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貓膩 -【擇天記】《連載中》

1月23

第一百二十三章 阪崖一大將
; P" q* ~) G- i: M. r
$ t1 {: j6 O! H1 y) w, y羅布要用藥湯換南客手裡的肉湯，南客不想。

, C* R/ z% c! D, T7 l* h她望向陳長生。陳長生有困難地眨了眨眼睛，然後更加困難地轉頭望向羅布，用眼神表達了謝意。

8 U% _/ C& R) O9 E: }藥湯被送到他的唇邊，他注意到碗被洗的很乾淨，沒有殘餘的菜味，更看不到油腥。
  j" `- u. ?: C7 g
& b$ o# [  g2 C, g3 M然後他在碗裡聞到了十七種藥材的味道，那些藥材在京都遠遠談不上珍貴，但在這樣偏遠的馬場應該很難備齊，當然，最讓他感到吃驚的不是碗的干凈、藥材的齊全，而是羅布通過這碗藥湯展現出來的醫術。
/ {$ O8 y- t1 X" D: }8 H7 S7 {
/ K4 _9 Z1 R/ X, z9 T3 }! J( G時間就在藥湯與肉湯的替換裡緩慢向前行走著，陳長生和南客在阪崖馬場已經住到了第四天。
2 n* ?( c, ?# C
南客依然癡癡呆呆，不知道陳長生是誰，自己是誰，只隱約記得陳長生對自己很重要，每天都守在他的身邊，替他涼藥煮肉擦洗，就像個侍女一般，並且警惕地盯著所有試圖靠近這間屋子的人，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羅布。
: D& r7 H0 \' V6 ?; N  r  o) n
在無法言語的最初三天裡，陳長生時常在想，或者是因為羅布給了她很多肉吃？
6 ^3 x; i. d( ]& h$ I5 P
0 m# @) i3 N+ c  S9 I到第四天的時候，他還是無法下床，身體已經能夠做輕微的動作，比如轉身抬手，最重要的是他可以說話了，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那名叫做羅布的軍官沒有重新查問自己的來歷。

雖然是偏遠的馬場，還是有很多事務，羅布身為主官，自然無法一直偷懶留在屋子裡，很多時候來送藥湯的是他的親兵下屬或者馬場裡其餘的屬官，因為血脈傳承的關係，更因為自幼修行順心意法門的緣故，陳長生先天擁有一種令人感到親近的特質，當初無論是皇宮裡的

7 d0 ~* w% F* t1 G; e北新橋底的黑龍都是如此，更不要說這些心志相對單純簡單的軍官，很短的時間裡，他與這些人便熟了起來。

9 J0 B6 p3 O$ ?) T) l9 ]" m! V- r只要忽視掉南客小獸護食般的眼光，陳長生與軍官們的談話可以說進行的非常順利，他對前線的局勢有了更真切的認知，對軍心有了更直觀的瞭解，更重要的是，他瞭解了阪崖馬場和羅布軍官的故事。

任誰知道羅布的故事，都難免會生出很多同情以及對不公的憤怒，陳長生也不例外。

他相信羅布這些年能夠獲得那麼多軍功，並非是因為運氣或者背景，而確實是因為他的才幹。
) @/ m& L9 _/ [+ z
從阪崖馬場看似平緩疏怠、實則極有秩序的日常管理與生活中就能看得出來此人的御下之術、統馭之道，而只用了幾副藥湯便能讓陳長生的傷勢快速好轉，更可以說明此人的醫術了得。
/ E/ e7 {' S# r# }
當然，這些是通過談話得出的印象，自然不如親眼所見。
1 |: y0 y" [, {
想要親眼所見，首先他得能夠起床，在馬場裡逛逛。
7 w4 p6 b5 C' N6 I( r) r
只是他並沒有想過，為什麼自己會對那個叫羅布的軍官會這麼感興趣。

第七天的時候，陳長生起床了。
- p+ m, J& r2 ^8 V3 |/ d4 _
# l! i) y8 Y  T$ x0 Y/ {9 \當初折袖在周獄裡受了無數折磨，經脈斷裂，最終依靠的就是痛苦的刺激，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治好傷勢，他也用的是相同的法子，之前的整個夜晚，都在與難以想像的痛苦戰鬥。
) s) o9 G1 L# W. V
7 g& Y0 R: S0 h0 @2 u6 G南客一直在服侍他，用毛巾替他擦汗，喂他喝水，輕撫他的胸口，動作當然很生疏笨拙，但很認真，心神消耗極大，四更時看他終於安靜了，才放心地睡去，竟沒有發現他離開房屋。

晨光灑落在群山之間的草甸間，薄霧從山谷裡流瀉而下，剛剛醒來的馬群發出微微的雜聲。
; K$ n4 n0 T, a6 E2 D) p4 O: w) z
6 M* ^& e0 X8 ~* ^$ Y- g陳長生拾了一根樹枝，撐著虛弱的身體，在馬場裡隨意走動著。
9 r% x% ~! Z& i$ y8 ~$ p
) f$ t2 l3 D- S8 F不是不愛惜身體，相反，他需要通過活動，讓剛剛重續的經脈儘快地鞏固下來。

( ~! U" s0 G7 h/ I阪崖馬場的範圍很大，各營房箭垛還有陣樞，看似零散分佈在各個角落，但如果仔細觀察，便能夠看出隱藏在其間的某種規則，可以保證遇敵時做出最有效的反應。
* m4 m7 a: X+ U# L. @! X/ {
陳長生通讀道藏，但沒有學過軍法，能夠一眼看穿阪崖馬場的軍事佈置之妙，是因為當年自雪原萬里南歸的途中，蘇離傳授他劍法的同時，也同時教了他很多這方面的知識。
, E/ V) d+ |* D- V
從那些蘯樞木寨與柵前的泥土鮮新度可以看出，這些佈置應該是羅布來到阪崖馬場之後的改變。

陳長生越看越覺得這些軍事佈置暗含兵道，完美地印證了蘇離當年所說的那些知識，不禁對此人生出了極大佩服，卻沒有通過這一點聯想到某些事情。

北方群山雄峻而冷酷無情，天氣更是喜怒無常，微寒的晨光忽然間變成了刺骨的呼嘯大風，無數黃沙被狂風捲起從山嶺入口處向著馬場撲了過來，只是瞬間，天地便變得暗沉一片。
" @9 |( d$ ?* O' J
7 ~+ D# G9 j. `) E2 G% _軍營裡到處響起示警的鳴鏑聲、嚴厲的命令聲還有匆匆的腳步聲。
* [' x9 a, e; z% J
" N! E5 {+ }4 U0 p; R1 {. {; X陳長生不想添亂，扶著樹枝順著屋簷慢慢地向回挪動，一抬頭便看見了羅布。
# m) \: J3 g- Z* ]
4 @5 o* I5 m+ c& r2 C  w羅布發現他竟能走動，很是高興地笑了起來，露出了滿口白牙，說道：“恭喜。”
/ }9 w! I, ?. u+ G
他這時候要急著去安排下屬應對風沙暴，沒有時間多說什麼，看了一眼陳長生腋下的樹枝，搖了搖頭，指著身後的房門示意陳長生進去暫避。
1 x; Y+ A$ E1 T6 T5 A: z
* a9 O5 H5 k/ o7 M以陳長生現在的速度，等他挪回原來的屋子時，風沙暴必然已經籠罩了此間，他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依言走了進去，還沒有等他轉身，房門便關閉了，然後門外傳來一道清楚的掌聲。
( l/ x6 d$ |' z0 G" b
8 U6 y& f, M2 ?- r. k( N% V應該是羅布在門上或者是墻壁上拍打了一下某個機關，一根粗壯的橫木把門封死，同時數塊結實的木板落了下來，把窗戶擋了個嚴嚴實實，同時桌上的一盞油燈無火而亮。

: q9 `9 I  j& |' X# d陳長生沒有誤會，所以不會驚慌，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屋子裡的機關，發現構造很是簡單又極為精緻，哪怕是最普通的民眾也可以操作，想來整個馬場的營房都有相似的佈置，於是完全放下了心來。
/ m+ N; B3 M. u! K8 k
下一刻他的視線被書桌上的事物吸引住了。
& R& z5 m# f5 _' d! W( x2 Q6 d9 T
9 S- R/ ^% R( n7 j2 P4 ~2 @微黃的燈光落在桌上，照明亮了那些紙張。

那是非常名貴的施州紙，不要說這樣偏遠的馬場，就算是松山軍府也沒有多少。

有的紙上面寫著墨字，有的紙上面則是圖畫。

# s$ D! W9 @4 W4 `0 @陳長生不擅詩詞書畫，但通讀道藏，眼光自長。
1 Z6 R# _) X( y2 |6 k7 s6 t0 u
那字寫的極好，風骨隱於看似肥腴的外表之下，不屑給人看。

那畫也極好，一幅大潑墨寫意春秋，一幅工筆花鳥鏡映天地。
  X. h  P  o8 K5 O
# {$ J: k7 M. K& C" R6 t這是誰的房間？這是誰的字與畫？

% \& ]5 g( ]* a% r如此荒僻的馬場，怎會有人能如此奢華地用施州紙，寫得這樣一手好字，畫得這樣一筆好畫？
  t8 V2 Q, }. o. y' F* \
: ]% [9 V$ H0 c  f" I; }陳長生的心裡隱約有了答案。
" K. j  Q( k, r
$ a! P. V; L% B7 Q. w然後，他看到了那兩幅畫的落款。
8 v9 c2 _2 T4 b

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年輕人因何發笑？

, C5 u8 t: {8 o( S  ]4 u　　兩幅畫的落款是相同的五個字。
& T. b. }- b6 c/ I* h4 g
* [& w& V* X2 S0 I3 j1 _2 ~* c5 s  \　　阪崖一大將。
5 v* [- O+ o! _: G1 H
　　看到這五個字，陳長生的第一反應是好氣魄，片刻後卻又覺得好生孤單。
3 z& b8 ^) y7 h) {/ r. t4 o
　　吾乃大將，何其顧盼自豪。
6 B' Z. O3 Z: _8 f: F* L# r0 M
　　奈何卻是偏遠阪崖馬場的大將。
: P) U; g7 S1 J. U& W  \
　　而且是一大將。
% Z/ {& J; M3 X& c3 N; h
! W* H5 V9 B2 q- ~8 S9 ^+ Q　　氣魄與孤單這兩種很難合在一起的感覺，就這樣相攜而出，躍然於紙。
# e: Q& @5 Y  p1 M  Y. o
% k5 x% J6 y  v8 ~$ I　　陳長生望向書桌後方，只見牆架上到處都是書，有深奧的道門釋義，也有普通的話本小說，共同的特點是非常乾淨，在一個常年風沙不斷的地方能夠做到這一點非常困難，他卻能明白這是為什麼。

　　——他以前經常用那個方法清理國教學院藏書樓裡的書籍。

9 I5 A7 h3 s0 x/ R7 ?4 k　　他已經猜到這裡就是羅布的房間，想到此人居然隨身帶著罕見的空間法器，更增好奇，就在這時忽然聞到一股香味，尋著覓去，發現書架上放著半碗吃剩的酸奶，只見那酸奶白綿嫩滑，上面綴著一顆櫻桃，還灑著些許芝麻，看著便令人食指大動。他忍不住把那半碗酸奶端起來觀察了番，確認不是軍營裡的伙食，應該是羅布昨夜自己做的小吃食。

　　至此，陳長生真的服了，甚至生出些自慚形穢的感覺。

. m) B% r1 w$ D: H, ?! N! a　　從西寧鎮到京都，他見過無數青年俊彥、修道天才，師兄餘人、苟寒食、折袖、徐有容，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是這樣的人，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全才——所有領域裡的天才。

; o: L9 |# b' C# Q1 U. Y　　是的，在陳長生看來，這個叫羅布的青年軍官可以說是近乎完美。
3 I% Y+ u* A, }3 o( w
　　——好在，此人的醫術雖好，但還是不如自己，他自我安慰道。
0 R& [3 L3 f7 _! k8 F, ]$ W
' {; p/ O- K8 X" H0 ?　　窗外的呼嘯聲與沙石擊打聲漸漸小了，遠處隱隱傳來數聲尖銳的竹笛聲，然後是腳步聲。

0 ?; |" N8 K8 ]* [3 L$ h& s  A　　牆外響起數聲拔動，門窗後的橫木機射簧自動彈開，羅布走了進來。
6 G" P4 u3 x- W; A, R$ W% J
3 a5 z3 v7 ]9 ~) e% w　　陽光重新照進屋裡，被殘留的風沙瀰散開來，把整個畫面都抹上了一層古舊的味道，很是好看。

. f  s/ i7 f8 @5 n% V　　一切發生得有些太快，陳長生沒有來得及把手裡的酸奶碗擱回書架。

　　任誰看到這個畫面，都會認為他正準備偷吃酸奶。

% T+ B" t% E% B" j# X; ~　　羅布大概也是這樣認為的。

　　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尷尬。
  E! E. s; A: u/ Y/ ~* g8 {7 S
4 K! _5 g2 F4 I9 l　　片刻安靜。
) i4 {! U: q/ T# z
% C# T* u3 o' a5 _4 e# B　　羅布轉身向屋外走去，說道：「我去看看草。」
5 _, A, C, r! u
) `/ E* _4 m4 B5 [. D, t- b0 K　　……

4 X; R0 u( o; V; Q4 A4 T　　……

7 @2 Z$ ?. e5 B$ m9 e' z　　大周朝廷之所以會在阪崖這麼荒僻的深山裡設置馬場，就是因為這裡的草甸上生滿了龍驤馬最喜歡吃的霜草，羅布身為主官在風沙之後去看看草勢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當時端著酸奶碗的陳長生很清楚這只是藉口，就像他趕緊說自己也要看草便跟著對方出了屋子也只是找個藉口把酸奶碗儘量自然地放下來。

　　風沙已經停了，肆虐過的痕跡卻還很清楚，營寨與馬廄建築本體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遠處的兩個連環箭弩廬需要修補，更麻煩的是，滿山遍野的霜草上覆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除了脾氣稍微差一點，龍驤馬基本上可以說是完美的戰爭座騎，但沒有騎兵會忽略它們對草料乾淨程度的重視，現在山間的霜草不經過清洗肯定沒有辦法讓它們食用，而且憑阪崖馬場軍士的數量，根本不可能人工清洗乾淨，無論是人還是馬都只能等待天空落下雨水。

& f2 y% f8 ~5 p$ q; e　　或者是因為這個原因，在澗邊草場上的數百匹龍驤馬的情緒都有些煩躁，不時發出恢恢的叫聲，踢著草甸間的石頭，那些兵士們一邊收拾也一邊罵著髒話。
2 T" v, X! W; ~: j. w5 L2 [
　　隨著一道身影的出現，龍驤馬頓時變得安靜了很多，至於那些兵士更是噤若寒蟬。

! H! n1 ?7 i/ W9 B' h　　那道身影是羅布。

3 _  H9 P. k4 R, d. u　　羅布沒有訓話，擺了擺手，示意眾人繼續做事。
3 R) o7 I, b- E, x! w, B
) @$ i0 E0 n2 q* E$ L) U+ i8 M　　人們知道將軍今天的心情並不太差，重新變得輕鬆了起來。
, }* i- e' F! M* T0 j8 b0 x
　　這個時候，一名曾經去送過藥的親兵看到了羅布身旁的陳長生，很是吃驚，喊了起來。
" U( s% z& B& W- d" E1 J& r  u
　　阪崖馬場救了兩名從山上摔下來的藥商兄妹，對這些常年無事、連魔族都沒有見過一面的兵士們來說便是最近這幾年最新鮮的事情了，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情，甚至還偷偷去那個房間看過陳長生。那些與陳長生聊過天的士兵，更是早已與他相熟，紛紛走過來，向他表示祝賀。
! V) I* ?. P. a- c  A
4 n4 T2 P5 Q8 }# ?7 k　　「小殘廢，終於能起床了？」
& W& q0 D4 c6 p( ?% u8 q
　　「小殘廢，終於能下地了？」

& h, P7 k* h6 E  V( _5 n" J　　「小殘廢，能出來曬曬太陽了？」
' L" q9 V# n% V  [* z2 N
6 U8 T  f, f4 D4 e% `　　阪崖馬場的兵士們一直都叫陳長生小殘廢，因為他很年輕，天生面嫩，而且重傷在床。這個稱呼沒有什麼惡意，陳長生自幼與師兄餘人在一起生活，也沒有太多的牴觸心理，只是覺得自己只是經脈暫斷，並不是真的殘疾，這個稱呼不對，那麼便不能接受，於是每次都會很認真地糾正對方。
& z5 d4 _& f* ~5 |/ Y
' X8 N# |% c3 j8 p6 Q　　但他拒絕的越認真，阪崖馬場的官兵們越喜歡這麼稱呼他，就像是要故意逗他，不過令官兵們感到有些無奈的是，躺在床上的他的臉上永遠都看不到惱怒的情緒，始終都是那樣淡定。
; B0 X# i1 t6 e  W+ e# g% {, ?, S
8 n, o' N; Z; w/ W8 m7 V+ x　　就像現在一樣。

! b' S1 w  n! j# D! r! v* F& S　　「我不是殘廢。」
) r* {, ^4 ~0 o
+ X. s9 }! \6 \" R1 ~　　陳長生看著人們解釋說道：「你們也看到了，我現在能下床走動。」
; R' [  L& v! j7 n, @9 g7 M; |  E
　　有人打趣道：「還不是一瘸一拐？不然你再走兩步？」

" w7 {1 `0 s# F# p5 t6 W　　陳長生很聽話，用樹枝扶著身體走了兩步。

) U0 n- R) K: V( R7 m0 I: L0 G9 c　　夜裡才剛剛能夠起床，便一直在走動，對他依然虛弱的身體來說，是不小的負擔，這時候隨便走了兩步，便有些不穩，唬得那些軍士趕緊上前扶住他。

* Q+ V# E0 g  o　　一名親兵在旁邊嚷道：「別逞強，再說了，就算能多走兩步又算得什麼？咱們這裡是前線，是馬場，什麼時候你能上馬了，那才算是真的好了。」

- n- a" b  ]3 l7 a! S6 ^　　他本是好意，在眾人聽來卻是嘲諷，紛紛大笑起來。
; f5 }* F/ f+ t5 M& N: I: l( X2 `
　　阪崖馬場養的龍驤馬是玄甲騎兵的主力座騎，在戰場上極為勇猛，脾氣也很大，而且非常認生，哪怕是最精銳的騎兵想要收服一匹龍驤馬為座騎，也需要與它相處百日，建立起穩定的關係，如今陳長生必須被人扶著才能站穩，如何能夠騎到龍驤馬的背上？
9 g$ U  f% K+ m
- G+ j3 C% @. N/ f  U* B　　羅布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此時，藏在鬍鬚裡的唇角微微上揚了一下，眼神變得有些淡漠了起來——只有與他最親近的人才知道，這表明他這時候的情緒不是很好，

　　他不滿意下屬們對陳長生開的玩笑。
$ Q' w: T+ N, U! R2 G/ B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陳長生居然還沒有生氣，臉上依然滿是笑容。
% |8 ?  e6 r  a& ~: z. h
: j& ], L- p/ Q& E  k3 B　　那笑容雖然淡，但並不假，很真切。
, R. A% L( n8 t! E) z' m+ t; p
　　數百匹龍驤馬，從澗邊向草場深處而去，映著漸盛的晨光，來到了眾人的附近。

　　有一匹馬忽然停住腳步，扭頭向人群望去，有些困惑發生了什麼事情。

) W/ L7 L7 D% t! G' s; b$ M7 E' A　　最後，它的視線落在了陳長生的身上，似乎是在想，這個年輕人為什麼笑的如此開心？
& f2 \1 p# k; ]3 \1 |$ G+ m  ]
　　……

2 X# K' s+ r# H4 v4 I) u" {2 G　　……

　　（時隔半年，終於回到了大慶，有開心，更有感慨，萬般情緒，不知何處言說，就是希望咱們都好，祝福您。）
0 J8 R. i# y) ]* I- S$ Z) |* }

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一百二十五章 請君出山

! i; I/ Z, P+ C# d　　霜草的表面覆著層極淺的白絨，那正是龍驤馬最喜歡吃的地方，風沙過後的草甸上灰濛蒙一片，卻是真正的灰，馬群根本無處下嘴，在澗邊看了很長時間，直到把風景都看透了，也無可奈何，只好轉身而回。
; b# p$ i1 F  `' M6 [
　　美食在前卻不能大塊朵頤，無論人還是馬都不會高興，如果此時看到有人還笑的特別開心，那必然以為對方是在嘲笑自己，無論人會不會這麼想，很明顯，那匹望向陳長生的馬是這樣想的。
, H7 d+ i  J( i. u3 U2 _
7 T" r# Y3 ~2 t+ O7 I　　——它忽然向陳長生衝了過去。
, B" @: l6 M. }5 F( R* h! n
　　做為最優秀的戰馬種類，龍驤馬的脾氣再差，也不會隨便對士兵發起攻擊，軍士們很清楚這匹龍驤馬只是想嚇陳長生一跳，如果是平時，這種玩鬧根本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力，但想著陳長生重傷未癒，剛剛才能行動，還是有些警惕地握住了木棍。
* t4 x* L2 T) J/ f+ W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那匹龍驤馬沒有繼續向前奔跑，隔著十餘丈便降緩了速度，變成了慢步踱走，腦袋向著兩側不停搖擺，似乎極為困惑，鼻孔不停翕張，似乎在嗅著什麼，頑皮且惡劣的眼神很快被親近的渴望所取代。

2 Y  G; X2 i7 z& _/ }; G& F: k　　它踱到了陳長生的身前，恭順地低下了腦袋，似乎是想要陳長生摸摸它。
/ b0 O$ Z/ E: Q& j+ R( b2 A
* d% D/ [, V  t" k: ]　　其餘的龍驤馬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紛紛跑了過來，也像先前那匹龍驤馬一樣，圍到了陳長生的身邊，小心翼翼卻又難以抑止心中歡喜地去蹭他，有匹膽子大的龍驤馬甚至偷偷地舔了舔他握著樹枝的手。

　　看著這幕畫面，阪崖馬場軍士們的笑聲早就已經停止，很是驚愕，心想這是怎麼回事？

　　便在這時，為首的那匹最為神駿的龍驤馬擠開眾馬來到了陳長生的身前，以一種謙卑的姿態屈起前膝，跪在了地上。

　　這似乎是在請陳長生上馬，也可能是想請陳長生賜予祝福。
5 w1 y  f% _* c7 j' d0 _
0 r. L1 m9 ~" r) {3 V1 q: U　　震驚的聲音在四周此起彼伏地響起。

　　站在外邊的羅布卻斂了笑容，靜靜看著被馬群圍在中間的陳長生，若有所思。
6 b" ~8 D1 m( w4 P$ `- Z
　　……
( y7 V) h+ ?, B4 ?( v# h" Y% y# {
+ t9 a2 ^/ s- j' M$ Y　　……
' }4 R1 D) t: ?) ^5 z7 j
　　當天夜裡，星光如常，房間裡的火爐上也依然燉著一鍋肉湯，卻不像前幾日那般嘈雜。

! x3 g+ i! d4 `! a! @. N　　沒有一名阪崖馬場的軍士留在房間裡與陳長生聊天，因為今夜有客到。
8 G7 ~5 A- w# k2 _, Q1 N' D
8 y/ D" K7 |+ s: o" ~; D1 n8 s7 c　　羅布看了眼蹲在火爐邊盯著肉鍋的南客，轉頭望向床上的陳長生，未做任何遮掩，直接說道：「你當然不是普通人。」
- V1 b  p9 ]; a2 G" t! {$ Y( X, @
　　陳長生想著群山草甸裡那些堪稱完美的軍事佈置還有那間書房，說道：「你當然也不是普通人。」

# n; b5 {  H! Q# Y9 |2 \0 A: V$ Q8 m　　羅布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從山上摔下來與我有沒有關係？」

' Q3 X/ `1 \- h5 H! s　　「沒有。」陳長生平靜地回視著他的眼睛，說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確實是個藥商。」

, C9 d9 i8 D/ U! `7 ]+ T　　羅布平靜問道：「那麼今天你在阪崖馬場裡逛了一天，有沒有看到你想看到的東西？」
3 |4 H/ S' o% f/ D- K
5 @6 M8 S+ {& ?& R$ M5 t! G　　陳長生很誠實地回答道：「有。」
% L4 i; v0 f# c. Y# e
' T* k( {! D# s0 p3 P6 E　　「你看到了什麼？」

) B* |2 ]6 P. w' `. W! o7 ~9 X　　「我看到了阪崖這裡有位大將。」

" [- Y- W/ F% b+ }　　聽著這句話，羅布沉默了一段時間，說道：「直接說出你的意思。」
. D* \. ?, q# Z! e/ S) _
　　陳長生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想請你出山。」

　　出什麼山？
6 \, `3 a, M" L
　　萬里寒山。
( G6 w! a# c: o
　　寒山之外是雪原，是與魔族相爭的真正戰場。
5 H/ O" a6 o; E9 ~! i9 q
　　陳長生接著說道：「我不清楚你知不知道，寧十衛已經死了，松山軍府需要一個新的神將。」

　　羅布沉默了會兒，說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很欣賞我，所以決定把我推到松山軍府神將的位置上？」

　　陳長生沒有說話，便是默認，因為他確實是這樣想的，同時他注意到，羅布雖然被貶到荒僻的阪崖馬場，但似乎對松山軍府甚至更高層的消息都能掌握，這讓他更加好奇，此人究竟是什麼身世來歷。
4 O  a7 w0 g8 {7 I  x( P! [9 ?
　　「一個藥商都能決定一個神將的位置，我大概能夠明白大周朝為何會越來越墮落了。」

; Q4 B% g2 C! U/ F+ @　　羅布看著他微笑說道：「那麼你是相王的人還是天海家的人？或者說，你是洛陽道觀出來的秘使？」

　　這句話裡最後提到的洛陽道觀秘使，便是現在道尊商行舟身邊那些青衣道人。

　　時隔兩年時間，再次聽到有人提及自己的師父，陳長生有些微微的感慨。

　　他沒有向羅布解釋自己的來歷，也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他不代表相王，不代表天海家，不代表大周朝廷裡的任何一方勢力，他代表的是離宮，是國教，是天下。
; G! a3 [5 x! k  }2 {5 O
" O/ L  A5 }9 T　　他是教宗，便要擔著整個世界的責任，便理所應當替人族未來考慮。
4 D, o1 y3 ~) f1 c! o
, R3 r' `( V7 S; j　　在他看來，像羅布這樣的人物，被放在阪崖馬場這樣的地方，實在是一種天大的浪費。
# K4 Y5 w& K$ Z# x, Z* q
% A7 B5 K6 q- r8 _　　「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不外乎就是屈才，或者不遇那些舊詞。」
4 M9 ]: w1 ^$ `/ `  B# d5 i0 |
　　羅布看著他平靜說道：「但你不知道，我來阪崖馬場是來隱居，或者說被迫隱居，但終究是我自己接受的事情。」

　　陳長生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如果是受外力所迫，或者我能夠幫你解決一些。」
/ i% w/ i! D+ s* p  ]
　　不知道為什麼，陳長生的神情越認真，羅布的神情便越放鬆，或者是因為這讓他想起了那些認真的同窗，接著他想起了那年滿山劍氣縱橫，下意識裡望向自己的胸口，心想有些事情終究要靠自己解決，搖了搖頭。
# V9 C. d7 [! ~1 `! g
1 Q: X2 t0 S7 z4 ^, u/ [　　「我不喜歡麻煩。」

　　「我也不想給你惹麻煩。」
. S: p; u; N' T8 R' ]
　　「所以我不會出山。」
5 F. B% ^( ]# R! O2 X
! {& Q2 h% v( A# z5 v5 j2 [5 i　　羅布平靜而簡潔地結束了關於這方面的談話，說道：「過兩天你傷好些，我會派人把你們送走。」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那好，以後若有事，你來尋我。」

　　羅布微笑說道：「我不喜歡找人，還是麻煩。」
* b% q) f: X) k4 z6 w
　　平淡一句話裡，隱著極瀟灑的自信，就像那兩張畫上的落款一般。
  b8 H' B. K$ u. O9 z9 Q; g6 P
" C# F  H! J' w% Z　　陳長生說道：「救命之恩，必當回報。」

( `# }0 }) Y5 G9 Y: m3 O/ D　　羅布說道：「做隨你，不必說。」
* T+ e: A8 K7 V! m* ^" K" d+ a
　　陳長生說道：「我一個朋友教過我，有些事情做要做，但說更要說。」

2 }2 q5 P" n: D6 a% ~　　羅布覺得這句話有些意思，說道：「你那個朋友或者是個偽君子，或者是個真小人。」
( h& ?' g4 X: A% o! C8 U
　　陳長生想著那個已經兩年不見的朋友，又想著已經半年沒有收到他的來信，掛念之情陡然而生，再難抑止。

　　他對羅布很認真地解釋道：「我那個朋友是個偽小人，真君子。」
9 Y* i6 e- f2 S. L& U
　　羅布聞言而笑，然後望向南客問道：「她真是你妹妹？」
" w& D5 d( D0 r6 k
　　這句問話隱有深意。

; |8 T/ K( `& H+ @' R* y　　陳長生聽得清楚，但他不可能放棄南客，點了點頭。

　　「有時候，說謊的人不見得就是妄人，反而也許是真人。」

+ X  U, j. _/ O! M　　羅布看著他微笑說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代表著誰，惡或是善，但至少在這方面，我很欣賞你。」

　　房間變得安靜起來，只有汩汩的聲音，那是肉湯在沸騰。
) o6 e6 A8 I/ N6 z% E. G
　　南客盛了碗肉湯，向床邊走來。
8 h  T: B; a7 Z/ J
' o/ S5 B' ^+ E+ a7 f% l. B　　這時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2 @, C, @& n) t6 n1 Z- a' b　　房門被用力推開，一名親兵衝進了屋裡，震驚地喊著什麼，完全沒注意到自己便要撞到南客的身上。

1月23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地悠悠,所以不捨晝夜

那名親兵直接向著南客撞了過去，眼看著便應該是頭破血流，肉湯飛濺，然而這畫面卻沒有發生。
6 @; @1 H  x2 [& A+ `3 P3 \
南客依然穩穩地端著那碗滾燙的肉湯站在原處，而那名親兵已經穿過了她先前所在的位置。

這很詭異，親兵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些呆愣地摸了摸頭。
" [7 _* b# A6 E& G
1 ~5 ^4 h& z2 ?; [% `羅布眼瞳微縮，因為他把先前那刻發生的事情看得非常清楚——就在親兵快要撞到南客的那瞬間，南客向後退了兩步，當親兵跑過去後，再次回到了原處，趨退之間，悄然無聲，如魅影一般，彷彿沒有動作過。
' F7 h) P( B; [% N' }& |
' K- g# G/ z2 b" Q1 x! Y3 z如閃電般的速度、如鬼魅般的身法，即便是在白帝城外躬耕多年的那位金玉律大將也無法做到。

5 u3 ~" k/ [5 `以他無比廣博的見聞，也只知道世間只有一個女子能夠擁有如此快的速度，而絕對不可能是她。

羅布靜靜看了南客一眼，然後望向那名親兵問道：“什麼事？”
& N. j5 D6 C- P8 b5 q
$ T* @2 e" k2 ^“撤軍……撤軍……魔族撤軍了！”
2 H- b5 ^* m- I, o# O# T" i
那名親兵喘著氣說道，臉上的神情很複雜，有些欣喜，又有些茫然。
4 \5 B: C# _4 \2 h0 C/ }/ S: m
% V/ H) Z" p$ F魔族撤軍，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都是好事，應該欣喜，甚至狂歡也不為過，但是……這太突然了。
  e9 G5 s/ F, G' t3 ^
9 y' d1 T5 X# |8 a% {8 r& Q就像這名親兵一樣，阪崖馬場裡的絕大多數軍士，包括松山軍府、黑山軍府、擁藍關、擁雪關，甚至遠至京都，無數人都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感到震驚欣喜，然後生出了一些怪異的情緒。

3 V" ^4 G: e" _4 ?! }兩年多前開始的這場戰爭，初期的時候，因為天書陵之變以及隨後的朝堂風波，大周王朝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讓魔族大軍占了些優勢，但之後雙方便進入了長時間的僵持局面，甚至人族方面還略占優勢，包括狼騎在內的魔族大軍在雪原上死傷慘重，到現在為止沒有撈到任何好處，在這樣的情形下，魔族為什麼會主動撤軍？
8 F3 }& ]" F1 b% {
* o0 @# T! [: G魔君究竟在想什麼？那位以智謀詭計著稱的軍師黑袍又在想什麼？難道這場為時兩年的戰爭只是一場胡鬧，或者只是為了炫耀武力穩新君在雪老城裡的地位？
" b$ y. I/ X3 q3 t3 q* ]" M
聽到這個消息的當下，羅布也有些意外，他剛剛知道松山軍府神將寧十衛的死訊，不知道更多的內情。
* j, B, I% ~; `6 W" }! l7 j
只有陳長生非常清楚地知道魔族為什麼會撤退。
! A7 {0 K# ?% h! Z. {; t
* ~3 u' C% b7 }兩年多前，京都有天書陵之變，雪老城裡也有一場更加血腥的叛亂。
( s+ F# Y5 Z( }
魔族大軍忽然南下，根本不是為了人族的土地與財富，而是為了尋找魔君的下落，同時掩飾雪老城的真實意圖。對那位新魔君和黑袍、魔帥來說，只要能殺死魔君，一場戰爭，十萬亡者，又算得了什麼？

那天夜裡，魔君終於死在了寒山裡的那片湖園中，魔族大軍還有什麼理由繼續留下來？

到現在為止，世間只有極少數人知曉魔族大軍撤退的真相，很多軍士有些茫然，而像折袖、關飛白這樣的傢伙則會覺得非常不滿足，但終歸這是件值得慶祝的事情，即便是偏遠的阪崖馬場也收到了來自松山軍府的犒賞。

在遠遠談不上豐厚的犒賞裡，最受軍士歡迎的是兩車飛龍肉——所謂飛龍，當然不可能是真正的龍，只是寒山裡的一種妖獸，以肉質纖嫩美味而著稱，為世間饕餮之徒視為佐酒的無上妙物。
/ j* h  C* i; h  \. M
入夜後的群山裡，點燃了十餘堆篝火，懸掛在烤架上的飛龍肉散發著奇異而又不令人生膩的脂香。

遠處隱隱傳來馬群的騷動，不知道是不是暮時新添的霜草讓處於發情期裡的它們產生了更多的衝動。

陳長生坐在一處篝火旁，手裡端著盤子，盤子裡是兩塊新烤好的飛龍肉。

肉是南客親手烤的，邊緣有些焦糊，但還能吃。
1 O8 w. Z# P/ I- \
* r0 D, Z5 F5 }# ^他向身邊望去，只見南客的小臉上滿是油，啃的很是高興。

他忽然想到如果吱吱在，肯定會很生氣，那有容呢？

然後他想起來，那個叫秋山君的傢伙是真龍血脈。
" O" T: n8 z/ Y: [. f7 @3 X+ g
! V3 T3 ~4 [+ i# A6 b8 }; _不知為何，他開心起來，覺得盤子裡的肉都香了幾分。
: }, J3 ?8 k5 a+ r7 C1 t% d
# Z# t" i! u4 f/ U, k+ U% B夜漸深沉，繁星落於群山之間，馬群安靜了，篝火旁的軍士們依然在吃肉喝酒，歡聲笑語不停。
6 C, {1 [3 v5 a. c; R% ]# b' E
陳長生注意到，今天一直沒有看到羅布的身影。

他站起身來，四處望瞭望，向山澗走了過去。
" k. e, N: z9 M: k! V/ {( o0 b
" M  g: }( Z' A' U( P; p5 I" K# B這條由峰間雪水融化而成的山澗極清，向著北方的荒原而去，與大陸上絕大多數的江河西流不同。
! |: f& _+ r- f; k) h1 c  u6 N
7 w: f( ~8 s8 [5 @/ l0 B8 r星光灑在山澗上，如一條銀帶，很是美麗。

: r/ i5 s! b6 G4 W9 w. w) l5 ^! ~; U山間的霜草表面本來就覆著淺淺的白絨，這時候被星光一染，更彷彿要變成真正的霜。

9 C4 [% m/ b$ j8 y4 P一道身影在星光之下，有些孤單。
% y1 y$ Z! h6 `  ^' I. q$ A6 l; ^
+ F4 Y' q. `8 C/ W陳長生走了過去，在那道身影旁邊坐下。

% q0 w1 M! H6 m3 [& n不知道是不是星光太盛的緣故，如雜草般的鬍鬚並不能完全掩蓋那張臉的真實模樣。
6 h6 t2 ]! N9 D# I1 N# r
3 r2 m. m6 n& u% T* X5 [4 `陳長生再次確認羅布很年輕，比自己大不了幾歲。

“在想什麼呢？”
3 n" Z: M: j' V2 \# P. R' t
羅布沒有吃肉，只是在喝酒。

一個很精緻的小酒壺被他用兩根手指懸著，在夜風與星光裡微擺，顯得很瀟灑。
1 w* r, |/ \3 c! l
聽著陳長生的問題，羅布沉默了會兒，說道：“念天地之悠悠。”

任是誰，用這樣一句話來回答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都會讓人覺得有些不自在。

2 {7 Q3 ~! M! Z( s4 |但從他的口裡說出來，卻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彷彿他這個人理所當然就應該這樣說話。
; U/ _, }8 w# @
當然，如果陳長生的那個朋友在場，說不得還是會捧腹大笑，然後用刻薄的言語把羅布好生羞辱一番。
9 X( H! |4 R( K3 a, D' d! `6 x
1 ]0 Y5 U- u: W; e陳長生沒有，因為他來自西寧鎮而不是汶水城，而且他也經常想類似的問題，只不過很少與人說。

前不見後不見，古人來者，滄然涕下，終究西流去。

他想起那本又名西流典的時光卷，想起北新橋底的鐵鏈，國教學院地底無人知曉的墓，想起過去十年發生的這麼多事情，感慨漸生，看著星光下美麗!山河，說道：“不捨晝夜。”

# c9 d, R: g, C3 E& k* u: U+ w9 m你在想什麼？
3 z5 U4 a+ a5 W
念天地之悠悠。

" }1 g6 S) p& Z2 e當不捨晝夜。

一問一答一應之間看似沒有什麼聯繫，生硬不搭，細細品來，卻自有一番味道。
- @( Z1 K/ A! W  @
1 t0 T, H6 i8 [3 z, M此時，此處，應該有酒。

羅布看了陳長生一眼，把小酒壺遞到他的手裡。

看著手裡的小酒壺，陳長生有些猶豫。

羅布有些意外，問道：“不喝酒？”

7 B" m+ _5 w, P% K陳長生說道：“從小身體不好，比較注意這方面。”

  b; J) W% N3 J8 i, |" V羅布從來不會強勸人飲酒，見他為難，一笑做罷，便準備把酒壺拿過來。
/ x1 |1 o$ O0 B3 t9 p+ e- j
1 e6 M+ X! N6 k! D5 ~- G  ?然而，陳長生舉起酒壺飲了一口。

5 U" G. h8 L2 B! A6 u+ \4 d: f( {

1月23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星空與姑娘（上）
　　
& C" }/ ~* u% F　　一口酒入喉，仿佛燒紅的鐵線，陳長生險些嗆著，極困難才咽了下去，頓時滿臉通紅。

　　他沒想到，像羅布這樣的人物喝的酒竟是如此的辛辣。
　　
' k, {) H# {4 S" z) l! J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真的很少喝酒。
　　
　　來到京都後，他才初嘗酒水的滋味，只在福綏路的牛骨頭鍋旁與徐有容喝過，再就是唐棠。
, A  `- ^- p# ~# Y" {! _　　
　　對不喝酒的人來說，喝酒的唯一理由就是與他一起喝酒的人是誰。
　　
* ]6 C% q  n/ o- ]/ U! z　　他開始想念福綏路的牛骨頭，李子園客棧還有國教學院裡的那棵大榕樹。
8 b! R7 {7 g$ L+ f3 c7 i& Z2 L& y( Q　　
　　那年在大榕樹上他與唐三十六在暮色裡進行了一次長談。
　　
　　他把酒壺遞還給羅布，說道：「我有個朋友想做些事情，但他家裡不同意，覺得他胡鬧，所以他壓力很大。」
　　
& z, i6 ~9 D6 P/ q) l3 m% V  `; z7 ~9 i　　羅布笑了起來，眼睛就像夜空裡的星星，明亮至極，深處藏著無限的溫暖，或者名為熱情。
　　
5 l5 L0 Y6 N& L. Q　　陳長生的眼睛也很亮，但那並不源自眼眸深處的光線，而是因為乾淨，就像被水洗過很多年。
+ K  \1 `* f, z6 G( l　　
1 B+ G! s5 i3 p, `　　羅布看著他說道：「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像一面鏡子。」
; u1 B: w$ j; N　　
　　陳長生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解地嗯了一聲。
　　
　　「明鏡可以鑒人，可以反映出天地間的纖毫動靜，可以輕易地發現很多問題。」
) ]5 c# R# d: Y7 t+ \$ Z4 e( I. V, L　　
　　羅布用兩根手指拎著酒壺輕輕搖晃，說道：「你猜得不錯，我的問題並不是來自於自己。也不是來自於外界，而是來自於家中。準確地說，把我調離遊騎貶到阪崖馬場是我父親的意思。」
: L& S: s; a9 T8 i- T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他想讓你安全一些？」
# F2 _5 \! Y/ l0 v　　
　　「沒有人能夠知道我那位父親究竟在想什麼。很多年前，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都以為他只是個庸人，所思所想不過是家族利益那些東西，但後來的事情證明了。所有這樣想他的人才是真正的庸人。」
　　
6 k2 K+ g; O: B4 X( g5 @　　羅布說到這裡的時候飲了一口酒。才繼續說道：「從小到大，我父親都待我極好，我曾經懷疑過這種好，但在那件事情之後，我不再懷疑，可是這種真正的好，現在便是我真正的問題。」
　　
　　他再次想起當年。
　　
) @) N5 p! s# q. @7 a　　父親順著山道下山，看也沒有看一眼身受重傷的自己。
　　
　　林中忽有飛鳥驚起，傳來父親快活而欣慰的笑聲。
　　
　　陳長生也想起了當年。
　　
0 H8 C' M: O; `$ P　　他從天書陵向下走去。師父向陵上走來，在神道上擦肩而過，如同陌生人一般。
0 y- ^' K5 \; m  J) R' t0 c7 T　　
　　「其實我很羡慕這種關心帶來的壓力。」
　　
! o6 \5 Z2 t; I* B& K6 V: h　　他說完這句話後，澗邊迎來了片刻時間的安靜。
　　
　　同是年輕人。卻各有各的沉重。
  S! f7 B( U0 a　　
　　忽有水聲響起，一尾銀白色的寒魚躍出水面，順著山澗逐星光而去。
; c+ u$ d; z! ], J3 A　　
　　二人的視線隨之而移，望向山澗盡處的那片荒野。
　　
　　「如果你經脈裡的傷勢好了，仔細望去，或者能夠發現那裡要稍微明亮一些。」
- L: B1 n4 ?* \4 v8 n% k　　
　　羅布舉起手裡的酒壺，指向遙遠的北方。似是以為敬，又像是以為祭。
　　
　　陳長生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當初隨蘇離自雪原萬里南歸，最開始的幾個夜晚，偶爾會看到北方的那片光暈，而且很少說話的折袖在國教學院裡對他們也提起過數次。
1 N. Y4 Z6 b& ~　　
　　那裡的夜空裡除了南方的星河，還有一輪明亮的天體。
　　
　　傳說中魔族的月亮。
　　
, v' B+ ?/ |1 v$ h* g  `4 ^　　飲酒是閒事，酒話自然是閒聊，從魔族的月亮開始，聊到雪老城的森嚴，恐怖的那道深淵，魔族貴族在藝術方面的瘋狂頹廢傾向，魔帥盔甲上的那些綠寶石，然後聊到大西洲的保守與無趣。
　　
　　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羅布在說話，陳長生只是偶爾回應兩句。
  e" Q) R2 g& A  t/ B　　
　　在閒聊裡羅布展露出了難以想像的見識，言談間自有數萬里江山，數萬年時光。
! K2 L1 q( C8 b- Z　　
9 z( w/ B) ?4 T+ W! s" O& q　　如果陳長生不是自幼通讀道藏，也走過數萬里路，完全不知道應該怎樣搭話。
3 u1 _- F$ ~: V: ^- a2 k3 S" Q) F" h　　
: ]' }* O' W: C7 o' _　　但正因為他自幼通讀藏道，也走過數萬里路，所以雖然不擅言辭，偶爾也能和上數句，辯上數句。
2 w4 x; N- T( @　　
　　對天才來說，最缺少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能夠明白自己意思的說話物件。
　　
　　或者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場酒中閑敘進行的非常愉快，無論羅布還是陳長生都很愉快。
　　
　　閒聊的時間越長，涉及的領域越廣，而且漸深，陳長生越聽越是佩服，羅布就像是一口至清的潭水，看著不出奇，卻始終不知道深幾許，世間究竟有什麼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2 ?) j6 A: R; k7 d　　
　　這個滿臉大鬍子的青年軍官究竟是誰？
% J$ ~% |6 |. G9 ^' q- R9 u　　
　　陳長生越想越覺得這個人真是了不起，無論見識還是風度都是那樣的令人心折。
& `$ I8 c/ ]' i- q+ Y　　
　　當羅布開始講述當年大周騎兵第二次北伐中太宗皇帝陛下與王之策犯下了五個錯誤時，他忍不住再一次回顧平生所見的不凡人物，發現無論是苟寒食，還是折袖、唐棠、蘇墨虞，都不如此人。
　　
5 g# j: @4 ~  P2 f3 V0 _　　他甚至覺得，就算蘇離前輩在某些方面也不見得比此人強。
( E# z2 v" {8 a  _4 B$ U　　
　　像羅布這樣的人，再如何能夠與卒同樂，在這樣偏僻的馬場裡，難道不會覺得苦悶，或者說孤單？
' J9 J4 n3 j) {3 `) I4 E　　
　　如果不會的話，為何會在遠離篝火的地方孤單地坐在星光下，然後與自己說了這麼久的話？
. g2 m3 m3 ]7 M2 }' W) x. |　　
, k' K/ q! _" [5 a+ g　　陳長生越想越覺得不能讓羅布繼續留在阪崖馬場，應該讓他去松山軍府。
　　
& \  {/ E8 i4 F0 z9 [/ z$ A! p% L　　羅布看他欲言又止，猜到他想說什麼，笑著說道：「魔族已經撤退，這時候再去松山軍府又有何用？」
1 t- ^+ v; S! L- W) q　　
$ K/ [( D0 U  ~% N3 {5 h3 j8 N　　陳長生說道：「總有一天，魔族會再回來的。」
6 ~& V, Y# j8 k7 J" A- {0 }  z　　
2 s( y* o, F7 c) C3 m" E　　羅布的眼裡出現一抹欣賞的神色，說道：「最近這些年像你這麼清醒的人已經不多了，不過……我還是不會去松山軍府，過些天把你送到松山軍府後，我便會離開這裡。」
　　
) o0 p0 s! d& _% b* c% q- I1 M* x　　陳長生關心問道：「你要去哪裡？」
: j+ E9 F2 z0 a( @　　
　　羅布說道：「歸山。」
　　
　　陳長生想要請他出山。
! u6 y* X4 Z9 J' ]: t/ @: \　　
　　他卻開始想念那座山了。
　　
　　當然，他一直都在想念另外那座山上的那個姑娘。
　　
　　就像這兩年多時間裡的陳長生一樣。
3 Z8 Q# X' A7 m4 N6 R　　
8 |3 {9 w* x! T* w3 X, `1 s  [　　想念這種情緒是真的可以傳染的，不需要說話，也不需要眼神。
" s# l3 g. j! |; M7 C' v7 p　　
; x9 ?- x: [- P: ]% C　　澗畔再次安靜，兩個人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看著北方原野隱約可見的殘餘月華，默默地想念著。
% U6 m) D' E: H8 J! ]- q　　
! ]) w/ T# Q5 x9 a　　不知道過了多久，羅布轉過頭來，看著他問道：「你也有喜歡的姑娘？」

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一百二十八章 星空與姑娘（下）
; ^( v  X  w) z
1 I7 O7 s0 e9 \- d  p: R! @; G　　陳長生點頭，說道：「有，只是很久沒有見面了。」
- a# a& ?9 s, F! K! S- l' h
6 k/ U! W" e& @% y+ U' m3 E: h1 X6 Z* d　　羅布很感興趣，問道：「她喜歡你嗎？」
8 z5 J" ?$ ?2 @/ N$ w& N( N# n
& z8 h! n7 X. u' l: r+ A7 \　　陳長生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聲。

4 E* ~3 _$ |- P* m/ t　　羅布微微挑眉，說道：「有情人，為何不相見？」
# Y/ |  y5 P' V: H8 s, a
　　很明顯，他不贊同陳長生的做法。

　　對他來說，最難便是有情人，既然有情，當然要長相廝守，不能片刻分離。
9 w0 W# M1 f0 k
# A7 g2 R$ Z4 Y' e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不便相見，而且……她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

9 [6 L  [' f. @  U　　羅布沒有再說什麼，拎起指間的酒壺灌了一大口，喃喃說道：「互相喜歡……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5 {9 ^, F+ `/ J7 B9 M" _5 o
6 `7 t0 J# L7 p0 }# Y　　陳長生沒有聽清楚，問道：「什麼？」

9 B4 d& `; B& E. k# O　　「沒什麼，酒話。」

　　羅布望著山澗盡頭的荒野，彷彿看到了那座終年雲霧不散的山峰，眉間現出一抹淡淡的憂愁。

　　從醒來的第一眼開始，陳長生眼中的羅布是瀟灑卻淡然的，是落拓卻不覊的，卻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
- }# g, f* [8 N* s( N  t; [8 f
　　那抹憂愁很淡，滿臉的鬍鬚卻都掩之不住，年輕的眉眼間為何有那麼多的滄桑？
+ B5 r1 o9 C  R! Q! G  z, J! n
$ }: g  H( a0 `6 z　　他真的很想知道羅布的故事，想知道他經歷過些什麼。
/ ?# Q$ `' Y" B# o
　　「我是一個沒有故事的人。」羅布很快便從那種情緒裡擺脫出來，把酒壺遞給陳長生，淡然說道：「因為我這一生太過順利，除了小時候遇到過一次麻煩，再沒有任何求之不得的事情。」
8 b) O: ]" z+ Z
　　陳長生心想，那你為何如此憂愁。

　　「但世間有很多事情與你自身的努力沒有任何關係，比如男女之間的情事，比如生死之間的大事。無論你如何奮鬥成長，都不能確定戰勝對方，因為這兩種關係，需要的是回應。」

1 w( G9 a: d- ]; m3 G- l4 f　　羅布指著滿天繁星說道：「你對星空說不想歸去，星空不回應你，你便會老去，然後死去，你對姑娘說，我喜歡你，然而就算你是最好最好的，可她偏偏就不喜歡，那麼你又能怎麼辦呢？」
6 ^& D  l1 [  r% e' l) B" w
! W  f7 }2 F! n　　星空和姑娘只會靜靜地看著你，可能會憐憫會同情，又何時改過主意？

  W; N/ i2 ?1 S　　會隨意更改顏色、形狀與規則的星空，那只能是雪老城裡的油畫。
% X/ E8 }( B& g, D- G: _- C# j
: A- N9 W3 l  q　　會因為苦苦哀求或者努力而喜歡上你的姑娘，可能也是好姑娘，遺憾的是，卻不是他喜歡的姑娘。
6 a1 z& A# ]( U5 R& s0 @$ L
　　你又能怎麼辦呢？

0 w4 n2 e. e# [/ q- ~9 r8 D　　平淡的一句話，卻讓陳長生覺得很傷感。

　　或者是因為當年他也曾經無數次向星空祈求過生死的寬恕。
  k1 _! W- i/ p' c* D! w7 A
8 v$ w+ Z+ z( B5 c　　他有些笨拙地拍了拍羅布的肩膀，想要安慰一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 J# b/ ~5 U/ T
/ Q2 y/ q: B# H6 B" Y　　滿天繁星在上。
8 R$ b4 p% P4 @1 H! F0 @
) y1 B. j& c/ o　　姑娘在遙遠的南方。

( u5 O  [/ a! F/ Y/ M; \　　感謝他此時什麼都沒有說。

5 E8 @' Z) d9 S' z# j( F( a5 d　　……

　　……
# ]1 r8 A: k; g' h0 e' a2 [% t
　　這場夜談進行的很愉快，羅布回到自己書房的時候，也依然保持著這般良好的心情。

/ o5 c$ V' i6 f9 `% o　　過往這些年，他在山門裡一直扮演著師長的角色，哪怕是面對著平輩的弟子，而且以他的見識學問，能夠讓他如此暢快談話的對象真的不多，除了二師弟和師妹。
7 w: X+ v5 U  U& h" Q; y
　　他本來準備查出那個傢伙的身份，看在這夜酒話的份上罷了，不管是哪方勢力的人，隨他去吧。

7 M/ ~" U$ B$ }9 H% T# g$ M　　略微有些遺憾的是，那個傢伙的酒量太糟糕了些，遠遠不如師妹。

+ C: ~0 u' f: I' E　　是啊，誰能比得上師妹呢？
" y4 N4 A+ f5 w5 P, J
6 W+ g( u( q6 Q& l) ?, a' ^　　他看著已經空無一物的書架，出神了很長時間，臉上出現一抹苦澀的笑容。

+ C, G, w# C9 k9 [  m7 ~* B3 `2 G　　他搖了搖頭，把思緒盡數驅散，開始繼續收拾書房，為離開做準備。

" b. `. A% y2 t# w9 u* _9 _9 u/ O　　他沒有騙那個傢伙，他是真的準備離開，然後歸山。
5 C# J: o% M/ K0 G" O
　　這時，他看到了書桌上的暗記與離開時有了些變化，知道有人來過。

8 f& `4 m2 P  g3 D6 O* R2 o　　他從書桌暗匣裡取出一封信。

" K" l8 i, w: V9 c$ B+ m( p" m  w　　這是家裡送來的信。

, L" d/ }; c7 {& n+ h　　信裡講述了最近發生的一些大事，非常詳實細緻，甚至要比最高密級的軍部文書還要更完整。

' |) O$ G- X9 @3 F9 U4 E　　他的視線在信紙上緩緩移動，如劍般的雙眉漸漸挑起，彷彿要把臉上的鬍鬚盡數斬開一般。
3 V% f" l; F/ r  Z) n
　　他的目光也變得越來越寒冷。

5 W" H$ f  }' d　　原來那夜除了寧十衛和朱夜、天海沾衣，還有唐家的人。
* k5 h/ _- }. W, H
　　這些人竟然都死了，竟是因為要去搶奪那些神秘的硃砂丹。

　　對大周朝廷大人物的作派，他早已經習慣，但依然覺得這做法很是無恥，唇角露出嘲諷的笑容。

　　自取其死，何辜之有？
) \. _, G2 u5 {1 M
  g0 ?: D1 E. t  Z0 z# L( R　　他繼續看信。

　　然後，他看到了魔君的名字。
. ], ~: p8 i/ X* w6 S" Y
7 ~- i- y4 B" I/ t. ^4 {8 J　　他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
: X/ M2 ^: k& v6 t7 y% l8 j
2 M  |% E+ {9 f! X7 Y　　最後，他看到了陳長生的名字。

　　他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拿著信紙的手都僵硬了。

& k1 Z; N* i- c　　他擡頭望向窗外，不知是澗邊還是那間永遠燉著肉的小屋。
& B9 j- G# Y9 g5 l: e/ U9 @4 W
) \" G7 M9 b* O5 D/ }& U　　他想起那天山崖上的痕跡，想起昏迷不醒的那個傢伙，想起先前在澗邊的那場談話以及談話裡的某些細節……

　　他面色數變。
) Y  g0 D2 `5 y( f0 J; f8 y
. T0 [5 e, K' V  h　　最開始的時候，有些微紅，卻不像是憤怒，緊接著，變得有些微白，卻不像是受驚。
- o% ?, E6 P) Q4 L* a
　　就像一個飲多了酒的醉漢。

! ~" B' {& o. \/ |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換成了微澀的苦笑，儘是滿滿的自嘲。
  }% U, z, K3 e8 i$ J1 P! M& @: `
" x/ T4 N& i! a" P" X- ]3 T　　……

　　……

; `1 J0 f' a9 M) {0 q- Y; ^+ P　　在星空下喝酒，喝酒的時候說說姑娘，這本來就是年輕男子最喜歡做的事情。

　　以前在國教學院的時候，唐三十六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陳長生不願意陪，今夜過後，才發現確實很愉快。

' Y% X  J: b' F% d# a3 @! c' Q! J　　他想著過些天去汶水見唐三十六，是不是應該拎幾瓶好酒，也算是酬答唐老太爺的贈傘之情？
2 c& S& X" x$ g* T# t
9 d, R+ J, W6 `8 g　　當然，酒中談話與喝酒本身一樣，主要看對象是誰。
2 X1 N+ i" q0 I% `2 H
- g! R; K6 J7 A5 Q( B+ {　　陳長生覺得今夜的談話很愉快，甚至有些隱隱痛快，那是因為談話的對象是羅布。

* `# @# v/ `8 L) G6 j) X" `1 S. P! A; v　　這讓他想起當初在天書陵草屋裡與苟寒食、關飛白等秉燭夜談的場景。
( j' }: E4 y; v5 Z6 a' J
　　當然，與今夜最像的還是在那座雪廟裡與徐有容的對話。
6 Y9 S6 E; Q4 R" m
3 j' P, r1 u7 g- T" ]　　那座雪廟在白草道旁。

3 N% T' o' a- G　　白草道在日不落草原裡。

$ b( F  S- @/ X! m3 I　　日不落草原是周園的一部分。
2 Y8 d0 u, Q0 Z
7 O' z/ N. d# X  m, E2 B　　忽然間，陳長生驚醒過來，再沒有任何酒意。

! v* G" S1 w; r& @" _　　前些天他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便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
9 u9 G0 C$ G5 M3 m% z
! K; g5 s; r' [! q　　這時候他終於想了起來。

　　周園裡還有人。
( g9 l+ y- {. d. k9 Q; b
8 k( X/ c& O: D0 l) U- [' \　　他接過南客端過來的濃茶喝了口，請她盯著門處的動靜，然後取下了手腕上的那串石珠。

+ ]. b8 Z3 _# U& G+ V! w* {# L+ J　　五顆石珠裡有一顆的顏色是黑色的。
, E- q; F$ |4 X4 A% N8 [6 z9 K
　　他的神識落在了那顆黑色的石珠上。
4 f2 B/ J7 l: p3 J8 ^
　　下一刻，他便感到了微寒的風吹拂在臉上。

- j/ t" ~+ _: b3 p7 T& a' `9 R　　還是在周陵的最高處。

. W. ^! h7 O1 x1 }  a3 x　　他放眼望去，草原早已恢復如初，青綠一片很是喜人。

　　忽然間，如雷般的吼聲在周陵四周響起，如潮水般的獸群向著這邊湧了過來。
' t. }* {6 Y* L( U; ]
　　那一年，他和那個姑娘看見的畫面也是這樣。

) t  {7 Y$ K$ B6 P0 }　　……
1 j' N; C: u. {* C
　　……
6 V6 P/ D4 r1 g' `  L
　　（唯星空與姑娘……與美食與美酒與小說與電影與風景與宇宙與真理與自己不能辜負。）

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周園重逢
/ n& p, x9 `+ a
　　陳長生望向周陵四周，很快便發現了自己尋找的人。
# l5 S8 {1 ]1 L7 {+ u! @
+ E/ O* y! r/ Y1 V3 |　　在墓陵石道的最盡頭，安華與那名裨將的身影非常清楚。
% ]% N& w  s8 e9 E2 M/ E* v
　　如果是往日，他能夠很輕鬆地動用身法掠到那裡，但現在，他只能很慢的向下爬去。

　　安華與那名裨將發現了他的身影，不停地揮手，同時喊著什麼，應該是提醒他要小心些。
% N8 G3 r+ `4 ?% y
/ p  D  a; L/ h' R4 c4 e' v　　隔得有些遠，陳長生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而且周陵四周的獸群吼叫聲真的太大了。

! O: e' B" x' H  y0 x( `' P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終於來到了石道盡頭。
0 |$ X7 n% E3 T4 r
- z1 K! I. N; p. v6 o( r" x　　「陛下！」
# y0 Z& Z$ ?. a* B1 C0 S) d2 Q
　　安華驚喜地拜倒在地，那名裨將也單膝跪倒。
2 T4 X7 a$ o! P2 X
　　陳長生示意他們站起來，說道：「不好意思，讓你們在這裡等了這麼長時間。」

　　那夜在雪嶺湖園裡，先是魔將海笛來襲，接著是魔君帶著南客出現，他在最危險的時刻，把安華與這名裨將送進了周園，隨後他便身受重傷昏迷了過去，醒後竟也沒有想起來。
2 n6 I& k: c) M% A( t5 C( T
9 z( _  ?: k4 Z! D1 B" u1 P! {　　仔細算來，安華與那名裨將在周園裡已經停留了好些天，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9 s7 b( L% s8 ?# e, m) {* S　　那夜在雪嶺，眼看著便要死在濃郁的魔氣裡，安華與那名裨將忽然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出現在了一座極其宏偉高大的陵墓裡，四周是遼闊無邊的草原，還有無數在大陸上已經快要絕跡的異獸。

　　如果他們能夠在這個世界裡行走一番，或者能夠發現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周園，只是妖獸發現了二人的存在後，便把周陵圍了起來，他們根本沒有辦法離開。幸運的是安華的身上帶著一些乾糧，而且出身青矅十三司的她擅長聖光術，那名裨將的傷勢沒有惡化，反而逐漸好轉，只是被如此兇殘恐怖的獸潮包圍著，他們承受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

　　直到今天，他們終於看到了陳長生。

　　陳長生說道：「我這就帶你們離開。」

0 R: H! r4 L* A　　「這些妖獸不知道為什麼，始終沒有進這座陵墓，但們也不讓我們離開。」

　　安華看著周陵外黑壓壓的獸潮，心有餘悸說道。在她想來，教宗大人就算再如何了不起，畢竟只是一個人，而且還很年輕，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對付這麼多恐怖的妖獸。
, N2 t9 E7 X) C0 n) F+ r" r
& T+ F) v; P8 q4 h8 t+ j: R　　陳長生走到石道前方，望向草原上彷彿無邊無際的妖獸群。

　　經過數年時間，周園的自我修復已經完成，日不落草原禁制不復存在，妖獸的數量逐漸增長，甚至已經超過了當初。

　　陳長生揮了揮手。

　　無數道或清亮或暴戾的吼叫，從無數隻妖獸的嘴裡響起，彷彿無數道雷同時炸響。

3 X7 O6 ]' |+ w" `0 v　　那名裨將的神情變得異常緊張，安華的臉也變得有些蒼白，心想教宗陛下這是要做什麼？

7 H0 B' t. @- p; O　　接下來的畫面，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無數隻妖獸同時跪倒，如同潮水一般向著草原四周蔓延而去，顯得極為溫順。
( U: w0 B% d  f. B
% Y) M! |3 K; N# i' N7 ^　　數千隻灰鷲在石臺之前的空中依次飛過，然後飛向遠處。

7 _$ A; K% N" ^8 ~, B　　獸潮漸散，漸漸消逝在草原裡。
9 }& D! a% Q) d: K3 q; ~
　　最後只剩下兩隻身形如山的妖獸，如果仔細望去，應該還能看見它們的身前還有一個小黑點。

　　「那就是傳說中的犍獸嗎？」

* y  C. g7 n' S- E5 H2 {7 \, s　　那名裨將看著陵墓前方最高大的那隻黑色妖獸，想起了在書中看到過的描述。
# R2 _& B0 Z0 L9 h8 U1 j! w0 e
! t# X% s' X% f$ ?3 |* T　　他已經認出另外一隻大妖獸是倒山獠，也是百獸榜上的恐怖存在，雖然很罕見，但在與魔族的戰場上，偶爾能夠遠遠看到這種妖獸的身影，至於犍獸則真的是已經很多年沒有在大陸上出現過了。
4 y: d0 Z. n) a8 n4 q
　　陳長生帶著他們向周陵外走去。

　　想著先前的畫面，安華看著他的背影，清麗的臉上寫滿了仰慕與敬畏。

　　——教宗大人只是揮了揮手，獸潮便散了。
; {: N5 I. q" n5 D
: u2 ]( L' e7 u' O5 j5 C- n% D  t　　難道說這裡就是教宗大人的小世界，就像當年離宮裡的青葉世界？
7 I- w& v  g* b' Y6 ?, R
　　走下陵墓，穿過那些只剩下殘座的石碑，來到了白草道上。

　　天氣很晴朗，可以望見很遠的地方，卻看不到那座廟，也許是因為犍獸的身影太過龐大，擋住了所有的視線。

　　陳長生望向犍獸的那隻獨眼，點了點頭，又和倒山獠倒了個招呼，然後望向它們身前。
( @$ q+ E" r, i5 p) Y
　　安華這時候才看清楚，先前在陵墓上的看到的那個小黑點原來是一隻土黃色的妖獸。

　　這隻妖獸很瘦小，毛皮破爛、肢體殘缺，看著很是可憐，但不知道為何，它的眼睛總給人一種特別陰冷恐怖的感覺，哪怕它這時候已經撲倒在陳長生的身前，抱著他的小腿不停地嘰嘰嘰嘰說著什麼，顯得格外諂媚，就像一隻狗。
! ^1 L' {+ X- Q: ~2 M3 }' G: J
　　那名裨將忽然想起了一種可能，臉色頓時變得極為不安，聲音微顫說道：「這是土猻？」

　　安華本來還想著稍後是不是要替這隻妖獸治治身上的傷，聽到這個名字，臉色頓時蒼白起來。

　　當年天機閣排百獸榜時，對土猻要不要入榜，要把它放在什麼位置一直有極大的爭議，因為這種擅長隱匿潛地的妖獸個體戰鬥力並不是特別強大，遠不如倒山獠天生神力，更不如犍獸可敵千軍，但是……所有的修道者都寧肯面對倒山獠和犍獸也不願意單獨面對土猻，因為這種妖獸智慧程度太高，或者說太過陰險狡詐，而且無比冷血殘酷。
2 |- T2 A3 ]) @# B- o
　　安華和那名裨將實在是沒有辦法把凶名赫赫的土猻與抱著陳長生小腿的這隻土狗聯繫在一起。

　　陳長生摸了摸土猻的頭頂表示親熱，通過它的嘰嘰怪叫知曉了最近周園的情況，還是沒有答應它出周園看看的請求。

　　如何處理草原裡的妖獸，他想過很多次，也與徐有容商量過，是不是要把它們放到那片他送給她的草原上去——日不落草原的禁制破除之後，妖獸不止數量得到了恢復，實力也較諸以前要強大了不少，應該能夠安全地生活。但犍獸和倒山獠等妖獸早就已經習慣周園裡的生活，知道外面的世界無比險惡，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
2 _( A8 }% T  h, S7 B( _0 v+ r* m
　　土猻雖然身體殘缺，實力遠遠不如以前，卻依然想著去外面看看，險惡二字對它來說彷彿就是最美的蜂蜜，然而陳長生卻不能讓它離開周園，一方面是為了它的安全考慮，另一方面也是擔心外界的安全。

9 v" P2 v4 K( I7 m- r0 P6 O" z　　土猻有些委屈地在他的小腿上蹭了蹭，沒有做更多糾纏，更不敢在眼裡流露出任何怨毒，就連失望都不敢有，用兩隻前肢撐著殘缺的身體爬回了倒山獠頭上的盤角裡，極其乖巧地向他揮了揮手。
7 X: u2 X& ^8 v  U! k
1 l- b. H! m# G; k1 Y. @0 t

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一百三十章 是，陛下
5 a' K  w# g& W; e' Z9 s! s& _) I
  S8 g( C* P- e9 ^　　看著向著草原深處緩緩行去的犍獸以及跟在後面的倒山獠，安華與那名裨將很長時間都說不話來。
8 y8 D' X' M# D( a* ]
" K+ C6 d, L* L" q/ i. d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們看到的所有畫面都是那樣的令人震驚。
* j- I5 ?2 a) k* [& E* }
　　裨將想起某個傢伙以前曾經說過，魔帥喜歡坐在一頭倒山獠的盤角裡。

0 y7 S. x/ v4 W6 k! C　　而在教宗大人的世界裡，一隻殘廢的土猻都能坐在相同的位置上。

2 Q: Q- W" V1 [% I% j　　「將軍，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2 `; |8 f0 u+ Q& `7 T　　一道聲音打破了他的震驚聯想。
( W  q# t" N* {& _+ x: i3 c7 p
　　他轉身望去，只見陳長生看著自己，趕緊應道：「末將陳酬。」

　　陳長生問道：「陳將軍，我一直有件事情很好奇，當時你決定去高陽鎮的時候，難道不擔心上級說你擅離職守？」

　　陳酬苦笑道：「我是從七里奚貶到松山軍府的罪將，本就無事可做，當時想著救個人也好，誰想會遇著這麼多事。」
9 Y0 g+ v- J& X# y* ~. i
# [' y# c3 t- a, X. E; n3 r* s! `　　陳長生覺得七里奚這個地名很熟悉，但沒有多想。
/ t' K. h6 w" b3 m/ O
　　他很欣賞這名叫做陳酬的將軍，無論是他冒著風險，送一名陣師去高陽鎮求醫問藥，還是其後面臨那些強者時表現出來的勇氣與決心，問道：「那現在呢？你還想不想回松山軍府做事？」
# y: N; X8 a7 k+ \1 b# ?) L( O* k) I) j
　　陳酬有些不解，問道：「您的意思是？」
0 b+ Q. }! ?' R# `8 T7 y/ r/ A2 ~# H
9 }( N4 o1 x* [5 w　　陳長生說道：「如果你去松山軍府做神將，想必沒有人能再讓你無事可做。」
5 B- H6 v5 ~. D7 j
9 V* a( n6 F7 W　　陳酬怔住了，被安華輕聲提醒才緩過神來，帶著滿臉茫然，指著自己問道：「我回松山軍府做神將？」
$ p+ u+ H! P0 Y% Y$ T: o/ G
　　陳長生說道：「不錯。」

' {1 w$ X+ A( F- G9 h. a　　陳酬覺得這好生荒謬，忍不住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是被貶之前，我已是遊騎主將，再在前線努力十年，積累軍功，提升實力，或者還真能爭取一下松山軍府的位置，但現在……」

　　現在的他只是個裨將，級別最低的將官，距離神將的位置差了整整六個級別，那麼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最終也只是一聲嘆息。
4 @) |4 ^, M- l" [) l
　　他一直覺得父親給自己的名字起的不好。

8 N3 T, [8 o% B; T% f! ~* s4 o　　陳酬陳酬，有功難酬，只能擱在案卷裡慢慢陳舊。
4 _7 J9 Q8 d6 W8 V# [* {
! @  Y  A- Y" Q0 s) ?　　不然那個傢伙為何會被貶去阪崖，自己又為何落到現在這般境地。

* x/ m, m. ~; ]6 w/ r2 G. k- R　　陳長生忽然發現接下來的話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 O: v$ I7 d& p
　　如果他的那位朋友現在不是在汶水城而是在這裡，或者一切都會變得簡單很多。

5 G2 N- c* n0 b0 P6 P- M　　那位朋友一定會拍著陳酬的肩膀，豪氣干雲說道：「陳長生是誰？他說你行，你不行也能行。」
1 p( A% i+ F6 r9 N
　　道理就是這個道理，但陳長生自己說不出來這樣的話。
; ^: T  i2 l+ K% }$ ?0 q
　　好在旁邊還有人。
$ z! F- i. Y# u) X- T( M3 v/ L3 y% U0 H
+ p4 [6 t9 k$ @　　安華走到陳酬身前，輕聲說了幾句。
' B- E9 r, j; x3 H
　　陳酬這才反應過來，要他去做神將的不是小道殿裡的騙錢教士，也不是軍部那些貪得無厭的文書，而是教宗大人！
% {/ V1 N% \9 S
$ H  ]2 B  V6 n　　他的眼睛變得明亮起來，又迅速變得茫然，情緒很是複雜。
  u# w8 `3 \, W  r% c
, o8 h' r5 E+ i/ |: {　　安華知道這是精神受到了極大衝擊後的反應，微笑著搖了搖頭，不再理他，走回陳長生身前。
6 O9 p2 r! l9 P) p6 D' O5 L
　　離宮向來不干涉朝政之事，尤其是這幾年時間，更是低調至極。
6 K5 {2 A) R- Q' Y
　　按道理來說，就算陳長生是教宗，也沒有辦法隨意安排一個人做松山軍府的神將。
1 g" K, M6 x( f/ `5 c( L  y% E
　　而且正如陳酬自己所言，無論是資歷還是背景，他都明顯不是合適的對象。

* M& B9 `1 ]; ?6 H% d4 Z3 s1 P　　但對安華來說，這不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從雪嶺到此間，從知道硃砂丹的來歷再到揮袖退獸潮，陳長生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經無比神聖高大。
. _, x: j' S( g
, k7 t' T* ~, h$ L" L$ K) V! u　　她現在是陳長生最忠誠的信徒與追隨者。

　　換句話來說，如果陳長生這時候告訴她明天清晨太陽會從西方升起，她一定會等上整夜只為了向天邊望去一眼，如果發現太陽依然從東方升起，那麼她會考慮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還是說自己弄錯了方向。
% J& a$ s) t" L% T$ i3 N
　　「你和陳酬一起去松山軍府。」

　　陳長生對她說道：「我會寫一封信你隨身帶著，另外還有些事情要麻煩你做。」

( X. Y2 t6 t1 D5 D　　被教宗大人安排做事，安華覺得受寵若驚，又覺得壓力極大，如臨深淵，聲音微顫道：「是，陛下。」

0 F3 i! p# ^: @/ T5 B8 R9 u& o　　陳長生看著她的眉眼，覺得有些眼熟，心頭微動問道：「桉琳大主教是你何人？」
  K$ A2 m) @" E$ _% T
　　安華的神態更顯謙順，輕聲應道：「桉琳大主教是我的姑母。」

　　陳長生沒有繼續再問什麼，無論國教還是朝廷，終究都是人與人之間的事情集合，不必多言。
' a2 L1 s  L, a
　　他的視線順著白草道向前而去，依然沒有看見那間廟，心想難道是那年被天空碎片砸壞了，有時間應該去查訪一番，然後他確認了自己留在這裡的事物依然完好，不再多做停留，便帶著安華與陳酬離開。
  z& [  v2 E( C4 F% v1 o$ M
　　群山間的夜風要更加寒冷一些，夜空裡的星辰靜靜地看著澗邊的三人。

. I6 R3 X* J* D6 d1 u　　安華與陳酬沒有空間轉換的經驗，一時間不禁有些恍惚失神，用了些時間才平靜下來。
3 ]  x5 n$ E; r5 `; |
4 f+ {4 q9 p% S  E, T( {　　「陛下，我們這是在哪裡？」安華問道。

　　陳長生說道：「阪崖馬場，那條路通往松山軍府，二十四里外才有馬站，你們要辛苦一些了。」
& m: M9 P. R; h" X0 p; Z
　　聽到阪崖馬場四字，陳酬神情微異，望向後方那些偶有燈光的營房，心想那個傢伙難道就在這裡？

" W# n/ F7 Y5 Q- q% N9 X　　這時安華終於忍不住問道：「陛下，您把我們救去的那個世界……是哪裡？」

3 Z) q9 ]: Z1 t0 T$ e  q　　陳酬也忍不住望向了他，很想知道答案，又有些緊張。
, `/ ~" G" \" S; u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你們猜得不錯，那裡就是周園，那座陵墓就是周陵。」

　　得到了最想知道的答案，確認自己在傳說中的地方停留了這些天，安華與陳酬的心神微漾，覺得好生滿足。
" a$ a& v" y5 u' f" R9 ?: K# L
- S/ G  c6 Z9 q# Z+ c　　再沒有停留的理由，便要分別。

' Q6 c! G" w( o8 \& A　　「陛下，請您為天下信徒保重身體。」
& r, V" B- F6 F6 V1 {
6 u6 z/ e8 U! {; l: ^　　看著消失在夜色裡的那兩道身影，陳長生沉默了很長時間。
- @7 v' K+ |9 Z. W1 [, B, I' w9 u  @
2 g) U. d0 J* ~. d  U3 L　　離開京都後的這幾年裡，他做了很多事，但直到今夜，直到他請安華與陳酬去做那兩件事，才是真正的開始。
; I$ e  d& w% g; Q3 F- A" n
　　這幾年裡，他按照教宗師叔的安排，按照那個風雪夜在國教學院裡達成的協議，一直隱藏著身份在世間行走，默默地提升著自己，但看起來，他的師父還有很多人並不相信他的沉默。

　　沉默啊沉默，無論如何沉默，他終究是教宗。

4 m) A) d" D" C5 D! G　　他已經擁有了世上無數信徒的無條件信任與忠誠，就像安華。
. ~- v  V0 o6 B9 D0 P  o
　　那麼他便應該無條件地承擔起應該承擔的責任。
0 z3 `6 K5 D1 c2 w( M- c8 k4 D) I
3 u' G. k1 S4 X' ~( B　　以教宗陛下的名義。
# y$ a, R* W% M- r& t0 L

1月23

第一百三十一章春風綠兩岸

7 e4 M  k& N: G) ^& m, K道門是大周的國教，但並不僅僅是大周的國教，遠在大周建國之前，在很多王朝里道門都是國教。

/ l1 E9 n: l3 ^/ B- B5 s; m教宗是國教的執神權者，是天下信徒的共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擁有比君王更高的地位。
( f: l. j5 U7 ~# d0 l$ i8 ^
怎樣才能做好一位教宗？
0 ?* N4 W; B1 x& N( K' V
陳長生通讀道藏，在書上看過無數代教宗的事蹟，但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學習的。

7 \/ s, n; C9 r# x或者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教宗師叔從來沒有教過他如何做，只是試圖通過自己的言行影響他。
+ G$ b- t0 @1 @8 U8 }" Z
- `6 t" u( H  N7 x# C3 l比如天下為重，韜光養晦，審慎持重，不在意一時之得失，不在乎萬世之毀譽，只為眾生。

離開京都後，他像很多年輕的修道者一樣直接去往了北方，想要在戰場上出力，然而事實證明這樣沒有任何用處，反而容易讓前線變得混亂、軍心動搖。接著他開始用醫術救人、煉製硃砂丹，確實救了不少人，但還是不夠。
6 N" ]- q7 a$ [$ M; S
4 t# _' o- e$ ]8 w王之策在筆記裡說過，位置是相對的，處於不同的位置，自然要選擇不同的做事方法。他現在是教宗，想要對這個世界有所貢獻，便不能像一名劍客、一名醫生那樣做事，而應該拿出不一樣的手段來。
; M1 o# w4 x/ s0 x
對這個黑暗且腐朽的世界，蘇離是不屑與之為伍，不屑看之，若紅塵沾身便一劍斬之，天海聖後的手段則是用更黑暗、更殘酷的手段來鎮壓，來試圖把那些陳腐之氣盡數驅散，教宗師叔的手段則更加溫和且保守。
, o* H. [8 T7 M1 m7 O
在陳長生看來，這些手段都不對。
( ?8 R5 E: l9 X& W7 Q7 x; ?
他不可能像師叔那樣為了所謂大局而不停退讓，甘於犧牲自己，他也不像蘇離前輩那樣與世界如此疏離，這個世界雖然對他也沒有什麼善意，但他還是喜歡這個世界以及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人們，當然他更不可能像天海聖後那樣去做，當初在凌煙閣看過王之策筆記後，他便已經放棄了任何讓世界隨自己起舞的野望。

8 ]4 [0 x; y- d' _2 b5 B6 b他的手段或者說方法或者說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

. K1 t$ I7 x0 ]% P  t- L& p既然不想把這個世界拱手讓給那些腐朽的、無趣的人們，那麼就應該站出來。
% u5 p! p+ F0 m/ x7 t
就像春風綠了江南岸，就像野花開滿山坡，就這樣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昭告天下。

8 n3 b8 i3 s3 O/ H% v+ K; R1 e% u如果只是他一個人，當然很困難，幸運的是，他還有很多同齡人，同道者。
8 {# m. g& L& h/ t* K7 ?9 n: U
如果那個傢伙願意加入進來，那該多好，可惜的是他怎麼就不願意出山呢？
' M/ ]. L0 w- U8 p0 \" j
陳長生望向遠處依然燈光明亮的那個房間，不知道羅布這時候在想些什麼。
7 F0 A& X* Z$ v9 Z3 O
. o: V; Q( t( z: Y魔族真的撤軍了，沒有任何圈套，也沒有做任何保留，從天涼郡北至寒山西麓方圓約兩千里的荒野雪原間，再也看到一名魔族的身影，只有拉祜河畔還留著兩隊狼騎，應該用來監視人族大軍的動靜。
6 z0 J: c) K+ i
對魔族因何撤軍，很多人還是有些疑惑不解，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人族的勝利，北方雪原裡的十餘座軍府以及數量更多的軍寨都開始了慶祝，人們的臉上洋溢著輕鬆的笑容，彷彿過節一般。
# Y) m' ^+ @. R0 _$ {( j. h" Y
松山軍府的氣氛與別的地方不同，緊張而且壓抑，主街兩側擠滿了人群，無論是軍士還是商人或者為數不多的普通民眾，臉上都寫滿了憂慮與不安，因為他們圍在這裡不是等著歡慶魔族撤軍，而是在等著一場審訊的結果。

前面這些天，陸續有很多車輦進入松山軍府，有的車輦來自擁藍關與擁雪關，有的車輦來自漢秋城，有幾座車輦甚至來自遙遠的京都，而每一座車輦都代表著一位真正的大人物。

) n4 C" {  g* ]7 Y) o因為寧十衛死了。
7 J8 [$ P& \4 o0 ~. l
某天夜裡，他帶著親兵離開了他的駐地，就此消失無踪，事後發現他的屍首時已經殘缺不堪，最關鍵的問題是，他不是死在雪原戰場上，而是一片極為偏僻的雪嶺裡。
2 ]' r! q  j! \
0 f4 L  E8 o- k4 J一位神將離奇死亡，當然需要查明真相。
' S' M, q! Y2 r2 @4 ~
9 j8 `" w) L( A6 j+ n% @. l- d% P4 @街上的軍士與商戶民眾們，也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S$ E7 |$ H  z* H3 V  C( }
他們並不知道，那天夜裡還死了很多人。朱閥新任閥主朱夜，天海家重點培養的第二代子弟天海沾衣，還有唐家的十七爺，和寧十衛一樣，都在那個嚴寒的夜晚裡紛紛死去。
. `3 q5 V2 C) t$ h: ?
死了這麼多大人物，自然需要更多的大人物前來調查。
! G5 ~- k; n9 _& m7 g
兩位神將分別從擁雪關與擁藍關趕來，天海家來了位真正的大人物——家主天海承武的弟弟天海承文，但他也不是今日松山軍府地位最高的人，因為中山王做為朝廷的欽差從京都趕了過來。只有天涼郡朱家因為連接死去兩任閥主，再沒有什麼強力的人物，勢力急劇衰退，只是隨便派了個人，想來在審案時也只有旁聽的份。

大人物來到松山軍府，首要當然是調查寧十衛等人的死因，但很明顯，更重要的是那個位置。
+ T) k0 U& Y- E  f+ w/ F
  i" Q# u, \8 x" L2 b8 }* W松山軍府神將的位置。
; R. ~4 h' x( M3 V9 e4 g- I3 V5 C6 h
9 h  Y" u4 J5 p- n6 [. k4 ?當年聖後娘娘當朝之時，對魔族的戰事進行的並不順利，但軍方依然不遜於全盛之時，共有三十八位神將。天書陵之變時，薛醒川、天槌等著名神將先後死去，其後朝堂之爭同樣無比激烈，風雨飄零，如今只剩下了二十三位。
0 }6 O. a3 o8 p( G
+ S) N/ G- V5 s+ G! ~京都與洛陽需要神將鎮守，能夠留在北方的神將數量更少。
# q. z3 ?9 ~8 M
! U. \/ S% p) R8 p& f# B如今在雪原上，除了擁雪關與擁藍關地位特殊，其餘軍府都只有一位神將。寧十衛死後​​，松山軍府神將的位置便空了出來，而且無法從別的軍府調神將過來，這便意味著，朝廷需要一位新的神將。
! g9 ?5 q% ~! H9 J/ H
3 a# ~. m7 B+ R- {6 v. j6 b; [對大周軍方以至朝廷來說，神將是最關鍵的位置。

因為神將有兵權，關鍵時刻甚至可以不奉旨意調兵。
) H0 G" S9 {$ |6 I2 d, m4 ]
不管寧十衛究竟是因為何事而死，現在既然空出了一個位置，可以提拔一位新的神將，無論是相王一派還是天海家或者別的朝中勢力，都絕對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隆冬時節，松山軍府沒有落雪，依山而建的城寨上方卻密佈著陰雲，天光很是冷淡。
2 R" x1 X) r% |0 `) f% J
就像此時坐在軍府正堂裡的這些大人物們的表情一樣。

6 G2 S7 R% X# j: C& _中山王坐在正中間，如傳聞裡一般，眉眼間自有一股暴戾的氣息。

$ S: H4 ~% o& g+ c) T5 t% ^天海承文與來自擁雪關的建熙神將坐在右手方。
% a+ e+ N4 ~! [
+ U: J$ v0 ]: Q隨中山王一道前來的大理寺卿還有來自擁藍關的成濤神將坐在左手方。

陣營非常鮮明，立場同樣如此，不然正堂裡的氣氛何至於如此壓抑，甚至顯得有些陰沉。

成濤神將看著堂下的高陽鎮統兵領，臉色極為難看，喝道：“主將到了你的營地，你居然什麼都不知道？”

% P+ Y7 ^) x; Q( B" z/ B6 G2 i

1月23

0 w2 g& y' j) ^: m& o第一百三十二章 野花襲松山
7 f& p$ _7 r0 P- i4 z& d# ?" ?5 a1 X
那位高陽鎮統兵領跪在地上，連連叩首，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 x9 m/ K2 Z  y4 O/ X2 p  S% o
確實什麼都不知道。
- j6 f& r# p; K6 ^
中山王的臉上流露出不耐煩的情緒，揮手把這個高陽鎮統兵領趕了出去。

堂間再次陷入沉默，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 g: F: |: F: r; r1 n$ ?
9 @1 H6 @' S+ f! x宮裡一直沒有明確的旨意，說明道尊商行舟對松山軍府神將的人選沒有偏向，由得朝中諸勢力去爭。

! z6 ?+ r$ W# @. N4 U2 Z$ P6 m王爺們當然想要這個位置，據說為了衝擊神聖領域門檻而關閉一年有餘的相王，都破例發出了聲音。
0 w) U  p, y6 r# K( A
. ?! Y' {* Q+ Q$ b/ H: h天海家如今的處境有些尷尬，雖然非常努力地想通過與陛下之間的關係穩固地位，卻又不便做得太過分，以免引起道尊的不快，眼看著在朝堂裡逐漸要，再也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0 }# ]9 y0 s; n' A% T# M' l
誰都要爭這個位置，誰都不想先出言。
  C0 N9 l6 S6 A7 X; ]
3 j* w, ]$ O# q. G: _+ [而且令他們感到有些不安的是，明明那夜唐家十七爺也死在了雪嶺裡，為何這次唐家沒有來人？如果唐家藉著這次的事情發難想要松山軍府的位置，以唐家與宮裡的關係，在場的這些人還真沒有底氣能夠爭過他們。
9 ~4 W4 P! J. f  Y- ?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便是，但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朝廷總還是要顏面的。”

' y" N) H8 q" C中王山臉上不耐煩的情緒越來越濃，不再理會眾人，示意大理寺副卿繼續審案。

大理寺副卿看了眼卷宗，忽然有些吃驚，說道：“那夜還有人活著？”
( R# M5 k# g$ N. ?' J8 S/ o* K
# a8 N& i2 m" l% z$ [4 l: Z, w聽著這話，堂間的人們都有些意外，心想魔君不是把所有人都殺光了嗎？

. t% z; f& @1 r4 V- J9 S) M中山王也來了興趣，問道：“為何以前沒有提過？”

) Y8 n. w4 ]6 A# _大理寺副卿把卷宗又看了一遍，確認沒有看錯，低聲解釋道：“據那兩個人說，他們當時戰鬥波及，直接昏了過去，直到前些天才醒了過來，翻山越嶺而回，所以沒有人知道他們還活著。”

8 e& k  u3 d( o+ c中山王挑了挑眉，說道：“有趣，帶上來問問。”
! P2 W4 R( b9 p4 W
片刻後，一名穿著青矅十三司祭服的女子和一名穿著軍裝的中年男子來到了場間。
! V7 B* T) L, x6 o$ v
4 j+ L& y, Y, `$ |. k2 @' K正從阪崖馬場回到松山軍府數日的安華與陳酬。

“報出身份。”
8 x& ^, G  H, u/ v3 u) ]2 E, C
2 V; H- i2 I  A* Y“青矅十三司教習安華。”
" z) Z8 n2 _' J- c; V& q
“松山軍府裨將陳酬。”

聽到這兩句話，很明顯，正堂裡的氣氛變得輕鬆了些。

- n: U) P  @4 D$ Z. x! v$ i對這些大人物們來說，一個小裨將實在不值一提，或者因為離宮的關係，處置安華可能要麻煩些，但也不是大事，總之不是他們不想見到的無法控制的人物便好。
% n. I# M; h3 N* w. N4 T& N
“說說那夜你們看到的事情，好好說，認真說，不要有一句撒謊。”

中山王看著他們面無表情說道：“在案卷裡你們應該是死人，現在卻活著回來，如果你們活下來這件事情有問題，那麼本王不介意讓你們再死回去。”

6 s. b; J9 r1 o" h0 T( w7 I看著大人物們冷漠的眼神，陳酬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那個寒冷的、被魔族狼騎包圍的夜晚。

他很清楚自己隨後說的話會得罪這些大人物，甚至可以說會把整個朝廷都得罪完。
& N9 u: r; ^$ H; [" E# y
4 p" {  X/ Y3 E1 Y8 h但既然答應了對方便一定要做到，因為他是大周的軍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便準備上前回話。
3 g; [8 |, p4 Q+ V# I$ ~/ j
. @, B- c# q2 u  ~# E) g) b2 m然而，有人的動作比他更快。
" j! a; v& H. H% J; k2 e" H: g3 l
安華站到他身前，看著中山王、天海承文等大人物說道：“新國三年秋，我與陳酬將軍一道，帶著一位快要死去的年輕陣師，去往高陽鎮，因為我們收到一條消息，說硃砂丹的主人可能就在那邊。”
. ^' D2 N* e% ]& v1 I- b' @
她的聲音很平靜，很清楚，很從容。

: w& e, h( ~6 \) _6 t* y( {從松陽一直說到那片湖園被包圍，那夜的事情還只是剛剛開始，但已經可以有結論。

“朱夜、寧十衛、天海沾衣這些人之所以死了，是因為他們想要謀害硃砂丹的主人，奪取硃砂丹，結果沒有想到，魔君並沒有死，為了治好自己的傷勢，他也前來雪嶺尋找硃砂丹的主人，雙方相遇，所以他們都死了。”
3 v7 `/ e3 d& u( w0 y; |9 I
0 R  o8 J: v9 x場間的大人物們都很知道朱夜等人確實是死在魔君的手裡。

1 K! _9 A7 N3 V這些來自於事後的現場查探，最主要是來自於別樣紅的判斷，但談不上準確，因為所有的人都死光了。

1 n. t3 z9 {7 J$ q- u+ y+ P有些大人物隱約猜到朱夜等人前往雪嶺是要去做什麼，卻還是第一次聽到當時在場的親歷者證明了這一點。

原來，真的為了硃砂丹。

中山王看了成濤神將一眼。
/ |; a6 d+ F9 c6 R
成濤神將不易察覺地微微點了點頭。
  a. d8 W! V" a+ d4 ]
3 Y" i( a$ z4 k1 E- e中山王神情微凜，確認正是雙方上次在信裡談過的那件事。

京都的大人物們都知道硃砂丹，也都嘗試過想要把這個神奇的丹藥據為己有。

“且不說你們說的是否真實，即便如此，也不能往死者的身上潑髒水，什麼叫謀害？什麼又叫妄圖奪取？”

* e! F, q, k* m' A- _; m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了來，說話的人是天海承文。
: {. q7 p3 |% C  v" Z% X! g
天海沾衣是他的兒子，他當然不能允許自己的兒子死後也要背著這樣的污名。
! N7 q. s: `4 y& h0 @/ t7 c3 t
想要得到松山軍府神將的位置，他們便不能留下任何容易被人指責的地方。

# y3 W7 l9 I3 }3 s. q2 b% J大人物們很快便反應過來，無論天海沾衣還是朱夜或者寧十衛可以壯烈地戰死，可以從山道上摔死，但不能這麼死。

建熙神將面無表情說道：“不錯，寧十衛神將乃是奉旨意辦差，不可指責。”

# k3 j6 p) s- M% T1 I/ H2 d中山王的臉上再次流露出不耐煩的情緒，揮手說道：“直接說重點，你們親眼看到他們是被魔君所殺？”
$ T' W9 L. ^2 _. U
  f5 Q; {( j# L. W; k6 e9 w安華搖了搖頭，說道：“我們當時留在湖園處，沒有親眼得見，但聽到魔君親口承認了。”
( O3 [0 e+ i1 S. ]( Z/ ~/ v5 R" Y
& }2 H' J2 [; E" e$ |( @即便那名傳說中的魔君確認已經死了，在場的大人物還是沒有勇氣指責對方可能撒謊。
. O) Y& T/ A' s$ l7 k1 o
6 Q, v+ @$ y6 q1 B$ m9 ]中山王繼續問道：“按照你們的說法，硃砂丹的主人當時也在場？”
  b6 E+ {4 w$ y1 p5 ?) G, d
- Y! J7 _4 l' |- g4 \6 k安華平靜說道：“是的。”
' T; {& f/ f& r, c3 S9 b
! f# @  e8 w* S6 L中山王盯著她的眼睛問道：“那他是怎麼死的？”

. g2 n2 V9 w, ^聽到這句問話，有些人的身體微微前傾，顯得特別關注。

在他們想來，既然魔君登場，那人必死無疑，他們想知道是，硃砂丹的藥方如今在何處……
5 I( ^# F  `. x4 y* O; b
安華說道：“沒有死。”
! h9 Z7 r5 ^2 c% k" d% |
中山王挑眉說道：“你說什麼？”

+ Y! B- {1 s9 B* R" u安華平靜地迎著他的目光，說道：“他沒有死。”

中山王厲聲喝道：“所有人都死了，你們還活著，那個人還活著，你以為本王是白癡嗎！”
; {1 O/ w8 y$ S) T  F9 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