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驢推官 第69章 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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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I. J, N( ?9 ` 格哚佬對葉小天、文傲和格龍解釋了一番，他們在山裡，主要的生存手段就是狩獵。長期的狩獵生活，使他們逐漸瞭解了動物的習性、聲音、口味和活動規律，發明了許多引誘、控制動物的手段。9 V% q3 x/ Q2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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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妮剛才一說，格哚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葉小天三人聽了還是半夜半疑，總覺得有點不靠譜，這可容不得差錯，一旦那牛撒開四蹄便直奔于家的領地，那于監州只怕哭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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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A1 ]- m7 N 格哚佬見三人猶疑不定，便吩咐人去牽頭牛來，哚妮按照他們所掌握的方法在一片山坡上預做了一番手腳，待那頭牛牽來，放開繮繩任它走去，那牛果然按照采妮事先所示的路線奔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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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h, X& x" G$ k7 i; r 采妮嘻嘻一笑，對葉小天等三人得意地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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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E' S2 y5 Q* y R 文傲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卻還是頭一回見識到這等手段，這些山民對於動物，當真掌握著許多山外人所不瞭解的知識。不過，他仔細想了想，還是有些擔心：“姑娘的法子確實奇妙。但是健牛犁地時，張知府若派人滋擾、驚嚇，驅趕健牛衝向于家的領地怎麼辦？不知那時健牛是否還會依照你設定的路線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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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7 g k* ^% a 采妮歪著頭想了想，道：“那可未必了。”8 u9 x- ], M& b8 e* g5 a7 r
9 {; q) p% q% J 文傲眉頭一皺，道：“也就是說，這個辦法並不是十拿九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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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龍乜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不動刀兵不流血。這已是最好的辦法。有六成把握就值得一賭，何況勝算不只六成。張胖子肯定不甘心，可他想明目張旦地作弊。難道當我們是死人麼？你想十拿九穩，那只有把刀架在張胖子的脖子上，逼他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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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傲苦笑道：“並非老夫不敢冒險，只是此舉成敗關係到的是于家的利益，文某雖受于監州的委託而來，但這些事並不在文某可以決定的範圍之內，還請格寨主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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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哚佬道：“文先生只是于家的幕僚。並非主事人，有此顧慮也是人之常情。無妨，無妨。只是如此一來，這個辦法究竟是否可行，還是要看你們那位于監州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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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傲道：“不錯！不過文某覺得。此計大為可行。這樣吧，你們這邊先準備著，文某這就回銅仁，將詳細情況稟報監州大人，如果監州大人同意，便去說服知府，以此法為貴寨在提溪謀得一席之地。”4 S, Y3 Z$ ~$ o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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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龍聽到這裡，耳朵立即豎了起來，佯裝左顧右盼。卻悄悄注意著葉小天的舉動。文傲要回銅仁，那葉小天走不走？: n! s2 Z, \! b# ~2 e, c# Q/ D
5 X8 {0 a u! `+ S 可憐的格龍，比武莫名其妙地輸給葉小天。爭女人又爭不過他，對這個葉小天他實在是產生心理陰影了，如果葉小天繼續賴在山上不走，他還真擔心自己爭不過他。漢人太會甜言蜜語，女孩子又大多不禁哄，偏吃這一套。像他這麼實誠的漢子，豈能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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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H- x1 B- t' k 葉小天笑道：“文先生的顧慮不無道理。這樣吧，我和文先生一起回銅仁，你們這邊先做準備，如果此法不可行，咱們再另商良策。不過我考慮，既然于家和果基家都已站在格寨主一方，相信張知府審時度勢，必然會做出讓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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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龍聽到這裡，兩條濃眉就像鑽出繭的蠶，嗖地一下跳了起來，他趕緊抿住嘴巴，生怕被葉小天看出他的用心，改變心意不走了。只是格龍實在不善掩飾喜怒，那副眉飛色舞的樣子，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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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 \; I! }7 K1 H P* u/ `( h" W 采妮奇怪地瞟了他一眼，心道：“這個傻大個，自己偷偷樂啥。”9 |: Y0 R; p, Q8 I3 M" W9 Q.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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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和文傲星夜兼程地趕回銅仁，一到銅仁，便風塵僕仆地先去見于俊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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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俊亭在一處素雅幽靜的書房裡接見了他們。于俊亭坐在卷耳書案後面，一身絲羅的素袍宛如初雪般潔白，她坐在案後，風姿綽約，就似那書案是一隻闊口大腹的花甕，裏邊插了一枝梨花。& e' {" U) S$ f, w6 Y8 r6 C; C
& [" s% G$ w3 l. w. V( E S- v( n 聽文傲詳細彙報了此番前往提溪的經過，于俊亭點點頭道：“此事容我再好好考慮一下，先生一路辛苦，先去歇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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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傲一走，于俊亭就放下了身架，背往椅上輕輕一靠，整個人挺拔的線條馬上變得柔和起來，聲音也帶了幾分溫柔：“葉大人，你覺得這個法子可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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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x% B; f# E2 |& s T1 A! s% t' J 葉小天道：“山民的這種秘法可以讓我們把握大增，不過張知府肯定會有所策劃，意外會不會發生，無法確定，所以……還是有風險的。此事涉及到的是于家的根本利益，下官實在不好置詞，究竟如何取捨，還需監州大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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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8 V& i! Z7 C- e; C# \ 如果葉小天一味慫恿她接受，生性狐疑的于俊亭反而要更三斟酌了，但葉小天這麼一說，反而促使于俊亭下定了決心。她認真地想了一想，輕輕一拍書案，挑起柳眉道：“富貴險中求！這個險，值得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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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神色微微一動，雖然轉瞬即逝，但于俊亭心細如髮，馬上有所察覺，忍不住問道：“葉大人還有什麼顧忌？”$ O9 f2 b- L- z! x8 _: H4 f5 a7 v
& [% Y% _+ V0 w; O4 s 葉小天搖搖頭，道：“沒什麼，下官只是覺得，果基家就在提溪，且一直被張家壓制著，他們試圖結交格哚佬，從此守望相助，倒也情有可原。但監州大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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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俊亭微微眯起了眼睛，道：“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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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_, P# I4 x- W9 O* t1 k# f 葉小天道：“監州大人是想引生苗為己所用吧？這個想法固然是好的，可一個處理不慎，就要為此失去銅仁眾多土司的支持，這個險值得冒嗎？格哚佬的部落能給監州大人提供的幫助，難道還會多過銅仁眾土司？”" {2 _& F3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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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俊亭心道：“若非知道你就是那條過了江的強龍。我又豈會對生苗如此上心？不過，若不能把你掌握在手中，生苗也就不能對我有多大助力了。”1 y6 ~( v: w%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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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于俊亭不免有些沮喪，她以前表現的太過強勢了，尤其是剛和葉小天相識的時候，還強迫葉小天跪見過她，以致葉小天從此對她敬而遠之，也就是前番出手搭救他之後，雙方才有所改善。4 s, z" o# G2 C9 H! ]) y
+ y) x6 e) k- ] 其實她現在一系列的變化。都是在向葉小天暗示：她是女人，一個很年輕、很漂亮的女人。而且只在他面前，才做女人。奈何，葉小天似乎成了瞎子，一直視而不見。; w/ W" C* Y&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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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于俊亭最恨別人把她當女人。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乃至裝飾打扮，莫不倣傚男子，甚至名字都改得男性化了，可是現在面對葉小天，她卻開始痛恨這個瞎子怎麼就看不出她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很動人的女人。" ]% n% Y7 ^1 @/ ~4 B9 M
/ d: w p: p: `6 t7 C3 X. Y/ T 她想征服葉小天，但那只是為了達到她的目的。她從未想過真的要在一個男人面前做小女人，如今心態的悄然變化，已經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了。只是身在局中，她又如何意識得到呢。1 K0 Y4 o" J3 ~5 c! \+ q6 T
u5 C. X3 {% }2 H" H “還好吧，畢竟我們兩人的初識不太愉快。能像今天一般坐在這裡密商大事，已經算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不能指望一下子就改變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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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俊亭自我安慰著，隨口解釋道：“格哚佬部若是野心太大，自然就是銅仁公敵。他們知進退、懂分寸，那就可以結為盟友。如果他們想要的僅僅是提溪的一塊立足之地。並不涉及其他地方，又怎會引來其他土司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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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微微一笑。頷首道：“監州大人說的有道理。不知大人準備何時去見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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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r7 e& [3 A. w1 h 于俊亭思索一下，道：“明天吧，各地土司都在銅仁，這些時日一直在扯皮。我需要先去見見他們其中的幾位，提前打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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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先回府了，明日一早再與監州大人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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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俊亭莞爾道：“葉大人一行多日，想必是思念家中美妾了。本來還想留你一同晚宴的，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做那棒打鴛鴦的惡人了，你回吧，明兒一早咱們衙門裡見。”. N5 H8 ?4 H) U( Y
) T- n* S% `7 R; \- b' t% F 于俊亭打趣著葉小天，可心裡想到葉小天此番回府，必定會與他的愛妾恩愛纏綿一番，倏爾想到那些旖旎畫面，心裡不禁有些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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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這番話的是戴同知或李經歷，葉小天自然也好說笑幾句，可對方是個年輕的女人，葉小天就不好接口了，只是乾笑兩聲，長揖一禮道：：“下官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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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返身走到門口，身後突然傳來于俊亭的聲音：“葉大人，且慢！”( z" |! a. t. a( @6 }" C6 ]+ N
0 B5 j% b" W/ K8 O9 [$ w6 ~ 葉小天止步回身，問道：“監州大人，還有什麼吩咐麼？”8 w" D8 y7 w: _&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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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俊亭提起筆來，刷刷刷地寫下幾個大字，擱下筆，將那張紙提起，就見上邊墨跡淋漓，赫然寫著兩個大字：“珺婷”。8 r: J( s& x; ?; W& n5 v: g
% z2 N' N# E$ t 于俊亭嫣然一笑，柔聲道：“好教你知曉，其實這才是人家的本名！”+ J; L5 U5 k; E! ~8 u5 u, d5 M
* p; P+ u. O& e/ y; Q" y1 w: B 葉小天臉上湧起一抹古怪的神氣，怔了一怔，才摸著鼻子道：“呃，多謝監州大人坦誠相告，下官……下官知道了。”5 H1 N/ M( Z$ e# q!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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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走到門口，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于俊亭看見他怪異的眼神兒，心中好生不忿：“我這名字怎麼了，不好聽麼，幹嘛如此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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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想，于俊亭突地面紅耳赤，她忽然想到，中原人的習慣，貌似是女孩子的閨名，只有在談婚論嫁的時候，才會說與婆家知道。好吧，她是土家少女，不必拘泥漢人規矩，問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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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s+ H, F* A4 X5 i# S6 t 她突然把自己的閨名告訴人家做什麼？如此莫名其妙，會讓人家怎麼想，難怪葉小天的神氣那般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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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于俊亭真有一種無地自容之感，她丟開那張紙，雙手摀住了臉龐，從指縫間露出來的，都是瑪瑙般剔透的紅色。4 F4 w9 J" N- F9 e- z7 O/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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