭浮上希望。
& d$ F  c8 X1 E8 D0 K7 D  @
　　柳枝馬上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變化，不由十分自豪，跟著又低低地提醒，「姑娘記住，千萬不能主動提三夫人或大姑娘對你不好，你只需裝出不高興的樣子，那樣侯爺自然會問你，姑娘實話實說，侯爺會明白的。」
7 b, h1 V! b" u% [2 k0 n
　　楚蔓嗯了聲，握住她手道：「我懂，還是柳枝最向著我了。」
/ L" B# L  K3 n5 h- Y* V: m* p. M
　　不像姨娘，那些人欺負她姨娘看不見，只知道叫她聽話，不爭不搶。
' x" v. s. f5 w( h! X
( r  q/ G6 M& ~3 Q( f　　她為何不能搶？就因為她是庶女？

; q; i7 e: R0 z: y$ u( T9 \　　楚蔓咬緊了唇，爹爹那樣喜歡她，只要她努努力，爹爹還會繼續只疼她一個的。
2 r* N4 a3 J5 i: _" w: p# ]6 I: }
　　她們主僕回到自己的院子時，含珠牽著弟弟，同三夫人母女一起向老太太告辭。

7 W; l0 m! _, r. S% c　　出了榮禧堂，三夫人回頭逗阿洵，「阿洵走路累不累？三嬸抱你走吧？」

: S: y4 Q. T1 ~7 s　　阿洵立即蹙起小眉頭，往姐姐身邊靠了靠，「我不累，我自己走。」

　　三夫人輕輕敲了敲他腦頂，又哄著問道：「那讓三姐姐牽你走好不好？」

　　走在她身旁的楚蓉疑惑地皺眉，她不喜歡小孩子，母親是知道的，怎麼……

　　三夫人其實是想悄悄囑咐含珠幾句，見阿洵賴定了姐姐，怎麼哄都不肯離開，她無奈笑笑，退到含珠一側，握著含珠手慢慢走，喃喃地道：「眼看就要臘月了，年後菡菡十三，是大姑娘，也該著手學管家了。過幾天菡菡跟你爹爹提提吧，堂堂侯府後院，哪能一直讓一個姨娘管？你爹爹什麼都好，就是在這事上糊塗。」

　　聲音輕飄飄的，恐怕阿洵都聽不見，就是零星聽見幾個詞他也不懂。
3 \7 `! H! V$ S$ a
, f! N$ x& S/ O: g9 {. ^: x　　楚蓉卻聽見了，母親說的在理，她也同意。雖然夏姨娘管的只是二房後院的瑣碎小事，如奴僕管教月例發放四季衣裳，正經宴請二叔都是請母親跟大伯母料理，但楚蓉還是覺得二叔太給夏姨娘臉面了。

! W& D$ M8 |+ ?% g# X　　不過大姐姐一回來就跟二叔索權，是不是不太好？

6 \" h3 F0 w8 m  K4 r5 B3 i　　楚蓉無聲地笑。

　　母親還是那麼衝動，也是太看不慣夏姨娘得意吧，畢竟母親跟已故的二嬸關係匪淺。

: o2 F- ^8 @1 s+ K% C　　含珠也知道三夫人是為她好，不便直接拒絕，婉言道：「勞三嬸為我費神了，只是管家這種事，爹爹心裡自有主張，況且我年紀還是小了點，從未學過，做不來的。」
4 w" S! R1 \; g' g" J  |, r8 v2 k& ?
　　她對這些真的無所謂，她只想改善阿洵跟楚傾的關係，讓阿洵健健康康長大。只要夏姨娘管得好，沒有如方氏等人擔心地那般來害她與阿洵，夏姨娘在她眼裡就是一個毫不相關的人。
( P5 @, t5 [( e# C
　　三夫人動了動嘴，拍拍她手道：「菡菡太乖了，你這樣老實，容易讓人欺負啊。」

) m7 j( @! ?# s- B/ r　　含珠低頭看阿洵，笑了笑，沒有接話。

　　三夫人看她一眼，心知這姑娘看著柔順卻有自己的主意，就道：「也罷，你心裡有計較就成，至於管家，我與你娘情同姐妹，又是你親嬸母，理該盡長輩的責任教你。菡菡有空多來西院玩，三嬸一起教你們姐倆。」

' y& Z2 p4 Q/ s! H$ L! _  m$ l　　她是好意，含珠由衷道謝。
, o* h3 A2 w( c' ?5 c4 y$ X
　　到了路口，三夫人母女繼續往前，含珠原地目送她們，人走遠了，她才牽著阿洵回了蓮院。

- ]/ S, ]7 d6 u) c* c1 j; p" _: {" o　　黑黑搖著小尾巴顛顛跑了出來，抬起前爪往阿洵身上一撲，留下兩個髒兮兮的爪印。

% V0 n5 B. H4 D' }: e4 T) L$ D　　阿洵就跟沒看見似的，去追黑黑玩。
$ y9 @( L9 \3 O
# K( [% j! l8 c6 `/ W/ w4 a$ l　　含珠笑著看著，回頭遙往武康伯府的方向，不知妹妹現在在做什麼。

　　進屋沒多久，楚傾派富貴來傳話，說是他中午要出門赴宴，下午才回來。
/ w0 u' L( Q  C7 u0 p
　　含珠點點頭，讓如意給富貴賞。

　　富貴笑著道謝，告辭道：「那小的先過去伺候侯爺了。」
6 w% o8 M) o5 I& J; t; P
　　出了蓮院正門，富貴回頭看看，暗暗驚奇。侯爺出門會通知大姑娘了，他來傳話大姑娘竟然會給他賞錢了，這日頭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5 G6 P7 Y. U( Y
　　這樣想著，還真就抬頭看了一眼日頭。
4 g: f. `" w: V7 U  Y- |$ q
　　楚蔓那邊也得到信了，不過是晚雲派人來通知的，讓她午飯自己用，不用去上房了。

　　楚蔓有點失望，還得再等一下午才能見到爹爹。

# d$ T' p9 H4 N; }& {0 W6 g* @- w　　飯後她躺床上歇晌，派小丫鬟留意前頭的動靜。
5 t+ S  ?& R# H/ u
　　日落黃昏，楚傾才從外面回來，洗了臉換好衣裳，剛要吩咐富貴去蓮院請一雙兒女，他好趁晚飯前關心關心女兒再逗逗可愛的小兒子，就聽外面有人喊「四姑娘」。
- y" `6 \% i9 F7 P+ g6 H
　　楚傾有些無奈，擺擺手讓富貴先下去。他離開太久，小女兒這是太想他才急著過來見他的。
: A7 ^6 R6 ]1 h7 x& x& |
　　「爹爹。」楚蔓進屋，熟稔地坐到楚傾身邊，仰頭問他：「爹爹今日去哪了？怎麼才回來？」

　　楚傾笑道：「李將軍新獵了一頭狼，請爹爹過去吃狼肉了。」

　　楚蔓震驚道：「狼啊，李伯父真厲害。」
* J, ?( c( f7 J- q, b7 N
; q# y) ]& G- W　　楚傾不屑道：「這算什麼厲害，蔓蔓等著，爹爹有空了去獵頭熊來，蒸熊掌給你們吃。」
8 G# I  s2 l; ~
7 W' Z$ W' I- K# u* W6 v　　楚蔓眼睛亮亮地望著他，滿眼崇拜。

& A  j+ o. q( v+ I　　楚傾滿意地笑了，問她：「早上在老太太那邊玩得可好？」

　　楚蔓本就委屈，一聽爹爹提起，不用裝的，眼裡就湧上了淚，「老太太她們都喜歡姐姐，我插不上話，三嬸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我一緊張就說是，三嬸就讓我先回來了。」
" c# ~" n1 q/ Z3 b( f  ^* E
　　楚傾怔了怔，弟妹那樣精明的人，會看不出一個小姑娘的窘迫？

9 z# a) h! H5 T+ q　　應該是看出了女兒的不自在，才打發她回去的吧？
  B1 l; n% u' W: e
　　想明白了，楚傾柔聲哄道：「你大姐姐剛回來，老太太肯定要多疼疼她，蔓蔓別胡思亂想，以前你怎麼跟老太太撒嬌，往後就還那樣，拘謹什麼？又不是喜歡你大姐姐就不喜歡你了。」
  j+ q6 e. H  w/ c( O0 ~. p- g/ Z
! `$ x. _0 ~. t3 N; F* g　　楚蔓愣住，沒料到父親會這樣說，跟她預想地完全不一樣。

　　還想再解釋清楚，楚傾忽的起身道：「爹爹昨晚給阿洵堆了個雪人，走，爹爹帶你去看看。」
; V6 s: Q- u2 B( X0 Z/ \
. v; a$ w  N5 r　　楚蔓咬咬唇，不得不將一肚子委屈嚥了下去。

sanji32

第31章
) b* C) v! I4 {
) t% o+ z3 O( z( l1 v/ [　　臘月打頭幾日都是大晴天，院子裡積雪漸漸消融，就快沒有新雪補足雪人融化的部分了。

3 e0 V% F: }+ f" R) ~　　阿洵喜歡雪人，為此含珠還擔心了幾天，怕雪人最終融化時小傢伙哭鬧，結果這天阿洵在院子裡玩的時候，黑黑不小心撞到了雪人上，直接把雪人身子撞出了一個狗腦袋坑，含珠都做好哄阿洵的準備了，阿洵卻突然咯咯笑了起來，也去雪人上按手印。含珠怕他著涼不許他用手碰，阿洵就換成用腳踩，一人一狗在那折騰，沒過多久就把雪人弄倒了。
5 j9 }( ^3 R8 M  q5 M7 l  x  C4 E
　　黑黑跑去了別的地方，阿洵沒事人似的追了過去。
& T3 v. [$ n4 X$ J
　　含珠哭笑不得，命丫鬟們把碎雪收拾出去。
8 M/ X6 e8 j( i- `4 U1 S2 F" t
* z* K& W; M: e: ]/ d1 G9 S　　快到晌午，含珠牽著阿洵去前院用飯，進屋卻見楚傾一人坐在榻上，楚泓兄妹還沒到。

　　含珠詫異了一下，這段日子，楚泓有兩次因事耽擱，來的晚了，楚蔓可一直都是最早到的。
- W# E1 R8 I* _4 A8 k) I4 w
　　「我沒叫你三弟四妹來，今日爹爹只陪你們用。」看出女兒的驚訝，楚傾笑著解釋道，眼底深意無人可窺。

　　含珠也不敢長時間打量他，笑了笑，將阿洵放到榻上，替他解開斗篷脫了鞋子，讓他去找爹爹，她則在楚傾對面坐下。門口晚雲挑簾瞧瞧，出去傳菜，很快小丫鬟們魚貫而入，將幾樣熱菜擺到紅木矮桌上。
9 u2 p! f4 g3 I) b  O9 ?# j
　　「吃吧。」楚傾率先拿起筷子。
" L& |8 s; d9 Y- w- {
　　含珠習慣與他同桌用飯了，不再拘謹，吃飯時餘光瞥見一旁的空位，不禁暗暗揣摩。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嗎？楚家諸人的生辰含珠都背過，思來想去，還是不明白楚傾單獨喊他們姐弟的意義。

1 I8 A) V; f5 e( u　　在阿洵清脆的童音裡用完飯，楚傾先含珠一步穿上靴子，回頭邊幫兒子穿戴邊道：「外面日頭好，爹爹帶你們去園子裡逛逛，前幾日爹爹就想陪你們了，雪化天冷，就耽擱到了今天。」
% U# V  A# W/ ?8 F
　　含珠這才明白他為何沒叫楚泓兄妹過來了，真叫來了，再打發回去，只陪她與阿洵，豈不是傷楚泓兄妹的心？不過這事瞞不住的吧？
0 R* V, ^; \7 R: B
- r. z6 K& N, L) B　　猜不透楚傾到底是怎麼想的，含珠索性收起困惑，露出微微驚喜的樣子。
9 L) Z( z& }' s
. r( V/ @; \1 y# y5 P. {" E　　不管怎麼說，楚傾現在是真心要補償嫡出的一雙兒女了。
, F% Q* i0 N: T# \, Q- t/ b
5 X) u1 Z' m; h9 C/ T. E5 a. I" A　　雲陽侯府的花園幾乎有兩個武康伯府那麼大，深冬時節，大多數地方都是一片枯黃景色，好在天藍如洗，沒有了亭亭如蓋的繁枝綠葉遮掩，景緻也顯得開闊，柔和的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8 q! P2 f; N- m1 d5 c; G9 v: g( o　　「我走不動了，爹爹抱。」阿洵越來越敢跟爹爹撒嬌了，乖乖自己走了會兒，忽的轉到楚傾身前，抱住他大腿。

" s, g# v& l0 a+ x7 c1 a9 y　　楚傾彎腰將兒子提了起來，捏捏小傢伙胳膊問道：「阿洵長大了要讀書還是練武啊？」

& @7 `9 O% C7 M* Z2 l) G　　阿洵馬上就道：「我要練武，表哥教我騎馬，還要射箭，表哥的弓特別大！」一邊說著一邊比劃，興奮地紅了小臉。

  H- G! w- r6 @& s6 W　　楚傾嘴角扯了扯，按下兒子小手道：「不用表哥教，爹爹功夫比他好，阿洵長大了爹爹教你。」好不容易有個親兒子想練武了，他怎麼會讓程鈺多管閒事？就算程鈺一手弓箭練得出神入化也不行。

& \$ U; {/ L$ P2 [" c　　爹爹也要教他啊？
  Q/ E3 J% X4 c1 k1 h6 X8 s+ T! `
, {7 J9 H. O  K$ v$ c+ L　　阿洵張開小嘴兒，呆呆的。

! y+ j: q1 ?( E5 g; r4 u　　楚傾盯著兒子，看他怎麼回應。

' Y- [1 M/ N5 ]: ?　　阿洵瞅瞅爹爹，眨眨眼睛，扭過頭看姐姐，「姐姐是姑娘，姐姐不練武。」沒頭沒腦的。
: U% j* W% `" a' F
/ v, n7 q+ H  ~/ b/ ^; W　　小傢伙鬼靈精怪，含珠笑著點點他鼻子，腦海裡卻浮現出程鈺冷漠的臉龐。在侯府住了半個月了，她沒有周家人的任何消息，也沒有程鈺的，每天過著侯府嫡女的悠閒生活，從前的日子竟如做夢一般。

　　又走了一段路，轉過假山，前面露出一個小山丘，丘上種滿了紅梅，正是梅開時節，乍一看如紅雲一片，山丘頂上，梅花掩映裡有座亭子露出一角，遠遠似有人語說笑，聽不清楚。

　　含珠望著滿丘梅花，滿眼驚豔，楚傾側目看女兒，目光複雜。

　　「那是梅丘，走，咱們過去賞梅。」他朝前邁開一步。

　　「不去！」阿洵毫無預兆地哭了起來，張大嘴朝含珠這邊歪，哭著阻攔，「不去，姐姐不去！」
9 x7 i5 ~8 I  a* d6 u) v- x
- b& r+ A, ?4 f( o' r* ~6 N　　含珠忙把弟弟接了過去，蹲下去哄：「阿洵不哭，姐姐不去了，不哭啊，再哭沙子都吹進嘴裡了。」

　　阿洵立即就閉上了嘴，臉上淚疙瘩還在落。

　　含珠拿出帕子幫他擦掉，阿洵抽搭兩下，靠到姐姐懷裡道：「姐姐不去，摔了會流血。」

8 K) X' i5 H) L, t8 K% s! C　　含珠動作一頓，再次望向那梅林，原來楚菡就是在這裡出事的……
" L0 Z9 F9 s: v) H
　　楚傾也蹲了下去，將阿洵抱到自己這邊，看著兒子問道：「上次姐姐磕了腦袋，阿洵想不想替姐姐報仇？」

　　阿洵眼淚停了，茫然地看著爹爹。
, R" q# z4 J' T- T  e: [1 P/ i# W( m8 n
　　楚傾摸摸他腦袋，指著梅丘道：「咱們去上面，阿洵告訴爹爹姐姐是從哪裡摔下去的，爹爹打那裡的石頭一頓，就是替姐姐報仇了，往後姐姐再站過去，石頭就不敢再摔姐姐了。」
1 d1 p3 R9 L9 P
6 m0 P8 p/ l. @, ?3 K　　當日情形，他派人查過，女兒帶弟弟去梅丘上玩，身邊跟著她母親為她安排的兩個大丫鬟。因在侯府，侍衛沒有跟上去，所以女兒是如何摔的，只有主僕四人知道。女兒出事後，兩個大丫鬟被周家拿了回去，方氏說是打發了，肯定是要了兩個丫鬟的命。既然要了命，就說明他們沒有查出什麼，否則一定會將人留給他審問，而周寅夫妻是老實人，也不會威逼丫鬟栽贓誰，殺了，算是懲罰她們沒有照顧好女兒。

- l& J! ~  a0 `% }　　丫鬟死了，女兒記不得了，他只能問兒子。在山上問，兒子或許記得更清楚，有什麼說不清楚的，也可以指給他看。

　　阿洵人小好糊弄，聽爹爹要替最喜歡的姐姐報仇，他馬上不反對了，抱著爹爹催他快點走。

4 ]) U7 r/ e6 u0 y) ?　　含珠心情複雜的跟在後頭。

　　一路梅花燦爛，香氣撲鼻，此時卻無人有心賞景。

　　楚傾直接抱著兒子去了山頂，梅丘坡緩，最上面距離地面也不過一丈多高。
/ I" E3 r6 x5 g1 m" Q$ [) X$ |3 V
　　「二伯父。」看到他們一家三口，楚淮楚蓉兄妹迅速從八角亭子裡走出來打招呼，三夫人眉眼含笑跟在後頭，同楚傾道：「這可巧了，二哥也帶他們姐弟倆來賞梅了啊？」
& q  x+ {- s, D' f7 f( X
( h& Q. i; H7 G3 c. f6 w7 Y　　阿洵搶著道：「我要給姐姐報仇！」說著指著前面懸崖，又氣憤又委屈地道：「姐姐從那兒掉下去的。」想起姐姐走到那邊，突然就沒了，阿洵趴在爹爹肩頭嗚嗚哭了起來。

; ^  x/ ~1 ?7 T  J. `　　三夫人娘仨一下子就明白了，楚傾這是查案子來了。

　　楚蓉瞅瞅含珠，見她垂著眼簾，似害怕又似難過，她動了動嘴，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安撫的話，默默站在母親身邊，心思轉了起來。如果真有人要害楚菡，夏姨娘母女最值得懷疑，但一來當日只有楚菡四人在山上，二來楚蔓人小，應該沒有這麼歹毒，夏姨娘能混到今日的地步，絕非是個傻的，害了侯府嫡長女對她沒有任何好處，更不可能明知楚蔓姐弟出事旁人就會立即懷疑她還做傻事。
, p2 c5 {$ P0 z& y
　　不是夏姨娘，楚菡再苛待院子裡的丫鬟小廝，也只是罵兩句，不至於讓人恨到要殺了她。

2 @9 Y/ T' J, B$ E/ z　　所以，這件事，真的只是意外吧？

　　幸好楚菡沒事。
3 Z) H6 v( _/ H1 d
& D) e, O0 b+ N2 h/ I) E) N　　又看了含珠一眼，楚蓉突然沒有那麼討厭她了，其實這也是個可憐人不是嗎？
8 u, z+ n; T' R& M* N
. ^. D/ D# ^# h: ^& Z; J' W　　「我剛泡好一壺梅花茶，大姐姐去喝杯暖暖身子吧？」楚蓉走到含珠身邊，輕聲邀請道。
8 k, R4 O( }( i3 s
) d& y" N, `  U# G+ n3 n' `　　「去吧。」楚傾朝含珠點點頭，擔心故地重遊，女兒害怕。
% _9 `7 w( F: u: i' P: i
　　含珠就與楚蓉一起去了亭子。
. A1 m3 h9 ^1 X7 v* i7 ~- Z
" Q4 m4 U3 y" ~. o　　楚淮目送兩個妹妹進了亭子，再看看山崖那邊，眉頭皺了起來。他聽過不少後宅陰.私，主母陷害小妾，小妾暗算主母，嫡庶兄弟姐妹之間更是熱鬧。大伯父跟父親都沒有妾室，就最有本事的二伯父院子裡女人多，偏偏還出了事。其中內情究竟如何，他一個小輩不清楚，只是平時與楚泓相處，不像是壞的。

　　眼看楚傾抱著阿洵朝前面走了過去，楚淮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 d. b9 N* F# X  N
) L2 w3 |5 `" J) l. [) _8 C  f' c2 S　　三夫人提著心囑咐他們：「都小心點，別離邊上太近了。」
. a" Y7 o+ k' k9 C7 q7 K
　　楚傾距離崖邊一步停住，靴底碾壓邊上的枯草，問阿洵：「姐姐自己來的？阿洵在哪兒？」
0 s" v4 [8 [+ G7 t. y+ f
　　阿洵不敢往下看，趴在爹爹肩頭，指著亭子道：「在那兒。」

  n3 l3 m6 _4 b  q1 b! F7 n' V　　「那姐姐有說為何要過來嗎？」楚傾朝侄子使個眼色，轉身往回走。

% J' z; h/ \9 S  T* K4 m2 M　　阿洵搖搖頭，「我也想來，姐姐不讓。」
6 `0 ~9 t# E3 h- w7 R$ q# @6 C' |
　　「那紫珊紫瑚呢？」楚傾蹲下去，看著兒子眼睛道。
# x) U. Y) ^! m
6 k+ ?3 U) c7 V' B. H* l' k　　紫珊紫瑚是楚菡的那兩個大丫鬟，阿洵還挺喜歡她們的，眨巴著眼睛道：「紫珊抱著我，紫瑚想去，姐姐不許，不許她出亭子，然後姐姐就掉下去了……」又哭了起來。
' g- S- ^/ L6 }: n& `
2 {: M" c0 Z; [9 W# `　　楚傾摸摸兒子腦袋，在心裡嘆了口氣，看來女兒真的是意外失足了，只是好好的亭子不坐，非要走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她究竟在想什麼？
* {: [& M6 ]0 n6 \5 B
; [$ o$ o3 q- l/ d　　看向亭子，對上女兒擔憂的小臉，楚傾勉強扯出個笑。

% W1 _  ~  J# @　　楚淮退回母親身邊，見母親臉色有些不大好看，知道母親心疼堂妹，低聲解釋道：「確實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娘別再胡思亂想了。」母親關心堂弟堂妹是心軟善良，為此執著跟夏姨娘過不去，就是自找麻煩了。

& ~8 e. G3 }2 z　　三夫人點點頭，朝楚傾道：「那二哥陪孩子們賞梅吧，下午大嫂約我過去商量十七宴請的名單，我先去準備準備。」
4 \9 h- b, s8 `6 t3 o
　　每年從臘月十五朝廷大休到正月十五元宵節，是京城勳貴走動最頻繁的時候，今年趕上楚傾大捷歸來，她與老太太大夫人商議後，將侯府宴請的日子定在了年前，既是過節，也是為楚傾楚淵立功慶祝。再說楚傾在這兒，她身為弟妹，理該迴避的。

  H7 h& y9 \: W2 T9 q& |0 c　　楚傾頷首，抱著阿洵去亭子裡找姐姐。

　　事情有了了結，楚淮又恢復了輕鬆模樣，跟過去在楚傾旁邊落座，嬉皮笑臉逗阿洵。
' e, O* G$ I/ P; C4 A! \
0 r& \% O3 |. h. }" B+ I　　山上笑聲陣陣，遠遠飄了下來。
3 `) w. z3 q# c' H0 t) {
　　山腳，三夫人回首望去，午後陽光迎面落下，恍惚了她眼，也叫旁人看不透她眼裡的情緒。
2 b0 G" B* P# S) [. A
　　她的丫鬟見她嘴角翹著，跟著笑道：「咱們二少爺三姑娘最會逗樂子了。」

" y; g) _! p0 s" \　　三夫人沒接話，轉身離去。

sanji32

第32章
  D1 {! _, q" j5 g
5 T3 ^# ^5 p5 d　　因三夫人提到了宴請的事，送含珠姐弟回去的路上，楚傾仔細想過，對含珠道：「先前你年歲小，爹爹暫且讓夏姨娘管家，轉眼你又要長一歲了，正好趕上年關府裡事多，菡菡多去老太太你三嬸那邊坐坐，跟著學學，出了正月，你就開始管事吧。」

. S1 {6 L0 l" d! ]3 ?# S　　女兒懂事了，楚傾很放心把內宅交給她，百花園那邊女兒不好插手，就還由夏姨娘管。
1 M9 p9 }; q& _4 L5 P
4 [6 w  k+ f5 T& ^* e　　含珠受寵若驚，還有點擔心，「我，我怕我管不好。」
0 u. Z% V! @) w. o1 L
/ |$ ]$ F! ~3 q2 c# A0 C. A  M　　一個蓮院含珠不懼，管整個二房，包括侯府宴請籌備與各種禮尚往來，含珠心裡實在沒底。

3 S* p# P+ D* w& K6 _3 P% \　　楚傾溫聲鼓勵道：「不怕，剛開始學難免出錯，菡菡放心大膽地管吧，弄砸了爹爹也不會怪你。一個人忙不過來，你看看身邊丫鬟裡有沒有能幹的，讓她與你一起學，將來幫你分憂，找不到就跟爹爹說，爹爹給你請個嬤嬤。」

* \4 y* @8 a9 d# W6 z5 o6 b' b: X　　說到這個份上，含珠只好應下，「女兒試試吧。」

　　楚傾繼續勉勵了兩句，回到蓮院，想到下午無事，楚傾讓如意四喜準備文房四寶。
# ^! K4 i2 n  [4 |' t3 N% t
& c* Q  m- A( q0 T5 P  [% V　　含珠好奇地看他。

* u8 y, q7 S  A- q  O7 N: i& @　　楚傾笑著解釋道：「你大伯母三嬸那邊的客人名單應該都定下來了，咱們這邊的爹還沒來得及寫，趁這會兒有空趕緊寫出來，明天你送過去，順便爹爹也告訴你咱們家都跟哪幾家走得近。」
: @2 H0 z$ T) O  |
　　這是正事，含珠來了興致，楚傾坐在紅木矮桌一側，她就坐在他旁邊，認真地看。阿洵趴在姐姐背上跟著看，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一條腿站穩了，一條淘氣地貼著姐姐後背玩，胖胖的小腳丫子蹬來蹬去的。

4 g7 X8 h( m9 D) c　　楚傾側頭，對上女兒秀氣姣好的臉龐，兒子不懂裝懂的傻模樣，心情大好，問兒子，「阿洵都想請誰？你李伯父家裡也有個你這麼大的小孩子，阿洵想不想跟他玩？」
3 A+ e* E. d" ]3 S
　　「我想表哥，」阿洵已經坐到姐姐懷裡了，歪著腦袋跟爹爹說話，「請表哥，還請舅舅舅母，請嘉表哥，還有凝姐姐跟壯壯！」

　　含珠悄悄鬆了口氣，以楚傾最近對他們的態度，為了哄阿洵，周家人他一定會請的。含珠最想見的就是妹妹，至於那個人，含珠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抱緊不老實扭來扭去的男娃，靜靜等待楚傾怎麼說。

　　楚傾被兒子逗得朗聲大笑，「爹爹第一次聽說請狗來做客，還是阿洵別出心裁！」

# V) C* {% h: Y$ {　　阿洵才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指著紙催爹爹，「快把壯壯寫上！」

　　楚傾飛快在紅紙上寫了幾個小字，捏起紙來給兒子看，「寫上了，這兩個字就念壯壯。」
/ S8 |8 I- m5 v8 M. O! w/ I
　　他之前已經寫了幾家，阿洵就以為舅舅舅母的名字都在上頭了，咧著嘴笑。

' h% @/ J) I) [, m" p　　含珠不大信，凝目一看，果然就見楚傾寫的是武康伯府，欺負阿洵不認字呢。
1 Y  Z' f$ z" Q% ?" q# p
* w& x  b, H' o& X* k. u, J+ k9 L　　她輕輕地笑了。

　　女兒笑得溫柔，楚傾心裡也柔軟，剛要提一個女兒的好姐妹家，阿洵又指著那堆剛勁有力的小字問：「哪個是表哥？」
) f" k7 }- C; s- `/ P7 e% W
　　含珠垂了眼簾，上面並沒有靜王府，不知是楚傾不想請，還是一會兒再添上。

3 O0 f: H% ^: g* |; v　　而直到此刻，含珠才發現，她是希望楚傾添上的。

　　想見他嗎？
  \- F, J/ ^: [
　　含珠捏了捏阿洵的小胖手。

　　不是特別想見，但還是有一點點想。那人冷冰冰的，時而君子守禮時而霸道欺人，單獨跟他在一起，含珠怕他，然人群裡看到他，含珠又覺得安心。京城知道她們姐妹倆的過去的，只有程鈺與方氏，方氏只是聽說，沒有見過她的家，程鈺卻在那座江南宅院住過，還跟她們一路行了過來，是以看到程鈺，含珠就會從這離奇如夢的日子裡走出來，記起自己不是楚菡，記起自己姓江，名含珠。
9 q1 ]8 z9 ~+ i3 r2 ~
' ?$ ^6 p- K" }1 G( M" l　　楚傾也在想程鈺。
( j6 ]$ N3 ~9 F. k8 j! b* Y
　　他想到了侯府以前請客，靜王與新王妃謝氏從未來過，只有程鈺與世子程鐸會來。
6 d# W# W- E- G  J5 r
　　「阿洵親爹爹一口，爹爹就寫表哥。」他笑著哄兒子。

0 v/ A$ h4 K7 @5 i8 C7 b/ R! L　　阿洵立即從姐姐懷裡站了起來，抱住爹爹親了一口。
) h8 P9 I* M) F; a5 m
　　含珠抬起眼簾，見楚傾確實將「靜王府」三字加上去了，心頭就如有暖風吹過，起了漣漪。

, D4 o9 }7 _# {% v8 G% L8 f# i) n- X; H　　女兒這邊囑咐好了，次日一家人去老太太那裡請安，楚傾正式請大夫人三夫人幫忙指點女兒，兩位夫人笑著應了，接下來幾日，含珠就常常往大房三房那邊跑。阿洵是姐姐去哪兒他就去哪兒的，大房那邊有老太太樂意哄他，到了三房，阿洵乖乖坐在姐姐懷裡，一本正經地看三夫人管人，好像他也能聽懂似的。
5 n8 i1 g3 Z( K5 e! |
　　含珠早年喪母，自家後院都是她管事，會打算盤會看賬本，如今要學的無非是勳貴人家的行事方式，開闊一下眼界而已。最基本的都會了，其他的以小見大，很快就懂了，大夫人三夫人見她上手快，更加信了侄女昏迷後腦子變聰明了的說法。
9 s3 ^2 W/ _# y  O1 \- \
& Y' p% E, ?& }　　兩位長輩誇她的時候旁邊肯定有丫鬟們伺候，那些丫鬟們在主子們面前規規矩矩，私底下素來喜歡嚼舌根，又不是什麼避諱不能說的事，於是大姑娘溫柔聰明行事有度的話就飛快傳遍了整個雲陽侯府。
; A  U3 W; l- \
+ C( G6 P4 W9 v) r- u. s, j　　富貴將話傳給楚傾，楚傾自豪無比。
9 K, L, Z6 y, d$ W
' P2 M1 V( E4 B+ }# F; S　　柳枝將話說給楚蔓聽，楚蔓心裡就不是滋味兒了。嫡姐越好，爹爹就會越喜歡她，這陣子爹爹已經單獨陪嫡姐阿洵用過好幾次飯了，卻沒有單獨陪過她。

　　楚蔓委屈地去了生母那裡，進屋就見生母坐在暖榻上繡衣裳呢，粉紅的顏色，輕薄的綢緞，一看就是給她做的。

　　「娘。」母親惦記她，楚蔓心裡總算好受了些，坐過去，摩挲那料子道：「娘這麼早就給我做夏衣了啊？」她真的喜歡這顏色，嫡母去了她也得跟著守孝，都兩年沒穿紅了。
/ F5 a+ z5 n) F/ S1 C' W: d
: R" V' a) b8 Q4 ]- i6 U2 ]　　夏姨娘點點頭，拉起袖子朝女兒身上比劃比劃，自言自語似的道：「這幾個月蔓蔓肯定還會長個子，袖口得加長些。」慈眉善目，是溫柔的母親。
6 H% Q7 b% X; R* j9 U& E4 Y
　　楚蔓突然很替母親不值，母親這麼好，為何不能嫁給爹爹？嫁了，她就也是嫡女了。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母親以前只是個丫鬟。

　　「娘，你給爹爹繡的那件袍子，送給爹爹了嗎？」楚蔓小心翼翼地問。
  @) U. W$ X  \% }
　　夏姨娘手一歪，針尖扎到指肚，她飛快曲起手指，平靜道：「有個地方不滿意，還得再改改。」

* ?1 ?+ r' u1 ~) G, H8 }　　楚蔓低下頭，忍著心酸問：「那爹爹來看過你了嗎？」

6 g* Z9 {  W6 S& w" W9 _　　夏姨娘瞧見女兒哭了，嘆口氣，收起針線放到一旁，抱住女兒問：「爹爹事情多，沒空過來，蔓蔓別多想，娘現在過得挺好的，你爹爹不來，娘還有你們兄妹，蔓蔓不用心疼。」
7 ^- N4 [! j/ J. ]
" x4 V/ z  ]- w4 Q/ o, P6 }2 v; ^* g9 n9 L　　她只是想知道，楚菡的事到底是人為還是意外，楚傾沒罰她，肯定是明白非她所為了，但他這樣冷著她，是想給她個提醒告誡嗎？管家不管家她不在乎，他有多少女人她不在乎，他嫌棄她人老珠黃她也不在乎，她只想一個月能見他一兩次，喊他一聲「侯爺」。她從十三歲開始伺候他，看著他從青澀少年長成參天大樹，知道他不喜歡女人妒，所以她不妒……
  P2 ~5 Y$ {; K4 t4 ^- b
　　如果楚菡是被人害的，背後之人是不是也想嫁禍給她？
& B) P" o3 K4 c; D) X
　　不過聽著女兒細弱的啜泣，夏姨娘拋開自己的事，柔聲問道：「蔓蔓找娘有事？」
- w; z& y" t. H2 l( |% L
6 r  l( h  Z' I8 m/ w4 y  k, ]　　楚蔓抬起頭，怯怯地問：「娘，大姐姐學會管家後，是不是娘就不能管了？」
( M8 [5 J: p9 C" A7 i6 Z0 b
* ?4 j8 h/ o& N$ w8 j　　明白女兒心結，夏姨娘慶幸笑道：「是啊，交給你大姐姐，娘總算可以輕鬆下來了，你不知道管家有多累，各種瑣事煩的娘頭疼，都快長白頭髮了。」
/ I6 @  o5 y  q/ @# P
　　楚蔓失望極了。

  W" B4 f; Q8 ]2 t: H　　母親還是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從來不知道去爭搶。
. i5 `' |2 Y) H7 W. F
　　「娘，你教我看賬本吧，我學好了，可以幫大姐姐一起管家。」楚蔓認真地道。

$ r1 v- g4 W+ }. r　　夏姨娘眉頭皺了起來，語重心長地道：「蔓蔓還小，你看你大姐姐不也是十二三歲才開始學的？再過兩年吧，再過兩年娘就教你，這樣我家蔓蔓嫁人後就可以直接管家了。」說到最後，打趣般捏了捏女兒的小臉。

　　楚蔓十歲，正是懵懵懂懂的時候，一聽母親提起婚事，頓時害羞起來。

　　話題就拐到了別的上頭。
' f, Q4 Y" y/ g
( C# q, G: z+ [! P8 a　　轉眼到了臘月十七，楚家宴請。

" l1 R. ^* K7 S0 Y; L' H$ n　　席面擺在大房，二房的四個孩子還沒出孝，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裡，但這不妨礙楚菡之前的幾個小姐妹過來看她，大概是小姑娘好奇心重，急著見傳聞裡變了一個人般的好姐妹，來的竟然比方氏她們還早。

, e7 m* T3 _2 G2 e3 S　　含珠頭疼極了。

) d: [2 _4 x6 ?7 }" M　　楚菡性子是有些偏執的，極其仇視姨娘庶子庶女，人以群分，她平時喜歡結交的也都是差不多的姑娘。聽著她們嘰嘰喳喳地討論又怎麼作弄庶子庶女了，還反過來指點她，不關心「楚菡」的身體，只知道慫恿她壞一點，含珠便明白，她跟這些小姑娘是玩不到一處的。

# N0 P: J, d2 K) e; i　　聽丫鬟傳方氏一家人來了，含珠委婉地送客。
# y2 p5 l  y9 o" y& A
　　姑娘們這點眼力還是有的，紛紛站了起來，含珠牽著阿洵去送她們，從她們一邊竊竊私語一邊看她的眼神猜測出，她不喜歡這樣的朋友，人家也不喜歡她，以後關係注定要疏遠了。
8 j5 I* R4 L+ c' i$ @; _  Q+ L' F
　　一行人走出院門口，正好趕上方氏等人過來。
* A6 }* N% }. v5 \5 s/ Q
% V4 j9 G+ ^1 i* Q' x　　方氏牽著凝珠走在前面，周文庭周文嘉兄弟倆跟在後頭，迎面撞見幾個姑娘，周文庭移開目光，神情淡漠，周文嘉一雙明亮的眼睛則早早望向了含珠，就差沒將想念說出口了。
5 X" Q/ E% Q! j7 H3 E8 B; I
　　兄弟倆一文一武，都是容貌出色的俊俏兒郎，那幾個姑娘就紅了臉，乖乖巧巧上前朝方氏行禮，「周伯母好。」
. x- P- J2 M2 C4 x& E. |
" d0 X% {2 d! ~4 A　　含珠沒看到程鈺，莫名有些失望，好在再次見到妹妹，姐妹團聚的喜悅沖散了那點悵然，便也笑著走了過去。
: K# n% n- R5 }  m# K7 [% Z
　　方氏心急跟含珠說話，兩三句打發了外人，小姑娘們一走，自家親戚才開始寒暄。

4 r) o# b+ \% }5 B" L  ~) u9 e" A3 D　　「含丫頭最近可好？」

' [* S  b- E- G" q& l　　「表妹沒被人欺負吧？」

5 D% P2 e3 }/ O  v  H/ I　　方氏與周文嘉幾乎同時開口，阿洵也沒落後多少，瞅著凝珠很是不解地問：「凝姐姐，壯壯呢？」黑黑搖著小尾巴繞了幾個圈，彷彿也在找壯壯。

　　凝珠不知這裡面的官司，笑著摸摸男娃腦頂，「壯壯在家呢啊，阿洵想壯壯了？」

　　阿洵點頭，失望地道：「你怎麼沒帶它來？」

0 k9 B/ i% s% l7 O* I  {  @/ D　　凝珠卡住了，誰出去做客還帶條狗啊？
# P1 V$ J/ N- X/ Y% ~  }
7 Z6 D- k: S; A: c　　她求助地看向姐姐，含珠失笑，假裝猜測道：「壯壯又睡懶覺了吧？阿洵今天早上也睡懶覺了，賴在被窩裡不想起來。」

# Y8 [) ^% @9 E  o, |# H; X　　被姐姐當著眾人的面說他睡懶覺，阿洵害羞地躲到姐姐後頭，聽到眾人笑他，又往院子裡跑，忘了壯壯的事。

7 E9 P/ K8 G% o0 Z; s　　含珠笑著請方氏等人去暖閣裡坐。

2 g( d! }4 u2 {8 H4 H: p! O　　走過去的路上，方氏攜著含珠的手低聲詢問，得知一切都好，楚傾也有了點父親的樣子，又欣慰又心酸，「好，你是個有後福的好孩子，阿洵也沾了你的光。」

) x  @; n6 M) p* }6 ]　　怕身後兒子們聽見，方氏聲音放得低，話說得也含糊。

　　含珠感激道：「謝謝舅母一直都對我這麼好，沒有您，我恐怕也挺不過來。您放心，我會照顧好阿洵的。」一看妹妹紅撲撲的小臉，就知道妹妹在周家過得不錯。

　　進了暖閣，跟之前招待外人不同，含珠將妹妹喚到身邊坐，罕見地有些俏皮地吩咐如意，「去把廚房裡溫著的端過來吧，請舅母表哥們嘗嘗。」
( V8 `9 o- l3 ~% C8 L
$ j, P" k* Q  n; g　　妹妹要來，她起早就忙活了，怕阿洵說漏嘴，連阿洵都沒告訴。

　　阿洵不傻，一聽廚房二字就知道姐姐又做好吃的了，扭著脖子催如意，「快點端上來！」
6 Q( G9 G, s, O; H3 R* P0 m
　　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小丫鬟就在這樣歡樂的笑聲裡走了進來，「表公子來了。」

( S+ s* p6 B" t" T/ n) y- R　　含珠心中一緊，看向門口。
# C) W; i8 a* P  Q6 J9 N( b
　　看見那人一襲深色錦袍走了進來，跨進門時衣擺分開，露出裡面修長雙腿，白褲塞進黑靴，簡練利落。她沒敢再看衣擺裡面，目光上移，從他墨色腰帶挪到結實胸膛上，再往上是白皙又冷峻的臉龐。
: _) y; q" z0 R) p( Q/ H
　　程鈺進來也最先看向了她，沒有刻意尋找，不知為何，進來了，就看見了。
" b# v) Z* {2 Y/ S" ^4 m( o' l. i, O4 p
" _" n4 m+ A. A; b! U' d; b6 n! q0 R　　她穿了一條白色的褙子，領口袖口繡了纏枝綠萼，清新素雅，微微低著頭坐在那兒，白裡透紅的面頰被雪白衣裳襯得越發柔媚，可能是剛剛笑過的緣故，眉眼裡有種無法形容的溫柔。想到剛剛在門外聽到的笑聲，程鈺目光在她唇上多停留了一瞬。
5 L  H8 p0 N6 c7 S9 ?, i
　　她笑起來是什麼樣子？
  l, h! g3 B2 N! r" S6 x! e! D
9 q7 L: j0 q4 z　　努力回想，記憶裡的她都是在哭……
' M! h$ D4 E4 N
　　程鈺看她眼睛，卻正好瞧見她垂眸，前一刻似乎還想迎上他的目光，下一刻就驚慌地躲了。
0 [7 F1 [3 u- W0 C8 t. d1 |: ]9 m
0 z0 z3 }- f, U+ _" g0 e　　程鈺順勢移開視線。
3 G2 j5 z' r" _
　　周文庭周文嘉齊齊站了起來，喊他表哥，含珠也忙與妹妹起身喊人。

　　程鈺點點頭，從方氏懷裡接過朝他伸手的阿洵，同方氏寒暄道：「舅母也剛到的吧？」
: X2 B9 r. k$ u! l& a3 U+ N
　　方氏笑道：「可不是，你表妹才讓人去端糕點，懷璧來得這麼巧，是不是聞到味兒了？」大外甥愛吃甜食，長大了在表弟表妹面前刻意掩飾，愛吃也不會多吃，她這個舅母卻記得大外甥小時候來家裡做客，眼睛專門盯著糕點的樣子呢。
6 Z$ e% M9 O2 d) o% r. B
　　程鈺面上閃過一絲尷尬，目光無意掃過她，看到她彎了嘴角。

# i$ m/ v* D' k, A/ p+ ]9 C　　程鈺暗暗吃驚，正疑惑她在笑什麼，瞥見凝珠在一旁嘿嘿偷笑，頓時記起當初在杭州江家宅子，凝珠坐在床邊聽定王講故事，他出門時隨手抓了一塊兒桂花糕，凝珠沒看見，誤會他偷吃……
+ X6 A* h  W4 }3 U
% l: B$ [0 s2 t　　難道小姑娘跟姐姐告狀了？
$ D: Y; z* o6 G& J+ L$ J& J, L% g
' a/ M  o$ u' O0 ?2 D　　程鈺不禁攥了攥手。

; u& X% V# P; y+ f9 P& L) A　　凝珠確實跟姐姐告狀了，只是當時含珠怨恨程鈺脅迫妹妹，沒有在意這種小事，現在聽方氏提起程鈺愛吃甜食，含珠就想起來了，以及那次她給妹妹做素排骨，飯後廚房的田嬤嬤說兩位公子愛吃，都吃光了。

　　吃光了，是兩人都愛吃，還是他一人解決的？
1 i6 X4 g5 H& B# h. B* W
  \, q/ s1 X, E" |　　她微微低著頭，程鈺看一眼就一心哄阿洵了，只看到她笑他，沒有察覺姑娘臉上的淡淡嬌羞。那邊周文嘉一直偷看表妹，又見過表妹害羞的模樣，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
: J6 k. B% @$ n
　　他震驚地看向程鈺，表妹居然喜歡這個冷冷的表哥了？
0 I) K6 `, U8 ], d4 G0 b2 K
9 z* J7 A' M4 n7 e/ H- Y' ]　　他不敢相信，可表妹之前都好好的，程鈺進來她才羞了起來，那麼好看……
1 \2 i- W& c) t; \

sanji32

第32章

& x- w! l3 z2 c4 c* a% w4 f　　因三夫人提到了宴請的事，送含珠姐弟回去的路上，楚傾仔細想過，對含珠道：「先前你年歲小，爹爹暫且讓夏姨娘管家，轉眼你又要長一歲了，正好趕上年關府裡事多，菡菡多去老太太你三嬸那邊坐坐，跟著學學，出了正月，你就開始管事吧。」
) r/ z8 J: q1 \
　　女兒懂事了，楚傾很放心把內宅交給她，百花園那邊女兒不好插手，就還由夏姨娘管。

& F' f4 S& o" `- o+ X8 [　　含珠受寵若驚，還有點擔心，「我，我怕我管不好。」

* h8 b2 n8 C, q　　一個蓮院含珠不懼，管整個二房，包括侯府宴請籌備與各種禮尚往來，含珠心裡實在沒底。

8 ]% I0 Z- S) i9 p　　楚傾溫聲鼓勵道：「不怕，剛開始學難免出錯，菡菡放心大膽地管吧，弄砸了爹爹也不會怪你。一個人忙不過來，你看看身邊丫鬟裡有沒有能幹的，讓她與你一起學，將來幫你分憂，找不到就跟爹爹說，爹爹給你請個嬤嬤。」

, e7 i/ E4 R7 u  i$ \0 _　　說到這個份上，含珠只好應下，「女兒試試吧。」

　　楚傾繼續勉勵了兩句，回到蓮院，想到下午無事，楚傾讓如意四喜準備文房四寶。

6 O; }( Y, ^/ R4 G8 ?, r　　含珠好奇地看他。
- e. \) V5 l: b. ]5 K! y
) e+ d0 O& K/ r0 B/ W' p3 e; F: l% p　　楚傾笑著解釋道：「你大伯母三嬸那邊的客人名單應該都定下來了，咱們這邊的爹還沒來得及寫，趁這會兒有空趕緊寫出來，明天你送過去，順便爹爹也告訴你咱們家都跟哪幾家走得近。」
2 y, ~' B* n# A; d% J
　　這是正事，含珠來了興致，楚傾坐在紅木矮桌一側，她就坐在他旁邊，認真地看。阿洵趴在姐姐背上跟著看，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一條腿站穩了，一條淘氣地貼著姐姐後背玩，胖胖的小腳丫子蹬來蹬去的。
9 _5 j3 c0 F3 I' E$ \! v
+ K9 k) a4 ^2 [) C: b% W# R　　楚傾側頭，對上女兒秀氣姣好的臉龐，兒子不懂裝懂的傻模樣，心情大好，問兒子，「阿洵都想請誰？你李伯父家裡也有個你這麼大的小孩子，阿洵想不想跟他玩？」
3 F( P$ t: ~4 W
" \( G: Z4 i5 l( {  X0 l, z+ T　　「我想表哥，」阿洵已經坐到姐姐懷裡了，歪著腦袋跟爹爹說話，「請表哥，還請舅舅舅母，請嘉表哥，還有凝姐姐跟壯壯！」

0 p% [9 A$ k: v, B, Z　　含珠悄悄鬆了口氣，以楚傾最近對他們的態度，為了哄阿洵，周家人他一定會請的。含珠最想見的就是妹妹，至於那個人，含珠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抱緊不老實扭來扭去的男娃，靜靜等待楚傾怎麼說。

　　楚傾被兒子逗得朗聲大笑，「爹爹第一次聽說請狗來做客，還是阿洵別出心裁！」

　　阿洵才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指著紙催爹爹，「快把壯壯寫上！」
! Q& M! D3 E- r9 n0 I
　　楚傾飛快在紅紙上寫了幾個小字，捏起紙來給兒子看，「寫上了，這兩個字就念壯壯。」

　　他之前已經寫了幾家，阿洵就以為舅舅舅母的名字都在上頭了，咧著嘴笑。

5 ?# ]/ P5 T& C( U+ j1 F6 U& s$ j　　含珠不大信，凝目一看，果然就見楚傾寫的是武康伯府，欺負阿洵不認字呢。
* R! t% o0 P4 W" J* z3 I+ D
. v2 {, F, d" M, G2 H　　她輕輕地笑了。

　　女兒笑得溫柔，楚傾心裡也柔軟，剛要提一個女兒的好姐妹家，阿洵又指著那堆剛勁有力的小字問：「哪個是表哥？」
, C7 S9 E5 A$ M! N) O" J
　　含珠垂了眼簾，上面並沒有靜王府，不知是楚傾不想請，還是一會兒再添上。
' L, @; m3 v( X) `9 |9 y
　　而直到此刻，含珠才發現，她是希望楚傾添上的。
4 ?. [* T  D& T- |
) {% P; o! C  f$ k( e5 K- |　　想見他嗎？
3 `3 J( p* Z# k! g7 c
/ `. m( [" X# w% C( n+ c　　含珠捏了捏阿洵的小胖手。

) `+ A0 o- H$ b& |' u+ D　　不是特別想見，但還是有一點點想。那人冷冰冰的，時而君子守禮時而霸道欺人，單獨跟他在一起，含珠怕他，然人群裡看到他，含珠又覺得安心。京城知道她們姐妹倆的過去的，只有程鈺與方氏，方氏只是聽說，沒有見過她的家，程鈺卻在那座江南宅院住過，還跟她們一路行了過來，是以看到程鈺，含珠就會從這離奇如夢的日子裡走出來，記起自己不是楚菡，記起自己姓江，名含珠。

5 M, T% x+ U; g$ P) a: w; S9 m　　楚傾也在想程鈺。
3 Y$ `0 L6 @0 v& Q3 l
" d- V+ u' n$ j6 S" F　　他想到了侯府以前請客，靜王與新王妃謝氏從未來過，只有程鈺與世子程鐸會來。

+ k6 k0 y  ^* }$ F( Q3 Y　　「阿洵親爹爹一口，爹爹就寫表哥。」他笑著哄兒子。
3 ?5 C& D; v5 }+ a
+ d$ V/ I0 b7 m) J' j$ E4 \　　阿洵立即從姐姐懷裡站了起來，抱住爹爹親了一口。

　　含珠抬起眼簾，見楚傾確實將「靜王府」三字加上去了，心頭就如有暖風吹過，起了漣漪。
; O( s4 t! j4 ]; q
　　女兒這邊囑咐好了，次日一家人去老太太那裡請安，楚傾正式請大夫人三夫人幫忙指點女兒，兩位夫人笑著應了，接下來幾日，含珠就常常往大房三房那邊跑。阿洵是姐姐去哪兒他就去哪兒的，大房那邊有老太太樂意哄他，到了三房，阿洵乖乖坐在姐姐懷裡，一本正經地看三夫人管人，好像他也能聽懂似的。

5 t! d+ v2 k" x" i　　含珠早年喪母，自家後院都是她管事，會打算盤會看賬本，如今要學的無非是勳貴人家的行事方式，開闊一下眼界而已。最基本的都會了，其他的以小見大，很快就懂了，大夫人三夫人見她上手快，更加信了侄女昏迷後腦子變聰明了的說法。
) s0 X: Q! `. i/ r1 q
　　兩位長輩誇她的時候旁邊肯定有丫鬟們伺候，那些丫鬟們在主子們面前規規矩矩，私底下素來喜歡嚼舌根，又不是什麼避諱不能說的事，於是大姑娘溫柔聰明行事有度的話就飛快傳遍了整個雲陽侯府。

$ h1 O, i9 J5 i3 r+ u7 Z　　富貴將話傳給楚傾，楚傾自豪無比。

　　柳枝將話說給楚蔓聽，楚蔓心裡就不是滋味兒了。嫡姐越好，爹爹就會越喜歡她，這陣子爹爹已經單獨陪嫡姐阿洵用過好幾次飯了，卻沒有單獨陪過她。
7 M% ^! W3 g& a) h. G: \7 \
" P" m$ i1 J7 c2 c) P　　楚蔓委屈地去了生母那裡，進屋就見生母坐在暖榻上繡衣裳呢，粉紅的顏色，輕薄的綢緞，一看就是給她做的。
2 `% M0 i3 }- u1 ?
) z! ^, }6 z) i  ~; K6 _" V　　「娘。」母親惦記她，楚蔓心裡總算好受了些，坐過去，摩挲那料子道：「娘這麼早就給我做夏衣了啊？」她真的喜歡這顏色，嫡母去了她也得跟著守孝，都兩年沒穿紅了。
0 g9 B. l. N* o& }( w( s& {+ O
5 h3 A: u- d4 Y- Q3 B　　夏姨娘點點頭，拉起袖子朝女兒身上比劃比劃，自言自語似的道：「這幾個月蔓蔓肯定還會長個子，袖口得加長些。」慈眉善目，是溫柔的母親。
1 y& j/ V+ g, l; p; S. @. N
- h" p2 _3 N2 o* ~% l# X' e+ \; W　　楚蔓突然很替母親不值，母親這麼好，為何不能嫁給爹爹？嫁了，她就也是嫡女了。
) F! f% J, D5 S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母親以前只是個丫鬟。
  z7 v; T/ B' p' u
8 w. Z4 w. n( W# C. n　　「娘，你給爹爹繡的那件袍子，送給爹爹了嗎？」楚蔓小心翼翼地問。

$ j, O- d9 H9 |& B0 k　　夏姨娘手一歪，針尖扎到指肚，她飛快曲起手指，平靜道：「有個地方不滿意，還得再改改。」

　　楚蔓低下頭，忍著心酸問：「那爹爹來看過你了嗎？」
# z; S# {) D4 r" y! d- b
　　夏姨娘瞧見女兒哭了，嘆口氣，收起針線放到一旁，抱住女兒問：「爹爹事情多，沒空過來，蔓蔓別多想，娘現在過得挺好的，你爹爹不來，娘還有你們兄妹，蔓蔓不用心疼。」
, L3 A: v3 y$ X$ m
　　她只是想知道，楚菡的事到底是人為還是意外，楚傾沒罰她，肯定是明白非她所為了，但他這樣冷著她，是想給她個提醒告誡嗎？管家不管家她不在乎，他有多少女人她不在乎，他嫌棄她人老珠黃她也不在乎，她只想一個月能見他一兩次，喊他一聲「侯爺」。她從十三歲開始伺候他，看著他從青澀少年長成參天大樹，知道他不喜歡女人妒，所以她不妒……

　　如果楚菡是被人害的，背後之人是不是也想嫁禍給她？

8 r& f) L* _6 O% R9 `　　不過聽著女兒細弱的啜泣，夏姨娘拋開自己的事，柔聲問道：「蔓蔓找娘有事？」
' k6 w. h- t- ~
2 k2 [2 L# Z  L) y+ j+ v　　楚蔓抬起頭，怯怯地問：「娘，大姐姐學會管家後，是不是娘就不能管了？」
: x8 T& K/ `! b. {
　　明白女兒心結，夏姨娘慶幸笑道：「是啊，交給你大姐姐，娘總算可以輕鬆下來了，你不知道管家有多累，各種瑣事煩的娘頭疼，都快長白頭髮了。」
% |) M( [5 q6 C: Z0 y4 ?
　　楚蔓失望極了。
7 S( P$ Y) t( v1 N
　　母親還是這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從來不知道去爭搶。
) D: y9 D4 B) R, B/ Y2 w
　　「娘，你教我看賬本吧，我學好了，可以幫大姐姐一起管家。」楚蔓認真地道。
) s: ]) {0 D3 ]/ F
5 K; S; B4 y; W8 J1 i7 ~* v0 c　　夏姨娘眉頭皺了起來，語重心長地道：「蔓蔓還小，你看你大姐姐不也是十二三歲才開始學的？再過兩年吧，再過兩年娘就教你，這樣我家蔓蔓嫁人後就可以直接管家了。」說到最後，打趣般捏了捏女兒的小臉。

　　楚蔓十歲，正是懵懵懂懂的時候，一聽母親提起婚事，頓時害羞起來。

1 G6 B4 m0 d) r$ G& q　　話題就拐到了別的上頭。
' [9 ?) G) B, f0 O7 {7 M) R1 o; f
5 V+ _2 m8 K# Z: [; E; ]6 J　　轉眼到了臘月十七，楚家宴請。

　　席面擺在大房，二房的四個孩子還沒出孝，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裡，但這不妨礙楚菡之前的幾個小姐妹過來看她，大概是小姑娘好奇心重，急著見傳聞裡變了一個人般的好姐妹，來的竟然比方氏她們還早。

　　含珠頭疼極了。

　　楚菡性子是有些偏執的，極其仇視姨娘庶子庶女，人以群分，她平時喜歡結交的也都是差不多的姑娘。聽著她們嘰嘰喳喳地討論又怎麼作弄庶子庶女了，還反過來指點她，不關心「楚菡」的身體，只知道慫恿她壞一點，含珠便明白，她跟這些小姑娘是玩不到一處的。

　　聽丫鬟傳方氏一家人來了，含珠委婉地送客。

+ [" J! O% F$ S. ]2 ], W/ T　　姑娘們這點眼力還是有的，紛紛站了起來，含珠牽著阿洵去送她們，從她們一邊竊竊私語一邊看她的眼神猜測出，她不喜歡這樣的朋友，人家也不喜歡她，以後關係注定要疏遠了。

# `+ |3 m+ w- K& d　　一行人走出院門口，正好趕上方氏等人過來。
, v) v. u$ X, e$ i( w
. V3 W0 ]' q0 w; k' o9 s  ]/ E　　方氏牽著凝珠走在前面，周文庭周文嘉兄弟倆跟在後頭，迎面撞見幾個姑娘，周文庭移開目光，神情淡漠，周文嘉一雙明亮的眼睛則早早望向了含珠，就差沒將想念說出口了。
$ V  @) T" j# S5 N) t3 B
8 ]9 L$ E) _; h  C' u* W; ~　　兄弟倆一文一武，都是容貌出色的俊俏兒郎，那幾個姑娘就紅了臉，乖乖巧巧上前朝方氏行禮，「周伯母好。」
* F: q- u/ ]! L, }
$ d5 b  `) v+ S0 _% I　　含珠沒看到程鈺，莫名有些失望，好在再次見到妹妹，姐妹團聚的喜悅沖散了那點悵然，便也笑著走了過去。
' v8 t8 X) X, N: J7 K( e
　　方氏心急跟含珠說話，兩三句打發了外人，小姑娘們一走，自家親戚才開始寒暄。
+ C; _8 X. I+ I0 P" @
　　「含丫頭最近可好？」
/ r. W3 {/ v0 E( s& O3 k
　　「表妹沒被人欺負吧？」
4 ]# Q- |$ }; h6 S% P% c
　　方氏與周文嘉幾乎同時開口，阿洵也沒落後多少，瞅著凝珠很是不解地問：「凝姐姐，壯壯呢？」黑黑搖著小尾巴繞了幾個圈，彷彿也在找壯壯。

　　凝珠不知這裡面的官司，笑著摸摸男娃腦頂，「壯壯在家呢啊，阿洵想壯壯了？」
3 [3 ]- R8 l$ a. A
　　阿洵點頭，失望地道：「你怎麼沒帶它來？」

( l, n$ i  `4 M% x( c　　凝珠卡住了，誰出去做客還帶條狗啊？
! [' R. l9 w6 m' ]- o8 ^% S
* f. w9 @' M7 Z0 P　　她求助地看向姐姐，含珠失笑，假裝猜測道：「壯壯又睡懶覺了吧？阿洵今天早上也睡懶覺了，賴在被窩裡不想起來。」
: z; e$ X" F" s/ z; z
' T3 Y; s. M2 N" O8 y3 X7 `　　被姐姐當著眾人的面說他睡懶覺，阿洵害羞地躲到姐姐後頭，聽到眾人笑他，又往院子裡跑，忘了壯壯的事。
$ J- j5 v5 E6 N6 W) k. ]; b7 `  Z/ t5 m
　　含珠笑著請方氏等人去暖閣裡坐。
( v) H8 I$ a# D: d
　　走過去的路上，方氏攜著含珠的手低聲詢問，得知一切都好，楚傾也有了點父親的樣子，又欣慰又心酸，「好，你是個有後福的好孩子，阿洵也沾了你的光。」
2 ?4 l5 U" r' e7 B6 k& x) o
" d5 @" `& O4 g: Z) N4 V: i0 ?7 {. z1 l　　怕身後兒子們聽見，方氏聲音放得低，話說得也含糊。
- i, _0 [& t) P
/ v9 M( R, J9 f8 b! f3 g　　含珠感激道：「謝謝舅母一直都對我這麼好，沒有您，我恐怕也挺不過來。您放心，我會照顧好阿洵的。」一看妹妹紅撲撲的小臉，就知道妹妹在周家過得不錯。
1 X+ i9 ~0 P4 q* ~' H& R# F
　　進了暖閣，跟之前招待外人不同，含珠將妹妹喚到身邊坐，罕見地有些俏皮地吩咐如意，「去把廚房裡溫著的端過來吧，請舅母表哥們嘗嘗。」
+ x& o! q0 _: G/ j: L
　　妹妹要來，她起早就忙活了，怕阿洵說漏嘴，連阿洵都沒告訴。
5 U% }# l' T! {1 _( C) @% N
　　阿洵不傻，一聽廚房二字就知道姐姐又做好吃的了，扭著脖子催如意，「快點端上來！」

4 q- D+ I8 Z5 i& f, m  E　　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7 M1 ^# f( q$ G: f7 h. R- M) e　　小丫鬟就在這樣歡樂的笑聲裡走了進來，「表公子來了。」

　　含珠心中一緊，看向門口。

　　看見那人一襲深色錦袍走了進來，跨進門時衣擺分開，露出裡面修長雙腿，白褲塞進黑靴，簡練利落。她沒敢再看衣擺裡面，目光上移，從他墨色腰帶挪到結實胸膛上，再往上是白皙又冷峻的臉龐。
" S" f: h0 q5 X* q- b
　　程鈺進來也最先看向了她，沒有刻意尋找，不知為何，進來了，就看見了。
" W+ D; B& d) B/ d1 h* ]! g; K
, W7 R( w  x/ M/ K8 j　　她穿了一條白色的褙子，領口袖口繡了纏枝綠萼，清新素雅，微微低著頭坐在那兒，白裡透紅的面頰被雪白衣裳襯得越發柔媚，可能是剛剛笑過的緣故，眉眼裡有種無法形容的溫柔。想到剛剛在門外聽到的笑聲，程鈺目光在她唇上多停留了一瞬。
; _2 ?6 ~1 A: O" Q, s! D, ~
　　她笑起來是什麼樣子？

% K7 m, {7 {: A- ^5 |3 R- T1 I　　努力回想，記憶裡的她都是在哭……
2 y6 }  c$ i; l8 ], R( R
; \, n( g0 i1 ~$ T, {　　程鈺看她眼睛，卻正好瞧見她垂眸，前一刻似乎還想迎上他的目光，下一刻就驚慌地躲了。
$ R+ v0 N# F! D8 B
0 s: ~3 B) ~* @7 S6 f' o2 O4 l: ], H　　程鈺順勢移開視線。

4 T7 @2 G2 {! b; }4 u　　周文庭周文嘉齊齊站了起來，喊他表哥，含珠也忙與妹妹起身喊人。

　　程鈺點點頭，從方氏懷裡接過朝他伸手的阿洵，同方氏寒暄道：「舅母也剛到的吧？」
0 ]# Z+ D) F7 W
　　方氏笑道：「可不是，你表妹才讓人去端糕點，懷璧來得這麼巧，是不是聞到味兒了？」大外甥愛吃甜食，長大了在表弟表妹面前刻意掩飾，愛吃也不會多吃，她這個舅母卻記得大外甥小時候來家裡做客，眼睛專門盯著糕點的樣子呢。

　　程鈺面上閃過一絲尷尬，目光無意掃過她，看到她彎了嘴角。
% q  W$ j7 h* }9 P2 F1 F5 ]
　　程鈺暗暗吃驚，正疑惑她在笑什麼，瞥見凝珠在一旁嘿嘿偷笑，頓時記起當初在杭州江家宅子，凝珠坐在床邊聽定王講故事，他出門時隨手抓了一塊兒桂花糕，凝珠沒看見，誤會他偷吃……
3 B/ _) K  r: s9 O# p+ d
　　難道小姑娘跟姐姐告狀了？
- R* _, T: [+ D+ c/ ^( t* }$ m; x
　　程鈺不禁攥了攥手。
# J1 A- G- s& V5 T3 Y) H4 d' n
　　凝珠確實跟姐姐告狀了，只是當時含珠怨恨程鈺脅迫妹妹，沒有在意這種小事，現在聽方氏提起程鈺愛吃甜食，含珠就想起來了，以及那次她給妹妹做素排骨，飯後廚房的田嬤嬤說兩位公子愛吃，都吃光了。

! R, B( [3 m: k  |8 b6 P　　吃光了，是兩人都愛吃，還是他一人解決的？
, n! C+ A; t6 O5 b6 [! [
　　她微微低著頭，程鈺看一眼就一心哄阿洵了，只看到她笑他，沒有察覺姑娘臉上的淡淡嬌羞。那邊周文嘉一直偷看表妹，又見過表妹害羞的模樣，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

7 j! E" V1 |* K8 A0 s- `　　他震驚地看向程鈺，表妹居然喜歡這個冷冷的表哥了？

　　他不敢相信，可表妹之前都好好的，程鈺進來她才羞了起來，那麼好看……
' P! G3 d# Z, H7 p+ F

sanji32

第34章

　　正月初四是阿洵的生辰，當年周氏生下他後大出血，勉強拖了兩日才去的，因不在同一天，給阿洵過生辰避諱不大，楚傾就決定今年給兒子辦一場三歲生辰宴，只請程鈺與周家眾人過來，連同侯府三房人，小小熱鬧一場，等來年孩子們出了孝再大辦。

. h) U. I; K/ m( ^3 Q' I" U　　宴席擺在中午，晚上還有煙花，老太太這兩日身上不大舒服，就不湊熱鬧了，早飯後讓人來請含珠姐弟過去一趟。
1 S% \3 ?- y0 R" s1 ~$ m& K
　　當時楚傾與一雙兒女在一起，聽老太太房裡大丫鬟石榴說完，瞅著阿洵道：「你伯祖母肯定又有好東西要給你，阿洵過去後嘴甜點。」
+ S# X! a9 i6 q% h  s  P. e, [( I
; H& E3 Q2 ^, Q, I9 n, g0 Y　　一聽有好東西，剛剛還在榻裡面玩的阿洵立即走到邊沿上，好讓姐姐幫他穿衣服。

　　這孩子越來越聰明，含珠笑著替他披上斗篷，朝楚傾告辭，「那我們先過去了。」
0 \  L% Z7 a4 k- @1 y! d0 R" R
' {# J' W: u0 k* p$ V* B% D　　領著四喜與另外兩個小丫鬟一起前往東院。
- a+ c: C' H* ^* s
　　老太太確實準備了好東西，一塊兒玲瓏剔透的紅玉馬雕，宛如上等良駒汗血寶馬。

3 A/ O4 s) K5 x: z. M　　「阿洵屬馬，這個也是馬，瞧瞧喜歡不？」老太太抱著阿洵，笑眯眯地道。其他小輩都長大了，就這麼一個男娃娃，老太太喜歡得緊，捨得送好東西。

　　阿洵最喜歡這種禮物，不管雕成什麼形狀，老虎麒麟牛馬狐狸狼狗，他都能自得其樂的玩一會兒，假裝跟它們說話。愛不釋手地從馬頭摸到馬尾巴，小傢伙乖乖地道謝，「喜歡，伯祖母真好。」

　　旁邊大夫人笑道：「不行，老太太這禮物送的太出挑，我們娘倆還是等晌午跟大家一起送吧，免得這會兒獻醜，被老太太的寶貝比到天邊去。」

　　楚薔跟著附和，「就是就是，大家一起送，我的或許不會墊底。」
1 M- z; @( P4 U/ q
　　「大伯母二姐姐送什麼東西阿洵都喜歡，是不是？」含珠笑著問阿洵。

　　阿洵一本正經地點頭，眼睛還沒從馬雕上離開呢，呆鳥般學舌：「都喜歡，送什麼都喜歡。」

　　楚薔就問他：「姐姐送阿洵什麼了，有老太太的好不？」

; v$ {8 p+ x- w; }, E　　阿洵扯扯身上繡仙鶴送桃的衣裳，得意的指給她看，「姐姐給我做的！」現在他愛吃姐姐做的飯，愛穿姐姐做的衣裳，愛聽姐姐柔聲哄他睡覺，反正姐姐什麼都好。

! F9 I6 o7 q  c- c% a- Z1 i" x  E　　說了會兒話，老太太知道含珠還有事情要忙，對親孫女道：「薔薔去送送你大姐姐。」
$ `( O- j! i; B
7 a& m" v8 \- o$ h; E* f2 B　　楚薔笑盈盈應下，與含珠一人牽著阿洵一隻小手，一起往外走。

' E) D6 V) Q7 ?　　丫鬟們都跟在後頭，楚薔摸摸阿洵肩膀上的雲紋，好奇詢問含珠針法。含珠側頭答她，正好走到拐角，冷不丁從一側走出一道高大身影，因他走得快步子大，直接撞在了含珠身上。含珠嬌嬌弱弱的姑娘，哪被人這樣撞過，低呼一聲，身子就朝阿洵楚薔歪了過去。
2 ?* k. B/ |% s- m4 U5 r
9 v+ F$ E/ D9 r% r' t5 p　　「小心。」楚淵眼疾手快將她往回拉。
$ r9 p- ^8 L% F! J
　　含珠驚魂未定，他又沒掌握好力道，就撞到了男人懷裡。
/ A9 |, h& k1 K1 {
　　她聞到一股清冷的氣息，楚淵聞到一縷淡淡幽香，比妹妹母親身上的脂粉香多了自然味兒，又比花香多了一種他不知該怎麼形容的味道，像是女兒家的溫柔嫵媚。
; R0 O& [8 x) d1 m
6 H( _1 T! Y5 ]! l, `) M6 a　　他低頭，看到小姑娘紅了面頰，慌亂從他懷裡掙了出去，而後迅速站好，垂著眼簾賠罪：「剛剛我只顧著說話了，不小心撞了大哥……」
9 m" s1 B6 E$ F6 \, L- N  }3 a
　　楚淵終於回神，自責道：「不怪妹妹，是我走路分心，沒聽到你們過來。」方才他在想事情，否則這麼近的距離，他肯定能聽到兩個妹妹說話或是腳步聲的。

　　「姐姐疼不疼？」阿洵不敢瞪這個高大不愛笑的堂哥，緊張地問姐姐。

1 S5 R/ L6 L' }6 ]3 t　　含珠臉更紅了，她疼，左邊胸口疼，可她怎麼好意思說被楚淵撞了胸？

4 T. I, A* A* l0 z* d5 n9 z0 V7 _　　「姐姐沒事，」含珠忍痛掩飾道，朝楚淵楚薔兄妹點點頭，「一場意外，大哥不必放在心上，二妹妹也回去吧，不用送了，改日咱們再聊。」

　　楚薔笑著目送她們姐弟。
- ]' ~3 h- W+ S7 `
% r0 C$ O& I$ q/ [& f　　楚淵也望著堂妹的背影，眼裡有困惑。她臉紅什麼？羞澀尷尬的樣子，像他去旁人府裡無意巧遇的外姓姑娘，可他是她大哥，生氣委屈他能理解，臉紅……

, c4 y1 V3 S( G" R# ]0 p% i) H0 d7 X: N　　突然想到什麼，楚淵不自覺緊了緊右臂，好像，碰到一處柔軟了？

3 s/ |$ Z7 |! k2 L, A/ I　　念頭一起，楚淵迅速拋了開去，邊往榮禧堂走邊問楚薔，「阿洵他們怎麼過來了？」
6 g0 Q. C0 V% z# Q! O
　　楚薔根本沒將這點小意外放在心上，輕聲跟兄長解釋，「今日是阿洵生辰……」

　　那邊快走到正院門口了，含珠的疼才徹底消了。含珠不看重衣裙打扮，得體就好，對身上卻很在乎，就怕自己一不小心生病了沒法照顧妹妹，久而久之養成了習慣。擔心胸口傷到了，含珠哄阿洵在外面等著，她自己進了內室，放下門栓，再從梳妝鏡前拿起一把小銅鏡，快步坐到了床上。
5 y/ o* K8 \& L8 ]* c; v" s, M
　　放下紗帳遮掩，含珠褪下半邊衣裳，再撥開肚兜，忍羞舉起鏡子照。

4 s" _8 z1 {' }3 z" |- D0 X　　入眼如細玉白雪，中有淡粉遺珠，更有幽幽香。
4 _- `5 P- Y5 n+ U* S6 s* \0 M
　　含珠自己看了都羞，紅著臉簡單瞧過，確定沒有淤青，飛快將衣裳穿好。
1 c0 t, \( R7 _5 T( V* p
　　日頭升高，武康伯府一家來了，楚傾派人請姐弟倆去前院見客。
" K2 c' J) D$ Z. R7 ^5 f' ]: v. @
　　堂屋裡，楚傾請周寅在他旁邊主位落座。以前他跟孩子們關係僵，現在好了，也該對周寅夫妻客氣些了。
" r+ [  e! O. A. A7 @3 U
　　「兵部武庫清吏司主事郭敏犯了錯，丟了差事，你有沒有興致接下來？」雖然兵部武庫清吏司主事只是正六品官，但有他在上面照著，只要周寅穩穩當當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他總能往上拉他幾把，強過他在光祿寺的六品閒置。

, l: N% H. C! b8 \" a) B　　周寅挺喜歡現在的差事的，清閒自在，再者他也不想承楚傾的情，日後被人議論靠裙帶關係，就道：「我才疏學淺，怕是應付不來。」
6 Z) k/ I, _3 Y* j7 n
% V. L5 V6 l8 \& ]$ z) J　　楚傾哼了聲，看向坐在周寅下首的方氏。

　　方氏臉上沒什麼表情。旁人都希望丈夫有本事，她不強求，丈夫這樣老實的人，去六部那種人人牟著勁兒往上爬的地方，一不小心就被人當絆腳石替罪羊了，因此丈夫推了一個大好的機會，她反而鬆了口氣。
7 {: W, n2 a5 L3 B0 d( Z( }
　　夫妻倆都沒出息，楚傾不悅地看向周文庭周文嘉兄弟。

　　年一過，周文庭十七了，一看那模樣就是要走科舉的，而十五歲的周文嘉，濃眉大眼，身上有股英氣，比較順楚傾的眼，但也只是當小輩順眼，想當他的女婿，差得遠呢。
- ^0 P/ B6 G3 i  s" S; b
- y' z+ q. t- S4 w  @# K' {( I5 \　　「文嘉功夫練得如何了？」楚傾夫子般盤問道。

　　周文嘉怕他，悶悶道：「師傅說還成。」

　　楚傾點點頭，「你也不小了，東院你楚淵大哥十二歲便去了軍中歷練，你想不想去？」打發他去學本事，免得他總惦記他的好女兒。
0 y# F$ _+ \0 W0 \: b" J
　　周文嘉才不想去，正愁如何拒絕，含珠姐弟倆來了。宛如見到救星，周文嘉飛快從袖子裡摸出一個金燦燦的壽桃，蹲下去哄阿洵，「阿洵，這是表哥給你的禮物，喜歡不？」
" q& j4 s/ Q7 T% x5 W: v
5 b$ b! [# O6 R9 d8 k# Q　　阿洵瞅瞅那個金壽桃，老老實實搖頭，「不喜歡。」
: o. I" n7 A1 u& ^. H
　　周文嘉就料到會這樣，其實他給阿洵準備了一張短弓，母親非說危險，不許他送，周文嘉臨時抱佛腳，才從庫房裡找到這顆金壽桃。其他男娃喜歡的小玩意他不是沒有，只是以前都送過了，阿洵肯定更不喜歡重樣的。
+ ~( a9 J% G% C6 b, m& `
　　嘉表哥的禮物不合心意，阿洵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了另外四人。
( F+ N$ h6 o8 x  k. N" e
　　長輩們注重實惠，周寅準備的是封紅，方氏給的是赤金長命鎖，阿洵都不喜歡。

　　周文庭送了一個小木馬，馬蹄子做成車輪狀，可以用繩子牽著走，凝珠送的是她親手繡的小馬衣裳，已經套在了木馬身上，兄妹倆合著送的。阿洵喜歡極了，當即就一手拽著凝珠，一手牽著木馬出去玩了。

5 @' u* ]8 c' i" W9 `- _　　含珠與周家兄弟跟著出去，站在台階上，看他們在院子裡玩。

　　小廝引著程鈺走了過來。
& J& Q1 J, w  r" A; N& F0 e3 V# {5 |
　　阿洵正好牽著木馬跑到那邊了，最先看到表哥，高興地喊：「表哥，看我的馬！」
" v% F6 T) {6 _. o1 b8 ]
$ d7 j2 K& v. l/ k2 E8 n, n　　程鈺朝他笑笑，目光卻投向了廊簷下，就見那道纖細身影轉身進了堂屋。

　　程鈺頭疼，她分明還在氣他，可他並沒想逼她與誰成親啊。
3 r, |3 a, u/ ~
+ m+ q! E/ a7 `! Z/ \/ h+ N% M+ c　　有心解釋，苦於找不到機會單獨見她，上次楚傾在東院待客，今日只有他與周家人是客，楚傾大概是防著周文嘉的緣故，把男客們請到練武場，要考校小輩們的功夫。

2 h2 h% j, ^* g2 p$ I　　周文庭楚淮楚泓是書生，只有程鈺楚淵周文嘉練武。
; [  p6 H) x" A* O' N
3 {0 d, M, k% ~, }　　楚傾抱著阿洵坐在太師椅上，朗聲對幾個小輩道：「你們三個切磋，勝出的我有賞。」

　　阿洵以為要打架，急得嚷嚷不許，楚傾怎麼解釋他都不放心，最後還是程鈺將男娃接到懷裡親口給他說，阿洵才信了。得知不是打架，小傢伙依然憂心忡忡的，瞅瞅東院的大堂哥，趴在程鈺肩頭，小聲告狀：「表哥打大哥，他把姐姐撞疼了……」

5 q" u0 k% T+ X8 k　　姐姐說不疼，但他看見姐姐皺眉了。
4 w+ l) g9 ^. G
' T' W; e8 o+ j( O' B$ z- h　　程鈺目光微變，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楚傾等得不耐煩了，讓他趕緊去比試。
4 [. F5 X& S3 }) M% J: R& {+ k8 i
4 H0 c7 O% ?7 `  Z　　三人纏鬥，周文嘉很快就退了下去，他功夫確實還可以，但跟兩個帶過兵打過仗的比，根本不是一個水平。
, v8 i$ X3 |3 w
. r; _- Y% c, ]& w5 Y6 H; ]; a8 t+ X　　剩下的兩人，楚淵小程鈺兩歲，但他常年習武，身體高大結實，只比程鈺矮了一點點，因此從身形上兩人是旗鼓相當的，說不上程鈺以大欺小。一個是楚傾親自栽培，一個與定王師從明德帝為兒子精心挑選的武學高人，兩人你來我往，一時難分勝負。
5 p% @8 \6 ^9 H% ~* W; A
　　楚傾微微眯了眯眼睛。
# \; D6 |0 h% g0 i4 V
$ n" ?% `: Z% g' ]　　楚大老爺低聲問他：「如何？」
/ D- A$ R6 F+ O2 E- m* @2 y
　　一旁楚三老爺與周寅也豎起耳朵聽。

　　楚傾沒有說違心話誇讚自家侄子，盯著二人道：「論外家功夫，博遠略勝懷璧一籌，但懷璧練過內家功夫，博遠想勝他，難。」

　　程鈺的動作，行如游龍，拳腳剛柔並濟，假以時日，連他恐怕都鬥不過這小子。

　　「好了，你們倆旗鼓相當，這樣打下去不知要鬥到什麼時候，罷手吧。」楚傾還是偏袒侄子的，怕楚淵輸了沒面子，自己顏面上也不好看。
$ i, I0 o) T, P' m) D
; H8 ]( \1 Q, l4 w$ I: P1 _$ A& t　　楚淵與程鈺同時罷手，對視一眼，楚淵坦然道：「楚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程鈺逆著光看他。

, T( V4 p+ i" i) q/ F" N1 a; ?; J　　燦爛陽光下，剛剛纏鬥一場，楚淵臉不紅氣不喘，長身而立，英姿勃勃。楚家兒郎都是好相貌，楚淵不如楚傾俊美，身上氣度卻不俗，年少有為又潔身自好，聽舅母說，好像有不少勳貴想把女兒嫁給他。
" Y  ~+ ?# v2 w8 \2 j, d
: {/ M0 k, i& h$ p% ?　　「博遠客氣了，若我與你同齡，未必如你。」對方落落大方，程鈺同樣謙遜有禮。他跟楚淵打過幾次交道，知道他為人，撞到含珠應該是巧合，別說現在楚淵不知含珠身份，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是會這般調.戲女子的人。
+ q$ Y% Z9 x5 Y1 q
7 [. ]6 @! V" F' j% K) \% H　　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受傷，能讓阿洵看出疼來，定是撞得不輕。
" D$ n/ ?9 G, v
( M8 S  I5 \& P# B$ v　　夜幕降臨，要放煙火了，程鈺才再次看到含珠。

6 q) A0 ]! x. w( b: k# H　　她披著淡紫色的斗篷，牽著阿洵從遠處走了過來，扭頭與方氏說話，臉上帶著淺笑。園子裡搭了兩個棚子，分男女坐，很快她就走了進去，身影被棚壁遮掩，叫他再也看不見。

　　「表哥在看什麼？」身邊突然傳來少年暗含不快的聲音。

　　程鈺平靜道：「阿洵。」
4 d9 C6 z) S3 y. _. l- P9 c! u
　　周文嘉不信，但也不好挑明，起身道：「那我去把阿洵抱到這邊來。」說著往隔壁棚子裡跑了過去，難得楚傾還沒到，沒人管他。
* J% N0 d  o# Y/ p6 _
7 _" Y, W& X; Y9 ]1 [　　程鈺抿了抿唇，遙望湖邊，耳朵卻聽著隔壁的動靜。

' W! m5 y& e4 }$ ~+ f' K/ B　　阿洵白天幾乎都是跟男人們在一起的，這會兒就想被姐姐抱著，聽周文嘉要抱他，小傢伙扭頭往姐姐懷裡縮。周文嘉哪是來找阿洵的，趁機關心含珠，「表妹怎麼不多穿點？小心凍著。」

　　棚子裡掛著燈籠，柔和燈光照得美人更美，低垂眼簾，似羞似怕，看得周文嘉也想像阿洵那樣賴在她懷裡，讓她抱著，感受她身上的暖，感受她如水的溫柔。
- t: `% ?# ~4 l3 q" F
" W/ U8 r$ b5 I) z2 H　　避開少年灼灼目光，含珠勉強笑道：「我不冷，馬上就要放煙花了，嘉表哥快回去吧。」
; `5 A. S! S$ ?
　　周文嘉火熱的心冷了下去，還想再說，旁邊方氏笑著催他，「快去快去，阿洵不喜歡你抱。」話是打趣，眼裡含著警告。她若縱容兒子糾纏含珠，小姑娘心裡會怎麼想她？緣分這種事，強求不得，她盼著兒子痴心能打動含珠，可不希望兒子死纏爛打，惹人煩。
" s# h$ K0 ^9 Y  Z
3 r4 ~0 X8 e" ]　　母親發話，周文嘉只得轉身，遠遠瞧見楚傾，腳底便瞬間抹了油，趁楚傾發現自己之前坐回了兄長身邊。

　　程鈺看看他，心中複雜。

  t- z  n6 R4 H1 q. E, \　　楚傾等長輩落座後，湖邊開始放起了煙火，如繁星點點齊齊聚了過來，再在夜幕裡消散。

　　含珠一手抱著阿洵，一手握著右側妹妹的小手，一起仰望煙花。

/ i' m" o2 r- K# E  J: K; w+ H　　「我也想放。」一波煙花落了下來，周圍安靜了不少，阿洵仰頭朝姐姐撒嬌。

　　含珠低頭，用額頭頂了頂他的，「阿洵還小，等你長凝姐姐這麼高了，就可以放了。」

0 B; }# U- ^9 t/ F: t: P  d　　阿洵轉過腦袋看凝珠，眨眨眼睛，又道：「姐姐，我想拉臭臭。」

6 |3 }  o7 I8 [$ y* D# B2 N5 P　　話題轉得太快，一棚子女眷丫鬟都笑了，含珠點點他鼻子，起身同長輩們道：「我帶阿洵過去，舅母與大伯母三嬸先看吧。」

7 p7 B+ M+ F/ e  ?　　說完領著阿洵走了，如意四喜提著燈籠照路。
. m9 X  i+ |2 z/ _6 m9 g& c
' q4 k0 e9 k: n7 k: ~　　棚子搭在花園裡，回蓮院得走一刻鐘左右，半路阿洵憋不住了，指著路旁道：「就在這兒吧！」小大人似的拿主意。
, r+ R5 }/ i. b" i$ p
: q3 u9 R1 A" F6 C5 b　　他人小，做這種事也沒什麼，回頭讓丫鬟收拾了就是。含珠想牽他過去，如意看一眼後面，搶著道：「天黑看不清楚，姑娘在這等著，我抱小少爺去。」
$ h  A+ z; h9 [! b' U: ]
  ?" E* K& n; D" f　　含珠自知手腳不如她利索，就問阿洵行不行。

　　阿洵著急呢，主動牽住了如意的手。

　　一大一小就躲到了十幾步遠的枯叢後，阿洵蹲下去，怕姐姐走了，大聲喊她，「姐姐？」

　　含珠懂小孩子的心思，笑著應道：「阿洵不怕，姐姐就在這兒等你。」

; ~$ K+ G' u9 S+ x. k. n" T　　剛說完，四喜指了指她身後。

. a0 Q  K/ Q. t8 G" g3 ?' D5 d　　含珠回頭，恰好遠處有煙花升起散開，藉著那璀璨光芒，她看見程鈺俊朗的臉，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有尷尬，有歉意。含珠心跳停了一瞬，還想探究，煙火落了，燈籠黑了，這裡陡然暗了下來。
2 r# ~" Y! N$ Z& W
　　「四喜？」含珠本能地退後，低聲喊她。

  u' _- |$ U- O1 x- a% h　　「你別怕，我只想與你說兩句話。」聽出她話裡的慌亂，程鈺快速解釋道。

　　含珠咬唇，側對他道：「你又想說什麼？」說什麼安排如意四喜保護她與阿洵，實則是為了他自己方便吧？
+ [# j0 I+ R0 N4 d9 w5 q
　　到底是在路上，怕有人經過，程鈺將她拉到旁邊一棵樹後，站好了，他馬上鬆開她手腕，聲音更低了，「我說文嘉不錯，只是提個人選，嫁不嫁全由你做主，我絕不會強迫你嫁你不喜歡的人。」
4 |& W: J! \) A# S5 o, R7 {8 U
9 V+ j, z7 o: o# P( s1 T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含珠瞅著阿洵那邊道。

　　程鈺不懂她為何還在生氣，想知道，問不出口，想走，邁不開腳。
2 [5 |  f$ M. I2 w' S
- \. r% v* k7 _　　「阿洵說，你被楚淵撞了一下？」不走，就得找話說，程鈺只找到了這個，「可有傷到？」

　　「沒……」

" \3 U1 s2 h* _　　含珠剛要答，阿洵又喊了她一聲，含珠連忙先回他，「姐姐在呢，阿洵不怕。」

* o# c3 k8 ]. L　　聲音不知道溫柔了多少。
; |2 d+ o5 a$ Y6 \0 k' `5 o
4 L  f: {1 m; k; D　　程鈺苦笑。

9 D$ T3 w. K+ S　　她不生氣的時候，與他說話也是輕輕柔柔的，譬如趴在他背上輕聲問他累不累。現在她生氣了，聲音冷冷的，他不怕，一直都不怕她生氣，因為那點怒火沒有威力，可他心虛。當初強迫她假扮表妹是無可奈何，說是要她報恩，其實只是為了讓她答應，而她真答應了，他的愧疚就開始了，堂堂七尺男兒，竟欺凌威逼弱女……
+ J8 l  J9 w2 A7 h1 ~
: v5 F* U* t3 Y3 S+ U3 J" @　　所以程鈺希望解釋清楚，消了她的氣，讓她別再受委屈，特別是他給的委屈。
- k  H4 O  h2 O9 W  q
　　「只是無意撞了一下，沒事，你快走吧。」應付完阿洵，含珠又催他，往前面走了幾步。
3 j3 C7 X1 X6 c4 {4 q% L/ n7 H
# M3 Z/ e7 ^$ f& y　　程鈺無奈，匆匆離去。

　　聽他走遠了，含珠才慢慢回頭，對著夜空裡此起彼伏的煙火發怔。
" |  H, N& b) U2 v) l" j/ ]
　　其實他都是好意吧？
; _) n, V% n8 r+ D3 B
$ P5 E+ R7 T2 Q. J/ B1 @# y' J- m　　提醒她與楚傾保持距離，為了她的下半輩子著想，可他不知道……
% }: U8 @& m' e9 X) n$ }' P. k
+ u$ }" s: e3 q9 b+ X. c" N　　不知道也好。

　　她那點悸動本就來得沒有道理，她都決定忘了，又何必讓他知道。

　　她想得通，看完煙火回到蓮院，哄哄阿洵，姐弟倆很快就睡著了。

　　靜王府裡，程鈺輾轉反側。
) ~) [6 L+ J: {' j
　　次日上午，陳朔進來回話，「二爺，你讓我盯著的那個舉人，剛剛進京了。」
9 X; a( z# G: \: q
　　二月中旬春闈，從去年九月開始，各地舉人們就陸續往京城趕了。
# [; g, g0 X' i" @( s
　　程鈺聞言，想了想，吩咐道：「備馬，去定王府。」
. l! y; Y, {) B0 V1 W: B# L6 F. x
　　來京路上，定王跟他念叨過顧衡所作所為，時隔數月，程鈺得去給他提個醒，免得過了一個安穩年，那傢伙貴人多忘事。

sanji32

第35章
; A. O- s2 [& I3 K. ?: `7 G
　　程鈺到了定王府，得知定王早上進宮還沒回來。
) O# F1 {0 W# Y2 X" C2 b
　　「王爺可說在宮裡逗留多久？」他坐在馬上，問跟前低頭回話的侍衛。

　　侍衛道：「說是回來用午膳。」
& d* o1 r6 q* Y4 i" m
　　程鈺便跳下馬，將馬繩遞給他，「那我去裡面等。」
6 b  e4 y' ~. z8 X& {' W
　　他與定王關係非同一般，其他皇子來這邊都沒有他得到的待遇好，侍衛牽馬走了，王府管家熱絡地引他去了暖閣。落座後，小丫鬟端茶倒水，奉上一卷兵書給他打發時間，隨即識趣地退了下去。

　　程鈺環顧一週，見暖閣陳設與往常沒什麼不同，便翻看起兵書來。

　　「大過年的，懷璧怎麼來我這兒了？」定王爽朗的聲音先一步傳了進來，跟著他人也大步跨進了門，隨手解下身上大髦扔給管事，走到程鈺對面落座，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鳳眼明亮，顯然心情不錯。
# P! l% m" w- R/ @; n
　　「府上事多，來二哥這裡尋個清靜，」程鈺隨口道，繼而看著他問，「二哥神采飛揚，有喜事？」
# d0 }0 r1 o: N: U8 p: f
) ?: E: q, A7 k2 e　　定王笑了笑，眼裡是幸災樂禍，「今日太后又催父皇立後了，父皇負氣而去，你沒瞧見太后的臉色，」瞧了瞧兩人中間的黃楊木桌，「比這個還土。」

$ m" g7 x% I: ?/ c( u　　程鈺看一眼窗外，提醒道：「小心隔牆有耳。」
; Y2 S9 G8 [7 N, ~9 ^5 L
　　傳聞明德帝與皇后伉儷情深，皇后生下嫡子第二年便立為太子，皇后病逝後，後宮雖有佳麗三千，後位卻是虛空。太后向來不喜皇后，皇后一死，她馬上攛掇兒子立她的娘家侄女麗妃為後，但提了數次，都被皇上拒絕了。
/ Q- O% ?& x6 [. ]
　　麗妃膝下育有四皇子，太子故去後，一旦麗妃封后，四皇子便成了宮裡唯一嫡出皇子，也是定王的最大勁敵，如今麗妃封不成，定王當然高興。

　　定王沒再繼續說宮裡的事，盯著程鈺問：「說吧，你到底做什麼來的。」
# k% E5 i7 j+ T1 W. A
5 ?" u4 h( r/ s　　「二哥還記得顧衡嗎？」程鈺將棋盤擺了上來，示意定王來一局。
. \1 z5 o+ r4 z! }# M4 t% E% h; ]
( w$ s! X1 ]- {5 D! D4 G, b　　定王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恍然大悟，「是啊，那小子要來京城參加春闈了吧？」說完意味深長地打量程鈺，捏起一顆棋子把玩道：「我見過他當日猖狂都快忘了他這個人，懷璧沒見過，早早就來提醒我，是為了不讓他為官禍害一方百姓，還是為了給江家大姑娘撐腰？」
$ g; X5 {' P6 z
　　不用程鈺回答，他已經有了答案，可惜那日暴雨太大，他沒能看清江家大姑娘是何等姿容，竟讓程鈺這塊兒不解風情的石頭魂牽夢縈。

　　程鈺垂眸落下一子，玉質的棋子碰到棋盤，發出悅耳動聽的聲音，「不是為了她，是為了我自己。」

9 i+ {9 r: R# _0 P# e/ E　　定王困惑地挑眉。
% m1 Y, \! @& C+ t, S
2 c; z( P! L. ~3 G, X$ T　　程鈺放低聲音，將他以假亂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對面的男人。
3 Q$ ^2 Z: G4 k4 ?+ v9 W: @) g+ m
* m+ G& z. y3 D5 P1 u　　舅母心軟，認了凝珠為義女，京城一共就這麼大的地方，程鈺不敢保證定王一定不會再見到凝珠，也不確定定王能否認出凝珠來，更說不準日後定王會不會突然記起江家姐妹，跟他打聽她們的近況。與其讓這位他早與之綁在了一起的定王爺生疑，讓他決定竭盡全力助他登基的未來帝王生疑，不如他提前告知他，左右這事與定王沒有利害關係，定王知道了也不會說出去。
5 \- G3 R$ M* Z  u
6 v0 X9 `- d* n. H( R0 X, @　　「你膽子不小啊，敢在楚傾眼皮子底下耍詐。」定王聽得津津有味，吃驚過後覺得很有意思，好奇打聽道：「兩人真那麼像？路上你怎麼沒告訴我？」
7 V' r" p% c6 A7 F+ o# o
$ c5 L( L* y) N0 d# D6 x/ @( L9 |　　程鈺無奈看他：「為何多此一舉告訴你？當時我也沒想到會有今日。說吧，你打算如何壞了顧衡的前程？春闈的事情我插不上手，只能靠你了。」

/ d" q/ X( A5 b　　定王進京就把這事拋到腦後了，現在重提，他認真思索了番，自言自語似的道：「他人不能留在京城，留了京，總讓人放不下心，誰知哪天讓他瞧見了？瞧見了容易出麻煩。殺了他最簡單，但梧桐縣見過江家姐妹的人有多少，那些人會不會進京，咱們都不清楚，萬一將來事發，楚傾查探得知顧衡死了，哪怕咱們安排的死因再正常，他都會更加疑心，況且顧衡人品不端，卻也罪不至死。」
$ P- q( H9 g+ B( E- Y! ~2 P+ N
　　程鈺頷首，如果殺人能徹底解決問題，他早派人去殺了，包括張叔一家，他也只是派人盯著他們，保證他們不壞事就好。
% g2 g% F+ q1 [
; y0 P- \4 e0 Z2 q　　定王來回轉動手裡的棋子，忽的笑了，修長手指敲敲棋盤道：「就讓他應試，咱們看看他考得如何，中了進士最好，我私底下在父皇耳邊吹吹風，打發他去邊遠小城當個芝麻官，這輩子都不讓他回來，有官在身，咱們也不怕他四處亂跑。他若沒沒中，多半會回老家去，咱們再隨機應變。」

　　程鈺沉默片刻，頷首道：「那就有勞二哥了。」

　　定王瞪他，「跟我客氣什麼？來，咱們好好下一盤。」

　　下了幾盤棋，在定王府用了午飯，程鈺才回了自家。

2 L, Y# F: e4 n& X　　躺在榻上，他又想到了小姑娘生氣的模樣。

　　如果他告訴她顧衡來了，她肯定會害怕吧？就像那個狗官抓走張叔一家時，她怕得都忘了怨他，哭著求他幫忙，等他救了她，她更是滿眼感激。這次他不會讓她急哭了，他只讓她急一急……
5 z" `# ?/ h: X; `1 j
　　~

　　正月十五，上元節。
) Y1 D3 Q. i3 ?/ s6 _; `) x
4 a  A; O1 X$ W; o6 j　　雲陽侯府處處掛上了花燈，二房這邊，楚傾抱著阿洵走在前面，含珠與楚蔓跟著他，楚泓走在最後頭，一家人沿著走廊緩緩而行，一起賞月賞燈。

) K7 [( S5 w1 K" [7 C　　阿洵忽然打了個哈欠，扭頭看姐姐，「我想睡覺。」
# `& e5 }$ o% s
/ t% z8 W, K% }$ q  {, [　　小傢伙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含珠上前要抱他，「爹爹與三弟四妹妹繼續賞燈吧，我先抱阿洵回去。」
6 _6 ]. P' U, P( F) m9 Y
3 `2 N. D, ^' y" R$ U　　楚蔓心中一喜，嫡姐走了，她就可以站在爹爹旁邊了。
  ~4 F$ G) B; O$ Q. a# F1 y4 \
( j9 o; v  h& q7 k3 N- v% W9 g. E　　楚傾卻道：「阿洵這麼重，你哪裡抱得動他，還是我送你們回去吧。」言罷扭頭吩咐楚泓，「時候不早，你也送蔓蔓回房吧，都早點睡。」

　　「那父親慢走。」楚泓笑著道別，側過身，示意妹妹與他一起。

　　楚蔓再不高興，也不敢違逆楚傾的話，悻悻地與兄長走了。
. Z; n7 S- z1 G& A2 B  `# _
) c9 c9 K0 v7 M4 K& E2 @* S$ B  b　　楚傾只當小女兒還沒看夠花燈，笑了笑，抱著阿洵朝蓮院走去。因為天黑了，他只將姐弟倆送到上房門口。

. B  [* R; r9 c' O  a　　「晚上蓋好被子，別著涼。」他看看抱著弟弟的宛如大姑娘的懂事女兒，柔聲囑咐道。
- c$ |) ?* l% i9 A$ ^" _5 I
　　月光下男人俊朗似仙，含珠沒有與他對視，對著他胸口點點頭，「女兒曉得，天冷，爹爹快回去吧，明早還要上朝。」

　　楚傾嗯了聲，又摸摸趴在姐姐肩上快要睡著的兒子，轉身離去。

1 V$ X6 J3 C$ _　　含珠目送他走遠才進了內室。

! X: y9 J5 n+ L$ h& r0 B　　幫阿洵脫完衣服，小傢伙在暖呼呼的床上滾了一圈，人又精神起來。躺在那兒，兩手抱著紅玉馬，大眼睛討好地望著用熱巾子幫他擦腳丫的姐姐，「我想吃元宵。」

　　含珠想也不想就道：「不行，睡覺前吃元宵牙裡會長洞。」
& W0 {) Z7 \% S6 m
! u6 D5 o9 ~. v, _9 H& h5 s　　後面恭房裡，有人嘴角翹了起來。
& V( e9 v. U( w$ j0 R% J7 M
0 G8 U  ^7 p  X$ Y7 d: f( I! e　　阿洵扭著小身子撒嬌，「我就吃一個，吃完我漱口，姐姐快給我！」
2 {: d: l& e- W6 l) s
　　含珠攥緊他小腳丫子，看他求得可憐，瞪著眼睛道：「那隻許吃一個，吃完再要姐姐打你。」
. @; _7 @( Z% R, O& ?+ {% I
) w/ A* {- ^, f) W　　阿洵高興地點頭。

/ y, T& ^2 a% M3 T  l( ^' n　　如意就端了洗腳水下去，順便喊小丫鬟去廚房傳話。

　　早上做好的元宵有剩，燒熱水，下鍋煮會兒就熟了。如意得了吩咐，只端了一個棗泥餡兒的元宵來。阿洵一骨碌坐了起來，仰著腦袋看姐姐給他吹。

7 B: A2 ~1 u) c　　吃完元宵，小傢伙睏意又來了，漱完口躺在姐姐懷裡，很快就睡著了。
" o9 `) e! L( ~5 m6 O8 J, w3 G2 i
　　含珠繼續拍了會兒，才穿上繡鞋下了地，關好內室屋門，檢查過窗子，走向恭房。

# D/ h1 C9 c7 }* s% z! @9 q6 o　　才進去，就被人摀住嘴按到了牆壁上。
7 N6 i4 R% {- i$ J9 Y4 f& c6 C
! `7 [( I4 M0 @$ j　　含珠驚恐地瞪大眼睛。
; `) H8 o+ X3 o% D5 h
　　見她看清自己了，程鈺慢慢鬆了手。
1 H: N: s& e, U, V
　　含珠心有餘悸，胸口急劇起伏，因屋裡燒著地龍，方才哄阿洵睡覺時含珠就把外衣脫了，衣裳少，起伏就明顯了，特別是她嚇得緊緊貼在牆上一動不動，渾身上下就那處惹眼，程鈺想不注意都難。
4 r0 R1 Q5 J5 j. W1 M3 J
8 o3 ^. t6 c% F% Z) V　　他喉頭發緊，背過身低聲道：「屋裡冷，你再去加件衣服，我有話與你說。」似是能看到她憤怒緊皺的眉頭，他輕輕補了一句，「顧衡進京了。」

* B* S8 ~7 l1 r7 b8 E4 h$ \　　含珠滿腔怒火頓消，呆呆站了會兒，咬咬唇，去裡面添衣裳去。

$ }: y1 c6 `( u' g) l/ f& {　　再回來時，身上穿了玉色的裌襖，下面繫著淺色長裙，水靈靈嬌嫩嫩。

6 Z; U5 I; X" ~" F, Y4 r　　她站在門口，低頭問他：「怎麼沒讓如意她們告訴我？」暗中隱匿在裡面，幸好這是冬日，睡衣也厚，不露胳膊不露腿，若是夏天他也這樣張狂，她毫無準備被他瞧見怎麼辦？

1 j# O  f$ i7 P　　她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啊，她是來替他照顧阿洵的，不是讓他連番冒犯的，上一次也是在她入睡後突然出現，就算他沒有歪心思，他不想想她的感受嗎？
- U) e1 H7 h7 b9 o4 ]7 S8 a- `
　　哪怕她低著頭，程鈺也從她蒼白的臉色緊抿的嘴角，看出了她的委屈。

　　再不解釋，她又要哭了吧？
  l7 |$ A4 z6 u2 r- _/ [
- E5 J, w! a$ P　　程鈺朝她靠近一步，怕她哭，他放柔了聲音，「她們也不知道我來了，夜裡見你，畢竟不妥。」
! J+ s  u1 O7 m' e! G, H
: {5 ~# U. N# z; v  s3 Z　　含珠聽了，心裡稍微舒服了點，但還是不滿的。
! u  D$ L6 @! ?% L+ d% m' e
　　程鈺也知道，馬上又道：「白日我單獨來找你，傳出去不好，請舅母同行，怕舅母多想。」
" {! j! e9 k0 H6 p& X+ i" p
8 W6 g# g' F9 `( O- a) L* S- W　　既然白日不能來，還有事情要說，那只能夜裡來了。

　　含珠徹底生不出氣了，眉眼放鬆下來，不自覺嘟起的嘴也收了回去。

$ a4 r+ C* A/ w/ s; S　　程鈺悄悄舒了口氣。

sanji32

第36章

　　雖是恭房，熏著梅香，又有屏風遮掩，站在外側說話也沒什麼。

　　「你，你見過他了？」知道他偷偷躲在這裡也是無可奈何，含珠消了氣，說起正事來。父親多次誇讚顧衡的才學，看來他果然中了舉，進京參加春闈來了。萬一他殿試也過了，留在京城，以後兩人遇上怎麼辦？
0 N- I9 Y! Q' X4 S
* T% u- O, s* T7 M: z6 ^) ?　　含珠看著程鈺黑色的衣擺，等他說話。

　　「我派下面的人留意的，他是初五那日進的京城，今晚城裡熱鬧，我才找了機會過來。」程鈺低聲解釋道。
( p8 G& i$ Y# W+ r2 R
　　含珠攥了攥袖口，軟了聲音，「那，接下來該怎麼做？」
  ]( x* v+ F+ q8 S: d
* {. c8 F; R9 x9 g　　她如意料之中那樣向他求助，程鈺卻不知為何反問道：「我還沒想好，你可有主意？」
* m$ b9 X! L2 S4 ?+ b
　　原來他是過來跟她商量解決辦法的。
- A0 ]6 k  A' v. N2 S9 o
, b; q9 `( z; h　　含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才對上他的臉龐，發覺他似乎也在看她，忙垂下眼簾，慢慢道：「我儘量少出門吧，就算他留在京城，看不到我，也不會生出事端。凝珠那裡，你跟舅母說一聲好了，別叫庭表哥嘉表哥帶她出去玩了。」
5 ?- u6 L( G! x9 e5 R# \2 V
" V& R$ ?1 S8 g+ W　　妹妹那個年紀，正是好熱鬧的時候，也不知是周家兄弟主動哄她還是她糾纏的，上次見到妹妹，含珠就聽妹妹興奮地說了一圈京城好玩的地方。妹妹過得開心，含珠不反對，但現在形勢不一樣了，妹妹也只能收斂。顧衡單獨看到她還好，畢竟她與楚菡本就一模一樣，顧衡打聽後最多感慨其中的巧合，但讓他看到妹妹，他就能肯定她是假楚菡了。

　　她輕聲說了一串話，程鈺每多聽一個字，身上因連夜趕路的冷就少一分，如同美景讓人心曠神怡，悅耳動聽的聲音也會讓人情不自禁沉浸其中。
1 `4 f- ^0 O' r8 J' g, E# O$ R
　　「這樣太委屈你們了，」程鈺聲音也低了下去，在她疑惑看過來時凝視她眼睛，「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我想在春闈上動些手腳，叫他無法留在京城，你意下如何？」

　　他知道兩家為何退親，也親耳聽到她被人冤枉後主動提出退婚的決定，但他不知道她與顧衡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小時候就定了親，是青梅竹馬嗎？那她迫於顧家老太太狠心拒婚，遵守父親遺言甘願下嫁僕人，心裡是否對顧衡還有舊情？會不會因為耽誤顧衡一聲心中有愧？甚至怨他下手太狠？
, `3 f0 U( n# q& ~
6 M  U' j/ l  g$ q　　迄今為止，含珠是他接觸最多的小姑娘，程鈺對女兒家的心思知之甚少，只能考慮周全。

　　含珠一心琢磨他的話呢，憂心道：「這樣最好，只是，會不會有危險？」
" |- u! y# g- a7 _: o8 ?( B" p4 b
　　春闈乃三年一度的大事，程鈺是想賄賂主考官貶低顧衡的文章嗎？被人發現，程鈺會不會獲罪？程鈺是威逼她們姐妹的人，但卻也是她與妹妹最大的靠山，他若出事，含珠完全無法想像她要怎麼繼續在京城過下去。
, P  ~0 d/ ]* @' n; R. k6 i& e
　　對顧衡沒有一絲留戀，對他卻充滿了擔心。

　　程鈺無聲笑了，語氣輕鬆地保證道：「這個你不用管，外面的事有我，一定會辦妥的。」
2 C/ a& t2 H4 j6 |) K& `$ s$ N7 C
　　含珠提起的心落了下去，「好，那你小心些，別留下把柄。」他做事，她還是很放心的。
" I# T( j: q, H% r. I( N" G# N
' r( \/ i- }5 V4 j: @; W- V　　「嗯。」程鈺點點頭，心裡說不出來的熨帖。

8 a  t  e8 B1 f" t$ Z2 v$ I$ m" X. a　　屋子裡卻沉默下來。
8 _2 r' {+ x; Z! _7 i
　　含珠瞅瞅他腳下的靴子，疑惑問：「還是旁的囑咐嗎？」
1 \/ S& E1 M; P; Z/ Q! B! `: q
! R# y& E: t- d6 A$ F* p4 s( C8 J( T　　程鈺緊了緊手，猶豫道：「我想看看阿洵……」
, [# g9 f: E- s, ]5 a3 c
: ~( @  E9 W% @  S7 D3 U# h　　含珠知道他疼阿洵，回想紗帳裡，確定沒有貼身衣物散在上面，就點點頭，轉身進去了。

8 }7 ^9 o  G! K: u- X; a3 W' S　　程鈺跟在她後面。
: \8 B! P9 M8 j0 D( V. P
; O( {+ B2 \8 G& d3 R　　他沒來過表妹的閨房，但一看裡面簡單雅緻的陳設，牆壁上的雋永字畫，就知道這是她喜歡的佈置。床頭櫃上擺了幾本書，程鈺眼力好，看到一本食譜，一本藥膳，還有醫書。
( @! m( N$ B# u5 A, L4 {
$ y/ Y1 _2 H1 i) ]: z$ d6 _2 \0 d" Y　　含珠在掛紗帳，餘光裡瞧見他俯身去翻，她尷尬道：「都是些閒書，打發時間的。」

: H* \0 n( f+ L! U　　「為何看醫書？」程鈺放下書，直起身子問她。

　　含珠眼神黯了黯，瞅著床裡頭酣睡的男娃道：「從我記事起，父親就病了，我看看醫書藥膳，平時好幫他調理，妹妹若是哪裡不舒服，我心裡也能大概有數。養成習慣了，在侯府書房看到這類，就借了過來，睡前翻翻。」
. p) o) x* M; [' ~5 W7 @$ x
! C9 {6 }4 |* v2 }4 S　　這也算是自學成才了吧？

　　看著姑娘細白柔美的臉龐，程鈺又想到了秀外惠中。
, L. Q6 B0 w) g: ^9 Y* w
　　不便誇她，他走到床前，低頭看阿洵。

8 s/ ^) O; S9 b6 S　　含珠退後幾步，面朝窗子等他。
: l* s/ ~" \8 @5 e) t# R
　　紗帳裡是程鈺熟悉的淡淡幽香，程鈺眼睛瞧著自己可憐又幸運遇到她的小表弟，耳邊卻響起剛剛聽到的溫聲軟語。她坐在床沿上幫阿洵擦他的兩隻小腳丫，她端著碗親口喂他吃元宵，她還抱著小傢伙柔聲哄他睡覺……

( f1 P" s+ L* o2 F　　越想，越忍不住羨慕。
; ?% _/ |* K8 ?, D% ]
, Q6 A- ?1 G; {. i; a% x　　這樣溫柔的姑娘，他也想要……

. Q  ^- X9 }2 |5 P$ \1 U# p" _  h　　念頭一起，程鈺閉上眼睛。
0 D# m0 n/ P! U$ ~
& G2 S% z9 {: }. p　　她再好再美再香，做飯再好吃，身段再妖嬈，都與他無關，他身體有疾，他，配不上她。
' m- h" t8 |! r
3 K6 Y7 N, P4 v  t' O　　「我走了。」摸摸阿洵紅潤潤的臉蛋，程鈺站了起來，看也沒看含珠，直接去了恭房。

　　含珠側耳傾聽，什麼都沒聽到。

　　她不知道他到底走了沒，先將紗帳放下，想去後頭看看，怕他還沒走，就和衣躺在了床上，沒有蓋被子，怕涼到阿洵。等了等，沒等到聲音，含珠卻有點忍不住了，剛剛她是想去恭房小解的啊。
4 A' J' X/ e, p4 F5 a0 R
　　搭在小腹上的雙手攥了攥衣裳，繼續忍了會兒，她悄悄下地，走到恭房門口，探頭看。

　　裡面沒人。
5 j. `7 x) E) l4 @' H
　　含珠輕步繞過屏風，也沒有人，看向窗子，眼尖地發現有扇窗戶只是虛掩。確定他走了，含珠鬆了口氣，走過去將窗子關好，剛要小解，瞅瞅周圍，含珠還是有點擔心，重新檢查了一次，頭頂都看了，確確實實沒有第二個人，含珠這才坐在了鋪著錦墊的恭桶上。

　　輕微的水聲傳到了窗外。

　　屋簷下，一身黑衣的男人渾身僵硬。

　　程鈺真沒想偷聽，他只是，捨不得這片溫暖柔和的光亮，想等她吹燈睡下，他再離開。剛剛她走到這邊關窗，他以為她忙完就會去睡，不想她竟然……
8 `/ X" p+ d* k/ L
　　再尋常不過的事，因為是她做的，程鈺心頭著了火。

　　不受控制的，想像了裡面的情形，她肌膚那麼白皙，身上是不是同樣細白如雪？他背過她，託過她雙腿，她也抱過他的脖子，與他緊緊相貼……

　　水聲消失了，房間變黑了，萬籟俱寂，程鈺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 a. }$ u/ Z* k4 p) @9 d3 _" B' o8 e
　　他迅速回了靜王府。
! d1 y) |  Q, ]0 V7 I' a, ]
1 t9 ?: J9 b" E0 Z　　躺在床上，依然不能平靜，渴望裡又有不甘。
7 J7 S6 n) e5 Y; i
* O8 m1 V* [3 C　　他起身，將當年兄長送他的那本據說是最好的畫冊翻了出來，回到床上，看著尋常無奇的封皮，程鈺的手湊過去再離開，最終還是敵不過心魔，翻開了一頁。
) h7 |4 `$ Y! j5 U1 w! k' _
　　一男一女，書房，女子扶著書架，看那神情，彷彿擔心書架會倒，於是扭頭催身後的人。

　　程鈺手伸了下去，閉上眼睛回想那日在書房，她就在他眼前，他不再只是看她，他將她拉到懷裡，她不願意，他一把扯開她的衣裳。
* i1 e: A4 i6 @8 a; f% }
　　額頭冒了汗，呼吸急且重，手越來越快，卻始終無用。

4 A5 A  d: T: n; @( V# x% n2 X! T　　汗漸漸落了，呼吸歸於平復。
. R# I% w: ~: O( N1 |, ]. D
/ V/ g$ a  V  o! |　　程鈺盯著床頂，只覺得沉默的床頂也在嘲弄他。
! B3 G6 j7 G, V' r; ?( v
　　良久良久，他穿衣下地，點了蠟燭，燒了書。
, i7 Q- m+ A! F- b) O' Z; @; Z: I4 u
　　不願再想，睡下之後，美人又入了夢。
0 {% C; ^# Q2 c
5 @- k4 z8 F* C$ h( O　　睡前想像的，在夢裡繼續，卻更加真實。

　　她抗拒的手，她驚恐的眼，他不忍心，可又更想擁有，便不顧她哀求，撕開她衣。

　　幽香襲人，似真似幻，他緊緊抱著嗚咽啼哭的她，終於做了回男人。

　　還想再親親她，夢不知為何醒了。
; q5 `. C: m% H  e; ?6 [
+ ]$ x2 C( _; s$ j. _3 h, Y: i　　胸膛起伏，他在黑暗裡喘息，回想夢裡情景，滿心愧疚。

) B2 y! N- ~2 m% @　　她蕙質蘭心，善良純潔，他怎能如此褻瀆她？

　　中褲濕了一片，程鈺苦笑，幸好他偶爾還會這樣，否則一年到頭床上都乾乾淨淨，身邊人能不懷疑？
( `/ }3 M  e- w
( h1 _8 k$ |! `　　捲起床褥扔到一旁，程鈺繼續睡了。

% J" P: T. x1 W  J& J1 ]) ^　　~

4 d! F8 _( F( n4 {# S9 m$ H　　二月裡春闈結束，考生們心急如焚地盼了一個月，三月下旬，終於發榜。

/ g3 a8 V8 G0 S9 G5 H( u% n　　顧衡與兩個同窗擠在人群裡，顧衡眼力好，看到自己的名字後，繼續幫同窗找，沒找到，他不好先打擊友人，便裝作看不清的樣子，繼續往前面擠。

- m" U1 L& U( y- R& m　　「你眼睛最尖，看到咱們名字了沒？」個頭矮的同窗問另一個人，兩人皆穿著綢緞衣裳，相較之下，顧衡一身細布青衣，若不是他容貌氣度擺在那兒，被人誤會成兩人的小廝都有可能。
, ?( u& O/ M8 K! G5 v% e8 d
　　附近的都是浙江府考生，外地人來到京城，會自然湊到一起，結下一段情誼。這邊話音剛落，前面就有人大聲喊道：「顧子衍中了，一甲第四名！劉文山中了，一甲第十七名！姚志遠中了，一甲第……」

　　江南多才子，那人也不知道中不中，但他郎朗吆喝裡，充滿了身為浙江考生的自豪。
$ h2 Q1 H2 q0 j0 L: Q( C
　　顧衡的兩個同窗大喜，先後狠狠捶了顧衡一拳，「行啊你，直接前四了，殿試好好表現，撈個狀元探花都不是問題！不行，今晚你必須請客！還得去京城最好的望月樓請！」

7 G1 f4 K# N/ l" `/ c5 A　　顧衡謙遜道：「僥倖僥倖，望月樓我是請不起了，換個地方，咱們不醉不休。」
- Z$ x, |4 g+ }5 _
　　去年秋闈，他是浙江府的解元，得了杭州知府單大人賞識，贈了他兩百兩銀進京打點。顧衡自知家世不行，並未用這筆錢粉飾門面，顧老太太想為他做幾身好衣裳他都沒許，只做了四身新布衣，留著出門做客用。眼下中了，成了浙江考生裡第一人，這頓飯是如何都不能省的。
7 x$ t! {1 P. b# d7 c4 @' o+ T
　　「子衍勿憂，我這兒還有幾百兩，你若不夠，我先借與你，將來你發達了，別忘了咱們同窗之誼就好。」他的一位同窗拍拍他肩膀，低聲道。

# [( j$ \+ _; U+ M　　顧衡感激道謝，鼓勵他道：「宋兄才高八斗，這次只是時運不濟，三年後金榜題名，莫忘了請小弟喝酒。」
. d# n* c) m5 g6 d( U% q2 A& a
　　兩人相視一笑。
% ]3 u  m& b5 K
: T- p" S6 f* P# h+ W- R' r　　當晚一眾考生不管金榜題名還是落榜，都呼朋結伴去下館子了，京城的飯館也迎來了最熱鬧的時候。

& M9 s9 c/ T. e8 L5 n2 y" `- ]" f　　一間鋪面不大在京城卻也小有名氣的酒樓裡，顧衡作為東道主，連飲三杯，慷慨陳詞。
/ X4 E2 I2 l5 G$ X
　　隔壁雅間，一身普通貴公子打扮的定王笑了笑，問對面的男人，「剛剛路過，可看清楚那人模樣了？」

7 Z0 F0 n. q; u: I: f5 \( ^& s　　程鈺頷首，面無表情。
" ^+ Y! S, {# M) R
　　定王用手指點了點他，一邊倒酒一邊低低笑道：「你該慶幸他家忘恩負義瞧不起人，否則以他的才學容貌，又是從小定的親事，你就是把人強擄來，人家也未必願意跟你，整天冷著一張臉，誰會喜歡。」
1 w- b* d8 S- e& w  m
$ x% c8 u) `, q; ~　　不管程鈺怎麼解釋，定王都認定了他有心于美人。

　　程鈺以前尚且能欺騙自己，經過那晚春夢，他也明白他確實對含珠動了心，貪戀她的所有美好。只是動心有何用，他給不了她正常的夫妻生活，給不了她兒女，所以程鈺決定儘量少見她，直到淡忘。
1 W( S" w- X, `1 X% j
　　沒有娶來的心思，他便能坦然面對定王調侃，沉聲提醒道：「這是在外面，你說話小心。」

　　他一本正經的，定王笑笑，簡單嘗嘗桌上菜餚，搖頭道：「咱們去我那兒吧，何苦在這兒受罪。」他就是想讓程鈺見識見識情敵，他好欣賞程鈺緊張的樣子，眼下肯定看不成了，他就嫌棄小地方飯菜入不了口了。
! I/ ?* ~; S- Y: S  O9 i) j+ _
　　兩人回了定王府。
7 k, o" d& z: B+ L( k
  W2 h8 a1 p8 Y3 O　　「明日我去跟父皇說，就說咱們在杭州避難時，親眼看到顧家陷害悔婚之事，年前回京，我與父皇提過咱們是如何借江家姐妹掩飾進京的，父皇絕不會懷疑我故意詆毀顧衡。」飯桌上，定王低聲與程鈺交待他的計畫，「父皇不喜顧衡，我再惋惜一下顧衡的才華，提議父皇給他個小官權當考驗，以觀後效。」
& C* R5 z# e! x9 j" A
　　明德帝對定王不錯，這點小事肯定會答應兒子，只是……

) Y2 Y" q2 y* u- g* }　　程鈺皺眉道：「他有探花之才，皇上打發他去偏遠地方，總得有個理由吧？」
3 b: d  ~  j9 q5 ?* `
　　定王笑道：「我當然知道，放心，我會以不打擾江家姐妹的清淨為由勸父皇別對人提，再尋個由頭冠顧衡個殿前失儀之罪，不就行了？絕不會讓楚傾聽說江家姐妹與咱們的關係的。」
; X- Z6 ~8 p# F: Q. o; q- W
　　他面面俱到，程鈺再無憂慮。

. A, {9 l8 a. `' k5 M- q4 w& ^2 F0 }　　狀元探花這種虛名，在百姓中間傳得厲害，其實只是名頭好聽，就算狀元，也只給個翰林院修撰，從六品的小官，在京城算什麼？既然私德有虧，明德帝才不會因他是狀元或探花就生出不捨。

　　~
. s# E; P6 `" s$ l3 H' c1 o, J& [
% k/ G4 j- J7 O0 h% ~　　發榜了，考生們殿試前還要複試，四月初才正式殿試。

/ n. Q! P( c9 M7 b% s4 s4 {　　但那是家裡有考生的府邸需要關心的，楚傾這邊，楚泓年紀小，這兩年才要考童生，科舉完全不用他擔心。眼看明日就是三月最後一天，正好輪到他休沐，晚飯時楚傾瞅瞅四個兒女，笑道：「再過幾日你們就出孝了，現在出去走走也不打緊，這時節九華寺桃花開得好，明日我帶你們一起去游春如何？」
  U# P6 H" I+ N1 \0 U/ Y
　　期待地看著長女。
4 M; e& y7 C: B8 e0 u' x
　　含珠不禁慶幸自己剛好月事在身，垂眸道：「爹爹你們去吧，我有點不舒服，這次就不去了。」

$ t; F1 \; I6 J　　「不舒服？」楚傾一時沒想到那上頭，當女兒生了病，關切問道：「哪裡不舒服，可是頭疼？」

　　含珠微微紅了臉，輕聲解釋道：「沒有，就是犯懶……」

　　坐在爹爹腿上的阿洵怕爹爹不明白，仰頭給他解釋，「姐姐流……」
6 F7 f! m* I$ E
: ~* L7 U0 c( E- J$ ~! n　　沒說完，被楚傾撓了一下咯吱窩，小傢伙咯咯笑了起來，楚傾順勢逗他：「阿洵這麼高興要出去玩啊，那姐姐不去，你是在家裡陪她，還是隨爹爹去上山？」他是過來人，當然知道女兒是身子不方便，瞅瞅臉更紅的女兒，再一次覺得該把姐弟倆分開了，小孩子口沒遮攔，容易把姐姐的私事說出去。

6 R( C9 ?1 j: C. l3 R/ a+ \　　阿洵被他打了叉，忘了姐姐流血的事，急著道：「我要陪姐姐！」

　　說著扭著身子要下去，去找姐姐。

- R* p# @+ O& L" r1 }8 U# [9 ~　　楚傾將兒子放到地上，摸摸他腦袋，若無其事地對含珠道：「既然不舒服，菡菡先領阿洵回去吧，這次爹爹先帶你三弟四妹妹出去玩，下次再陪你們。」

8 X/ [1 w) W- }# ^　　含珠悄悄掃了一眼楚泓兄妹，見他們瞧著都不像猜到她月事在身的樣子，總算沒那麼不自在了。楚泓是少年郎，楚蔓應該還沒經歷過那個，聽不懂也正常。淺笑著與三人告辭，含珠牽著阿洵出了上房。
/ K$ b$ e3 C2 g
" Q/ L% e5 K! y9 t$ U+ B" n　　回到蓮院，含珠將阿洵抱到床上，繃著臉站在床前訓他：「昨天早上姐姐跟你說什麼了？不許把姐姐，姐姐受傷的事說出去，你怎麼還說？」

　　因是夜裡來的，污了床褥，起身時還被阿洵瞧見中褲紅了。含珠本想找個藉口敷衍過去，沒想阿洵一臉驚訝地嚷嚷：「姐姐又流血了！」

5 O. M' q# q. w4 y5 B" ^" r$ b# j　　分明是以前就得了楚菡解釋的。
% a/ E/ n* g: U' ]
　　含珠不好糊弄，只得再三叮囑他不許說出去。

) }! Q" `/ w+ u( v" ~　　阿洵也知道自己犯錯了，見姐姐瞪著眼睛，他緊張地摳床褥，「我不說了，姐姐別生氣。」
3 q+ U; _" b1 F& e; ]0 A) f
  Y1 `% y5 g% C' q# J　　含珠扭頭，嘟著嘴，就怕小傢伙看不出她在生氣。

" [4 _. u  S3 d& I2 R9 p　　阿洵著急了，站起來仰頭看姐姐，「我不說了！」

　　含珠轉過頭，冷著臉威脅他，「再說一次，姐姐就讓你搬到西屋去住。」

! X8 r, c& n/ O6 C6 ~　　「我不！」阿洵哇地哭了出來，忘了姐姐站得離床有點距離，伸手要抱，「我就跟姐姐住！」
5 i  k: b/ K* P/ w
　　含珠哪會讓他摔了，在他踩空前及時將小傢伙接到懷裡，阿洵緊緊抱住姐姐，埋在姐姐胸口哭，「我就跟姐姐住……」
: m$ p: C* V/ [- T- z& v% Y/ }, \- e
1 p8 r( s6 [8 `/ T  H- n　　「那阿洵以後還犯不犯錯？」含珠輕輕拍著他。
) j: n( K/ K! N- I4 l5 e3 r
　　阿洵小腦袋直搖。

　　含珠捨不得再騙他，幫弟弟擦了淚，開始哄他，沒一會兒阿洵就恢復了精神，含珠靠在床頭看書，阿洵就在旁邊玩他那一堆玉雕，玩一會兒扭頭瞅瞅姐姐，含珠抬眼看他，阿洵就咧嘴笑，繼續玩自己的。

: [- V9 H2 A5 e6 u# e4 i$ Z! B3 w　　男娃無憂無慮，含珠心裡卻藏著事，會試發榜之後，方氏過來了一趟，告訴她顧衡上榜了，順便說了程鈺與定王的計畫。

1 [* \! ^2 E2 H; R　　真的會順順利利嗎？
; y9 ]9 N3 ?( U8 ^3 K/ _7 W
　　一日沒有顧衡離京的消息，她就一日不安心。

( R: F- \0 h& T/ W2 q+ O　　一夜憂思，天又亮了，含珠起床打扮，早飯後，送楚傾三人出門。
+ e6 }/ Y/ b' {* E+ z9 R
2 k% l" U' s! i' I) j' ?　　「進去吧，下午爹爹給你們帶九華寺的素齋回來。」走到前院，楚傾笑著對含珠姐弟道。

7 o- q# |' i9 ^4 ?　　含珠點點頭，目送他們出了門，剛要轉身，瞧見楚蔓回頭看來，眼裡有一絲得意，含珠失笑，沒往心裡去。
  X1 p- ^6 O6 y7 G
　　京城南門，顧衡與幾位進京後結識的同榜好友騎在馬上，一邊說笑一邊等一位遲到的友人。
, j* _: v+ L1 o0 |
$ c9 Q. Q) Q  Y0 H. f　　說著說著，一輛氣派的馬車駛了出來。
# d9 J0 H& G( F( o$ W' A
　　顧衡凝目看去。
7 b9 j+ i- L, n
　　有家住京城的公子笑著給他介紹：「那是雲陽侯府的馬車，雲陽侯楚傾，乃咱們大梁第一勇將，更是聖前紅人。」

4 s9 \* v7 z$ S5 Q3 ^　　顧衡頷首，目光盯著車窗，可惜距離太遠，就算有窗簾被春風吹起，也瞧不見裡面的人。
# x5 P. F4 y2 j) u: S7 e
　　沒過多久，城門裡又出來一輛更為奢華氣派的馬車。

' H, d  }; A" w) Y) e　　顧衡看向友人。

　　友人一臉看熱鬧的模樣，聲音卻放低了，扭頭與他道：「這是聖上親妹壽安長公主，聽說她寡居之後，對雲陽侯一往情深……」
3 t+ J# e. e2 n5 ?, {, Q- Q
. O; h* B8 |+ ^; x$ W. b* q　　死纏爛打這個詞，他沒敢用。

sanji32

第37章

& Q/ W7 c% Q6 C& P; e1 z% w3 E　　 春暖花開時節，九華寺香客如織。
2 ]6 U" y: c! n2 d$ u3 f9 L/ [
　　壽安長公主今日是專門陪愛女來踏青的，到了別院，才從侍女口中得知楚傾也來了，領著一對兒庶子庶女。

　　「他們去了何處？」
3 r6 M# @4 T: O# a7 @
. G4 U) R* G; A9 j& w; J　　壽安長公主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子裡自己明豔的臉龐問，心底有絲不甘。她小楚傾兩歲，才三十出頭，論美貌，不輸於二八青春女子。楚傾不願娶她，她索性不嫁，嫁過去還得替他管教孩子，麻煩。但她想跟他共赴幾度巫山，那樣的男人，十幾個面首也比不上，不能享受一次，她渾身癢癢。
; Q0 C  a5 F" Q; {
& z9 [: |9 y. i　　「去了桃林。」侍女畢恭畢敬地道。
) O+ H+ V' I7 F5 \! f  m" i8 o
5 G3 ^( I; F1 G' a9 \- B　　壽安長公主點點頭，「派人跟著，我一會兒就過去。」
4 L& a& r1 p8 c1 Y6 }6 h: A* R
4 c' l, K8 o& X" R+ k: f. ]　　隨手將一根紅寶石鑲嵌的梅花簪插進如雲烏髮裡，壽安長公主滿意地站了起來，去廂房看女兒。丈夫死後，她徹底定居在了長公主府，也將獨女帶在身邊，親自管教。
  ^- Q* O. _) a( }0 Q
　　進了屋，看到女兒正在換衣裳，十五歲的大姑娘，出落地亭亭玉立，從後面看，纖腰不盈一握，轉到前面，胸前豐盈，一張如花似玉的臉龐更是國色天香。只是那一雙烏黑的眸子，左邊的水波瀲灩，右邊的黯淡如死潭。
( t$ W; E4 O& i7 U( N% A# ~# s( U
　　壽安長公主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她的女兒命苦，生下來就盲了一隻眼。

' X. W% [7 u3 h" l" t% F4 o4 \　　「娘。」孟仙仙柔柔地喚道。
' w1 O* g% m  V9 J6 n' |
　　壽安長公主此時再也沒有與男人們廝混時的頤指氣使，她溫柔地按住女兒肩膀，笑著誇道：「仙仙這樣打扮真好看，走，娘帶你看桃花去。」親自替女兒戴好帷帽。

　　帶上幾個侍女侍衛，母女倆坐著軟轎去了桃花林。
2 o( q# H* b) I" m# v$ X
" Z2 X0 E( L8 g; c3 p4 X　　進林前遠遠看到七八個書生打扮的公子，孟仙仙雖然怕生，卻也好奇，不由扭頭瞧了過去。壽安長公主見了，嗤笑道：「定是一群酸腐學子，沒什麼好瞧的。」男人，她喜歡高大魁梧的將士，亡夫氣度不俗，可惜是個短命鬼。

: ^+ B1 _" ~+ ?$ |3 ?9 K　　心裡惦記楚傾，壽安長公主陪女兒賞了會兒花，就將孟仙仙留在一座涼亭裡，「方才娘瞧見一位故友，先過去瞧瞧，仙仙走累了吧？你在這兒歇會兒，娘很快就回來了。」
9 S9 g7 c- K+ ~/ X) a
1 m- I) y/ e: ?6 e' ], D* P　　孟仙仙知道，京城能讓母親撇下她的，只有雲陽侯楚傾。心知肚明地笑了笑，她輕聲道：「娘快去吧，女兒就在這兒坐著，不用您擔心。」
* m) L: F( Z* P- `1 V7 s
5 @8 t9 S9 H/ q. }　　女兒好靜，壽安長公主一點都不擔心她亂跑，吩咐下人們仔細照顧著，別叫閒雜人等靠近這邊，她歡喜地去尋楚傾了。
$ Y' J) \( [' i0 ^+ D( e2 L
5 `9 Z$ G" w4 W& R0 W　　孟仙仙坐在長椅上，悠閒地觀賞附近桃花。

' G! \( ^) A6 }$ b" x# y　　大概是周圍過於安靜，她隱約聽到了流水聲。
% C' Q, M" N) c, l# T4 F! N9 p
　　花看膩了，孟仙仙突然想去瞧瞧潺潺流水，便對大丫鬟流霞道：「咱們去那邊走走吧。」
' U3 W5 T! ]( X* I
　　流霞不忍拒絕，自家郡主就跟水中花似的，走快點怕她摔了，穿少了怕她凍了，更何況郡主很少主動提過分的要求，相信就是長公主在這兒，也會允了她。

　　她會功夫，不怕郡主出事，為了以防萬一，還喊了四個侍衛跟在後頭。

* p4 q% n, d  _　　一刻鐘後，孟仙仙停在了岸邊，溪水清澈，倒映著湛藍天空，春風將粉色桃瓣吹了下來，飄入水裡，隨波逐流，漸行漸遠。

　　孟仙仙喜歡這種山景，提起裙子蹲下去，看水裡有沒有游魚。

, q" q( `% y1 p' N( E, |　　溪水對岸，顧衡隱在樹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水邊的綠裙姑娘，看痴了眼。

　　人有三急，方才他別了友人來這邊小解，剛系好腰帶，忽聽對岸有女子說話聲。出於好奇，顧衡暫且沒有離開，等他看清那姑娘的容貌時，就捨不得走了。

  f' N$ {- t) T6 ^5 j2 L9 n　　「郡主，您別用手碰，著涼了怎麼辦？」眼看孟仙仙想要玩水，流霞急著勸道。

6 X, z" i) S0 I6 N( r5 A3 w* H; R+ ?　　「哪有那麼容易著涼？」孟仙仙側頭看她，臉上帶著俏皮的笑，說完突然撩水朝丫鬟潑去。
5 e0 W% S2 }* t& R
7 V- c$ B  S0 K& N　　流霞迅速退後，正退著，聽到對岸有人輕笑，流霞大驚，迅速拉起郡主護在身後，而後面兩個侍衛留在原地，另外兩個已經迅疾涉水過了岸邊，很快就將顧衡押了過來。
9 P& H! y, [$ k7 a, f2 L% |
　　「你是何人？」流霞皺眉斥道。
" G. z0 T4 d1 ^' \4 u$ O' ^. w
0 x% d; H* l1 V: ]8 F: D% E　　顧衡脖子上架著刀，過溪時鞋襪與長衫下襬都濕了，他人卻不慌不亂，歉然道：「在下杭州人士，姓顧名衡，乃本屆春闈貢士，今日與好友結伴出遊，方才口渴來河邊取水。聽聞兩位姑娘芳音，顧某怕唐突二位，故隱匿在樹後。雖有失禮之處，罪不至死吧？」
8 i. i/ `; h7 \) e
7 T1 {8 j/ F8 W8 Q　　言罷側目看向肩膀上的寶刀。
. m. C0 p; w1 x' F
1 F$ H! V* A& V, _$ }　　他聲音清越，不卑不亢，孟仙仙忍不住稍稍歪了頭，悄悄打量他，就見男人雙十年華，生得面如冠玉，說話時神色從容，彷彿篤定了她不會殺他。正要收回視線，他若有所覺瞧了過來，孟仙仙躲避不及，目光與他對上，跟著就在他眼裡看到了毫不掩飾的驚豔。

　　孟仙仙紅了臉，迅速躲回丫鬟身後。
9 h' g2 J. t) \' @- P% f
　　流霞見這人明目張膽地窺視郡主，不由瞪圓了眼睛，「大膽！」
9 Z! P; G- H2 ^$ w/ w' S. B7 h
　　顧衡連忙垂眸，朝她拱手：「顧某驚見天人，失了禮數，還請姑娘恕罪。」
( ~' M* f4 L+ d1 h6 U! h% W
! V3 u4 L8 `6 X* ]! ~5 z: w　　流霞聽他非但不知悔改，還敢得寸進尺，哪裡還管他什麼身份，厲聲吩咐侍衛：「帶下去打他二十大板，看他還敢不敢油嘴滑舌！」

5 k8 I- H9 ^( K$ q. F6 ]0 ?: q　　兩個侍衛架著人就要走。

　　「慢著！」

　　孟仙仙輕聲喊道，見那叫顧衡的男子又看了過來，她臉上越發熱了，重新躲回丫鬟身後，「既然是他先來的，這次就算了吧，放了他，咱們回去了。」

4 T8 w4 A% f; |3 o  c6 f- B1 c　　她軟聲軟語，兩個侍衛沒了主意，齊齊看向流霞，倒不是不敬主子，而是平時流霞對他們大呼小叫慣了，他們本能地怕她。
) P/ O) w3 n+ K' f+ l7 J9 U7 C* K
) K1 {8 r( x$ K/ Q8 H: t0 u　　「郡主！」流霞將孟仙仙拉遠了些，小聲道：「郡主別被他騙了，他分明是個道貌岸然的登徒子，不教訓他一頓他不長記性，往後不定還會去害誰呢！」

　　「顧某與你無冤無仇，你憑何詆毀人？」顧衡彷彿能聽到她話似的，朗聲替自己辯解，「顧某寒窗苦讀十餘年，春闈發榜後才敢略加放鬆，平時別說與女子說話，就是面都沒見過幾個，何來害人之說？」
3 K! ]& B* t4 d5 U/ n. b" s9 O1 J2 ?
- l4 ~! h; S' n　　流霞怒極，「你……」
$ N1 k; p0 Z, h& c+ J
1 m) k0 {& o7 ]( {+ q; z2 ?* d　　「算了。」孟仙仙第一次抬高了聲音，背對顧衡的方向道：「馬上放了他，你們都隨我回去！」

　　說完往前面走了。

  S; E6 m; x- t. _8 f, R5 d　　主子發了脾氣，流霞無奈，只得示意侍衛放人。
, M3 I, c, `# R2 f
　　顧衡站在原地不動，視線緊隨走在最前面的綠裙姑娘，眼看她越走越遠，就要拐彎，顧衡緊張地攥了攥手，就在他快要失望的那一瞬，孟仙仙腳步微頓，回頭望了過來。
4 z: [: u9 W* |' S
4 L: V4 p7 x. M  u. p1 I5 p　　顧衡笑了，遠遠朝她做了個揖，看似彬彬有禮，實則風流輕佻。

+ P1 U% s: d, I　　孟仙仙一張粉面頓時賽過枝頭桃花。
- q+ ?( n9 u6 h; \" F# n
　　而她母親，壽安長公主的美豔臉龐漲得比她還紅。
" n# W/ i6 G& ]% w/ \" c$ W0 P
　　「貴府的面首是不是太不頂用了，這才叫長公主時時刻刻想著我？」楚傾雙手抱胸靠在樹上，諷刺地看著對面的女人，「若是長公主缺錢買不到好貨色，或是底下奴才狗膽包天故意用孬貨敷衍您，儘管與我說，我去軍中挑幾個好的，保證讓長公主心滿意足。」
: V' z5 M8 K! S$ N" n  o7 d
　　他是喜歡女人，但他從不碰別人碰過的，更不用說長公主這等生了孩子的。
" v5 L. W2 B. r& S* R
) ~' W  C& x" i1 a% ~3 U　　「楚傾你別太囂張！」壽安長公主雙手緊握，指著遠處被她的侍衛扣住的楚泓兄妹，「信不信我殺了他們？」
' A4 p9 M. i& v5 A0 t. t
3 x% ~% }% n# h. q9 }+ o1 t& H　　楚傾笑容不變，「你儘管殺，你傷他們一根手指，我就砍你一根，你送他們歸西，我也送你去見閻羅王，你大可試試，看皇上治不治我的罪。」

　　壽安長公主強忍住咬唇的衝動，不甘示弱地與楚傾對視，看看看著，她朗聲大笑，指著楚傾道：「等著，楚傾你給本公主等著，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你躺在我身下，到那時我看你還有沒有底氣張狂！」

　　楚傾眼裡的嘲諷變成輕蔑。
- |, w. C2 L  P9 o7 O/ c- Y
8 F/ \) B0 H! g% c0 q　　明明氣人得不行，又致命地迷人。
7 K( O& _$ E$ t
) T" Q" U+ Q* h0 {4 I; h: O　　壽安長公主狠狠看他一眼，朝侍衛們擺擺手，轉身走了。

　　壞人走了，楚蔓白著小臉撲到楚傾懷裡，「爹爹，我害怕……」
5 y" l0 I/ M0 J2 w
4 {, ~( ], c2 Z* f* P+ u. Y/ F6 D& e5 n　　楚傾抱著女兒，眼底閃過寒意。這個壽安長公主，她怎麼糾纏他他都不在乎，就當有只蠅子在飛，但她再敢碰他的孩子們，就算她是皇上親妹，他也會讓她悔不當初。
* {3 c# a: W1 n4 [, C  i
　　那邊壽安長公主作威作福慣了，又沒有真的傷到楚泓楚蔓，因此沒把這點事放在心上，回到涼亭，專心陪女兒說話賞花，說了一句，震驚發現女兒臉蛋紅紅，明顯走了神。

　　壽安長公主狐疑地看向流霞。
/ b5 C; y2 W# m
1 Q% F, k. M3 L+ W% @3 S　　流霞當即跪下，將偶遇顧衡之事說與她聽。
4 a( G2 P- a  S
; q) _4 {" Q( [- D% c: p　　孟仙仙小臉更紅了，長長的眼睫緊張顫動。她接觸過的男子，不算家裡的下人，只有幾位皇家表兄，表兄們都知道她的右眼瞎了，跟舅舅一樣對她多有疼惜，卻沒有過兄妹以外的感情。那個顧衡，是第一個讚她好看的。
+ d7 M, F* z, J
$ I1 G" x, k) A　　「仙仙喜歡他？」少女情竇初開，如花朵含苞欲放，壽安長公主正發愁女兒的婚事，見女兒似乎動了心，就問了出來。
. G; C% v/ m+ G" T* L* @) J
　　「娘胡說什麼？」孟仙仙當然不會承認，低著頭道：「我才見過他一面……」
# P% e! P' P# N! _
% g. G1 [; i& }, ^0 n　　壽安長公主苦笑，見一面就這樣了，再多見兩面，女兒就不是她的了。

　　回城之後，壽安長公主命人去打聽顧衡的消息，當天黃昏就將顧衡家裡的情況摸清楚了。

　　一個江南小縣城的窮書生，貌似潘安，頗有才學。

　　壽安長公主歪靠在榻上，輕輕轉動手腕上的佛珠，豈止是有才學，還很有心機呢。

　　她不信顧衡現身時不知女兒的身份。
+ [1 M& y* Q4 Q8 d9 N1 h# G
　　想攀龍附鳳嗎？

0 B& c+ x5 v3 \& P$ ]　　「明日請顧衡過來，我要見見他。」

　　壽安長公主輕飄飄地道。
, X( A% _3 w+ O+ l
　　女兒性子軟，嫁給那些如狼似虎的皇家表兄們，將來一堆側妃妾室，女兒就是去送命的。顧衡就不一樣了，這人身份低，得仰仗她這個長公主往上爬，就憑這點，他也得把她的女兒當菩薩供著。她呢，幫他去皇兄面前求個情，兩三年內給他升到一個不高不低的位置，然後一輩子就讓他在那待著吧，免得他翅膀硬了，如楚傾那般，連她都不怕。
4 H. h' u0 g* \2 D( z
; l, T( D" N) Q4 S9 d5 }　　但她得先瞧瞧顧衡的模樣，真入眼了，再想其他的。

sanji32

第38章

　　顧衡被長公主府的人請走後，程鈺才得到消息。
( V4 F( B( d; P- w5 g/ [6 S  l
　　「他怎麼與那邊搭上了？」程鈺沉聲問。
& J& E7 X* _( h0 D5 I  U
3 M0 N: l! e; F3 B! a, f" A　　陳朔已打聽過了，猜測道：「昨日顧衡去了九華寺，長公主也去了，應該是在寺裡遇上的。」
. M" V# y' r, u# y/ B" N  `$ h6 u
; f0 ?4 z6 `/ O5 l1 W' Q* D& Y　　程鈺垂眸思索。
' {6 B. h  q  U/ ?% w
　　未免惹人注意，他只派人留意顧衡的動向，並未近身跟蹤，昨日她沒去九華寺，顧衡去不去都沒什麼關係，就更不必跟著他。現在壽安長公主請他過去，是見色起意，看上顧衡想收為裙下之臣了，還是……

　　程鈺想到了壽安長公主的女兒，孟仙仙，他記得，她今年好像十五了？
6 C" T9 `- @. J
　　十四五的姑娘，正是談婚論嫁的時候。
$ N" h6 ]# [7 T, ?  a; z4 n$ x
　　程鈺心中一沉。

) S, ?% b  A. N　　如果壽安長公主想把女兒許配給顧衡，那她不但會想方設法讓顧衡留在京城，更會抬舉顧衡往上升。明德帝除了在楚傾一事上不許妹妹胡鬧，其他地方都很縱容這個妹妹，對生來帶眼疾的親外甥女更是愛護有加……

　　程鈺站了起來，想去與定王商量，又記起定王早與明德帝說了顧衡品德有虧之事，此時去找他也沒有辦法。

8 A6 L3 J( l0 Q. ]* n; g3 m9 A　　先看看壽安長公主到底是什麼意思吧。

3 \4 H' \& N- F9 I4 ^　　長公主府。

' ^5 R& b/ b9 C! b- Z, l3 p　　顧衡在侍女的引路下進了堂屋，瞧見坐在主位上的華服女子，顧衡低頭，恭恭敬敬行禮：「草民拜見長公主。」

　　壽安長公主手裡抱著一隻毛色雪白的貓，漫不經心般打量眼前的男人，見他膚色白皙，跟她料想的俊俏書生差不多，不禁感慨女兒眼光差，好在這人氣度還算不錯，勉強也能湊合吧。
  f4 j8 Z# e. Q# J9 ~. h/ W
　　「聽說昨日你衝撞郡主了？」她意味不明地問。

　　顧衡坦然承認：「確有此事，冒犯之處，顧某甘願受罰。」
, I% M7 a$ G" R" d8 ?3 o+ S
5 x+ d( m) T) Q　　壽安長公主哼了聲，慢條斯理地道：「你明知我女兒是郡主還敢冒犯，膽子果然不小。」

* A5 x5 _5 s( h7 W% P( z　　顧衡並未露出震驚之色，低著頭道：「長公主誤會了，顧某當時並不知郡主身份，只是見郡主身邊侍衛跟隨，斗膽猜測郡主乃大戶人家的千金，後又見郡主童心未泯才不禁發笑，之後種種，相信您都知道了。」

; ?# J  z5 {" X; I2 O8 z　　「不愧是讀書的，嘴子皮就是厲害。」壽安長公主似斥非斥，似贊非贊，直截了當道：「我且問你，你覺得郡主如何？抬起頭，看著我說。」

　　顧衡從命，抬正腦袋直視長公主道：「郡主花容月貌，顧某得見一面，乃三生有幸。」

　　壽安長公主喜歡聽男人對她甜言蜜語，如今有人對寶貝女兒這般，她目光就冷了下來，「那你可知郡主右眼天生看不見？」
3 W9 _6 g/ u* [  H; d
　　顧衡驚詫，似是回想什麼，疑惑道：「昨日短暫一面，顧某並未發覺……」
$ o* F3 c: Y* k/ {, s  G
" h# i- |$ J8 b. K9 u" o　　壽安長公主笑了，抱著貓慢慢朝他走去，最後停在他身前，「現在呢，現在你知道了，又如何評價郡主？」

　　顧衡面露傾慕，垂下眼簾輕聲道：「白璧微瑕，不損其質，皓月小缺，不減其光。」

　　壽安長公主放聲大笑，「好，好一個痴情兒郎！」繞著顧衡走了一圈，再回來時，聲音陡然低了下去，寒意逼人，「既然你傾慕我女兒，那就用你的甜言蜜語哄她一輩子，膽敢讓她受一點委屈，我要你的命！」

　　她也想給女兒找個真心喜歡她的人，可女兒一個閨閣女子，平時素不愛走動，她往哪去找？眼下女兒被人勾動了凡心，羞答答甜蜜蜜，那她就幫她調教一個好夫君，只要女兒過得好，女兒認定顧衡是真心喜歡她就夠了。
2 z% U! K3 f$ L+ e
! K8 F' W$ `( B, k- C( H　　顧衡意外事情如此容易，心中大喜，當即跪了下去，「謝長公主成全，子衍定當銘記長公主的訓誡，待郡主如珍似寶，終身不負。」
, v& x* D6 q! F  ?8 C
　　一個是皇上的親妹妹，一個是皇上的親外甥女，郡主本身又是大美人，他就是一輩子只守著郡主一人，也是佔盡了天大的便宜。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那他便只顧眼前可圖之利，他沒有任何背景，就算考了狀元，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熬出頭，迎娶郡主後，有了妻族撐腰，成了皇家親戚，仕途定如長風破浪。
1 ]3 @5 V2 q' w
" H4 a1 V# G2 z, t0 J3 f　　「去吧，殿試上好好表現，至少贏個探花當聘禮。」壽安長公主淡淡地道。
. h; W7 r9 q' b& R8 A
　　顧衡再次拜謝，告辭離去。

　　壽安長公主自己坐了會兒，高聲吩咐侍女去安排車駕，她得進宮去跟皇兄說一聲，讓他特殊關照關照顧衡，免得顧衡殿試失常擠不進一甲，只撈個普通進士，給女兒丟人。
2 C$ S) V/ H% O' u  n8 m2 T8 I: t
4 Q5 w& @4 v+ Z# q　　宮裡，明德帝剛剛處理完政事，得知親妹妹進宮了，不禁頭疼，怕她又是為了楚傾來的。

　　「給母后請安了嗎？」人來了，明德帝笑著問道。

- ]0 B1 X0 M8 G) U% _: q( m% I# ^　　「一會兒再去，我有事情與皇兄說。」在親哥哥面前，壽安長公主就跟小時候兄妹相處一樣，有什麼就說什麼的，「這屆考生有個杭州來的叫顧衡，會試第四名，人也風流倜儻，不知皇兄聽說過沒？」

1 c* S3 W! [0 y" _$ o# \- h　　明德帝心中驚訝，面上不顯，摸了摸下巴，打趣道：「聽說了，前五名我都看了他們的考卷，此人寫得一手好字，朕印象尤深，怎麼，你不是瞧上他了吧？」

　　這個妹妹，出嫁前雖然頑皮，在男女上頭也規矩，喪夫後不知被誰帶壞了，竟然……算了，那是妹妹的私事，太后都管不了，他也懶得管了，妹妹怎麼開心怎麼過吧。

0 g/ k5 f# ]5 r' c' L2 h　　「我喜歡什麼樣的皇兄又不是不知道，會看上一個白臉書生？」壽安長公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哼道：「不是我，是仙仙，昨日在九華寺遇上了，動了心。仙仙第一次喜歡誰，我雖知顧衡有心攀附，還是想成全仙仙，不想看她傷心落淚，反正有咱們給仙仙撐腰，不怕他欺負仙仙。就是想求皇兄殿試時給他點體面，他有真才實學最好，沒有，會試都第四了，皇兄看在仙仙的份上，好歹給他個探花噹噹？」
  H" m8 F5 F9 F1 I7 P
( u) y, t" M; K2 b1 h2 d& p　　「仙仙，真看上他了？」明德帝目光變了變，想到兒子定王那番話來。顧衡此人果然勢力，先拋棄對他無用的小戶女，一進京轉眼又盯上他的外甥女了。

　　壽安長公主嘆息道：「是啊，女大不中留，仙仙的心都飛到他身上去了，皇兄沒看到她臉紅羞澀的樣兒，我當娘的，只能順了她的意。」不答應，她怕女兒哭，怕她把另一隻眼睛也哭壞了，女兒一哭，簡直就是要她的命。

　　明德帝也心疼外甥女，他兒子多，目前只有一個女兒，女兒出生之前，他一直都把外甥女當親女兒疼愛的。若外甥女身體康健，明德帝寧可傷了她心也要給她挑個真正配得上她的，偏偏外甥女眼睛不好，人也體弱多病，一年到頭好時候不多，真正是風一吹就倒的嬌氣姑娘。
3 h+ _0 X( E6 _: H7 \
　　外甥女想要的，妹妹不忍拒絕，他也不忍。

; B* _) G1 b0 \　　至於顧衡，雖然勢利，暫且沒發現大錯，兒子都說了再給他一次機會，以觀後效，那他就應下這門婚事，給顧衡安排個小官。顧衡把外甥女照顧好了，為官上也沒有大錯，他再抬舉他，否則……

+ e0 L& [- ~0 t% ~* E! s　　「朕知道了，就給他探花吧。」明德帝一錘定音。

　　壽安長公主歡喜道謝，「那皇兄繼續忙吧，我去給母后請安去，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 g9 J5 O' Y2 y) N6 g- z7 M
　　明德帝笑著目送她腳步輕快地離去，扣扣桌子，命人去傳定王。
' V3 r/ u! D  K, L
# Q1 S" z# `& r  o* u( M　　兒子先提醒的他，如今事情有變，他還是跟兒子說一聲吧。
7 t( E/ P1 T# e9 A$ y
　　~

* h6 k, h8 m, _8 G) @0 i5 a7 u  u　　「皇上答應了？」黃昏時分，程鈺被定王叫到了王府，因為路上已經猜到幾分，此時倒也沒有太過震驚。
6 }9 _* E8 s, o  x1 M& X' W
　　定王心裡可不舒服。

7 @: u) `# T# H5 T8 }　　他生氣，一氣程鈺來托他辦事，他信誓旦旦應了，沒想中間出了岔子，定王自覺丟了顏面，二氣自己非但沒能收拾顧衡，反讓他討了他天仙似的親表妹，遂將怨氣都算在了顧衡身上，連番罵道：「我就知道他是個小人，只知道靠女人往上爬的東西！姑母怎麼那麼糊塗，顧衡哪裡配得上仙仙？父皇也是，他……」
' N5 r# z& w% |( U" @: z
4 {1 g, J0 N6 D　　「二哥。」聽他連明德帝都要埋怨，程鈺及時阻止。

. f- S! F2 e7 `% Y* y/ w( {# p　　定王狠狠砸了一下桌子，「真想殺了那個畜生！」
. w* J' h3 m2 t( @: Z  N' o
　　他沒有親妹妹，表妹孟仙仙生來體弱，內向膽怯，純真地跟孩子似的，他們幾個兄弟不管多不和氣，對表妹都憐惜有加，待她如親妹。掌上明珠卻便宜了顧衡那個忘恩負義的，早知今日，當初在杭州，他就該一劍要了他的狗命。

& O6 p+ ]$ A. c2 Y　　程鈺也後悔沒有殺顧衡了，但現在萬萬不能殺了。

1 G7 Y0 Z7 @7 N2 D　　定王先跟明德帝說了顧衡的不是，在明德帝眼裡，初來京城的顧衡也就定王這一個敢視人命為草芥的對頭，那麼明德帝前腳剛應下婚事，後腳顧衡就死了，明德帝會不懷疑定王？殺顧衡事小，罔顧皇命公然挑釁，可是大錯了。
3 d$ ?& t' C% a1 k
　　為了一個顧衡讓定王不喜於明德帝，不值得。
7 k( F1 Q: l1 ?0 ^1 y$ r
7 j" {' @' H: Y9 K" w* _" M4 {$ b　　他開口勸道：「木已成舟，二哥別再氣了，衝動只會壞事。」
6 @6 \* K2 I' q) ?. {! c
　　定王不傻，正是因為清楚他沒法壞了這門親事，才更加生氣。默默平復了會兒，見對面程鈺平平靜靜的，他奇道：「你怎麼沒事人一樣？不怕顧衡留在京城壞了你的計畫？」

　　程鈺難得笑了笑，「二哥你說，明知顧衡是為了攀附皇家，皇上與長公主為何還要成全他？」

1 D/ N; Y" r# e! c$ q　　定王氣道：「他有本事，會哄仙仙開心。」小姑娘都好騙。

　　程鈺頷首：「正是，為了讓郡主順心如意，皇上都退一步了，顧衡更得全心全意討好郡主。他認不出江家姐妹最好，認出了，他也不敢聲張，一旦走漏半點消息，江家姐妹會倒霉，他原形畢露傷了郡主的心，長公主第一個殺了他。顧衡是聰明人，他不會拿自己的仕途冒險的。」

　　他暫且鬆了口氣，定王反而更鬱悶了，瞪著他道：「用我表妹一輩子的幸福保你『表妹』周全，你高興了是不是？」
6 O% u6 S0 F; |
　　程鈺知道他在說氣話，沒跟他頂嘴，笑著給他滿了一杯酒。
: j1 h* ^( n1 Y' u0 y$ j
" @& }: ]+ u7 g8 R8 E- z9 t. O5 }　　定王將酒杯扔了，命人端兩個酒罈上來，要與程鈺拼酒。
+ v% m% H' M) [& |0 c. Z6 P
　　離開定王府時，程鈺已有六分醉意。
; Y/ Z' c7 D8 w. d: n$ F" J$ b6 }
: \2 n) X7 W5 j0 H" q+ Q7 X" Z& ~: ]8 q　　趕在宵禁前回了靜王府，下馬前，看到正院一片柔和燈光，程鈺又看向兄長程鐸的院子。再過半個月長嫂就要進門了，兄長也不再是孤家寡人，只有他，自己住在一個空蕩蕩的院子。
2 f- k- ?( e' v; a' e
. b3 b% j7 ^8 O4 k　　陳朔端了醒酒茶來，程鈺沒喝，躺在榻上，怔怔地看房頂。
" J) M( k: W# O2 i
　　他有點冷。

　　他知道哪裡暖和。

　　可他決定不再過多見她了，免得越陷越深。
2 [- k5 F3 v' J4 V1 |
# V9 ~, N* i9 V( @4 i　　可他冷。

4 h) G8 V& P% b( M　　就那樣不知躺了多久，程鈺慢慢坐了起來，打開衣櫥，裡面好幾件黑色衣袍。初夏夜風不冷不熱，衣裳也不用多穿，程鈺熟練地換好衣裳，吹了燈，等到二更時分，悄無聲息地出了靜王府，連陳朔都沒有驚動。

5 ]9 d2 Z2 ~" `　　雲陽侯府並不遠，他很快就到了。
. V0 e% i) L( T0 y
　　侯府侍衛森嚴，程鈺想要進去也得小心翼翼，好在他功夫好，侯府又那麼大，總有守衛薄弱處。

　　蓮院的燈早就暗了。

  A: u5 Z( @. O) W　　程鈺站在她窗前，猶豫不決。
% _, Q* h5 T& a; Q' _1 }0 q' E; Y
　　又是半夜找她，她會不會生氣？
/ P  p/ M. H: g+ ^
8 w5 Y2 R! [8 }5 ~+ y　　可他有理由，他是來跟她說顧衡的婚事的。

　　怕驚動丫鬟，程鈺先往外間吹了迷香，因這香對小孩子恐怕不好，程鈺就沒往內室吹，輕輕撬開外間的門栓，他慢步朝內室走去，門虛掩著，程鈺輕輕推開。

1 w# E* w8 z+ N+ [4 H+ I　　進來了，他長長呼了口氣，吸氣時，聞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兒。
5 p; n) w. c+ V% r$ c$ B6 o
　　程鈺皺皺眉，剛後悔沒洗漱一番再來，裡面突然傳來了動靜。程鈺大驚，迅速退回門簾之後，怕發出聲音，沒敢帶上內室的門。

　　「姐姐，我想噓噓。」阿洵含糊不清的聲音傳了出來。

) X: X- N; b5 t: c　　程鈺忍不住笑了。
6 [4 J  t+ t% V0 L
# r: B# c/ g% R1 a　　含珠揉揉眼睛坐了起來，阿洵憋得急，人早坐起來了，沒等含珠坐穩就摸黑抱住了姐姐脖子，閉著眼睛小聲哼唧，「把噓噓……」
0 O1 x" u9 y) j5 w0 I1 E
　　天暖和了，阿洵穿得少，人就不顯得那麼圓滾滾的了，抱起來更加舒服。含珠拍拍他，柔聲哄道：「阿洵等等，姐姐去點燈。」

　　阿洵乖乖坐在床上等著。
" h1 }0 I3 @; g# f+ R+ _
* ]) |* I0 `' G. k2 H　　含珠挑開紗帳下地，因為阿洵夜裡事多，她火摺子擺在顯眼處，很快就找到了，點了一盞燈，再將恭房裡的點上，趕緊去抱阿洵，自己也睡眼惺忪，沒留意原本虛掩的房門開了。
; [# x% q3 F/ H4 m# b( w9 |; B
1 \- ]( `& [, q4 ?: B6 g　　阿洵噓噓完了，打個哈欠，轉身靠在姐姐懷裡，繼續睡。
& L' V" e) R9 j. l, M5 ]. _& ]
　　含珠無奈地搖搖頭，先將人放回床上，她去打濕巾子幫他擦手。
, u$ _% G& Y4 _+ c
0 `% s5 e# z% \* p0 q  E8 I　　擰乾時，餘光裡瞥見了門。
6 n6 y+ @, k4 D! O7 R6 u$ Y- F
　　是敞開的。

. S. h: Q( G- O1 I4 \/ H; V$ P　　含珠怔了怔，下一瞬，渾身發冷。今晚阿洵遲遲不睡，她哄了很久，最後躺在床上不想動了，就讓如意四喜吹燈出去，她看著她們一個提燈一個帶門的，怎麼這會兒……

　　程鈺將她驚恐的樣子看得清清楚楚，頓了頓，挑簾跨了進去。

3 u# |4 E* h; |( |* n/ e; k- {　　含珠手裡的巾子掉在了地上。
- }0 w2 Q7 C2 u5 P
0 a7 _. e. \/ `( }5 [9 D, X  @+ Z　　看著一身黑衣的冷峻男人，自從上元節那晚兩個多月來就再也沒見過的男人，含珠不受控制地亂了心跳。她以為她真的已經忘了那份悸動，可是此時此刻，她才知道，那只是她沒見到他，見到了，她還是那麼沒出息。

  [' ~+ S, b9 s* d% `8 K　　「我去後面等你。」
7 v% |: d( [! ?8 B0 @1 l) v$ X
　　她穿了身繡著淺綠蘭花的睡衣，胳膊腿都遮住了，衣領低，露出一段雪白脖頸，中褲褲腿鬆鬆垮垮，沒能完全遮住她一雙玉足，淡青色的軟底繡鞋鞋尖微翹，只遮住了腳指頭，腳背露了出來。
5 `8 @! z% Z9 b( ]$ s* B3 E/ S# l
　　程鈺沒敢多看，匆匆去了後面。

& X. z  [+ e; P3 T3 n8 L. |8 G　　他從她身邊經過，留下淡淡酒氣。
; `% V: j, [* g! F2 m
, d& H' A# c- Z& k1 q% r　　他喝酒了？
& g2 @( L0 w" @5 |+ k" R
$ r$ y8 a7 ~9 B5 V) F9 Y3 ?. T　　含珠第一次遇上喝酒的他，是剛應酬玩，還是有煩心事？
) M, \% ~' h1 L  y% H
　　馬上就想到了顧衡。

　　含珠迅速收起心中的漣漪，草率地幫阿洵擦了手，見他面朝裡側睡得熟，含珠穿上小衫長裙，套上長襪，再換雙出門穿的繡鞋，這才去了後面。慌裡慌張的，看到人了，才記起自己忘了梳頭。
+ N( l% G% S' j  M, c
　　她紅了臉，站在門口問他，「是不是顧衡的事？」

6 f  C; p. _/ c　　她長發披散，在昏暗燈光裡更顯柔媚。腦袋裡一片混沌，程鈺忘了守禮，肆無忌憚地盯著她，她羞紅的臉，她低垂的眼，都讓他捨不得移開視線。兩個多月不見，她好像長高了些，氣色更好了，面頰微豐……
& a' N) Y8 J( P' a6 Y+ B
　　「胖了。」他喃喃地道。
3 b0 z' f: u! k1 O5 t
8 R" W& W1 ~: m8 C5 ?, y. H　　含珠沒聽清，也是想不到他會說這兩個字，本能地往別處理解，分辨不出來，她疑惑地看他，「你說什麼？」
7 {& c# v0 o, v, X# e
9 s: N4 d! t* l1 u　　這一問，程鈺總算清醒了些，不敢看她清澈的眼，側身道：「事情有變，顧衡偶遇長公主府的郡主，郡主對他一見傾心，白日長公主進宮為兩人求了婚事。」

　　含珠傻了，顧衡，這麼快就要另娶了？
2 l& E2 \0 A# B0 `9 D
　　畢竟有過幾年婚約，含珠就是不喜歡他，聽到這種消息，心裡還是有點複雜，腦海裡浮現去年這個時節，俊朗溫柔的書生突然從樹後轉出來，要送她珠花。
# ?" V  j: E" t2 x$ M, @3 E& J
　　程鈺見她發怔，胸口沒來由發賭，冷聲道：「怎麼，前未婚夫娶了旁人，不舒服了？」

5 s& y8 ^* F& J' W　　語氣十分的沖，人也靠近了一步，吹了她一臉酒氣。
3 m+ s% d3 z, n! r4 o0 c0 O9 k
% l6 r1 n6 t" W( l+ v( i7 y　　含珠蹙眉往後退，沒理會他的冷言冷語，反正他說話一直都那麼冷，溫柔下來才值得奇怪。「他娶了郡主，定會留在京城，那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 }% D) n: [* ?- m% w1 L' O　　聽她說「咱們」，程鈺面色稍霽，將道理給她講了，最後叮囑道：「你是楚傾的女兒，將來少不了出門做客，他成了皇家親戚，與你偶遇的機會更多。真遇上了，你只需將他當成陌生人，無論他如何試探，你都別理會，他若糾纏，你就威脅要告訴楚傾，他肯定不敢了。」
3 E+ _. p' k1 O. j" ~
$ O& u$ a) t. B6 w: o+ I　　也只能這樣了。
$ z* D' V- Z# v  V# @& v! s
6 v# U! o# }! b0 f　　含珠點點頭，「好，我都記住了。」她本就不想與顧衡有更多牽扯，裝陌生人最好不過。

! f' j0 n6 H$ C　　他依然沒有走的意思，含珠對著他胸口問，「還有別的事嗎？」
3 ~/ j0 ^2 x* H$ `
9 a$ [+ o$ ~* m3 [　　程鈺明白她在攆他走，他不痛快，卻也沒辦法。
. k- N% |; o4 G  k- h. o
$ Q+ k$ o% T2 M3 k# Y　　「沒了，你回去吧。」他盯著她的臉道。

  R5 z  F# ~4 C9 I　　含珠轉身就走。

　　程鈺目光緊隨她背影，想到下次見面還不知是什麼時候，心口沒來由一緊。

2 V2 J( ]% N+ ?2 o, Z　　「含珠……」

( n* X+ K+ j' e3 u; x- Y1 o* K/ l　　他衝動喚她，第一次喚她的名。
2 X# s& r. Q6 n: w
　　那聲音低低的，彷彿有種壓抑隱在其中，含珠僵在原地，不敢相信他真的喊她了。從小到大，她接觸過的外男不多，兒時玩鬧不算，長大後，除了父親，男子裡面，只有顧衡這樣喊過她。

/ d( a3 t( {* u　　「含珠。」怕她沒聽見似的，他又喊了一聲。

　　像是被雷電擊中，含珠身上起了一層小疙瘩，心砰砰亂跳，強撐著不讓他察覺她的失態。沒有回頭，她背對他問，「怎麼？」一開口聲音都是顫的，含珠聽出來了，連忙閉上嘴，不再多說。

　　身後傳來他嘲諷的笑聲，「若他這樣喊你，你也停住，馬上就露餡了吧？」

　　如同跳躍的燭火突然被風吹滅，含珠亂跳的心也瞬間平靜了下來。她看著遠處的窗子，沉默片刻，輕聲道：「謝謝你提醒，以後再有人喊我本名，我絕不會再停下了，從今往後，我只有楚菡一個名字。」
1 J7 _! Z7 \, R- f
0 D2 o- s* T$ Z" w: z　　言罷快步走開，吹了內室的燈，合衣鑽進紗帳。

　　程鈺站在原地，許久許久，跌靠在牆壁上。

　　抬起手擋在眼前，知道她聽不見了，他又輕輕喚了聲，「含珠……」
8 Q1 _- ]' I8 D1 f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