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笑佳人 -【王府小媳婦】《全文完》

sanji32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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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4 w/ @0 \+ B. @; c, n" F　　民不與官斗，縱使有斗的資本，也懼怕對方頭上的烏紗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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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沈澤只帶了八個衙役過來，兩個守住前後門，不許任何人出入，看熱鬧的街坊便都老老實實了，沒有一個往裡面擠的。六個進去拿人，張叔想反抗一下，被兩個高大魁梧的衙役直接按在地上堵住了嘴。張福背上有傷，被制服得更是容易，剩下張嬸跟秋蘭看到衙役就抖如篩糠，被人堵住嘴，趕羊般押到前院，一家四口跪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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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這是怎麼回事啊？」眼看著兩個衙役將秋蘭抓走，春柳著急地道。
　　
　　凝珠緊緊靠在姐姐懷裡，害怕地哭，小姑娘這兩天懂事很多了，知道姐姐也不好受，強忍著沒有哭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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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微微仰著頭，八月的陽光還很刺眼，無聲提醒她這不是噩夢，她必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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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覺懷裡妹妹在輕輕發抖，含珠的力氣漸漸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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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f8 }# _　　「妹妹不怕，姐姐去前面看看，你先回屋裡等著，一會兒姐姐就過來找你。」含珠幫妹妹擦了淚，哄得小姑娘點頭了，含珠讓自己的丫鬟春柳留在屋裡守著妹妹，她叫上廚房的田嬤嬤與她一起去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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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2 j6 q2 ]/ J　　廂房裡，程鈺從窗前回到了定王身邊，目光落在他胸口，英眉緊皺。
　　
　　定王無所謂地笑笑，「沒事，養了這幾日，好得差不多了，趕路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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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 k) {7 V) e! d8 O& K/ f　　程鈺一點都不信，定王傷口還沒有徹底癒合，坐馬車都會顛出血，騎馬更是要命。
　　
) l" {) F/ c/ Y5 I7 `5 M& Q# X$ k　　「我先出去看看。」事到臨頭，著急也沒用，程鈺說完，伸手去扶定王。
　　
, {6 z1 p, Y- U　　定王不解，「你扶我做什麼？」
　　
　　程鈺冷靜道：「先藏起來。」雖然他去去就回，但他依然不放心將定王自己留在這邊，真有人闖入的話，定王藏起來，既能拖延一段時間，也方便定王暗中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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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也是惜命的，配合他站了起來，一瘸一拐挪到後頭恭房門後，手持匕首靠著牆壁。
　　
* W/ j6 I5 l) k　　安頓好他，程鈺快步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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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主人少，下人也不多，程鈺二人住在後院，前院除了張叔張福，其他下人毫不知情，後院伺候的雖然知曉，卻都是膽小的女眷，懾於程鈺當日偷襲張福的狠辣，絕不敢聲張出去，程鈺正是知道這點，眼下才露了面。
　　
　　廚房那邊站了兩個粗使小丫鬟，看到他出來，兔子般躲了進去。
　　
　　上房門口，春柳牽著凝珠不安地等消息，見程鈺突然現身，春柳本能地就想拉凝珠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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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珠卻掙脫她手，哭著朝程鈺跑了過去。
　　
  x+ a! h) ?" A1 o; A5 }$ T( }/ p　　「公子功夫好，求你救救我姐姐吧，官府要抓她……」
　　
　　小丫頭跪在地上，哭得直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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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1 w$ m' h7 f　　「去屋裡等著，別叫任何人踏出後院。」程鈺沒看凝珠，盯著跟上來的春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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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柳連忙應是，柔聲哄著凝珠回去了，走到上房門前回頭，院子裡哪還有程鈺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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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珠眼睛卻瞪大了，震驚過後，興奮地指向房頂。
　　
0 O+ Z' ]( t. |0 L/ b8 u1 `# x　　春柳抬頭，就見程鈺靈貓一般俯身在房頂上移動，很快就消失在了視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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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K7 I" @8 e) J- E　　前院。
　　
2 T0 B& g0 o( _　　含珠朝沈澤行禮過後，看看跪在那裡的張叔四人，儘量冷靜地問道：「大人，不知他們四人犯了什麼錯？」爹爹走了，她私底下怎麼哭都行，當著全家上下的下人，她不能露半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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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6 [4 b! L5 T4 j　　沈澤神色冷峻，大義凜然，沒有多看她一個姑娘，只指著已經跪上前的江家門房道：「昨日本官收到密報，得知這四個刁奴利用他們在江家的威信地位，趁江訓導故去逼迫江姑娘下嫁與張福，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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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i; x3 |; ?4 l" ?1 I+ S　　含珠皺眉，難以置信地質問門房，「你為何冤枉張叔一家？」
　　
　　門房得了沈澤提點，作起戲來也有模有樣，仰頭勸道：「姑娘別怕，知縣大人明察秋毫，知道姑娘受人欺凌定會替姑娘做主的，姑娘有什麼冤屈盡可直言，不用再擔心張家人報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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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Y- I3 u( U　　張叔一家四口聞言，俱皆搖頭喊冤，可惜嘴巴被堵，只能發出嗚嗚聲，一會兒恨不得用眼刀子殺了那門房，一會兒含淚看向含珠，求她作證。
　　
　　含珠自小受張叔張嬸照顧，當然信任他們，況且她與張福的婚事乃父親臨終前親口對她說的……
　　
　　「大人您誤會了，家父臨終前親口將我許給張福，小女也是心甘情願與他成親，絕無人威逼，還請大人不要聽信此人一派胡言，放了張叔一家。」含珠朝沈澤跪了下去，低頭相求。
　　
　　沈澤虛扶一把請她起來，看看她，放柔聲音道：「莫非江姑娘有把柄落到了他們手中？如果是這樣，江姑娘大可信任本官，本官生平最恨欺凌弱小者，只要江姑娘道出實情，本官必會為你們姐妹做主，保你平安。」
　　
　　聽出他是一片好意，含珠心中感激，再次澄清道：「張叔一家確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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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
　　
　　一個衙役突然跑了過來，打斷了含珠的話，跟著將一包東西遞給沈澤，「大人，這是在張德屋中搜到的，藏在磚下，小的懷疑是毒.藥，斗膽猜測江老爺死得蹊蹺！」
　　
6 n6 K+ ^; t6 k. T2 c+ N# C6 u* i　　張德是張叔的名字。
　　
3 b, ~7 |* M0 t$ b' X　　含珠猛地抬起頭，如遭雷擊。
　　
3 R; Y. S8 \0 R5 {　　沈澤神色凝重，抬起藥放到鼻端聞了聞，沉聲對含珠道：「江姑娘，此事涉及到令堂死因，本官必須將他們四人帶到縣衙審問，江姑娘正值喪父悲慼之際，本官就不請你去縣衙聽堂受苦了，一旦有確鑿證據證明令堂乃被人毒殺，本官會即刻通知與你，告辭。」
　　
　　說完吩咐衙役將張家四人連同那個門房一起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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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y$ Y0 a8 y0 C0 p6 Y7 ]: D　　張叔等人劇烈掙扎，含珠眼睜睜看著熟悉的人被帶走，忽然不知到底該相信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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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是被張叔毒死的嗎？
　　
　　父親是不是也不知情，因為太信任張叔，臨死前將她託付給張福，而張叔正是提前料到這一點，才下了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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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2 M1 P8 k4 w" N2 a9 }6 Z　　「姑娘，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啊？」田嬤嬤六神無主地問，看著姑娘蒼白茫然的臉，她都跟著難受。江家這個月怎麼這麼倒霉，先是被兩個惡人脅迫，跟著顧家鬧事老爺病去，才出殯一日不到，江家最得力的管家又成了疑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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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9 d2 s) b$ C6 S& J1 z　　彷彿所有的霉運，都攢在這一個月裡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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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a4 t3 s4 y2 e　　含珠也不知該怎麼做，視線茫然掃過聚在院子裡的其他幾個下人，她強打起精神，派了負責採辦的小廝去縣衙打聽消息，又安排新的門房守門，簡單安撫幾句，再也沒有精力支撐，由田嬤嬤扶著回了後院。
　　
; I8 b) J8 ]$ @8 R　　快要經過廂房時，身後忽然有人問話：「這個知縣風評如何？」
　　
( q4 q2 N9 a2 y( _　　那聲音清冷低沉，響起的又是那麼突然，宛如地府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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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與田嬤嬤俱都出了身冷汗，僵硬地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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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 [2 d. O" ?3 `4 K- ^　　程鈺推開廂房的門，在門內藏好，眼睛盯著院門口的方向，再次問道：「那人風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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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恨他又怕他，在她的印象裡他也只會考慮他們二人，要麼不與她說話，說了必是威脅之言，因此聽他這樣問，含珠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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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睛還有些腫，臉龐迅速瘦了下去，淒婉可憐。
　　
　　程鈺看她一眼，目光移到了田嬤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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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1 M! A1 b+ W) G* U! R0 n( Y　　被那樣平靜又危險的目光盯著，田嬤嬤打個激靈，想了想道：「沈大人開春來的本縣，懲戒了不少禍害，平時樂善好施，大家都說他是個好官，老爺也誇過他的。」
　　
' T, `; O: ?- D　　程鈺馬上又問：「那你們覺得，張叔一家會害江老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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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N; o8 B) t- E+ f　　田嬤嬤本能地搖頭。她跟張叔張嬸都是江家的老人，打了二十幾年的交道，張叔老實本分，張嬸也是個心軟和善的，絕不會做出下毒的事情。
　　
　　旁邊含珠仔細琢磨程鈺的兩個問題，不由攥緊袖口，「公子是懷疑知縣大人……」
　　
3 B& R) F& w4 H! j5 B　　「今日之前，你可見過他？」程鈺直言提醒。她生成這副模樣，最易惹小人出手。
　　
　　含珠搖頭，隨即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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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信張叔一家會那樣陰狠歹毒，那麼張叔等人無罪，肯定是知縣大人那邊出了錯，可無緣無故的，知縣大人為何要冤枉張叔？現在聽程鈺這樣一說，好像一切就解釋通了……
　　
　　知縣大人覬覦她？
　　
　　但，她沒有見過知縣大人啊？
　　
9 [7 `2 l  A% K5 u( E+ s# J! n8 Z9 S　　可如果真是這樣，張叔一家落到對方手裡，定是九死一生，剩下江家她與妹妹孤苦無依，他真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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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手腳冰涼，渾身發抖。
　　
　　田嬤嬤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急著扶住含珠胳膊，「姑娘我想起來了！前幾日知縣大人請人賞月，就請了顧家那賊婆娘！你說，是不是兩家那時候就商量好了？否則怎麼那賊婆娘前腳賞完月後腳就冤枉姑娘？如今知縣大人又緊跟著抓了張福？」
　　
% r# n. J( @/ Z  h　　含珠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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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臉白如紙，田嬤嬤心疼又憐惜，知道姑娘這會兒肯定沒主意，她撲通朝程鈺跪了下去：「公子，公子求你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可憐啊，遇到這樣一群狼……求公子看在老爺以禮相待處處周全照顧你們的份上，救我家姑娘一把吧，這樣下去，是逼我家姑娘死啊……」
　　
  v) p3 j, t5 u2 Y　　這麼多年，她看著姑娘一日日長大，從粉雕玉琢的小女娃長成國色天香的美人，看著她喪母喪父後堅強地照顧妹妹，她實在不忍心再看她被奸人糟蹋。
　　
　　含珠流著淚看向門裡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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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都在逃命，真的有餘力救她們姐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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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這二人是什麼來歷，沈澤是官啊，他如何鬥得過官？
　　
& x8 F" J- _* [- z/ L/ d# q& V$ ]　　含珠側身，見妹妹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小臉蒼白，怯怯地望著她。
　　
　　含珠心中一酸，慢慢跪了下去，磕頭道：「公子，求你帶我妹妹走吧，我會將江家現有銀錢全都送給公子，只求公子護我妹妹平安長大，為她挑個對她好的人家。」
　　
' l: C6 n& r8 C  m" S: q6 M　　她不能走，她走了，知縣定會派人追捕，她只能保住妹妹。這人先後提醒她們，目前她也只能選擇信他，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妹妹繼續留在家裡，才是徹底沒了盼頭，就算她為了妹妹委曲求全，妹妹長大了，那人會放同樣美貌的妹妹嫁人？真會放，就不會有今日的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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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P6 z, a$ I; T　　她先留下來拖延時間，等妹妹走遠了，她再下去見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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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凝珠早在姐姐跪下那一刻就跑了過來，撲在姐姐懷裡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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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x, p; J; }% ^+ P　　含珠緊緊摟著妹妹，仰頭看身前的男人，淚眼裡是無聲哀求，不敢讓妹妹知道她要送她走。
　　
8 e( g6 }* d/ p/ k3 [4 e& E. f　　程鈺心中迅速轉了幾個念頭，最後道：「你們先回屋，我有了決定再知會你們。」
　　
　　救人的法子他有，但得看定王願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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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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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他們進京？」定王靠在床上，一雙鳳眼頗為意外地看著程鈺，「何時變得這麼心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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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8 Z3 o0 B7 n) j　　兩人回京之路不定還會遇到什麼危險，他竟然還想帶一大一小兩個弱姑娘？
　　
5 V4 w* z6 @+ w) L" R　　程鈺提出這個計畫，也不全是為了幫江家姐妹，坦然道：「我想過了，對方派出那麼多刺客，必定下了決心不許你我活著回京，那麼一路重要關卡渡頭肯定都埋伏了暗哨。如此江家姐妹北上投奔親戚，咱們喬裝假扮僕人，更便於隱瞞身份，矇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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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G' f& |! P　　藏到別的北上車隊船隊裡，搭伙的人不好掌控，換成江家姐妹，便沒了這層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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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沉思片刻，點頭道：「確實是個不錯的法子，只是，你不會真的要帶她們進京吧？」江家並沒有親戚在北邊。
　　
6 T4 |8 u  _& I0 d$ }8 D　　程鈺怎麼會帶一個與他親表妹容貌酷似的姑娘回京？
　　
　　「我在天津有一處宅子，到了天津，將他們安置在那裡，咱們二人回京。」
　　
　　定王眯了眯眼睛，「安頓在你的莊子？」
　　
7 u, Q9 y2 _3 _5 E& h) \　　能招惹一個知縣明招暗招都用上了，那位江家大姑娘必定是個美人，看凝珠的容貌也知道，向來不近女色的堂弟突然如此好心，就算是為了掩飾他們的行蹤，肯定有五分也是為了救江家姐妹，莫非真有了花花心思？
　　
8 ?9 G8 k  P8 j3 l  A! O　　程鈺一聽他語氣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嗤道：「收起你那些胡思亂想，那只是一處三進的小宅子，我總不至於還跟她們一對兒孤女要錢吧？到了天津，她跟張福便是夫妻了，以後安安分分守在內宅，應該不會再出事，出了事也與你我無關。咱們挾持她們在先，救了她們在後，兩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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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本正經，確實不像有金屋藏嬌的歪心思，定王也就不再打趣他，「去吧，早點告訴她們，哭哭啼啼的，我聽著也煩。」方才姐妹倆在廂房門外哭，他都聽到了。
　　
　　程鈺就去了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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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V* B" o$ a& G　　含珠剛剛幫妹妹洗了臉，聽到他來了，她哄妹妹留在屋裡，她與田嬤嬤一起走了出去，腫著一雙杏眼哀求地望著程鈺，「公子，您答應帶我妹妹走了嗎？」作勢就要跪下去。
　　
2 N( B, T9 W" N　　「我帶你們姐妹一起走。」程鈺厭煩地皺眉，趁她怔住忘了跪，他快速解釋道：「我會想辦法讓知縣放了張叔一家，屆時你們假作北上尋親，以後長住北方也好，避過風頭再回老家也好，全憑你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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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 f) B  U; O1 B: M2 p% {　　田嬤嬤大喜，握住含珠手道：「姑娘有救了！」
　　
2 Y; o* K6 r; L4 V' X  W/ b$ ]　　含珠也高興得忘了哭，只是她想的比田嬤嬤多，轉瞬又愁上心頭，「公子打算如何勸說知縣大人？他真會放我們走嗎？我們若是隨兩位公子逃走，他會不會遷怒江家一眾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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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z' }1 |+ m2 L　　「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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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7 T# ?. z- K$ Z  O* j' u  c3 v　　程鈺沒有耐性一一回答她，冷聲道：「明日事情便會有結果，你安心吩咐下人準備行囊，等令尊出了頭七，我們便出發進京，走水路，記得派人去定船，船要中等，別太打眼也別太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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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I+ V5 ]1 E) |　　他態度冷淡，話裡信心十足，含珠莫名地相信他是真有辦法，趕緊都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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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f( r4 d$ P( e3 k3 g　　程鈺轉身前最後說了一句，「你們姐妹喜歡哭私底下哭，別再來我們面前哭，也別再跪拜，再有一次，之前救你們的話就當我沒說。」
　　
　　含珠愣住，呆呆地望著他高大冷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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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i( _' l9 ~( G3 k- l6 L' z$ @　　田嬤嬤瞅瞅廂房門口，笑著道：「姑娘別怕，我看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是看不得兩位姑娘哭呢，說不出安撫的話，就這樣冷冰冰訓斥一樣，其實話裡頭還不是為了姑娘著想？幸好現在雨過天晴了，姑娘快重新振作起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姑娘儘管安心北上，嬤嬤幫你看宅子，等沈家走了，我再遞信兒給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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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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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她還沒想那麼遠，她只慶幸她們姐妹可以逃出生天了，又擔心事情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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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衙門那邊傳來消息，張叔一家拒不認罪，沈澤並沒有用刑，暫且將四人連同那個門房收監，明日蒐集更多人證物證再審。
　　
- c& ]9 Y1 j/ I- I3 A　　含珠暗暗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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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N. H- P/ Z8 l7 J　　「姐姐，你在看什麼？」凝珠見姐姐一直守在窗子前，頻頻往外望，走過來，也朝那邊伸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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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o9 c" h8 o6 B: v' W8 j3 e  O9 V　　含珠臉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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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f2 c5 l; H$ w8 ]　　她在看廂房的人何時出門呢，既然說了明日就能解決，肯定得在今天出門吧？可是眼看天都黑了那邊還沒動靜，莫非是打算晚上行動？晚上……該不會是學話本裡那些劫富濟貧的俠士，去威脅知縣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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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 n% e, j- F4 c　　「姐姐？」凝珠又催了聲。
　　
　　含珠回神，不知如何解釋，瞧見妹妹瘦下去的小臉，含珠心疼極了，摸摸妹妹腦袋道：「晚上想吃什麼？姐姐給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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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有了希望，就不能再失魂落魄下去，爹爹雖然去了，但他肯定跟娘親團聚了，爹爹那麼想娘親，她再不捨，也該替爹爹高興，而她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妹妹，爹爹娘親在天上看了，才會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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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E# U& L* j5 p　　說到吃的，凝珠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她看看姐姐，又垂下眼簾，乖乖道：「我想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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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j  X; y" s7 h3 `　　她想吃肉，但是爹爹死了，姐姐說過，接下來三年她們都不能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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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太瞭解自己的妹妹了，想了想，柔聲哄道：「姐姐給你做糖醋排骨，凝珠喜歡嗎？」
　　
* o, ~- Y' b, {  h# p/ k  m　　凝珠眼睛亮了起來，吞嚥著口水問：「姐姐不是說不能吃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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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頭興奮地臉都紅了，看著妹妹期待歡快的小臉，含珠突然明白那人為何不愛看她們哭了。確實，她也喜歡妹妹高興的樣子，妹妹高興了，她看著心裡也舒服。
　　
* z+ J& U' z! F3 u* d　　「妹妹乖乖等著，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姐姐保證你肯定愛吃。」
　　
　　有好吃的，凝珠乖乖點頭。
　　
　　秋蘭不在，含珠讓春柳陪妹妹，她去了廚房。
　　
/ s6 C' c+ G/ \  R3 a3 s　　田嬤嬤正在給程鈺二人燉雞湯，定王傷勢嚴重失血過多，程鈺給了江家一張百兩銀票，要求廚房好吃好喝伺候，就算出了喪事，田嬤嬤也沒敢擅自給他們也換成素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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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她跟含珠商量過的，此時見含珠來了，田嬤嬤沒有遮掩，好奇地問：「姑娘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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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熟練地繫上圍裙，細聲道：「妹妹這兩日瘦了不少，我給她做兩道好吃的，嬤嬤，我記得家裡還有油條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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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嬤嬤連連點頭，「有，還有十來根呢，姑娘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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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q3 Y3 j# }2 X; ~7 }5 e5 N8 t- E　　含珠挑了兩個芋頭，邊洗邊道：「糖醋素排骨，妹妹饞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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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嬤嬤跟著嚥口水，由衷佩服道：「姑娘真是蕙質蘭心，天生一雙巧手，姑娘那本食譜我也看過，怎麼學都做不出姑娘的手藝來。」
　　
　　夫人早早沒了，姑娘領著妹妹在後院，針線有顧家的董氏提點，廚藝一開始求她教的，後來姑娘從老爺書房翻到一本食譜，就來了興致，隔幾天搗鼓一次，每次嘗試兩三次就能做出讓人流口水的美味來。
　　
　　可惜這樣好的姑娘，要便宜張福那大字不識幾個的糙小子了。
　　
　　含珠並不知她心中所想，熟練地將芋頭切成拇指來寬的長條，再把油條切成小段，中間用筷子挖空，芋頭條塞進去就成了排骨模樣。鍋已經燒好了，添油燒熱，將素排骨放進去炸至酥脆，瀝乾油撈出來暫且擺在盤子裡。
　　
: _; C3 s5 ?+ ^/ j1 F& b/ ~　　菜譜上說要放薑的，妹妹倆都不愛吃姜，含珠就只切了酸梨、圓蔥塊兒加蠶豆拌炒，最後放入素排骨，撒些調料，煮開了便是一道糖醋素排骨，色澤紅潤，淡淡的酸梨香與芋頭甜混合在一起，讓人聞之就饞。
　　
　　含珠喜歡做菜，做了一道就有點收不住手了，看看天色，又做了一道簡單的南瓜豆腐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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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4 s6 ~7 H9 @　　因為感激程鈺二人，含珠將他們的那份也做了，洗手時輕聲叮囑田嬤嬤：「端過去就好，如果他們問起，嬤嬤就說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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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嬤嬤明白她的避諱，笑著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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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I2 W4 d+ Z: G3 z; K% Q　　含珠解開圍裙，走出廚房時，又朝那邊廂房看去。
　　
　　廂房門緊緊關著。
　　
# c- ]  `7 r& y# V" X　　含珠抿抿唇，去找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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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不知她的一舉一動也被程鈺看在了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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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見他躲在窗前偷窺，納悶詢問：「你在那兒看什麼呢？」
　　
% R( A! F1 b( V# E7 n3 P　　程鈺離開窗前，面無表情道：「聽到點動靜，是下人送菜去廚房了。」
　　
　　定王不疑有他，對著床頂抱怨，「整天躺在床上真是遭罪，明日你把凝珠喊過來吧，那丫頭挺好玩的，逗逗她總比干躺著強。」
　　
, R3 ]# A  |. R# s# h9 E　　程鈺沒有搭理他。
　　
6 s+ Q( \+ F1 E" S. C　　過了會兒，廚房把晚飯端來了。
　　
+ {- F  M3 @8 J6 p* g0 v　　定王慢慢撐了起來，靠在床頭，瞧見竟然有兩個湯，奇了，「除了雞湯，那個是紅薯豆腐？還有糖醋排骨啊？聞著味道不太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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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n( k5 {/ j　　田嬤嬤笑道：「是南瓜豆腐，這個是糖醋素排骨，給兩位姑娘做的，多做了一份，請兩位公子嘗嘗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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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m: f$ w- o( v　　「你做的？」程鈺對著那兩道素菜問。
　　
( [- `+ b0 ~1 w　　田嬤嬤毫不心虛地應是，答完話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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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 C8 |) |% z' [/ O; ^　　程鈺將飯菜挪到床前，跟定王一起用。
　　
* q* [( W, A/ G+ |/ E# O2 V" q　　定王頭一次吃素排骨，夾起一塊兒嘗嘗，皺著眉頭道：「外面的是油條，裡面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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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面的，口味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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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芋頭。」程鈺解釋道，「在福建吃過的。」
　　
. V& E2 D; J+ }2 G　　定王想起來了，當時廚子端上來，他不喜歡，以後廚房就沒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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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吃吧，我吃雞肉。」定王對那個南瓜湯也沒興趣，專吃自己喜歡的葷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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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e9 {$ o# X, t0 f9 N, a) q' r　　程鈺愛吃甜的，將兩道菜都吃了個乾乾淨淨。
　　
4 ]% k2 E' a- b  x7 ]+ V7 M* }" x9 e4 ~: L　　定王傻了眼，「你今天胃口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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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 Y+ C' N1 J: @" F　　程鈺淡淡道：「晚上要辦事，多吃點才有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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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3 U4 M8 L1 F$ h　　那邊上房裡，凝珠也吃得飽飽，滿足地放下湯勺，「真好吃，姐姐做飯最好吃了。」
　　
# H8 _3 ]/ h: ~+ C　　她小臉紅紅，含珠看了欣慰，拿起帕子幫妹妹擦擦嘴角，讓春柳領妹妹去院子裡散步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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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C- t0 w8 _3 y1 @　　「姐姐不去嗎？」凝珠不解地問，以前都是姐姐陪她的。
　　
　　含珠搖搖頭，「姐姐有點困了，不想動，妹妹自己去吧，繞兩圈就回來。」院子裡有外男住著，她沒事不好總往外面跑，出了一個知縣大人，含珠不想再招惹廂房裡面那個可能也好色的受傷男人。
　　
7 u6 `1 ~) O1 |! Z3 m　　看著妹妹出去了，含珠去了窗前，繼續留意廂房那邊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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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田嬤嬤領著小丫鬟去收拾碗筷，黑衣男人出來，站在門口喚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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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不禁攥住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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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珠一回來，含珠就迎出了內室，低聲問她，「他跟你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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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U2 G7 ]& I! d　　凝珠仰頭道：「他讓我今晚搬回廂房住，還說接下來幾日他有事出門，我都得守在大哥哥身邊。姐姐，我搬過去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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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明白，男人既然說了，肯定不會允許她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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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去吧，記得要聽話，別惹大哥哥生氣。」聽妹妹的描述，受傷的男人脾氣很好，也沒有欺負過妹妹，含珠還是比較放心的，而黑衣男人出去辦事，怕江家對他的同伴下手，才命妹妹繼續去當人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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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妹妹，含珠熄了燈，假裝睡下，實則守在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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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ji32

第11章

　　夜深人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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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C# {$ U: R+ P2 a) o　　燈都熄了，屋子裡黑漆漆一片，院子裡因為天空掛著一彎殘月，倒勉強能看清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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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在紙窗上挖了一個小孔，恰好對著廂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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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f! Y  L- I　　那邊遲遲沒有動靜，含珠的心就一直懸著。
　　
　　她也不知自己在等什麼，那人既然把接下來幾日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定是有八成把握。可她就是想親眼確定他出去對付知縣大人了，否則心裡總是七上八下難以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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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u/ o  Z& |$ z　　或許他真的去了，她更加睡不著了吧？怕他失手反被衙役擒獲，怕自己姐妹終逃不過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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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G  g# q' U5 Y9 l9 ?8 W$ l2 d! U　　擔驚受怕，連爹爹都沒法好好緬懷。
　　
! g; J' A$ K9 d5 O- n0 `　　眼淚簌簌滾落，含珠低頭拭淚，止住了，收起帕子抬頭。
　　
　　卻正好看見一根細竹管從她戳的那個小洞伸了進來！
　　
　　如見了鬼，含珠狠狠打了個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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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她怕到忘了呼救時，一股濃香迎面撲來，彷彿蒸飯起鍋那一瞬，全都噴在了對窗而坐的她臉上。那香太嗆人，含珠不受控制地咳嗽，捂著鼻子迅速後退，正要喊人，腳下一軟，身子也軟軟地倒了下去。
　　
! g, c* [4 f9 I) u% Z; X, v+ y　　「爹爹……」
　　
　　含珠本能地喊最親的人，發出的聲音卻連自己都聽不太清。
　　
　　她想站起來，腿沒有力氣，外面很快傳來輕微的撬門聲，含珠渾身發抖。站不起爬不動，她勉強撐著自己坐了起來，費勁兒抬起手去摸桌子上，摸索半晌，卻沒有碰到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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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又怕又悔，平時喜整潔，東西用完後都會擺到桌子裡面……
　　
　　外面突然傳來輕輕的一聲「吱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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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x/ g4 V) c　　門開了。
　　
　　含珠抖得更厲害了，使出僅剩的全部力氣，將整張桌子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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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c6 q& R% b+ K; p2 K. E　　嘩啦一片響，驚得沈澤腳步一頓，但他左手已經挑開了簾子，右手握著一顆散發皎皎光輝的明珠，見地上果然歪歪垮垮躺了個人，還正是他惦記了好幾日的美人，沈澤不由笑了。
　　
# [) x' g: f1 I　　沒有說話，他從容進去，迎著含珠懼怕的目光側耳傾聽，等了十幾息的功夫，確定外面沒有任何聲響，他笑著將照亮的寶貝放到桌子上，蹲下去，柔聲對含珠道：「含珠果然機智，可惜沒人聽到，這下你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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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此時連支撐自己坐起來都辦不到，瑟瑟發抖躺在地上，哭得如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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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R  }+ h! z5 Q% a# n8 n3 s　　沈澤瞧著心疼極了，俯身將美人抱到床上，照亮的珠子也放到她一旁。他沒有急著動手動腳，而是坐在床邊，一邊幫含珠擦淚一邊輕聲哄道：「你別哭，我迷暈了外面的丫鬟，特意留你清醒，就是為了跟你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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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閉著眼睛，連偏頭躲他手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哭。
　　
　　她可憐巴巴的，沈澤無奈苦笑：「你說你，夜裡不躺在床上睡覺，去窗前做什麼？你要離得遠一些，不至於連抬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他不喜歡女人木頭一樣幹巴巴的，因此這藥除了催.情，只是讓她無力劇烈掙扎，留了給她配合的力氣，沒想她正好在窗前坐著，看這情形，準是吸了一大口吧？
　　
　　「別哭，聽我說。」
　　
　　沈澤收回手，好聲跟她商量，「含珠，我傾慕你的美貌，故使出這等下作手段，不過你放心，我是真心喜歡你，也舍不得傷你心，只要你乖乖從了我，明日我就只判張叔一家逼親之罪，一人打二十板子，在牢裡關三個月便放他們回鄉下過日子去，然後你跟凝珠搬到縣衙。我喜歡你，你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你安心跟著我，替我生兒育女，等凝珠長大了，我給她挑個好女婿。你若是寧死不從……」
　　
) U5 t$ F/ r+ Q0 E, r　　看著含珠漸漸泛紅的仍舊帶著荳蔻少女稚嫩的芙蓉面，沈澤聲音陡然變冷，「那麼你死後，我會繼續養著你妹妹，收她為禁.臠頂替你，張叔一家更會落得謀害你父親的罪名，秋後問斬。」
　　
/ F1 d, n- r. Z3 z  U5 d　　含珠眼淚一頓，體內陌生的熱都因這番話暫停了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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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s" ]  Q3 S) ]4 Z0 n6 T　　沈澤知道她聽明白了，拉過她右手伸到他衣擺之下，在她羞憤咬唇之際緊緊按住她的手，邪笑道：「含珠答應跟了我，就輕輕捏一下，若是依然想死，你就一動不動，我看著你死，等你死了，我再去找你妹妹，她一個八歲的孩子，肯定比你好哄。」
　　
　　對女人直接用強有什麼意思？沈澤從來不屑那樣，他喜歡一點點教她，將一個知書達理的小家碧玉教得乖順懂事，主動討好他，而女人從羞澀不肯到肯的過程，最是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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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被他按著手，隔著單薄的衣衫，清清楚楚感受到了男人的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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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Z+ M$ p% Z/ i: `" z　　如果沒有妹妹，含珠馬上就咬舌自盡了，可她還有妹妹，她不從，這個衣冠禽.獸便會……
　　
　　含珠眼淚越來越多，卻不得不委曲求全，在沈澤沙啞的催促裡，聽他的話。
　　
　　沈澤興奮地握緊她手，「含珠以前沒碰過吧？也不知道男人身上有這樣的好物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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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W1 `( F5 C8 H　　含珠眼淚不止，身上卻因他的動作他的話越來越熱，想要收回手，他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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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絕望地哭出了聲，細細弱弱的，因為那藥效的關係，更像難耐之下的邀請。
　　
　　心知火候已到，沈澤飛快松了她手，起身脫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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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就趁他背對屏風那一瞬，鬼魅般貼了過去，鋒利匕首直接抵在他脖子上。
　　
　　沈澤腰帶還沒松完，驟然被襲，驚得渾身一抖，之前威風的地方立即蔫了下去。
　　
　　他不敢扭頭，對著床裡側顫聲問：「好漢饒命，你要錢要人，我都給你……」
　　
　　程鈺瞥向床上粉面桃腮如海棠欲開的姑娘，見她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邊哭邊用那雙水濛濛的眸子感激地看著他，嬌.喘微微，淚光顫顫，可憐又動人。程鈺別開眼，迅速放下紗帳，脅迫沈澤轉身，「先把解藥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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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M: H+ z, u' E) A　　沈澤不傻，料到刺客跟江家姐妹是同夥的，而且應該不敢殺他，理智漸漸回歸，儘量平靜地道：「不瞞公子，我這番過來是為了欺她，怎麼會準備解藥？公子放心，那藥藥效不烈，喝杯涼茶，用不上半個時辰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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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扣住他肩將他抵在牆壁上，刀刃對著他脊背扎進一寸：「交出解藥。」
　　
　　沈澤疼得額頭冒汗，急著哀求：「真沒有解藥，我若欺瞞你，罰我不得好死！」
　　
　　程鈺手上繼續用力。
　　
% `# J. ]+ T' ~, }　　沈澤鑽心鑽肺地疼，依然不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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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信了，掃一眼房間，將人帶到桌子旁，取了抹布堵住他嘴，隨即扯住沈澤胳膊，哢噠兩聲脆響，利落無比地先後卸了沈澤兩條手臂。
　　
　　沈澤疼得幾欲暈過去，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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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5 M7 @* T# g/ u$ z　　程鈺踩住他腳踝，「老老實實躺著，敢逃，我不殺你，你的兩條胳膊卻也別想再接回去。」
　　
8 d4 ^5 S6 z' x7 o  C! e1 ^　　沈澤恨死了他，又怕極了他，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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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U! @9 _. O! c　　程鈺料他也不敢再折騰，收起匕首，提起茶壺去了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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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裡面明珠熠熠生輝，隔著紗帳也能看清她雙腿交替磨蹭，身子輕搖，如初開的花瓣在風裡顫動，風來來回回，送來縷縷幽香。
　　
/ `; h5 I+ t4 o6 X　　這是程鈺第二次聞到她身上的香，比第一次還濃還媚，鑽到體內，在他胸口撩起一把火。
　　
( u& U" ]6 M: {　　下面卻平平靜靜，如他在一牆之隔聽人行房，心裡會升起每個男人都有的渴望，然也無用。
　　
/ C' K0 h8 x- ^& @: H3 b% q　　程鈺冷笑，挑起紗帳，將茶壺挪到她腦袋之上，對準唇道：「張嘴，喂你喝水。」
　　
9 ]$ T) b" \% _/ E! O/ D　　他與沈澤的話含珠都聽見了，程鈺挑開紗帳前她馬上閉上了眼睛，彷彿自己看不見，旁人也就看不到她此時的狼狽。聽程鈺說要喂她喝水，她以為會像她喂爹爹喝藥那般，雖然難為情，為了盡快恢復正常，也只能輕啟紅唇。
　　
　　她嘴張開地小，隱約可見貝齒香舌，程鈺本想讓她再張大點的，見她臉紅得不像樣，他皺皺眉，彎腰俯身，讓茶壺嘴離她更近。
　　
1 ^4 l* D( H) \. |　　清涼的茶水毫無預兆灌下，含珠沒有準備，本能地閉嘴吞嚥，於是茶水澆到她臉上脖子上，越發狼狽，也越發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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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個男人定會趁機大飽眼福，程鈺卻只覺得不耐煩，就好比餓極的乞丐，在他面前擺一桌最豐盛的美味兒卻封了他嘴叫他不能吃，那乞丐見了美味兒只會惱火生氣。此時含珠越美越撩人，無異於更無情地提醒程鈺，他做不成正常的男人，藥治不好，女人刺激也無用！
　　
( p) B" D) {& {9 G2 Q) t　　心中有火，程鈺猛地掐住含珠下巴，不管不顧地灌她喝水，灌得她濕了衣襟也不管。
　　
　　灌了半壺，他將茶壺丟到床上，轉身叮囑她：「這幾日我都在縣衙，記住我的話，令尊出了頭七你們便乘船北上，到了蘇州碼頭停靠半日，我在那裡與你們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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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5 J. g- z: H- k+ A" Q  @& x　　出發時定王傷勢雖然不能痊癒，挾制江凝珠足矣，江家這幾人不敢不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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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n! e% w; m3 w　　含珠半身都濕透了，嗚嚥著應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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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h5 `" `; @6 [. J9 X　　她知道自己不該哭，他救了她，他再粗魯，都是個君子，沒有趁虛而入，那她還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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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s* E. M5 Z  g　　她忍不住，臉上被他掐得疼，脖子上胸口都是水……
　　
- `6 p9 v& f3 U$ J+ i  v　　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今晚先是被惡人羞辱，又被冷漠恩人蠻橫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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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漸漸有了力氣，含珠拉過被子，不顧茶壺打翻又有水流了出來，蒙在被子裡哭，連兩人是何時走的都不知道。
　　
　　哭著哭著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眼睛又紅又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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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春柳大概是因為迷.香的緣故，還沒有醒，含珠悄悄收拾好床鋪，扶正桌子，將碎掉的瓷器清掃出去，再打濕帕子輕敷眼睛，一邊敷了會兒，雖然還有些腫，總算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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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D, o) ^, k　　春柳醒了進來服侍她，見她眼睛腫著，沒有懷疑，老爺去了，姑娘夜夜以淚洗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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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沒傷到手吧？」得知她不小心打碎了東西，春柳擔心地問。
　　
% B4 q2 H5 o; l0 o' C$ `　　含珠搖搖頭，沒用她伺候梳頭，「我自己弄，秋蘭不在，你去照顧二姑娘吧。」
　　
5 `) [7 U1 V, ]5 Q4 M　　她惦記妹妹，春柳馬上去了，回來後道：「姑娘放心，那人會講故事，二姑娘聽得挺開心的。」
　　
/ e6 a3 ]- b; d4 P8 Y7 j) j　　妹妹無憂無慮，含珠則擔心縣衙那邊的進展。
　　
　　日上三竿，張叔一家回來了，卻是沈澤判門房誣衊，還了張叔一家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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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G: Y- E; ^　　「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那位公子怎麼成了知縣大人身邊的隨從？」死裡逃生，張叔總覺得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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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一顆心在忠僕回來時就落了地，這會兒慶幸地將程鈺的安排說給張叔聽，「他武藝高超，知縣受他脅迫不敢不從，他讓咱們先走，肯定也為自己想好了退路。」說話時察覺那邊張福一直緊緊盯著她，含珠渾身不自在，語畢勸道：「張叔你們受苦了，先回去歇息歇息，下午咱們再商量北上事宜。」
　　
8 H* h! ~3 }- j. s" }) Q　　張叔也發現兒子的失禮了，連忙領著妻子兒女告退，回到自家住的跨院，他將兒子叫到一旁，狠狠數落道：「你眼睛給我老實些，那是大姑娘，是咱們的主子……」
　　
2 v/ w9 ]( L1 G! U6 a　　「老爺將她許配給我了，她是我妻子，我怎麼就不能看了？」張福不悅地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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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_8 `7 m# e& x' K# G- |  n% z! Z　　張叔見兒子竟然抱著這種心思，氣得一巴掌拍了過去：「你給我閉嘴！就算大姑娘願意下嫁給你，現在你們還沒成親，她就依然是你的主子，你再敢有半分不敬的念頭，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張福手臂被打，躲閃時牽扯到背上的傷，懶得再與父親說，悶悶道：「知道了，我回去趴著，一會兒爹讓娘來給我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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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提起傷勢，張叔心軟了軟，跟著他走了一段路，語重心長道：「老爺交代百日內成親，大姑娘肯定記得，但大姑娘沒有主動選日子前，咱們誰都不能催，你也給我老老實實待著，沒事別往大姑娘身邊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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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就是不知張福到底聽進去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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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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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d+ X1 p) Z1 n8 c　　張叔一家的案子結了，梧桐縣這個小縣城又恢復了原來的平靜。
　　
+ d4 I1 W/ q1 t8 S　　江家要搬家的消息也迅速傳遍了整條街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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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h8 l' J# f! u2 s) n$ z8 _　　程鈺給含珠找的藉口是北上尋親，但江家、張家在外面都沒有親戚，很多街坊都知道，含珠便換了個說法，改成搬家。誰都不願遠離故土，但江家跟顧家鬧僵了，又與官府有些梁子，因為膽小害怕選擇逃避也說得過去，而且含珠讓張叔放出了話，他們只是搬走一陣子，興許三五年後就回來了，如此街坊們並沒有表示太過震驚，紛紛攜禮來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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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周到地接待客人，事後帶上禮物去左鄰右舍話別，也是請他們幫忙留意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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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幾日，不知不覺就到了江寄舟的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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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自詡恢復得無需人質就能對付江家家丁了，暫且放了凝珠與姐姐團聚，凝珠好幾日沒同姐姐說話了，進屋就抱住姐姐，「姐姐，咱們為什麼要搬走啊？」
　　
　　含珠屋裡窗戶上還留著小洞，見廂房門口多了個伸懶腰的俊朗男人，腦袋還朝這邊轉了過來，似乎很好奇一樣。含珠心裡緊張，拉著妹妹去了床上坐，輕聲解釋道：「知縣是壞官，咱們留在這裡有危險，等將來他轉到別處去當官了，咱們再搬回來。」
　　
7 m: y2 P! c& ?% l, P6 e　　背井離鄉的真正原因不能告訴外人，告訴妹妹卻沒關係。父親說過，朝廷官員換得快，就說梧桐縣，最長的一位知縣做了九年也就升到別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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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T" Q; D- _2 F+ K　　聽說是為了躲壞人，凝珠沒有那麼不捨了，抱住姐姐道：「只要跟姐姐在一起，去哪裡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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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摟住瘦小的妹妹，下巴抵著她腦頂，濕了眼眶。
　　
( X' J- k" S( \+ B7 }* h　　她也一樣，只要妹妹好好的，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6 J2 x: E' H% G) x6 `3 L. c: M! v　　夜裡凝珠又回了廂房，含珠自己躺在睡了十來年的床上，久久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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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3 m- X3 \' N4 o2 v　　明天她就要搬走了，離開熟悉的家。
　　
3 i9 z  l; k$ s7 g　　太過安靜，她隱隱約約聽到一聲響，好像有人從高處跳下來了一般。
　　
　　宛如噩夢重現，含珠害怕地坐了起來，摸出藏在枕頭下的匕首。
　　
　　要出發了，得採辦些東西，含珠特意讓張叔幫她買了把匕首護身用。
　　
　　等了很久，外面卻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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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3 k) r# b& U$ y　　含珠不敢下地去看，也不敢喊人，就那樣抓著匕首緊張地坐著，直到三更梆子響，裡外依然一切如舊，含珠才試探著喊春柳，喊了兩聲無人回應，也不知春柳是出了事，還是她聲音太小春柳沒聽見。
　　
8 N( G" e0 h! P0 i+ S( {　　猶豫片刻，含珠終究還是不敢下地，繼續提心吊膽地防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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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坐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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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 ^# t* Q　　一晚沒睡，含珠也沒覺得困，看著熹微晨光慢慢照亮屋子，反而深深鬆了口氣。
　　
6 P2 D2 t7 y* F　　是她聽錯了吧？
　　
) G' K8 {/ \! ]% m- R4 h4 A　　「姑娘你看！」
　　
　　春柳醒後去端洗臉水，揉著眼睛開門，發現門前用石頭壓了兩張好似蓋了官印的紙，她識字不多，看不懂，急急地送進來給含珠看。
　　
　　含珠意外接過，低頭一看，是兩張路引。一份是從杭州府梧桐縣到山東濟寧，一份到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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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想到了那人的話，說是過江蘇之前，遇人盤查都出示近的，過了江蘇，再出示遠的。
　　
, w4 F* U; z( X8 S+ u8 l　　這樣有何意義？
　　
　　是怕沈澤追到天津，便用一張山東的誤導沈澤？也就是說，沈澤不知她們真正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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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那人應該是讓沈澤交出官印，他自己寫的路引吧？
　　
　　含珠再次端詳那字跡，剛勁有力，有種寒梅傲雪的冷意蘊含其中，如同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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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為何又想到了那晚，他出現的那麼及時，她被沈澤欺辱的過程，他肯定都看到了吧？在他眼裡，她是不是一個不知廉恥的姑娘，摸了外男還苟活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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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b- T7 W  G+ C# _　　要照顧妹妹，含珠再羞愧也不會因為那事尋死覓活，她小心翼翼遮掩，不讓春柳等人察覺，她也不在乎他心裡會怎麼想她，只是兩人還要同船北上一個多月，再見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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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量躲著他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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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定主意，含珠派春柳先將第一份路引送去張叔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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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飯過後，全家就開始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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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_8 E) p- u　　廂房裡頭。
　　
% i8 h& Y2 ]/ P# C; f% E2 V　　定王穿一身粗布衣裳，對著鏡子一點一點往臉上粘鬍鬚，凝珠站在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動作，覺得新鮮又有趣。眼看著定王又在臉上弄了兩個痘，一邊一個，還正好貼在臉頰中間，凝珠忍不住笑了出來，聲音清脆如百靈鳥兒叫。
　　
　　定王扭頭，一本正經地問她：「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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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珠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指著他臉，水汪汪的大眼睛裡都是笑，「你怎麼都貼在中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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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看看鏡子，又問她：「很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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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E4 t4 c% Q/ R( }5 l* S+ d) ^' g　　他一雙鳳眼明亮非常，比夜裡的星星還要好看，凝珠剛要說不丑，目光落到他臉上，又扭頭笑了起來。
, J* F8 F6 N6 k$ E; E, B: d$ ~　　
/ @# C) c) |4 Q' n  P  H+ l) ^　　定王故意逗她的，怎麼可能弄那樣醜得打眼的易容？不過是這陣子躺在床上養傷，也只有逗逗這丫頭才有些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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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R' O; @' K# b  Z% d9 t　　重新取下那兩顆痘，一個貼在額角，一個貼在右臉一側。收拾好了，定王站了起來，彎腰朝身邊的小姑娘行禮：「二姑娘，咱們該出發了，小的叫丁二，這一路都是我伺候姑娘。」
　　
　　皇宮裡的人，最擅虛與委蛇，定王演戲的功夫也是爐火純青的。換成另一個普通百姓，他或許低不下皇子高貴的頭，但面前只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他既是演戲，也有跟她逗著玩的成分，這個僕人扮得就惟妙惟肖了。
　　
, V6 f' g3 e) n3 U9 G　　凝珠眨眨眼睛，聰明地配合他，轉身往外走：「好啊，但你會趕騾車嗎？」
　　
2 v4 [. C( g% }　　「小的不但會趕車，還會划船，」定王笑著跟在她身後，「河裡有烏龜妖飛出來要抓姑娘，我也能護住姑娘。」
　　
( P& e, O7 |& A* d* I6 d　　凝珠嘟嘴跟他分辨：「說了烏龜不會飛……姐姐！」
　　
7 O$ e. U2 y7 D8 i& O　　小姑娘出門後突然朝上房那邊跑去，定王順勢看去，就見一個一襲白裙的姑娘剛從上房出來，頭上帷帽遮掩了容貌，看個頭，不過十二三歲，也就是個半大孩子。
　　
　　這江家姐妹也夠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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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v. v: \( |8 e& F, p' `/ R9 p- Z　　知道對方定了親事，定王守禮地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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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一直暗暗提防他，見他還算守禮，她也沒有再耽擱，牽著妹妹的手一起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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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禮都裝好車了，滿滿五輛騾車，三輛騾車是跟街坊們借的，送到碼頭再折回來。其中一車全都是書，另一車是江寄舟夫妻生前最喜歡的字畫用具，含珠都帶上，將來思念父母時身邊好有個寄託。
　　
& m! o$ U5 f5 ^, F" S% ]2 W+ Q4 W. V　　一一跟街坊們告別，含珠先看著秋蘭扶了妹妹上了第二輛騾車，那個男人當車伕，她才與春柳上了前面那輛，張叔替她趕車。
　　
* R. D( p& w/ B& [9 W4 Y$ _　　坐穩了，含珠挑起窗簾，最後看向自己的家。
　　
　　看見娘親牽著她走出來，娘倆站在門口迎接爹爹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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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妹妹淘氣地跑了出來，要買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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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幕一幕，漸漸變成爹爹出殯那日，棺槨被人抬出大門。
　　
) j- O3 z/ x0 k6 j& P6 M7 w- n　　短短幾日，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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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含珠放下窗簾，哽嚥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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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也看了一眼他住了半輩子的江家宅子，輕嘆一聲，趕車出發。
　　
　　車隊慢慢出了城門，走出幾里，前面長亭前突然轉過來一人一馬，張叔眼睛好使，認出那是顧衡，恨上心頭，頭也不回地提醒道：「姑娘，顧衡來了，咱們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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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B: _! U, n4 ?　　含珠還沉浸在離鄉的愁緒裡，聞言點點頭，忘了張叔在外面看不見她。
　　
; i6 g4 s: S8 F: T　　春柳體貼地開口回張叔：「您只管趕車，隨他說什麼，咱們都只當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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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Q: K  m9 M% P　　張叔正是這樣打算的，目不斜視，照舊維持原速趕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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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我有幾句話想跟含珠說，你停停？」顧衡皺眉道，催馬與騾車並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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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u! |1 O5 ~0 O  E9 v　　張叔不理他，也沒有停車的意思。
　　
　　顧衡明白了，不再與張叔浪費時間，對著車窗問道：「含珠，你在裡面是不是？」
　　
　　含珠不欲理他，又怕他糾纏一路惹人非議，低聲囑咐春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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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柳馬上道：「顧秀才，我家姑娘說了，顧秀才真若記得我家老爺的栽培之恩，就請你謹守君子之禮，速速離去，別再胡攪蠻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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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衡見含珠連話都不想對他說，心中冷笑，聲音卻越發溫柔：「含珠，我知道你生我的氣，我不求你原諒，只是搬家是大事，你好歹告訴我你與凝珠要搬去山東何處吧？恩師膝下只有你們兩個女兒，你就這樣走了，萬一以後出了什麼事，我一無所知，沒法照應，如何對得起恩師在天之靈？你告訴我，將來有機會我偷偷去看你，如果你過得好，我絕不露面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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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給我滾！」
　　
　　張福趕著另一輛騾車從車隊裡衝了出來，與定王凝珠的並駕齊驅，怒氣衝衝攆人：「含珠有我照顧，不用你擔心，有這假惺惺的功夫，你不如回去勸你們家老太太，讓她往後多給我家老爺抄經上香，免得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氣得臉紅脖子粗，若不是顧衡騎在馬上隨時可能會跑，張福定要下去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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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衡看他一眼，略微抬高了聲音，「含珠，你真決定嫁給這樣的人了？你跟我生氣沒關係，但婚姻不是兒戲，關係到你下半輩子的幸福，含珠還是慎重考慮吧。」
　　
　　「顧衡！」張叔也生氣了，猛地停住車，跳了下去。
　　
/ p# D. Q9 O) O  |- e8 i5 ~% e　　張福見了，再無顧慮，跳下車去堵人。
　　
  c$ |/ Q/ W( K5 J. L# q　　顧衡輕蔑一笑，迅速調轉馬頭，退遠了才揚聲喊道：「含珠，該說的我都說了，知你惱我，今日我就送到這裡，咱們有緣再聚！含珠，明年我會進京趕考，你以後需要人幫忙了，可到京城或故里打聽我的消息，含珠你記住，只要你來找我，我顧衡永遠都會護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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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緊緊摀住耳朵，不聽他污言穢語。
　　
　　春柳忍了又忍，最後沒忍住，挑開簾子朝他大罵：「呸！就你這種無恥小人，這輩子頂多是個舉人了，還想去京城當官，下輩子重新投個好胎吧！」
　　
( O# ?" K1 }+ u! ^  r　　姑娘家聲音細，嬌嬌脆脆的，遠遠傳出去，罵人也好聽。
　　
' A3 C* o  l. _0 N' h　　定王第一次見識到女人罵人，朗聲大笑，「對，罵的好，我看他也沒有富貴命，當不了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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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C8 n0 y: u7 m2 g　　顧衡是吧，梧桐縣的顧衡，他記住了，這樣一個悔婚又來挑撥孤女與新未婚夫關係的男人，真讓他當了官，也是個奸臣，若不是現在不方便，進京也需要一個多月的路程，他連舉人都不給顧衡當。
　　
　　定王自認幫了江家，殊不知在江家眾人眼裡他也不是好人，張叔張福沒領他的情，各自上車了，春柳也強忍著才沒有回頭瞪他，迅速退回車廂安撫含珠。
　　
8 b1 x/ x: \+ B, J5 j. B　　定王摸摸鼻子，無所謂地笑了笑，繼續悠閒地當車伕。
　　
　　縣城衙門，程鈺也挺悠閒的，坐在沈澤的書房裡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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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q) y' D6 L) i# {& I' E3 S* Z) W　　這幾日他與沈澤同行同住。沈澤假借差事繁忙沒有回後院，白日裡他照常升堂斷案，程鈺在旁邊緊緊盯著，夜裡將沈澤捆住手腳綁在桌子上，他在床上安睡，早上再鬆開他，如此在外人看來，沈澤除了憔悴些，毫無異樣。
2 ]2 S) M( O6 `+ ~% }) b, K　　
, m0 w4 g; Z( B  l2 Y6 A3 B+ t9 Y* c: w7 d　　「公子，江家姐妹走了，你可以放了我了吧？」沈澤雙手被縛，跪在北面牆角白著臉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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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2 C' F3 ]/ R( ^5 f　　「三日後放人。」程鈺淡淡地道。
　　
9 e  Q! W: R( {5 B6 s; h　　沈澤懂了，他是怕他帶人追上去報復。
　　
! T% c0 |- H$ v+ V- H) T! K! |　　不想再吃苦，沈澤誠懇地解釋道：「公子，你也知道我的為人了，我是好名聲的，江家案子已經塵埃落定，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現在根本沒有理由再去追人，我也不會為了她甘願落個欺凌孤女的罵名，公子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9 D: g) i. d  b' w: F* j　　程鈺視線沒有離開手中的書，只掏出匕首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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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輕一聲響，沈澤卻打了個冷戰，渾身幾處刀傷一起疼了起來，急忙閉上嘴，不敢再煩他，生怕他一個不高興，解釋都不解釋的，又直接朝他身上插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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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安分了，程鈺繼續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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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c2 f$ I9 H, u5 H6 Q6 t　　到了第三日，程鈺命沈澤去登高賞秋，實則是送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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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澤信了程鈺的話，打起精神上了馬車，程鈺充當車伕。
　　
　　沒到晌午，梧桐縣的百姓就聽到一樁噩耗，知縣大人出遊遇難，馬車栽進了山溝。衙役去救時，撞見一群野狗，火急火燎攆走，知縣大人身上已經不能看了，只能勉強認清人，那個同去的新衙役更倒霉，屍首都不知被野狗拖到了何處。
　　
　　百姓們紛紛嘆息，這樣一個好官，怎麼就英年早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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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太太聽說後，對著江家院子喃喃自語：「含珠若是知道了，會不會回來啊？這會兒快到蘇州了吧？唉，怕是沒人遞信兒給她們姐倆。」
　　
　　而隔壁的江家，一片沉寂，柔和夕陽裡，唯有院中兩顆桂樹，依舊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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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紅日將垂，在江上灑下燦爛餘暉。
　　
　　含珠坐在窗邊，看岸上炊煙四起，五六歲的孩童攜手歸家，瞧見有行船，孩子們還會好奇地指著圍觀，說些她聽不到的話。
　　
　　「姐姐，咱們快到蘇州碼頭了吧？」凝珠趴在榻上，興致寥寥地問。
　　
　　船行了三日，都只能在這小小的船艙裡待著，她當然不習慣，想出去看看，姐姐又不許。
　　
0 }, A& R1 Z  ?　　含珠點點頭，走到妹妹身邊坐下，摸摸她腦頂道：「是啊，晚上妹妹想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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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U$ \2 O# \8 w0 ^　　凝珠討好地道：「我想吃湯包。」
　　
: s5 X1 b3 R( M2 [. M- v& E% s　　船停靠過幾個碼頭，碼頭上有各種各樣吃食小攤，凝珠頭回出遠門，確實吃到一些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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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笑了笑，喊秋蘭進來，讓她去傳話。
　　
　　她們租了兩條船，前面的由船家撐船，張福坐在上面看著行李，張嬸也在那邊，給他們做飯。這邊船上由張叔與那個男人撐船，張叔在船頭，那人在船尾，白日分在兩頭，夜裡張叔與他一起睡，中間隔著秋蘭春柳的船篷，影響不到她與妹妹。
　　
, B; p$ T/ g) `; [$ B　　去碼頭買東西的活兒都是張福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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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福每日最歡喜的就是靠岸了，靈活地提著食盒跳上碼頭，給那位自稱丁二的惡人買屜肉餡兒湯包，自家人跟姑娘們都吃素餡兒的。回到船頭，見父親站在船首接應，張福小聲哀求：「爹你讓我上去行不行？」
　　
) \/ \- a# r( S8 [( I8 ]3 o　　他不跟她說話，能靠近了聽聽聲音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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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7 \6 \' n# y+ ^$ k　　張叔守禮，堅決不許，攆走兒子，他將一個食盒遞給因為要吃飯來了前頭的定王，他往船篷走去，敲敲門，親女兒秋蘭開的，接了食盒趕緊就把簾子放下了。張叔折回船頭，見定王已經掀開蓋擺好了碗筷，他盤腿坐下去，與他一起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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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4 V5 y$ x( \7 R; d5 Q　　裝什麼人就要有什麼樣子，定王又是帶過兵的，不拘小節，大口吹涼湯包，一口一個，哪裡有皇子王爺的樣子？在岸上看，就是兩個普通的船伕，任誰也不會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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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p" h  ?: j$ K: g) ?8 Z　　吃完了，趴下去掬捧寒涼的江水洗洗嘴，定王暫且沒有回船尾，懶洋洋靠在船板上，眼睛掃著岸上，嘴裡與張叔閒聊，「張叔還真是忠厚，老爺沒有看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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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江家此時的境地，張叔一家搶了她們姐妹的錢財都沒什麼奇怪的，一家人卻都本分地做著下人的活兒，只有那個張福不規矩，真把自己當江家女婿了，整天惦記著上姑娘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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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U7 a  u1 L0 y- S1 N0 s　　張叔嘆氣，望著天邊紅燦燦的夕陽道：「老爺走得急，晚兩日，也不會把姑娘許給我那沒出息的兒子，老爺許了，是看得起我，我怎麼能辜負老爺的信任？」老爺也是出於無奈，眼看著要去了，不早點定下來，大姑娘就要守孝三年，那樣嬌滴滴的一個姑娘，家裡沒有長輩，被惡人盯上怎麼辦？可惜老爺不知道，大姑娘早就被那個狗官盯上了。
　　
* k1 W! ]. P/ g/ q　　定王用餘光瞧了眼船篷。
　　
! r+ `. Y( l! b. F; H　　江家這位大姑娘容貌不知多美，性情可是比真正的閨秀還要嫻靜，京城那些貴女淪落到這種地步，都未必能做到三日不出船艙，她不但自己靜，還有本事將貪玩好動的妹妹也留在身邊。
　　
- P# F2 R" p4 o% R+ v: [2 |- d: d　　正看著，前面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聲音熟悉，只是說出來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懂，似乎是杭州土話。
　　
　　定王皺眉看去，就見一個三十來歲的粗衣漢子站在船頭，旁邊地上放了兩個筐，裡面都是蘇州特產。再看他容貌，膚色白皙，生了一雙細長的眯縫眼，下巴上留著一縷山羊鬍須，鼻子旁還有顆黑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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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玩味地打量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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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愣了會兒，跟著就將人請了上來，自然無比地對定王道：「這是老爺故交劉掌櫃，在蘇州做小生意，得知咱們要去山東，正好他也要去山東一趟，提前約好了一起去的，你領他去後頭安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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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連忙站了起來，慇勤地領路，「原來是劉掌櫃，這邊走，來來來，我幫您提東西。」
　　
　　他說官話，程鈺也就改成了官話，「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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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就讓定王幫他拎那兩筐禮。
　　
7 v0 h3 Y$ ?3 K9 t$ X　　兩人一前一後從船篷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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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 K3 M3 r7 Y' g& b6 q　　裡頭凝珠低頭吃湯包呢，含珠側耳傾聽，透過竹簾縫隙看到那人高大的背影，越發確定是他趕過來了。
　　
　　不知為何，含珠突然覺得踏實了很多。或許是那個愛笑的丁二有可能好.色，這人雖然冷漠，在男女上頭卻是正人君子吧？如此有他在船上制約丁二，丁二就算有壞心思也會顧忌他。
　　
& z' H: U, X* o$ i. c　　定王可不知道自己因為程鈺被人扣上了風流公子的名頭，到了船尾，兩人坐下說話。他仔細瞅了瞅程鈺，好奇道：「行啊，你這易容的本事比我強多了，眼睛怎麼弄成這麼小的？」
　　
1 g; _& E$ X+ m% h& K　　程鈺冷聲問他：「你要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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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摸摸自己狹長的鳳眼，打趣道：「算了，我眼睛本來就沒你大，萬一恢復不過來，我怕回去也沒人認識我了。怎麼樣，那邊都收拾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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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g! r2 `1 U. K+ a% u; ?　　程鈺點點頭，「死了。」
　　
　　定王並沒吃驚，只是沉聲道：「江家僕人會不會過來遞信兒？」江家姐妹為了逃難才願意隨他們北上的，若是半路得知威脅已消，肯定想回歸故里，他與程鈺雖然能威脅她們繼續前行，但對方心不甘情不願，路上就容易出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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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w- N+ l" h0 q　　程鈺合衣躺在榻上，閉著眼睛道：「我警告過田嬤嬤，年前她敢派人遞信兒，我便殺了江家主僕。而且她們說了搬家，知縣一死她們馬上回去，容易惹人猜忌。」
　　
1 N& Y2 z) Y. _" h6 V( r* G. Y　　他行事周全，定王放了心。
　　
2 |. m' e! v1 j+ b1 t' B　　程鈺累了，朝裡面翻了過去，「趕了一路，我先睡會兒。」
　　
　　從杭州快馬加鞭趕過來，確實辛苦，定王沒再煩他，過了會兒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你睡我榻上，我晚上睡哪裡？那邊船上還有地方，你過去睡！」
　　
8 `3 g- g3 p+ _" y3 |! O6 |　　他能忍受跟張叔同住一室，卻不想跟別的下人擠一個船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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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也不想換船，假裝睡著不理他。
　　
　　張叔肯定要留在這邊守著他家倆姑娘的，定王看看裡面僅有的兩張床榻，起身去扯程鈺。張叔剛好走過來，見兩個大男人居然為了一張床爭搶，忍笑道：「晚上我打地鋪吧，這會兒天不冷，睡床板也沒事，公子稍等，我去拿套新被子。」
　　
　　說完就走了。
　　
　　有瞭解決辦法，定王放了程鈺，哼道：「一會兒我蓋新被子，這個被你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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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s& \2 H, a5 g; Z6 O7 a1 k　　程鈺面朝裡側繼續睡覺，江水不停地流，客船有規律地晃動，很快就睡著了。
: M$ W6 v$ w. r- b& H' B　　
+ l* F1 p- ?* u7 {  I5 o　　次日船尾撐船的人換成了程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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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與定王在福建抗擊倭寇，無論是划船還是游水，功夫都練出來了。
　　
1 D2 k; a; K8 d& ~" w' `9 h0 Y' o　　定王歪躺在一旁，愜意曬日頭，眯著眼睛看岸邊青山綠水，看了會兒嫌悶，問程鈺：「你說凝珠才八歲，她姐姐為何不讓她出來玩？她年長需要避諱，連妹妹都看在身邊，莫非我在她眼裡是那種連小孩子都欺負的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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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R& x- p, L6 O2 i　　「我怎麼知道？」程鈺依舊還是昨日的打扮，下巴上的假須迎風飄揚。
: j4 m; t4 z+ E/ ^! z& D) u! g8 `　　
' N% G8 T& I" }- C4 [) R　　他寡言少語更沒趣，定王瞪他一眼，忽的站了起來。
　　
　　程鈺扭頭看他：「你……」
　　
　　「安心撐船吧，我有分寸。」定王背對他擺擺手，到了中間的船篷，他揚聲道：「二姑娘，我想釣魚，裡面有魚竿嗎？」
　　
　　含珠正在教妹妹認字，聽到這話，她朝張嘴欲言的妹妹搖搖頭，用眼神示意春柳去應付。
　　
　　春柳出去，歉然道：「這邊船上沒有，公子實在想釣魚，我去問問前面船上有沒有？」
　　
- S: u0 U' R5 t　　語氣並不和善。
　　
　　定王看向前面，見張福站在船尾緊張地望著這邊，分明是怕他對他的未婚妻做什麼，心底突然冒出來一股火，他堂堂王爺，被姑娘提防沒什麼，怎麼連一個粗鄙的下人都敢小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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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退後一步，靠著船欄笑，王爺的尊貴之氣盡顯，頤指氣使道：「去吧，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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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8 `6 p; r; d' ~/ S4 H　　春柳沒有看他，自然沒有看到他臉上的笑，那邊張福卻看得清清楚楚。身為一個男人，眼看著旁的男人在未婚妻船上朝他示威，他卻只能遠遠著急，張福也憋了一肚子火，春柳過來問，他想也不想就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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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q; t( E! B! B8 t' a' w$ J　　「你沒問怎麼知道沒有？」張叔低聲斥他，問對面撐船的船伕，「有魚竿嗎？」
　　
　　船伕操著一口不太熟練的官話道：「有，魚竿魚網都有，我這就去拿出來？」
4 q6 L; G8 G. b3 H7 ?2 K　　
1 p. O0 ^. n1 K9 j5 d- Q6 G/ {1 y　　張叔嗯了聲，等船伕走了，他指著前面的船篷訓斥兒子：「你給我坐裡面待著去，沒事一直盯著後面做什麼？」他知道兒子是在防著那二人，可姑娘不知道，萬一以為兒子在偷窺她怎麼辦？至於那兩個人，人家有功夫，真有歹意，在杭州就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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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福拗不過父親，賭氣走了。
　　
　　定王看著他進了船篷，嗤了聲，接過魚竿後對著船篷道：「二姑娘，我要釣魚，請你出來看。」
1 L; ?  H: o8 T; Y, h; @) |! m/ `! P1 J3 @　　
9 r4 H( m& F# ?　　特意在「請」字上加重了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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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X5 d3 a& P　　他想要的，誰敢不從？別真把他當船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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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聽懂了男人話裡的威脅，見妹妹也是興奮想去的，她無奈地下了榻，親手替妹妹系好秋裡穿的披風，柔聲叮囑道：「外面風大，妹妹多穿點，出去後別靠船舷太近，小心掉下去。」
　　
( \! @' F" d% f  M　　凝珠乖巧地點頭，「我知道，姐姐不用擔心。」
　　
8 N  A# f  Z) \$ i4 b# n9 F　　含珠摸摸她腦袋，讓春柳秋蘭一起出去照看。
　　
　　沒過多久，外面就傳來了凝珠清脆的笑聲。
　　
3 p- \4 V; K, v% F* t1 k　　含珠心中好奇，悄悄挑開窗簾往外望，看不見，她額頭挨得窗子更近，卻只看到一個撐船的身影。他側對她站著，衣袍被江風吹得獵獵作響，貼在身上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輪廓……
9 Y. p2 ~1 N# ~/ w　　
　　還沒看到他臉，他忽的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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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立即放下竹簾，倉皇退後時不小心撞到桌子，手更是將茶碗拂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 J" s- }( p4 B6 `! Y. X　　含珠心跳快得厲害，捂著衣襟站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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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 h3 M  D7 S! s　　他有沒有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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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6 Z5 C' u4 I4 c3 I　　看到了又會怎麼想？
　　
　　心不在焉地撿起空茶碗，含珠看看剛剛自己坐著的地方，無比後悔。
　　
+ \5 P; k$ v) j. L( o" N* \: g( P　　船尾。
　　
: J  n% K4 D, ]0 R　　聽到那聲並不清晰的悶響，程鈺撐船的手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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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退得急，他只看到一張白皙俏麗的臉，還沒看清她神情，她就逃了。
　　
　　是在看他，還是看她的妹妹？
　　
1 _; a* {7 \' O1 h) M. [6 H　　程鈺回頭，看一眼距離他足有五步遠的釣魚的幾人，怔了怔，繼續撐船。
) o/ H, L0 ~# i& N　　
: b/ _& d& o6 F( F　　晌午休息，定王在船尾小解完回來，驚訝發現程鈺去掉了鼻子旁的黑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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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該弄掉了，看著就倒胃口。」定王嫌棄地道，就跟他臉上的痘一樣，都是小東西，船靠碼頭時再粘上也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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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讓你看。」程鈺冷冷地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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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E# z' W9 J6 ?* }　　定王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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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客船行到徐州地界，白日還好，晚上就冷了，含珠早早讓人將厚棉被翻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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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是水土不服，含珠這兩日都不大舒服，怕妹妹擔心，自己也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含珠悄悄忍著，不想這晚總忍不住咳嗽。含珠難受地翻個身，拉起被子悶悶咳，不知咳了幾次，發覺妹妹動了動，似是要醒，含珠不願驚醒妹妹，悄聲下了榻，穿好鞋子披上斗篷，裹得嚴嚴實實出了裡間。
　　
& n) o4 K- C; _　　她在船篷裡悶了半個多月，極熟悉裡面的擺設，小心翼翼地走，不用燈照也沒撞到一樣東西。外面榻上春柳秋蘭睡得沉，都沒察覺自家大姑娘起來了。
　　
　　含珠用帕子捂著嘴，飛快開了門，走到外面，靠在船欄上，才放下心捂著帕子悶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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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風捲著濕氣吹過，帶走她幾乎被流水淹沒的聲音，也徹底帶走了她的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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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扶著船欄，怔怔地看江心月影。
　　
　　今日是十五吧？
　　
　　距離中秋已經過了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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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月圓，她還跟父親一起，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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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仰起頭，望天上的明月。
  {% o% W3 \' h; Q1 _+ O　　
) W5 ?& [+ p" H& o: d! M  M+ Q　　可眼淚不受控制，沒有因為她仰頭就收回去，而是隨著斗篷兜帽一起落下，倒映月色泛起點點微弱的光，繼而迅速消失在她掩口的帕子裡。
　　
6 @6 `1 X. g: m2 }$ R* M　　月光清冷無情，不因凡人的愁緒傷懷起任何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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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N! [5 T. l7 N% _　　她也無心賞月，捂著帕子無聲地哭，香肩輕顫，斗篷下襬隨風而舞，如脆弱嬌嫩的丁香，隨時都可能被風吹落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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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q; `) e& J　　船尾拐角處，程鈺漸漸皺眉，看她在那兒站了足足兩刻鐘也沒有回去的跡象，他慢慢走了過去，「想跳下去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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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m* i3 g% r* q, k' }# p　　未免驚動船篷裡的其他人，他聲音放得極低，但又清清楚楚傳到了含珠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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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大吃一驚，本能地朝一側退了兩步，抬頭，對上他被月光照得清清楚楚的俊朗臉龐，那雙黑眸古井無波般直視著她。含珠不敢再看，立即低下頭，目光瞄向船門。門在她與他中間，進去吧，他好像問了她什麼，她理也不理，會不會很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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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畢竟是她們姐妹的救命恩人，那份恩情，遠超過他當初脅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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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剛剛說了什麼？
　　
% ]. Y' V4 A, ^/ G0 m8 b　　程鈺在她慌亂躲避時就停下了，看著她越發清瘦的臉龐冷聲重複：「是想尋死嗎？」
　　
9 e0 D0 L( I! R6 h- O8 ~+ ]( R. L* @　　含珠抿了抿唇。
　　
" [, E8 X# ?% z7 ^, W, v4 q% o9 k　　她恨過他感激過他，唯一不變的就是怕他，他或許只是出於懷疑才問的，含珠卻覺得這話裡有斥責之意，連忙搖頭辯解：「沒有，我，我只是……」話沒說完，又想咳了，含珠轉身，背對他摀住嘴，發出壓抑的咳嗽。
　　
　　「不想死就進去，船上地方不大，你受寒病了不要緊，別傳給我們。」程鈺不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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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家臉皮都薄，含珠更是從沒被人當面說過這樣的重話，前面哭是因為想父親，這會兒就是因為面上受不住了，低著腦袋快步走到門前，沒看他也沒回他，進去後立即關門落拴，逃也似的鑽進了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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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9 n4 g( G) y: I* b. B% U' W0 z　　程鈺站在門外，聽到裡面傳來壓抑的咳嗽，帶著顫顫的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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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不知多久，他轉身往回走，一回頭，卻見定王雙手抱胸靠在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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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面無表情繼續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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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X  ?2 y2 `' {& c3 T- i, \　　「看上她了？」定王抬腿抵在對面的船篷板上，聲音低低的，戲謔味兒更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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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門在外，他也警醒，外面傳來第一聲咳嗽時他就聽到了，正好奇是不是那位藏於深閨輕易不出門的大姑娘，就聽程鈺起來了，一出去就半天不回來。定王心癢癢跟了出來，可惜那姑娘身影被程鈺擋了個嚴嚴實實，他沒能瞧見模樣，程鈺難得有動心的人，他怎能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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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8 ]; ]- ?: a  e: a2 F. E　　程鈺臉上沒有絲毫動容，「怕她尋死，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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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g0 J  H" p$ n5 _. Z0 X　　定王不信，盯著他道：「那你為何站在這邊偷看了她那麼久？剛剛也沒有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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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P- B1 l  q' |　　「前面是拿不準主意她到底要不要尋死，等得不耐煩就去攆人，後面怕她進去後又偷偷出來，所以等了會兒。」程鈺耐著性子給他解釋，又在定王開口前反問道：「二哥何時變得跟女人一樣喜歡胡思亂想了？」
　　
　　「還不是關心你？」定王放下腿，拍了一下他肩膀，「明年就二十了，身邊還沒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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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P% |! f. l/ P' c8 {　　程鈺閃開他手，「京城二十沒有通房的世家子弟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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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H( S; H2 r, S1 C2 u4 o  A# U　　定王想了想，笑了，「也是，其實女人吧，剛開葷時挺新鮮的，新鮮夠了也就是那麼回事。不過你可別犯傻，真喜歡就搶來，別因為一個下人拱手將美人讓出去。」
　　
( C6 _1 l* f: ]# A  Q　　別說江家大姑娘與張福只是口頭婚約，還沒成親，就是成親了，以程鈺王府子弟的身份，搶來當妾室也不是問題。
　　
　　程鈺沒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率先回了船艙。
　　
　　次日早上被小姑娘嗚嗚的哭聲驚醒。
　　
' ?8 o, w# p# o　　含珠發了燒，腦袋昏沉沉的，無力攥住妹妹的手，「凝珠別哭，讓張叔去請郎中，姐姐吃完藥就好了，別哭了，聽你哭姐姐更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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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E5 q4 N1 k  j  z　　說完看向匆匆趕進來的兩個丫鬟，「跟張叔說，去鎮上請個郎中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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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此時客船停在一座小鎮旁，若是小村落，怕是無處尋醫。
　　
　　秋蘭急著往外走，一開門就見自家父親與那兩個公子都在門前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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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姑娘病了？」張叔著急地問。
　　
! u$ L" I! B" d/ Z3 o# A& X$ I　　程鈺定王站在他身後，目光也落在了秋蘭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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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E: o8 b' F4 L( K　　秋蘭剛要說話，船忽的一晃，卻是張福聽到動靜跳了上來，「含……大姑娘怎麼了？」走到秋蘭跟前停下，眼睛往船篷裡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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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姑娘病了，臉上通紅，額頭髮燙，哥哥快去鎮上請郎中吧！」秋蘭急著道。
　　
) ~: L. @& ^4 R0 w$ [　　張福馬上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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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定王輕飄飄開口，等張福皺眉回頭，他看向程鈺，「你去，你腳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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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U1 t) t# B0 c; r& o# [- W　　程鈺看一眼張福，猜測定王應該是不放心張福，怕張福報官惹事，便大步往前走。
　　
　　張福卻認定這二人是要搶在含珠面前表現的機會，閃身擋住程鈺去路，強忍怒火賠笑道：「這等跑腿的事就不勞公子了，還是我去吧？」
　　
0 c/ _$ r. C( ^+ @2 s　　程鈺看都沒看他，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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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3 b3 D+ i# R. M, G# n　　眼看兒子還不想讓路，張叔暗罵了一句沒眼界，過去將兒子拉到一旁，等程鈺定王一個離了船一個回了船尾，他才將兒子扯到船頭，低聲提點他：「你跟他們鬥什麼氣？他們要遮掩身份，怎麼放心讓你去鎮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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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 G$ p+ v4 n0 s) [+ G6 }* K  u　　「你就知道他們不是打含珠的主意？」張福憋了一肚子的火，指著船篷一股腦都發了出來，「那邊船上還有空著的床榻，他不去那邊非要跟含珠擠在一條船上，撐船時還偷偷往含珠那邊望，不是惦記含珠是什麼？現在含珠生病，他還要跟我這個未婚夫搶著邀功，爹你別將他們想的太好了！到了天津，誰知道他們會把咱們帶到什麼地方？」
　　
" w' [+ c/ f  a6 c) x5 ^　　「閉嘴！」張叔低聲怒斥，「你別忘了咱們一家四口的命是誰救的？人家真想跟你搶人，何必費心救咱們出來？真想穩穩當當娶到大姑娘，你就給我待在前面船上別惹事，觸怒對方，小心人家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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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T* t  A8 _; r- w( }3 z0 I* }　　張福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道：「他是還需要咱們幫他划船掩飾，否則才不會救咱們！就是看爹你老實好騙……」
　　
0 H) e/ w9 ~8 h* P6 L6 u0 U, G! d　　他冥頑不靈，張叔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張福也怕挨父親打，先跳回了另一條船上。
　　
　　張叔對著碼頭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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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5 w3 c+ R9 [0 {' s　　張嬸勸他：「行了行了，他年少不懂事，你別跟他計較，日後我會盯著他，不讓他再過來。」
　　
　　張叔搖搖頭，催她：「我沒事，你趕緊去瞧瞧大姑娘，春柳她們都小，不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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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嬸快步去了。
　　
' s# R. n: i3 N2 D: F　　兩刻鐘後，程鈺領著一個年近五旬的老郎中趕了過來，上船時他氣息平穩，老郎中卻是上氣不接下氣，不敢跟程鈺抱怨，進船後見裡面除了後頭跟著的張叔其餘全是女眷，他一邊擦汗一邊氣道：「我還沒吃飯就被他強拉了回來，你們家的下人真不懂規矩，哪有強逼著人的？又不是什麼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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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張嬸一起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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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珠站在姐姐旁邊，紅著眼圈求他：「大爺快給我姐姐治病吧，姐姐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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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生的漂亮，哭起來讓人心疼，老郎中一下子沒了怒氣，再看床上躺著的也是個病美人，即便他上了年紀也看得心跳快了一瞬，登時不埋怨了，坐在榻前的繡凳上，望聞問切。
　　
- g. f+ c4 T3 x# \3 k) P　　萬幸含珠只是普通寒症，煎藥服用兩日便好。
　　
: B' `" D! ]& q6 v　　「姑娘病好了多去外面走走，別怕曬，整天悶在這裡頭，又是鬱結於心，沒病也憋出病來。」臨走前，老郎中語重心長地勸道，「人死不能復生，咱們得往前看，看看這一路的好風景，心裡敞亮了，身子才會康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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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感激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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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張嬸送郎中出門，程鈺與郎中一起上岸去抓藥。
　　
& P' e0 {. t: _& Q. H* X　　裡頭凝珠嘟著嘴勸姐姐：「姐姐好了跟我一起出去釣魚，別整天悶著了。」
　　
# W- o4 N) ]" l. ?& O8 U　　含珠虛弱一笑，「好，都聽妹妹的，凝珠先去外頭吧，別把病氣過給你。」
　　
　　「我不怕。」凝珠抱住姐姐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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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無奈地捏了捏她小臉。
　　
　　精心調養三日，含珠總算痊癒了，她也不想生病，便戴上帷帽，與妹妹一起到外面透氣，特意挑程鈺定王二人看不到的位置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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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飯後午睡，睡著睡著忽然聽到來回來去的腳步聲，含珠驚醒，睜開眼睛，震驚發現船篷裡一片昏暗，彷彿到了日落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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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愣了會兒才記起真正的時辰，意識到不對，她迅速下榻走到窗前，挑開竹簾一看，但見江面浪潮湧動，幽幽嚇人，再看天上，烏雲壓頂，與江水一個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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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當」一聲，桌上的果盤突然落了地，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船搖擺得太厲害晃下去的。
　　
　　「姐姐？」凝珠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含珠剛要安撫妹妹，外面忽的一道響雷，伴隨著劈啪閃電響，跟著是狂風暴雨，天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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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j; i8 F$ ]: C$ {; B5 O　　「姐姐我害怕！」凝珠看到那刺眼的閃電了，尖叫一聲，捂著耳朵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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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也怕打雷，這會兒卻顧不得自己，趕回妹妹身邊將她摟到懷裡，幫妹妹摀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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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C: x  [) R6 f- Q  m( v9 c$ n　　「姑娘，船家說風雨太大必須靠岸，姑娘先抓穩了，小心別摔著！」春柳秋蘭一起趕了進來，一邊說話一邊迅速將裡面的小物件往箱子裡收，船劇烈搖晃，她們兩個也東搖西擺的，看得含珠心驚膽顫。
　　
　　暴雨啪啪砸在船板上，如催命的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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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門忽的被人踹開，狂風灌入似猛獸呼嘯，含珠不由抱緊妹妹，驚恐地望著內室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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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渾身濕透，挑起簾子，將手裡兩套蓑衣丟了進去，盯著含珠道：「馬上靠岸了，你們穿好等著，別亂動。」
　　
, h; c6 h* ?  _7 B) K0 ^; E　　說完又疾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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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 R4 C" j2 T- B" ^　　情況緊急，含珠讓妹妹抓住床柱，她搖晃著去撿蓑衣，一大一小，先幫妹妹穿上，她自己再穿好。正好春柳秋蘭也收拾好東西了，主僕四人摟作一團，期待船快些靠岸。
　　
　　然而他們運氣不好，船行在郊野之外，遠遠可以望見前面有個小村子，但這樣大的風浪不可能再繼續前行，只能臨時找個地方靠岸。沒有碼頭，男人們先跳上岸將兩艘船綁在樹上，綁好了船依然晃得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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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接你娘，一會兒再到這邊來！」張叔迎著風朝兒子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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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福再想英雄救美，親娘還等著他護，只好先趕過去。
　　
　　這邊張叔與程鈺上船去救四個姑娘，定王在岸邊等著接應。
　　
　　程鈺動作矯健，先張叔一步趕至船艙，一句話都沒說，拽住含珠姐妹就往外走，一手牽一個。船搖搖晃晃，姐妹倆東倒西歪，程鈺不得不改成一手扶船，另一手緊緊摟住含珠，大喝道：「你抓緊她！」
　　
4 ]! v+ O0 t* o2 h( O- R- z　　含珠此時也沒有心思顧忌男女避諱，牢牢將妹妹護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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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一晃，凝珠倒在姐姐身上，含珠歪到程鈺懷裡，程鈺重重撞向船桿。
　　
　　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才走到船頭。
　　
　　船頭左右沒有護欄，更是危險，三人全靠程鈺站得牢才沒被風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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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在岸邊伸手，含珠先送妹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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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o  G+ H/ c/ O　　定王抱住凝珠，將她放到地上，回頭正要接大的，那邊一個大浪毫無預兆湧了過來，客船被撞得幾乎倒仰。劇烈搖晃中，含珠不受控制朝程鈺跌了過去，程鈺腳力再穩這種情形也站不住，頃刻間隨她一起栽落江中。
　　
　　掉下去時在船邊，再冒出來，程鈺到了張福那條船旁，身邊沒人，他回頭看，就見含珠已經被浪捲出了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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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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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朝定王指了指前面村落的方向，下一刻潛入水中，在暴風雨裡追向那被江水吞噬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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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昏暗，水流湍急，轉眼間兩人都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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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P( b+ m0 N" l  ]　　岸上，凝珠被定王箍在懷裡，對著江水嚎啕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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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福送完母親匆匆折回岸邊，欲同去救人，一個大浪拍來，他本能地後退，臉色慘白。
　　
　　張叔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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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 c) n- I. U7 x  ]9 N　　他慢慢收回想要勸阻兒子的手，跪在岸上磕頭，淚水混著雨水狂流：「老爺在天有靈，保佑大姑娘平安吧，求老天爺開恩，放過我家姑娘……」
　　
　　額頭碰地，張叔喃喃地賠罪：「老爺，阿福配不上大姑娘，恕老奴不能遵守老爺的遺願了，您放心，只要大姑娘能平安歸來，老奴一定會為大姑娘找個真正配得上她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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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r" V" w2 z/ H　　那是他的兒子，他不願看他下水送死，可兒子真跳下去了，至少證明他對大姑娘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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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想兒子連份真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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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才無德無擔當，他繼續默認這樁婚事，才是真正對不起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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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9 |1 E( K8 s0 J4 a. N　　江水清冷刺骨，含珠被急流捲著往下遊走，才冒出頭喘口氣，馬上又被浪濤拍了下去，沉沉浮浮，想抓住什麼，觸手所及全是水，無處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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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6 \8 M/ ^3 ^6 N2 q+ Q: D　　隨波逐流，含珠冒出江面的次數越來越少，江水爭先恐後灌入喉嚨，呼吸困難……
　　
　　她閉上眼睛，那些恐懼冰冷，好像都消失了。
　　
3 k3 m3 h) }) s) ~# w! n　　蓑衣早被江水沖散，身穿白裙的姑娘漸漸沉了下去，裙襬展開，像綻放在水裡的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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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目光一凝，游魚般竄到她身前，摟住那纖細腰肢衝向水面。嘩啦一聲，他帶著她出了水，抹把臉，透過簾幕般的暴雨，發現兩人在江中央，距離岸邊大概有兩丈遠。
　　
　　懷裡的人明顯昏了過去，程鈺沒有浪費時間喊她，摟著她腰往右岸游。好不容易前進一段，水流陡然一變，又將二人捲到江心。程鈺毫不氣餒，一次次嘗試，終於到了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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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扔她上去，自己被江水往前帶了一大段，再次扒住岸，程鈺一躍而上，疾步趕向含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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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2 @8 I* H. P3 K! H　　她長發早散了，搭在江邊的污泥裡，唯有一張臉慘白可憐，任由雨水沖刷。
　　
　　程鈺將她擺平，雙手按她腹部，她無意識地吐水，人卻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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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醒？」程鈺拍了拍她臉。
　　
　　她腦袋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依然毫無知覺。
　　
& c, E: h( P0 ^0 o- H. X/ i　　大雨傾盆，程鈺彎腰，用肩膀幫她擋雨，看看她冷得發紫的唇，他目光微閃，一手捏住她鼻子一手掐她下巴迫她張嘴，深吸一口氣，低頭，為她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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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4 o5 F2 u7 P2 f) Y9 G- O: o, V+ y4 C0 Z　　嘴唇緊緊貼合，送氣時，舌不經意碰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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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9 c) e& A! q4 v% Y+ r　　程鈺手臂肌肉繃緊，眼前是她緊閉的眼睛，腦海裡卻浮現為數不多的幾次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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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9 i+ f% b: R2 x; w" P, C$ [　　每一次，她好像都在哭，被他威逼哭了，父親死了哭了，被狗官凌.辱哭了，夜裡生病想念父親哭了，像是水做的人，眼裡永遠都含著淚珠，如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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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3 H  Z9 t- c& k4 G4 o　　含珠含珠，本該是被捧在手心裡疼的吧？像她照顧妹妹那般。
　　
　　可惜她是姐姐，她只能護著妹妹，父母雙亡，沒人護她。
　　
8 }* K5 c9 f+ o  C4 r, h  h8 _　　程鈺閉上眼睛，專心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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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 ~$ z# H8 C( ~　　連續渡了幾口，她都沒醒。
　　
8 D  ?1 v8 k/ D: b　　程鈺不信邪，一次次繼續。
　　
2 W% e: h+ d' H　　他在江水裡追了那麼久，不是為了撈具屍體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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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G+ I0 M　　含珠轉醒，就見男人鼓著腮幫子湊了過來，她震驚又茫然，想要開口，他唇已經貼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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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呆呆地看著男人白皙俊朗的臉龐，看他被雨水打濕的細密眼睫，感受著他緩緩渡氣給她。腦海裡一片空白，含珠一動不動，卻在他鬆開她鼻子抬起頭時本能地閉上了眼睛，又在他再次壓下來之前及時「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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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相對，程鈺怔了一下，隨即解釋道：「你方才掉到江裡，我剛救你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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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外之音，也就是他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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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為了救人才碰她，心中無愧，並不怕她知道，只是不想她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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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裝作晚醒也是為了避免尷尬，聽他沒有解釋他如何施救的，含珠反而鬆了口氣，望向前方：「我妹妹她們呢？咱們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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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F9 P  z$ H8 h8 @% n　　程鈺站起身，眺望周圍，皺眉道：「這邊都是山，看起來也沒有能避雨的地方，進山去尋藏身之處，路滑不小心跌下去，反而更危險。不過剛剛你我至少漂出了兩里地，冒雨趕路，你能堅持住嗎？」
　　
　　聽她站了起來，他回頭看她，卻見她渾身濕透，衣裙緊貼在身，胸前美景一覽無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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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發覺之前，程鈺及時別開眼。
　　
　　含珠遙望山外村子的方向：「能。」
　　
　　她落了水，妹妹肯定嚇壞了，早點回去妹妹就能少擔心一會兒，況且身上都濕透了，現在避雨有什麼意義？撥開粘在臉上的頭髮，含珠緊緊盯著男人衣擺，他走了，她緊跟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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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聲嘩嘩，江水呼嘯更嚇人，程鈺見她腦袋朝山那邊歪著，分明懼怕江面之景，不由放慢腳步，走在她右側，冷聲提醒道：「路滑，你小心些，別摔下去。」
　　
　　江水在這裡進了山，岸邊多草起伏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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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點點頭，默默走了會兒，想到自己還沒謝他，含珠小聲道：「公子又救了我一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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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d; }4 q3 ~# j2 I: r　　「我水性好，救你是舉手之勞，你不必再謝，專心走路。」程鈺不喜這種客套，馬上打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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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低下頭，鼓起勇氣看向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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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樣急的水，看著就嚇人，他定是生了一副俠義心腸才敢跳水救她的吧？
　　
* r! C) J9 [: K3 ]( K　　正看著，一個大浪拍了過來，濺起水波飛上岸，含珠情不自禁往裡挪，不想一腳踩空，朝裡面被荒草掩蓋的水坑栽了下去。
　　
　　程鈺伸手拉她，拉到了，可惜腳下一滑，非但沒有救她上來，他自己也掉了下去，那一瞬什麼都來不及考慮，他下意識地扣住她腦袋按在懷裡，自己仰面朝天掉落水中。
　　
1 A% k! Y4 {' x( m( \1 [. i5 ]　　萬幸這只是個普通的窪坑，裡面沒有巨石。
　　
　　含珠撲在男人懷裡，坑淺，她一抬頭就露出來了，程鈺也馬上坐了起來，怕她摔倒，雙手還扶著她腰。大雨瓢潑，含珠坐在男人腿上，雨水沖得她難以睜開眼睛，尷尬地要挪開，腳下踩到淤泥，滑不溜秋地才站起來又栽了下去。
　　
　　「別動。」她笨鳥一般折騰，程鈺實在看不過去，將她挪到一邊，他先上去，再伸手拉她。
　　
  v6 f6 h9 E- x: O　　含珠左腳先邁上去，踩實後剛想抬右腳，左腳腳踝突然傳來鑽心疼，身子再次下跌，也該程鈺倒霉，岸邊草滑，他又被她扯進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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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裡有氣，這次他就沒有再護她了，結結實實壓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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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F' E9 [8 C8 S4 ?　　坑底都是水，含珠撐起胳膊探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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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 Q5 z# c4 L6 r) ~$ e- `( u　　「上輩子你是不是笨死的，連路都走不好？」程鈺跨坐在她身上，看她一身污泥，越看越氣。
　　
" ~% B) S4 p! G　　落水後，含珠心底本就積攢了無盡的恐懼與後怕，這會兒挨了罵，加上腳疼得厲害，她忍不住哭了起來，「我不是故意的，腳疼……」
　　
  Y0 V# h7 B& r3 j6 }　　她忘了推他下去，坐在那兒哭得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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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u% N1 l8 i3 l( _" M　　程鈺看著她，第一次沒有煩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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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y0 T" k( R! S　　跟她自己偷偷哭，跟她抿緊嘴無聲落淚相比，他更願意看她哭訴委屈，告訴他她為何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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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她身上挪了下來，看向她隱在水裡的腳，「左邊還是右邊？」
　　
　　「左邊。」他聲音溫柔，哪怕只有一點點，含珠也聽出來了，睜開眼睛看他，想要止住淚。
　　
. u6 s9 p/ T$ V" L3 }5 \, C2 A　　但經歷過那樣的驚險，一旦哭出來就不是那麼好憋回去的，不哭出聲，依然抽抽搭搭的，聽起來可憐巴巴。程鈺恍若未聞，摸到她左腳腳踝，試探著捏了下，她輕輕「啊」了聲，生怕他再捏，急著勸阻，「疼……」
　　
# n0 ]- k# ]# I　　聲音顫顫的，像是撒嬌。
　　
　　程鈺不知為何想到了京城兩歲的小表弟。
　　
　　他扭頭看去。雨水沖走了她臉上的污泥，一雙杏眼裝滿哀求，跟表弟求他的眼神一模一樣。
　　
# b3 I. Z+ H% l6 X　　「我背你走。」他收回視線，人也背朝她轉了過去。
　　
) [. G  W4 e7 n" V　　含珠愣住，怔怔地看他寬闊的背。
　　
5 S9 e! f. h' ]- [0 ?; {　　「快點，水裡可能有蛇。」程鈺不耐煩地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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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打了個激靈，看周圍的荒草都覺得可怖，不敢多待，忍著腳疼爬到了他背上。
　　
　　「抱緊了。」程鈺低聲道。
　　
/ ]/ O7 q3 c# |: p1 D　　含珠心中一顫，還是乖乖地將撐著他肩膀的手放下去，交叉抱住他脖子。
　　
0 ?$ H5 W: Z* Q3 y* O* r　　程鈺穩穩站了起來。
　　
　　一起來，她全部重量就壓到了他身上，前胸貼後背。
　　
$ a& V: Z) c. {; z; ?8 o　　含珠比他還先發現這個動作的尷尬，等他跨上去，她悄悄鬆開他脖子，儘量後仰，讓胸前離開他，然而他走路一晃一晃，她偶爾還是會碰到他，含珠羞極了，暗暗咬緊了唇。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跟春柳一般年歲，那裡卻早早鼓了起來，春柳伺候她沐浴的時候總會羨慕地誇她，說她哪裡都美。含珠臉皮薄，沒有細細打量過，她也不懂為何鼓的就是美，只知道她寧可不鼓，也不想要現在的羞人。
　　
* s3 a0 F$ Q$ ^" G4 d! @　　手心下面，他肩膀那麼硬，石頭一樣，或許，他感覺不到？
　　
　　含珠睜開眼睛，悄悄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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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頭上佈帶綁得緊，長發未落，露出白皙的脖頸和臉龐，雨冷，他側臉看起來更冷。
　　
　　好像每次看他，他都是如此冷冰冰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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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M# b! y# `" f. K& a/ x　　「你想掉下去？」男人毫無預兆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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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慌亂看向一側，想回答，又覺得他這是訓斥不是詢問，好好的她怎麼會想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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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5 |) j) ^+ Q/ S/ J$ U1 s, P　　「趴好了，你往後仰我走路困難。」程鈺緊接著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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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A% L2 a# d7 @& g$ X. ^　　含珠抿抿唇，嘴角翹了起來。果然是在訓她，這人說話總是拐彎抹角，像是那晚，他直接趕她進船就好了，非要先問她是不是想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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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y, }0 B- S+ g　　但她知道他是好人，刻薄的話裡隱藏著好意，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凶。
　　
3 ]) s7 n5 P+ h- F4 |　　含珠乖乖趴了回去，這等情形，沒法避諱了，只盼他感覺不到吧。
　　
　　可程鈺怎麼會感覺不到？
　　
　　像是背了一塊兒大豆腐，他走一步，她就晃一晃。他肩膀有多硬，她身上就有多軟，抱著他脖子的手臂，貼著他背的胸脯，挨著他腰的腿，還有她身上越來越濃的雨水也遮掩不了的幽香。
　　
　　她躲他，他也輕鬆，只是那豆腐尖兒還會碰到他，一下一下的點，比緊挨著還折磨人，所以他索性讓她趴下來。
　　
　　默認好了姿勢，兩人都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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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漸漸放鬆了，斂了香，他呼吸卻越來越重。
9 Q- K0 f0 c: k) G1 o& f( P) `　　
& Y  s' A* ?" b3 ]( R) z$ g　　含珠不好意思了，小聲問他：「我自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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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k2 y+ o9 I/ e. t1 g　　程鈺腳步一頓，放她下去，指著前面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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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沒料到他真的放開她了，莫名有些失望，不過他累了，當然要讓她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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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好心緒，含珠忍著腳痛一瘸一拐地走。
　　
　　程鈺站在原地看她，等她意識到不對回頭，他才走過去，盯著她眼睛問：「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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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3 c3 x/ N7 [% J' T0 L4 l/ w　　含珠低頭。
　　
　　「我問你疼不疼。」程鈺蹙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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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A  W4 K" n　　他像學堂裡最嚴厲的先生，含珠害怕，看著自己踩在泥水裡的白綾襪，老老實實答，「疼。」
　　
+ }0 K: e+ n" k* @6 x. j　　程鈺二話沒說，重新蹲在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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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睛一酸，哽嚥著問他：「你不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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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了我自會放下你。」程鈺頭也不回地道，「身邊有靠山你不靠，因為客氣瞎顧忌，靠山真走了，你豈不後悔死？當初我承了令尊的情，你們姐妹遇難我做不到袖手旁觀，所以你若有求於我，儘管開口，你不說，我不會主動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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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b  v! x: H' e+ G7 x  |% x- D  l　　含珠淚如泉湧。
　　
. J, @% R0 T1 h/ m, A+ u　　他這話，是說他願意做她們姐妹的靠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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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來。」她遲遲不動，程鈺又催了一遍。
　　
　　含珠不再猶豫，熟練地趴了上去。
　　
0 k, J0 {/ H$ m3 D; Z. F, W% j  F　　他托著她腿往上顛了顛，繼續大步往前走。
　　
8 }' S3 c; x3 k( |1 W; c' ^　　含珠偷看他冷峻側臉，想要言謝，又覺得她欠他的恩情，一個謝字根本償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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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1 a0 Z+ I2 n/ a8 G$ U　　兩里地，其實也不算遠，走過那段山路，前面就平整了，程鈺很快就到了村子附近，靴子踩在泥濘不堪的土路上，發出啪嗒啪嗒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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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6 a$ D  \1 p  _2 e& _　　張叔穿著從村人那裡借的蓑衣守在村頭，遠遠瞧見那邊有人影，他心中一喜，跑著迎上去，見真是自家姑娘，張叔老淚縱橫，「姑娘，姑娘你回來了！」
　　
　　程鈺將含珠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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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姑娘呢？」見到忠僕，含珠先打聽妹妹。
　　
" _6 j9 a' H: C　　張叔一邊將蓑衣往她身上套一邊笑著解釋：「二姑娘沒事，咱們尋了一戶人家歇腳，我領姑娘過去，一會兒就見到了。」
　　
　　「她腳扭到了，無法走路。」程鈺面無表情開口，算是解釋他為何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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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7 ]( F1 z  f2 R2 H0 [/ Z　　張叔擔心地看向含珠的腳，見她繡鞋都不見了，心疼道：「姑娘受苦了，這，我先回去報平安，勞煩公子再背我家姑娘一程？公子看，咱們就歇在那家，我先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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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完路就扭頭跑了，腳步輕快。
　　
" q8 ^0 H2 I+ E9 B. n- I　　他如何能不高興？
　　
　　這樣俊朗的人物，還不顧生死去救姑娘，有情有義，簡直就是老天爺送給大姑娘的好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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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ji32

第16章

　　一行十幾人，普通農家住不下，張叔挑了裡正家的大宅子，用十兩銀子包下了東西廂房。
　　
, r$ j) n" ?! m0 ]' ~* H3 ~$ K　　程鈺一直將人背到東廂房門口才去了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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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定王住一間，進去時察覺有人一直在憤怒地注視他，程鈺無動於衷，也沒理會定王意味深長的打量，先去換洗。
　　
　　女眷那邊就忙多了，張嬸領著秋蘭去廚房提熱水，春柳先服侍含珠脫衣擦乾，她擦左邊凝珠就抱著姐姐右邊手臂，一會兒兩人再換個位置。含珠被妹妹這副黏人勁兒弄得心軟軟的，柔聲哄道：「凝珠別怕，姐姐沒事了，你看姐姐好好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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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珠埋在姐姐懷裡，淚疙瘩一串一串地掉。
　　
8 F4 S% U& y* z8 B' |: X, d　　姐姐是她最親的人，比爹爹還親，姐姐掉水裡她哭，姐姐回來了，她還是忍不住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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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拿她沒辦法，聽張嬸說熱水備好了，她笑著幫小丫頭擦淚，「凝珠跟姐姐一起洗？」
　　
/ B( ]! V  }* n2 J) W  w* z7 v7 H. d　　凝珠哽嚥著點頭，「我幫姐姐擦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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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1 o1 n  ]　　姐倆真就一起去泡熱水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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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身上真香。」水汽氤氳，凝珠坐在姐姐身後給她擦背，深深吸了口道，「我最喜歡姐姐身上的香了，比什麼香膏都好聞。」
　　
　　「妹妹長大了也香。」含珠心不在焉地陪妹妹說話，手拿巾子擦拭前面，碰到胸口，她臉上發燙，又想到了那一路。他力氣大的驚人，除了她自己要下來那一次，他都沒有停過，穩穩地背著她在雨裡行走，肩膀比記憶裡小時候爹爹的還要結實寬闊，讓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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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1 f4 Y% _$ `% w" t% C　　想到他，馬上又想到江邊他低頭親她……
　　
# O. s* I1 v# ^, N　　含珠不自覺地攥緊了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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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當然知道他是在救她，可，嘴對嘴，不是親是什麼？
　　
; e6 \3 G. p9 K) ~　　幸好他是正人君子，沒有佔別的便宜。
　　
　　外面雨聲劈啪，含珠抿抿唇，心亂如麻。
　　
9 e* E% d  M6 F- L$ W* i5 N. e　　她被他親了，兩人也有了那麼長的肌膚相親，她卻另有婚約。爹爹走時將她許給張福，那是爹爹信任的人，含珠沒有拒絕的理由，可是現在，她突然不想嫁張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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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頭一起，含珠陡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頓時又羞又愧。
　　
3 P& m' f' }4 f　　人家只是出於俠義之心才救的她，她竟因此而悔嫁？不嫁張福，難道要嫁給他？她連對方姓甚名誰家住何處都不知道，他也沒有救人之外的其他意思，她先亂了心，如何對得起爹爹自小的教養，如何對得起張叔一家人的忠心？
　　
　　含珠抬起巾子蒙到頭上，溫熱的水順著臉龐下流，越來越緩，她的心也慢慢恢復了平靜。
　　
　　他只是她的救命恩人，到了天津大概就分開了，除此之外，兩人什麼關係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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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F: q/ `) x" u+ w( ]　　沐浴完畢，含珠換上從裡正家小姐那裡借來的新衣裳，跟妹妹一起鑽進了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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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1 ^: ^; ]4 o. k1 n　　張嬸端了一大碗薑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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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也端了薑湯去了程鈺那邊。
　　
　　等程鈺喝了湯，張叔撩起衣擺跪了下去，正正經經磕了三個頭：「公子又救了我家姑娘一命，老奴代姑娘謝過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江家無以為報，日後公子若有吩咐，老奴定全力替公子效命。」
　　
/ K" {3 F) T4 X0 Z4 Z, z　　程鈺神色淡淡：「不必，當時我在水裡，一時衝動就去救了，如果我在岸上，未必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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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2 C9 q3 S. ]　　張叔沒料到他是這種態度，錯愕地抬起頭。
　　
- O! u  V: X6 p+ X: H  H# g0 H　　定王翹著嘴角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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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G# z. C5 K　　「出去吧。」程鈺開口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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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 H0 G, ^0 J* K& C2 L　　張叔回神，神色複雜地道：「好，老奴就不打擾兩位公子休息了。」收好碗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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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D, F+ L. Z' p1 {4 d　　程鈺躺在了炕上。
　　
　　定王靠在炕裡頭，伸腳踢了踢他腿，「一時衝動就去救人，你就不怕自己也回不來了？還背了她一路，嘖嘖，我可沒看到你對哪個姑娘這麼體貼過。」
　　
　　「如果是江家二姑娘落水，你會不會去救？」程鈺閉著眼睛問。
　　
　　定王怔了一下。
　　
8 `8 U  D4 Z* \# y  W$ N( B5 u　　凝珠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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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d# T. d0 F; T　　他應該會救吧，他水性好，這點風浪根本不看在眼裡，凝珠又是個招人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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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程鈺的意思，定王反駁道：「我跟凝珠多多少少都有了點交情，你跟那位大姑娘難道也朝夕相處過？」
　　
　　「當初你昏迷不醒，我用匕首挾持了她一路，不救她，我心中有愧。」他喜歡問東問西，程鈺重新坐了起來，對著窗外道：「二哥別亂猜了，我現在沒有那種心思，就算有，我也不會找一個有婚約在身的姑娘。京城美人多的是，真想要，我早娶了納了。」
　　
: r! a9 e3 n2 \( P+ B　　定王半信半疑，拐彎問道：「說起來到現在我也沒見過那位大姑娘，長得是不是很美？」
　　
　　「好奇就自己去看。」程鈺瞥他一眼，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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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H2 ~0 h# T2 Y　　定王乾笑兩聲，不再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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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E# H4 o- V; z8 S/ E, i　　隔壁廂房裡頭，兩個船家站在窗前預測雨勢，張福忽的從炕上跳下地，抓起蓑衣往身上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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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哪兒？」張叔皺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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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江邊看著，別叫人冒雨偷了東西。」張福悶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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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正好也有話想跟兒子說，便穿上另一套蓑衣跟他一起去了，出了裡正家，張叔跟兒子並肩而行，嘆氣道：「阿福，爹仔細想過了，你跟大姑娘的婚事還是算了吧，咱們是下人，配不上的，勉強湊一起也過不到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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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R2 U7 ]0 t' j& ]7 W　　「他就配得上含珠？」張福突地轉身，指著裡正家吼了起來，「他就配得上含珠？爹你知道他是什麼來頭嗎？你知道他家裡有沒有妻妾？你知道他家裡長輩會不會像顧家那樣瞧不起含珠？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想把含珠給他，你是他爹還是我爹！是，我是配不上含珠，可我會對她好，把她當菩薩供著，入了贅還有爹你親眼盯著，至少能保證含珠不會被人欺負，你說，我哪裡比不上他了！你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爹你回去吧，今天我話撂到這裡，除非含珠親口跟我說她不願嫁我，我就還是江家的入贅女婿，你也沒資格管我！」
　　
. X7 ^: J8 _5 K/ S  r+ l　　張叔愣住，回神時，張福已經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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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u8 `  V# |7 w% u; j9 @! o　　看著兒子在雨裡狂奔，再想想兒子的那番話，張叔又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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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光想著要找個容貌才幹配得上姑娘的，怎麼忘了考慮男方家裡？大姑娘無父無母沒有兄弟照應，一旦嫁出去在娘家受了欺負，他這個僕人難道能登門為大姑娘做主？還有那位公子，冷冰冰的，瞧著對大姑娘也沒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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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再膽小，能說出這番話來，可見是真想著好好跟大姑娘過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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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q, @. l3 X5 V$ u# f　　罷了，先摸清楚那位公子的來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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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江面徹底恢復了平靜，一行人重新登船。
　　
　　含珠怕撞見那人尷尬，除了帶妹妹出去透氣，照舊悶在船篷裡。
　　
$ ^; h3 R( U- @: R5 i9 B7 h　　張叔耐性好，船快到天津了，趁晌午用飯三人聚在一起，他才閒聊般問程鈺：「明日這會兒船應該就能到天津碼頭了，不知兩位公子有什麼安排？」
　　
　　程鈺與定王對視一眼，低聲道：「我在城裡有處宅子，送給你們全當這一路掩飾的謝禮了，到了地方，我會把地契給你，你們安心住著便是。」
　　
　　張叔大驚，「這怎麼好意思？我……」
　　
* z/ |4 _0 h' ~  ^' |　　程鈺冷聲打斷他：「你回去與你家姑娘商量，如果她也不願意收，我出三百兩賣給你們，你們不想買，便暫且在那裡落腳，看好別的宅子後再搬走，全憑你們定，我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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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冷冰冰的，張叔心裡發怵，訕訕將打聽他來歷的話嚥回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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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0 v+ S1 c, L! E: a+ m9 S　　回頭他去找含珠商量宅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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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得知對方冷淡的態度，心底因為即將離別生出的那絲淡淡悵然不捨更淡了，苦笑道：「是咱們欠了他的恩情，怎好收他的宅子，張叔，咱們初來天津，人生地不熟，暫且在他那裡住幾日，等張叔尋到合適的宅子咱們就搬走。」
　　
( e7 q2 F* a7 o$ K2 m  q, G3 R　　本就是萍水相逢，既要分別，那就徹底斷個乾淨吧。
　　
　　說完正事，含珠喊來妹妹，笑著捏捏妹妹的臉蛋，「明天就上岸了，船上做飯不方便，妹妹先告訴我你想吃什麼，姐姐都給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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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B: Q7 H, m; _4 c　　凝珠高興極了，掰著手指頭給姐姐數。
　　
- l9 [6 l4 c% N' t  {% g　　含珠心滿意足地看著妹妹，這才是她命裡最重要的人，姐妹倆在一處，平安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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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 F  i, e8 }　　張叔瞧了會兒她們姐妹相處，搖搖頭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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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w/ ~: S; a' }  _, N　　程鈺聽說他們要另買宅子，沒說什麼。
　　
　　次日正午，客船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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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 @$ A( ^) W0 Q" Y8 P　　此時已是十月下旬，北方天冷，碼頭上更是寒風刺骨。
　　
; i& ^& k' o( R. U, k& f4 e3 W　　凝珠小臉被狐毛兜帽遮掩了大半，抱著湯婆子朝姐姐訴苦：「好冷啊。」家裡冬天也冷，但沒有這麼大的風啊，颼颼地往衣服裡鑽。
　　
! F' K* A6 x+ p' j# L2 h　　含珠也冷，頭戴帷帽將妹妹摟在懷裡，見那邊張叔雇了騾車來，她最後看一眼張叔旁邊一身黑衣的男人，目光在他易了容的平凡臉龐上掃過，自嘲地笑了笑，牽著妹妹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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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 d2 K0 D" X' c& F  d5 b" r　　「姑娘快上車吧，你們在車裡等著，裝完行李咱們就出發。」張叔呵著氣道。
　　
　　含珠點點頭，先扶妹妹上車，她再由張叔扶著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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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上東西多，春柳秋蘭都得幫忙搬東西，含珠挑開一道簾縫眺望碼頭，找了又找，沒看到那人，只看見他的同伴跟真正的夥計一樣，來回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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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z3 f, V9 n% ^　　「碼頭上魚龍混雜，姑娘還是放下簾子吧。」
　　
　　身邊突然傳來熟悉的清冷聲音，含珠嚇了一跳，看都沒看他站在哪兒，放了簾子就坐正了。
　　
" B- H, S- ]$ i　　原來他一直守在車邊……
　　
　　除了裝作夥計守著主人，也有繼續拿她們姐妹當人質威脅張叔他們別報信的意思吧？
　　
　　這二人始終都在防著自家主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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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又是什麼來頭？
　　
　　滿腹疑惑，卻注定問不出口。
　　
　　裝好行李，程鈺充當含珠姐妹的車伕走在前面，為後頭張叔等人領路。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車隊停在了一座宅子前。
　　
　　因為主人常年不在，宅子只有一對四旬夫妻守著，開了門，見到眾人吃了一驚。
　　
3 U# X8 q2 v( C& u　　程鈺上前低語幾句，夫妻倆連忙大開宅門，口裡喊程鈺「二爺」。
　　
/ e" D" }2 O1 G$ `$ G　　徹底安頓下來，紅日已經西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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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8 u- b# U) n5 X　　程鈺喊來張叔，指著兩個下人道：「他們對城裡極熟，你們買宅子買人，不管有什麼需要，都可請他們幫忙。」
　　
　　張叔連忙道謝。
　　
　　程鈺看向定王，起身道：「那我們走了，就此別過。」
　　
1 O. P9 F2 _8 C　　張叔懵了，「公子這就走了？」
　　
. j, q1 J" W, F9 n5 V2 W　　程鈺邊往外走邊道：「還有事做。」
　　
　　擊退倭寇，他們九月就該回京的，因為那群刺客才耽誤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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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儀的大姑爺要走了，張叔理智全亂，跟在他身後追問：「那公子何時回來？」
　　
# W& R- P5 K% ~" H& H' V, N% g　　「不會再來。」程鈺無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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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心頭一跳，硬著頭皮道：「那公子要去何處？日後有幸去公子故里，老奴也好登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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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朗聲大笑，回頭看他：「他住的地方，你們不敢去的，進去吧，好好照顧你家兩位姑娘，若敢做奴大欺主的事，日後讓我知道，我扒了你們全家的皮！」
　　
　　言罷翻身上馬，看一眼內院的方向，迎著夕陽揚長而去。
　　
! |0 N" u* ]6 h4 O　　「公子？」張叔攔在程鈺馬前，實在捨不得他走，哀求問道：「公子真的再也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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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家姑娘那麼好，他真的一點都沒動心？
　　
% D7 t6 ^6 N3 r7 k8 _　　那邊張福站在門前，緊張地盯著程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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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騎在馬上，對著夕陽沉默片刻，第一次正眼看向張福，「她是可憐人，既然江老爺將女兒託付給你，你便照顧好她，膽敢欺她，我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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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c' M- M$ ~　　「謝公子成全！」張福感激地跪了下去，「公子放心，我一定會對大姑娘好，不負老爺囑託！」
　　
9 W$ u& q0 L9 x8 \) q　　他看這人不順眼，他嫉妒他會功夫，嫉妒他容貌好，但他心裡知道，這人真想跟他搶大姑娘，他也只能忍氣吞聲，所以聽他真的再也不會回來，張福欣喜若狂，高興得再無恨意。
　　
, V6 l& T2 j# {; b" r8 J8 @6 [　　程鈺緊緊馬繩，將她含淚的模樣趕出腦海，輕喝一聲，催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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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程鈺與定王快馬加鞭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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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7 V8 i) g1 I4 q3 B6 S　　路上危險，到了京城附近反而安全了。
　　
　　兩人先進宮拜見天子。
　　
　　定王遭倭寇餘黨刺殺生死不明的消息在京城已經傳了一個多月，關係到兒子的安危，明德帝憂心不已，此時看到活生生的兒子，龍顏大悅，先重重賞了兒子侄子抗倭之功，才對程鈺道：「懷璧先回去吧，你們兄弟倆這麼久沒有消息，你父王也很是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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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跟兒子有貼己話要說，外人不便在場。
　　
7 Z, y( t' d+ z2 e" D' X" Q) R; Y　　程鈺識趣地告辭，倒退著走出大殿。
　　
. }3 j2 ^7 i  u7 B" [" h& o7 e　　殿外，初冬陽光慘淡，放眼望去，偌大的皇宮更顯寂寥。目光投向靜王府的方向，程鈺心底沒有絲毫回家的暖意。父王會擔心他？別說他只是失蹤，就算有人將他的屍首抬回去，那人也不會眨下眼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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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 [8 H, U　　可那是他的家，他只能回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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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J- H. g/ E* f. k　　出了宮，程鈺接過小太監牽過來的馬，不急不緩地朝王府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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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消兩刻鐘，便到了靜王府門前。
　　
　　他的貼身侍衛陳朔早就在門外等著了，看到他騎馬行來，陳朔激動得面色發紅。當時二十幾個刺客追殺，定王還受了傷，他雖然帶著人引開了刺客，然二爺遲遲不歸，他忍不住往壞了猜測，此時重逢，竟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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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X8 H- O8 ^1 N; S　　「府裡如何？」程鈺沒有屬下那麼多感慨，邊往正院走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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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2 ?) \" ^% u  z$ H, \6 n7 x6 c' e　　陳朔低聲道：「太后去五台山祈福，世子爺也去了，說是臘月裡才回來，其他一切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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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嗯了聲，跟他料想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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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正院，陳朔不用他提醒就在院門口等著了，程鈺自己往裡走，對上堂屋正門，看到裡面一家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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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M/ [6 |* y( ^- _5 j　　靜王程敬榮也看到次子了，他將懷裡五歲的么兒放到地上，摸摸他腦袋道：「你二哥回來了，鈞哥兒去接接。」
　　
! [8 R2 \! ^( n" D& m6 S9 b# Y　　男娃扭頭看看，有些害怕地縮到父親懷裡，抱著父親道：「二哥凶，我不敢去。」
　　
, _# N/ O+ l/ t5 w$ Z1 C　　程敬榮笑了笑，沒再勉強。
　　
　　坐在第三任靜王妃謝氏下首的程嵐已經很懂事了，看看母親，她笑著喚胞親弟弟，「鈞哥兒過來，姐姐領你去迎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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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l& ?; j" C　　鈞哥兒這才不大樂意地從父親腿上跳下地，跑到姐姐身邊，緊緊攥著姐姐的手，怯怯地看向外面。
　　
　　「二哥回來了，吃過早飯了嗎？」程嵐在門口停下，淺笑著問走進門的高大男人。
　　
　　十歲的小姑娘，模樣酷似謝氏，不笑的時候文文靜靜，笑起來溫婉大方，從小到大禮節上讓人挑不出錯，而她作為靜王府唯一的姑娘，也是備受王爺程敬榮寵愛，每個月的月例跟三位爺一樣。
　　
　　程鈺與這對兒同父異母的姐弟沒什麼感情，淡淡應一聲，走到程敬榮身前行禮：「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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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Q+ J# j/ D$ g) ~　　對那邊只長他八歲的謝氏視若無睹。
　　
　　謝氏也沒看他，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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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Y3 t% z% e6 }* q$ C0 r! J6 ?+ a　　程敬榮習以為常，皺眉問次子：「怎麼回來這麼晚？沒出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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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B4 x4 ?7 L8 k" O8 I* w　　程鈺垂眸道：「遇到幾個刺客，好在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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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敬榮點點頭，擺手道：「奔波了一路，先回去歇歇，晚上到這邊來用飯，父王為你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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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z% v) E( g; T　　沒有問刺客是誰，沒有問兒子有沒有受傷，也沒有問他這段時間躲在何處，好像兒子回不回來，都與他沒有太大關係。
　　
! w& A. v: U" ]# A$ A$ ]　　程鈺走完過場，轉身就走了。
　　
　　鈞哥兒繼續賴到父王腿上，高興地問：「什麼叫接風啊？有好吃的嗎？」
　　
- |- [5 B. n5 V! f7 w. w+ J　　程敬榮哈哈大笑，捏捏兒子的小胖臉，扭頭同謝氏道：「整天就惦記著好吃的，跟你一樣。」黑眸裡帶著難以察覺的討好和絲絲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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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J0 ?' r# r& Q+ t　　謝氏是個冷美人，聞言蹙蹙眉，起身道：「我那邊還有事，先帶嵐兒回去了。」
　　
5 P6 E. g2 f, A! m3 o　　程敬榮笑著看她們娘倆走遠，抱起么兒道：「走，父王教你讀書去，鈞哥兒功課背得好，父王就讓廚房給你做好吃的。」
　　
1 d/ D/ |, y  `* i' ~# q0 k2 b6 J　　鈞哥兒不喜歡讀書，卻也不敢不聽父王的話，乖乖地由父王抱著去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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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6 t+ ?9 O' Z( v" [1 e6 y, s　　長風堂裡，程鈺換過衣裳，躺到榻上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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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海裡不受控制浮現那一家四口說笑的畫面，浮現江家姐妹一起跪在他身前求他幫忙的場景。程鈺自嘲地笑，定王說江家姐妹可憐，他沒覺得，至少她們還有一個真心牽掛對方的親人，定王跟他一樣早早喪了母，但定王也比他強，皇上對定王是有父子情的，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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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死了，父親不喜，兄弟姐妹都不是親的，身上有病，想成親生子都不行。
　　
# K/ [) }& z' H/ L$ Q　　他都不知道活著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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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爺，舅夫人派人送信兒來了！」陳朔匆匆趕了過來，還沒進屋就急著通傳，「表姑娘與洵少爺在院子裡玩時摔了一跤，額頭撞在路邊石頭上，昏迷不醒，舅夫人先將人帶回了武康伯府，得知二爺回來了，請二爺馬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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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昏迷不醒？」程鈺立即跳下地，沉著臉往外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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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表姑娘！」陳朔知道洵少爺才是自家二爺放在心尖上的，連忙解釋道，「二爺別急，洵少爺沒事，就是嚇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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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P4 I+ ]$ T5 ]( s3 Q　　程鈺臉上總算好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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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7 @8 g6 r! o1 B1 W' e" @$ E  s, M　　程敬榮向來不管他與母族的事，程鈺也沒讓人過去通傳，逕自騎馬朝舅舅武康伯的府邸趕去。到了那邊，舅母方氏早派丫鬟等著了，他一到，直接將他請去了菊園。
　　
9 p$ k- i. `: @! g, \+ U# W　　武康伯府一共有兩位姑奶奶，大姑奶奶嫁給了靜王爺當續絃，早早沒了，小姑奶奶嫁給雲陽侯楚傾當侯夫人，去年正月難產去了，丟下一女一兒。雲陽侯楚傾是個寵妾滅妻的，不喜歡妻子，對妻子給他生的兒女也不喜歡，方氏心疼外甥外甥女，就常常接他們回來住，安排在小姑奶奶出閣前的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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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趕到菊園，先聽到小表弟阿洵哇哇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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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揪了起來。
　　
　　屋裡頭，武康伯周寅坐在椅子上愁眉不展，世子周文庭站在父親身旁，眉頭緊蹙，二少爺周文嘉坐在床邊，對著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偷偷抹淚，小聲嘀咕著什麼，武康伯夫人方氏則抱著哭鬧不止的阿洵邊走邊哄，「阿洵不哭，姐姐睡著了，很快就醒來陪阿洵玩了……」
　　
/ e* Y: F1 F3 ?( l$ F　　阿洵被嚇到了，哭起來就止不住，哭一會兒看看床上，見姐姐一動不動就繼續哭。
　　
　　「舅父，舅母。」程鈺大步走了進來。
　　
8 r8 L) s2 P/ f$ S: M$ i5 e9 ^　　方氏長長地鬆了口氣。
　　
# ~6 \- p. D. @( `+ w　　丈夫老實憨厚，站到姐夫妹夫跟前就沒了底氣，這麼多年一直都被程敬榮楚傾壓著。次子年幼，有勇無謀，頂不上事，長子夠穩重，只是自家身份低，他一個小輩站出去也沒人正眼看他，只有程鈺這個外甥靠得住，憑他王府二爺的身份，去楚家講理楚家人就得開門招待。
　　
　　程鈺跟舅父舅母打過招呼後去了床前，見表妹楚菡額頭纏了紗布，臉色慘白，因為閉著眼睛沒有了平時的戾氣，可憐巴巴的跟江含珠簡直分不出彼此，他愣了一下，才轉過身問道：「傷勢如何？」
　　
1 x: b) ^' V9 Y　　方氏先抱阿洵去了外頭，周文庭才低聲替父親回道：「太醫說表妹傷到了腦子，能熬過今晚，或許有救，熬不過……」
　　
6 ^0 l  ~! C- q6 g4 t　　他搖搖頭，不忍再說下去。
　　
　　程鈺又看一眼楚菡，冷聲問：「好好的怎麼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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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K* ?2 H0 c: ]0 K7 }2 `. `+ A　　「還不是楚家那個姨娘害的！」周文嘉突然吼了起來，哭得眼睛都紅了，「那個賤.人仗著得寵先害死姑母，現在又害表妹昏迷不醒，我看他下一個就要害咱們表弟了！賤.人，表妹真活不了，我去跟她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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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2 U( d- S# C" v7 l　　「閉嘴！」周寅瞪著兒子道，「你有證據嗎？你表妹身邊的丫鬟都說是她自己絆倒的，你有什麼證據去指認人家？還拚命，楚家侍衛個個功夫超群，你打得過誰？只會逞強闖禍，沒一點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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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5 c6 T; x, V1 q　　「那你說該怎麼辦！」周文嘉怕母不怕父，仰著脖子問，「難道就眼睜睜看著表妹被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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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8 L1 q" ?2 k+ `　　周寅噎住了，下意識地看向程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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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A- F# ~: O" ~5 Q　　「楚傾領兵在外，現在去楚家也找不到人做主，等表妹醒來問清楚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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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o" |' Q" R+ x) F　　程鈺也沒有好主意，無憑無據，他們沒法將罪名扣在那個姨娘頭上。換個沒本事的姨父，或許可以逼迫對方處置了疑凶姨娘，可楚傾是誰？那是大梁赫赫有名的戰將英雄，是明德帝眼裡的紅人，人也聰明，對明德帝忠心耿耿，不仗著戰功作威作福，但誰要是惹到他，他也會連本帶利地還回去，想管他的家事，別說他，就是父王去了他也不會聽。明德帝倒是有資格管，但他為何要插手寵臣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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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L, m' S; S7 F　　外面阿洵還在哭，程鈺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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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知道他與阿洵親，低頭哄小外甥，「阿洵看看這是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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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哭聲頓了頓，小胖手揉揉眼睛，看見最疼他的表哥，更委屈了，哭著伸手要抱，大眼睛裡淚珠串串往下掉，「姐姐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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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 x* i" @3 ?% }* a# W　　程鈺接過小傢伙，抱著他去了院子，「阿洵不哭，姐姐沒事的，你哭了姐姐也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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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洵靠在表哥肩頭，抽抽搭搭的，淚水濡濕男人衣裳。
　　
* O! M" z3 A% j! D　　傍晚程鈺沒有回府，在這邊用了飯。飯後方氏要抱阿洵去她那邊睡，阿洵出生後便跟姐姐形影不離，晚上也睡一起，這會兒更不願去，誰抱他他就哭，最後自己縮在昏迷不醒的姐姐身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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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想留在這裡守著，冬天夜冷，程鈺擔心舅母病了，勸她回去，周文嘉便道：「娘你去睡吧，我跟表哥一起守著表妹。」
　　
. Z+ E2 g; _/ |  v  k! u- _　　他與楚菡青梅竹馬，情分非同一般。
　　
. K! v' i& e0 ]3 r, }. Q' q　　方氏就跟丈夫長子一起走了，臨走前再三叮囑程鈺，若有消息，馬上派人去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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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母親，周文嘉坐在床邊緊緊盯著表妹，程鈺看了會兒，在書桌前落座。
　　
/ F- D1 `- r! r& E3 G　　熬到二更天，周文嘉再也堅持不住，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 K1 I6 g% ^5 V　　程鈺毫無睡意，聽阿洵夢囈般喊姐姐，他悄無聲息走到床頭，見阿洵露在外面的小臉白裡透紅，睡得應該還不錯，他放了心，俯身幫小傢伙掩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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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身時，目光落在了楚菡臉上。
　　
) f" c; R7 u4 k, j4 e　　小姑娘面無血色，嘴唇發紫。
　　
　　程鈺心中一驚，伸手過去。
　　
& N" Q% r5 f4 v  d! k, o　　沒有鼻息。
　　
　　程鈺又去按她脖子，也沒有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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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體僵硬，視線移向阿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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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娃依賴地靠著姐姐，對姐姐的離去毫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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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他知道最喜歡他的姐姐死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了，會哭成什麼樣？或許他還小，還無法體會生離死別的苦，可他總有長大的一日，那時候沒有母親姐姐，親爹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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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3 r% J" a1 N　　自己就是這樣走過來的，想到表弟也要過那種行屍走肉的日子，程鈺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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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次看向死去的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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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浮現的卻是一張哭得如梨花帶雨的臉，是一雙彷彿永遠含著雨霧的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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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j& ~5 B$ S* ^　　鬼使神差的，程鈺心底冒出了一個荒謬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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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叫她們二人生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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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遇時江含珠臉頰還有些圓潤，經歷過喪事又在船上勞頓一個多月，她瘦了不少，除了因為長表妹一歲個頭略高些，身段玲瓏些，閉上眼睛的話，恐怕楚傾都分辨不出兩人的差別。那麼他讓江含珠假冒表妹，阿洵就不用傷心了，有姐姐照看，他被人暗算夭折的可能也就越小。
　　
; o2 L" z1 o+ x- d$ @% `- k$ \　　至於江含珠是否願意……
　　
　　程鈺心冷如鐵。
　　
: o2 S! ]0 m8 ]5 Q2 }　　他救了她兩次，一次算是抵了脅迫她的債，那麼現在，是她欠他一命，該她報恩了。
　　
　　「文嘉。」程鈺按了按周文嘉頸骨。
　　
　　周文嘉猛地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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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拉他起來，擋住床上道：「去請舅母過來，我有話跟她說。」
　　
1 M# Q5 [: d1 A/ M2 w　　他一人辦不好這事，想要瞞天過海，得舅母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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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程鈺定王離開的第二日，含珠姐妹得了一條小柴狗。
　　
　　是隔壁家的，母狗生了六隻小狗崽兒，快滿兩個月了，有一隻黃毛的不知從哪鑽到了這邊後院，讓飯後出來散步的姐倆撞個正著。凝珠喜歡極了，蹲下去喚小狗，那狗也膽大，人家一叫它就搖頭晃腦地跑了過來，不停地舔凝珠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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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F! Q! k0 L: ?# A" ?# y　　玩夠了，凝珠抱起小黃狗，眼巴巴地望著姐姐，她想養它。
　　
　　含珠見妹妹跟狗玩的時候笑得那麼開心，就差張叔去還狗，順便問問鄰家賣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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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張叔用一兩銀子買了這條狗，凝珠給它起名叫壯壯，夜裡睡覺都要抱著。
　　
　　姐妹倆睡一屋，早上含珠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身上踩了過去，睜開眼睛一看，對上壯壯捲起來的狗尾巴，小傢伙聽到動靜回頭看她，對視一會兒扭過頭，又從凝珠被子上爬了過去，笨拙又囂張。
　　
9 C. T8 u! e* J( N. b( |' i　　含珠由衷地笑了。
　　
$ d; u' i6 g; u' P+ }' {　　上午張叔來回話，說是牙行的人來了，他要跟著去看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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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取了兩張百兩銀票給他，「您先拿著，有合適的先付下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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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Y- w9 Q) j! R# M5 Q* [　　總在旁人家住著不是回事，早點尋到新宅子搬走，也好早點跟張福成親。被人惦記過，含珠才明白了父親的苦心，張福身份再低，都是個結實高大的男人，有了正正經經的丈夫，旁人就算起壞心思也會多些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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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收好銀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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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 L3 i6 w0 {  |2 d2 V, Y　　張福在前院等著呢，見父親出來，他有些沒底氣地靠了過去，將憋了一日的話問了出來，「爹，含珠她，沒有不高興吧？」
　　
% b  \/ x% K  @+ l2 }* [　　張叔知道兒子在胡想什麼，瞪他一眼道：「你把大姑娘想成什麼人了？天底下就沒有比大姑娘更守禮的人，大姑娘對那位公子只有感激，根本沒有旁的心思，你少瞎猜，老老實實在家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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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B3 t+ M, J1 Y8 c　　挨了罵，張福卻滿足地笑了，那人那樣好含珠都沒動心，他還有什麼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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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x' Z' I! k' \- t/ y0 h　　下午張叔回來，看中一處兩進的宅子，街坊裡讀書人家多，清淨整齊，就是有點貴。含珠不缺這點錢，當即就把買宅子用的銀子都給了張叔，囑咐他明日就去衙門辦地契交接。
　　
8 p; x6 D  x% m/ f( o6 W　　張叔痛快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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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a# h4 H2 J0 U　　夜幕降臨，姐妹倆一起洗了腳，鑽到被窩裡睡覺，壯壯更喜歡凝珠，窩在凝珠枕頭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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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外頭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響。
　　
# o$ d/ c  X0 c. T$ ?　　壯壯支起耳朵，盯著窗外看了會兒，忽的汪汪叫了起來。它還小，叫得不響，前院的人聽不見，但含珠姐妹倆馬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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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 `/ ^6 G1 I! W　　凝珠揉著眼睛問姐姐，「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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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4 O% s  A* _1 G- n0 q& q# B" T　　說話時壯壯已經跑到了窗前，雖然不叫了，圓圓的小腦袋還高高揚著，警惕地望著外面。
' t( ^: P5 f! o: L$ S　　
. U5 G/ X# f0 k+ H: T5 g　　含珠經歷過被人夜闖閨房的事，心有餘悸，緊張地喊春柳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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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8 L+ ]( P" X　　不一會兒張叔等人就過來了，隔著窗子聽含珠說可能有賊，幾人提著燈籠將前後院仔仔細細檢查了遍，連屋頂上都照著看了，確定無人才重新聚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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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已穿戴好，站在屋門口詢問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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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啊，」替程鈺看宅子的婦人好奇道：「姑娘聽到有人撬門了？」
　　
　　沒找到人，含珠有些尷尬，細聲解釋道：「沒，壯壯半夜突然叫起來，我以為來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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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g8 @3 I: s% i　　婦人善意地笑了，「我們兩口子在這裡住了二十多年，整條街都沒鬧過賊，姑娘別把狗叫當真，這麼大的狗事多，沒人也會叫兩聲，姑娘沒來的時候，隔壁家的小狗崽天天叫，要不他們咋捨得都送出去呢。」
　　
3 w2 q; Z) m' d$ W$ V- ?, U2 E( I# c) B　　她這樣說，含珠越發臉熱，自責道：「是我大驚小怪了，你們快回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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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h6 |6 E# i　　那對夫妻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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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叔張嬸緊隨其後，張福偷偷看含珠一眼才戀戀不捨地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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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羞愧地回了內室，進去後敲了敲被妹妹抱在懷裡的壯壯，「都怪你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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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H- ?; s/ i5 q　　「是姐姐膽小，哪裡有賊啊。」凝珠打著哈欠替愛狗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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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x$ [" X# f7 x3 K$ L　　含珠搖搖頭，重新歇下。
　　
　　屋頂上，程鈺一身黑衣趴在那兒，暗暗慶幸剛剛是自己人照得房頂，否則他還真要因為一條意料之外的狗崽壞事。
　　
　　透過方才趁亂掀開的瓦片，見裡面燈黑了，程鈺掏出早就準備好的迷.香，緩緩吹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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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6 ~  v, r- ]7 I　　吹完蓋上瓦片，等了一刻鐘，程鈺再次躍下屋頂，站了會兒沒聽到狗吠，確定那條狗也昏了，程鈺又對著丫鬟睡得外間吹香，這才撬開門閃了進去。
　　
　　他記得屋裡的擺設，利落點了一盞燈，燈光昏暗，柔和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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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E$ l" B* W8 v- M　　程鈺慢慢走到炕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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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炕頭留給妹妹，自己睡在外面，粉色的被子，襯得她小臉微紅，不同於一路上的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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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f: C3 Q3 j/ J　　看著她舒展的黛眉，程鈺出了神。
　　
　　她把他當恩人看的吧？一會兒聽完他的話，估計又要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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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不在乎，阿洵才兩歲，必須有人照顧，還得是主子，能在身份上壓住姨娘庶子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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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能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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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o! E: Z5 v4 f　　目光恢復清冷，程鈺先摀住她口，再拔出小瓷瓶塞子湊到她鼻端。
　　
$ U; d: d' g- s0 G　　怕她醒來驚叫，他捂得很緊，掌心下的唇溫溫軟軟，他不知為何想到了那天在江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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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 g3 W" @! e9 s+ x$ w　　四唇相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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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他碰過的第一個女人。
　　
　　可惜她再美，再誘人，都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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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頭最後一點不忍都沒了，程鈺捂緊她口，等她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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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聞到了一種極其難聞的味道，她蹙眉，睜開眼睛，意外對上一張熟悉的冷漠臉龐，那麼冷的臉，那麼冷的眼，冷得讓人忽視了他的俊朗，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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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茫然地望著他，分辨不清這是不是夢。
　　
1 }" W, e/ e+ ^/ |+ |　　他不是走了嗎，不是再也不回來了嗎，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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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程鈺眼裡沒有任何波瀾，低低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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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情不自禁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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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 w8 m' O, j3 H1 h　　她出奇的平靜，程鈺皺眉，「你不怕我？不好奇我為何半夜過來？」
　　
& r& [9 g% A; h# A; l* ?　　他聲音低沉，貼著她的手傳來冬夜的寒意，含珠徹底清醒，無法開口，一雙杏眼卻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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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喊，我先出去，你悄悄穿好衣服，穿好了再去堂屋找我。」程鈺快速解釋道，「你妹妹跟那兩個丫鬟吸了迷.香，明早才能醒，你不用擔心被人知道。聽懂了嗎？」
　　
, Z" j4 O6 I) T: ^* P& M　　含珠再次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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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 I  h9 u4 \+ @; f　　程鈺慢慢收回手，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看著門簾落下，含珠心跳陡然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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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的人，又見面了，他到底為何而來？
　　
6 s# J5 |. E+ B9 u8 A7 V　　一邊猜測一邊穿衣服，因為相信他的為人，倒也沒有擔心他居心叵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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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地，含珠摸摸頭髮，散著不合適，精心打扮更不妥，就簡單地挽了起來，穿戴整齊了，對著門簾猶豫片刻，這才提著燈出去找他。
　　
　　「坐吧。」程鈺指著對面的椅子道。
　　
( x" E8 u' ]/ M　　含珠低下頭，將燈放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眼睛看著地面，輕聲問他：「公子有事？」
　　
2 g0 T+ D9 B/ E　　她看地面，程鈺看桌上的燭火，「我有一個表妹，她小你一歲，下面有個兩歲的弟弟。去年他們姐弟喪了母，父親寵愛小妾，對他們置之不理。我表妹跟你一樣，把弟弟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7 \' s; e' K* e) R2 v+ _4 L　　含珠錯愕地抬頭，不太懂他的意思。
　　
　　程鈺目光移向她，盯著她道：「昨日我表妹死了，摔了一跤死了，她身邊的丫鬟說她是自己摔的，我們不在場，不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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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m% [. c7 H6 `" F. h　　他平平靜靜，彷彿說著無關人的事，含珠聽了卻不禁難過，「那，她父親沒有過問？」
　　
　　「他在遼東，年底才回來。」說完大概，程鈺道出了此行目的，「你與我表妹生的一模一樣，我想請你假扮我表妹去照顧她弟弟，照顧他到八歲。六年後你十九，名義上只有十八，出嫁也不算太晚。你不用擔心嫁不到好人家，我姨父是侯爺，是皇上身邊的寵臣，你的夫君，注定會是京城名門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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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h3 T# ~2 g$ q( E　　他七歲喪母，次年父王續娶，那時他已經懂得提防繼母了，相信表弟長到八歲也會明白事理，屆時他再找機會安排武功高超的隨從給表弟，自保應該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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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3 i8 l) ]　　含珠僵在當場，不敢相信他居然會提出如此荒謬的主意！
　　
　　他太冷，含珠不敢直接拒絕，試著與他講道理，「世上怎麼可能有一模一樣的人？我被你姨父發現了怎麼辦？你表妹的家人，我全都不瞭解，而且我還大她一歲……」
　　
* ^: E/ o( X, |) L　　程鈺盯著她，聲音冰冷，「容貌你不用擔心，你們確實一模一樣，身高差別也不大，十二三歲本就是長個子的時候，很好含糊過去。其他的，到了京城，我與舅母會提醒你該記住的東西，只要你記牢了，就不會出錯，你若記不牢，想想你妹妹，為了她，我相信你能辦好這件事。」
　　
% h& H7 v' h; `: U　　「你要對凝珠做什麼？」含珠白著臉站了起來，渾身發抖，看他的眼神如看惡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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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鈺迎著她的目光道：「我會將她安排在京郊的莊子上，穿戴飯菜如同名門閨秀，也會請女先生教她讀書禮儀，你能給她的，我都會給，絕不會虧待她。等你在侯府安穩下來，有機會我再安排你與妹妹見面。」
　　
　　有機會見面？一個月見一次，還是一年見一次？
　　
　　那是她從小護在身邊的妹妹啊！
　　
　　含珠淚如雨下，「你都想好了是不是？我不答應你又怎麼辦？殺了我們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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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A* I& y) {0 z" {- |+ H9 n: {' R　　她哭著問他，只要他承認，她現在就帶著妹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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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9 g  [( q5 [　　京城權貴人家，宅門裡的勾心鬥角含珠沒經歷過，沒有體會過其中的可怕，但真正的表姑娘都死得不明不白，她一個冒名頂替的，如何能保證一定會順順利利？若終究逃不過一個死，那還不如現在就去地下陪爹娘，免得活著被人脅迫不得自由，免得姐妹分離，一個在侯門大院戰戰兢兢，一個在陌生的莊子孤苦無依……
　　
　　她捂著嘴，但還是有壓抑不住的哭聲傳了出來，無助又絕望。
　　
3 M: V  a6 [( L9 s7 n7 D　　程鈺垂眸默聽，等她沒有那麼激動了，他抬眼看她，「我救過你兩次，從知縣手裡救下你那次算是補償，後來在江邊救你上岸，你的管家替你跟我道謝，說如果我有吩咐，你們都會照做，那是你隨便說說的，當不得真，還是他擅自替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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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珠跌坐在椅子上。
　　
: q& w1 e# J& \& F4 s, g, I+ \# n　　張叔沒有自作主張，當時她心裡也是這樣想的，他救了她的命，她欠他的恩情，無以為報。所以他不殺她，只用救命之恩討債。她呢，因為欠他，他來討債，她沒有資格拒絕，拒絕了，就是她忘恩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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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T3 U+ V' v0 |" n　　可她還是不願，她寧可償命給他，也不想去頂替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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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努力搜尋拒絕的理由，「張叔他們怎麼辦？你知道，我父親臨終前替我安排好了親事……」
　　
　　程鈺毫不留情地毀了她最後一次努力，「今晚我就帶你們離開，這幾間房子會走水，你們姐妹也會葬身火海，從今以後，世上再無江家姐妹，你會是雲陽侯府的嫡女，你的妹妹，也會以另外一個身份住在我的莊子上。」
　　
　　含珠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他都安排好了，她真的必須跟他走。
　　
　　知道無路可退，含珠眼淚漸漸止住，平復下來後，她啞著聲音道：「好，我跟你走，我也會竭力幫你照顧好你表弟，我只求六年後你放我離開，我不想做侯府嫡女，也不想用你表妹的身份攀好親事，我只想跟凝珠做名正言順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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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Y" z& G+ Y( `6 n: d　　「我無法保證，」程鈺冷漠地打斷她，「進了侯府，你在裡面的情況我也無法掌控，我只能許諾你，如果六年後我有本事讓你們姐妹團聚，我一定會成全你。」
　　
　　含珠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怔怔地望著他。
　　
　　醒來見到他，她心裡是有一絲不受控制的歡喜的，然此時此刻，她只恨他為何要來。
　　
. }) Y; H+ v$ ^9 h　　程鈺率先打破沉默，「你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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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9 f/ [! v. E+ C' |# q  ^　　含珠轉過身，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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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就當你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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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E" ?, t8 q( Y# A' J　　程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外面有人接應我，我先送你妹妹過去，你收拾收拾東西，別帶太多，挑幾件重要的，稍後我再過來接你。還有，你真為了張叔他們著想，就不要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被我發現，我馬上殺他們滅口，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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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6 J! K2 T0 T( G+ r6 G0 n5 X　　含珠依舊背對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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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M: f( M+ I3 t* D  }　　程鈺瞧了她一會兒，朝裡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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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關係到妹妹，含珠迅速恢復了過來，哽嚥著道：「你等等，我先替她穿好衣服。」
　　
　　程鈺就停住了腳步。
　　
　　含珠低頭從他身邊經過。
　　
( T7 L0 y% D, `) z# k5 e, Z+ G　　淡淡清香裡，他看見她的眼淚掉了下去，不知落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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