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異俠] 冰臨神下 -【死人經】《已完本》

1月23

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報仇

    聽到車廂外面偶然飄過的行人聲音，陳錦克知道，他們又回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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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e5 V2 E6 @" X; U    車廂被遮得嚴嚴實實，陳錦克與林小山仍然被拷在一起，只是身份發生了變化︰如今崆峒派弟子是俘虜，龍王部下倒成為他的保護者。

3 d' K+ J6 X  T+ f& e$ ?    一名黑衣人曾經非常直白地向林小山提出建議︰“把他的手砍掉，你就自由了，過兩天我們再想辦法給你去除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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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t+ Z$ }/ A( D9 Z. d" @    林小山拒絕了，事實上，他仍不相信這些人是救兵，每次有人露面，他都會嚴厲地質問︰“你們到底是誰的人？”

4 A) o: s& I7 O    黑衣人同樣拒絕回答，很快他們換了衣服，看上去跟普通的中原百姓沒有區別，臉上居然也會露出笑容，其中一位最常露面的人自稱叫張守玄，三十歲左右，好像很少洗臉，額上總有一塊淡淡的青色，鬍子極少修剪，更添風霜之色，就是這個人，笑容最多，給了林小山一點提示︰“很快你就會知道了，放心，你已經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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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山的安全就是陳錦克的不安全，他時刻都在提心吊膽，經常在睡夢中驚醒，就怕睜眼之後發現林小山已經不見蹤影，身邊只有黑衣舉著鋒利的狹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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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從未向林小山開口乞求，身份落差變化得太大，作為名門弟子，他無法接受，只能沉默以對。

3 x+ H1 p3 B1 j" K3 ^6 K    有幾次，他們被蒙上雙眼，換到另一輛車上，行程臨近結束的時候，他們還曾經換乘一段時間的小船。

    終於。兩人被送進一間小小的屋子裡，摘下蒙眼的黑布。張守玄和氣地說︰“這裡是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但我不建議兩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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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建議的保證，房門從外面的鎖住了，透過縫隙，只能看到空蕩蕩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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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h8 `/ m. b8 \) d1 ?    “謝謝你這一路上的照顧，可我是崆峒派弟子，永遠不會背叛師門投靠龍王。”陳錦克覺得需要表明態度了。

1 Q  A# s# r0 w  L$ I    “如果真是龍王要殺你，我不會替你求情。”林小山語氣冷淡。

2 i6 \+ z0 ?& u$ X$ K3 S3 o    陳錦克有點臉紅。所謂的“照顧”不過是沒有惡語相向而已，就是現在，他也仍然覺得林小山是犯人，“聽你的意思，龍王是個很嚴厲的人。”

3 K9 i: {$ ^' J8 M0 T% ~% \  N( L    “沒錯，龍王很嚴厲，他會替我報仇。”

, L( X/ {" y& t$ l. o$ q, y8 R    林小山的聲音冷酷無情。壓抑著極大的憤怒，陳錦克沒有追問下去，他聽說過林小山妻子的遭遇，能理解這股仇恨，可仇恨的對象是蕭王世子，遠遠超出一夥西域人的能力範圍。

1 c, J0 q; C8 j7 f' Z/ Q    西域的殺手們第一次偷襲獲得成功。必定已經引起江湖公憤，他想，等到各大門派真正警覺發力的時候，再多的殺手也沒有生存機會。

. t! m/ f( L, r) U    一個時辰之後，天色漸暗。張守玄親自送來飯菜，說︰“有個人待會來見你。或許你會更相信他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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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0 I/ j: m  E: o# H    小半個時辰之後，林小山驚訝地看到一位熟人走進來，“鐘……鐘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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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錦克以為“丞相”是個人名，好一會才明白這是官職，中原朝廷早已廢棄的官稱在西域仍被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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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衡坐在兩人對面，“這都多少年了，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龍王可是將大家都給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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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山臉上一紅，當年在逍遙海石國，他與鐘衡交往頗多，可是逃離西域的時候，他沒有留下任何暗示，“龍王……”

    鐘衡笑呵呵地打斷他，“龍王行事總是出人意料。”

1 N6 c' t3 L; X' h0 S; w    意外過後，林小山想起許多事，他雖然極少與西域人交往，但在中原京城還是能聽說不少數千里之外的消息，“鐘丞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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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就不是丞相啦。”鐘衡隨意的語氣裡透露出一絲失望，“嗯，我在西域打了敗仗，丟掉了所有軍隊和地盤，這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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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J7 n1 Q$ D" ?4 T% z    陳錦克聽得一頭霧水，他連西域有哪些國家都不知道，更不用說那些遙遠的戰爭，他只是感到驚訝，眼前的這位“丞相”衣著簡樸、相貌刻板，居然曾經帶兵打仗。

    “禍兮福之所倚，誰能說戰敗就一定是壞事呢？”鐘衡繼續說下去，聲音變得灑脫了，“我在璧玉城一敗塗地，只能退到草原深處自保，就是在那裡，我與龍王恢復聯繫。”

& m6 O7 t  |; A1 m! z2 ?    “你見過龍王？”林小山半信半疑，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聽說龍王的丁點消息。

' i0 Y# G8 i0 U7 }; N8 U& @2 U    “不是龍王本人，是他派來的使者，我相信這位使者，而且他還帶著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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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山心中原本只有不到一成的信心，一下子增到了七八成，結結巴巴地說︰“那些金鵬殺手……難道、難道龍王……”

    “龍王給我的旨意就是收攏四處逃散的金鵬殺手，將他們重新組織起來，悄悄滲入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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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山的懷疑全都消失了，鐘衡說得沒錯，龍王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他此前覺得龍王不可能接收金鵬殺手，其實反過來一想，這的確是極合理的招數，龍王放棄了軍隊，總得掌握其它類型的力量。

    “龍王仍要報仇？”林小山激動地問。

" z% d% y1 Z7 m+ ^2 a4 B- Z    鐘衡嚴肅地點點頭，“當然，龍王已經找出當年滅門的幕後主使，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佈置，就要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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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5 Z' o6 E- z/ l* T. @    林小山拍案而起，陳錦克不得不跟著一塊站起來，尷尬不已，“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龍王？”

, n: u6 P  }/ j: B' Q4 x6 p    “不到勝券在握的時候，龍王是不會露面的。”

# q" J, Q( F" o3 K) Q* |* o    林小山一時衝動，差點想將心中的話都說出來，最後強行忍住，“鐘大人能替我向龍王傳句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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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我與龍王使者定期有來往。”

# p, A$ l) I$ b: r, I+ V    “請告訴龍王，我沒有辜負他的信任。”林小山相信龍王會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 e2 h, Y; ^6 g& m    鐘衡仍跟從前一樣謹慎，絕不過問多餘的事情。只是鄭重地承諾︰“你的話會一字不差地傳給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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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山坐下，興奮得有點手足無措。“接下來龍王要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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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T& ?5 [- c; U- t1 K3 v' o    鐘衡看了一眼陳錦克，說︰“龍王要你今晚報仇，你準備好了嗎？”

5 z5 h: o4 [* n) ~; q+ P/ |    林小山的左拳緊緊按在桌面上，“我早就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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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衡沒有洩露具體計劃，拱手告辭了。

    “這個‘鐘丞相’不可信，龍王幹嘛要聯繫一個打敗戰的人？”鐘衡剛一離開，陳錦克就說出自己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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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瞭解龍王。”林小山還是那句話，從見到鐘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確信一切事情都是龍王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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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錦克閉上嘴，不祥的感覺揮之不去，但他找不出明顯的破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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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P" ~& X! l2 S2 m    又過了多半個時辰，陳錦克發現自己的功力居然開始恢復了，那群黑衣人顯然已經停止對他們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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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山也恢復了，“瞧，沒什麼可懷疑的。”

- Y. Z5 R8 p: s1 {0 q    陳錦克想勸說林小山跟自己一塊逃跑。就在這時，黑衣人又來了。

! @$ h1 Q$ M  }! A2 \& |5 a6 c; {/ B    一共五個人，蒙著面孔，開口說話的人是張守玄，“換上衣服，出發。”

' i7 g- P7 \- U# w8 [  W" {' B    換衣頗費了一番周折。兩名殺手上前幫忙，才給兩人穿上夜行衣，林小山得到一柄狹刀，陳錦克還是赤手空拳。

    外面漆黑一片，走出小院。陳錦克發現他們身處一條僻靜的街道上，兩邊草木繁盛。房屋卻沒有幾座，跟蕭王府後花院倒是有幾分相似。

    陳錦克猶豫不決，心中策劃了幾個逃跑方案，最後都放棄了，因為每一種方案都免不了要奪刀砍斷林小山的手腕甚至殺人，他做不出這種忘恩負義的惡行。

    五名黑衣人對路徑極為熟悉，走走停停，時快時慢，有時還會躲進附近的樹叢裡，但他們一路上沒踫到任何人。

    約摸一個時辰之後，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眼前是另一座獨立的小院，張守玄示意眾人止步，兩名殺手先行翻牆而入，過了一會，從裡面打開院門。

' S* i. T, e) k    其他人走進去，院門立刻關閉，陳錦克一眼就看到地上躺著兩具屍體，殺手們已經替林小山清場了。

" y  n) |) K8 p    張守玄伸出手臂，用極低的聲音說︰“該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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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山拔出刀，順著張守玄指示的方向，直奔中間正房。

    門戶虛掩，一推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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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3 v8 j7 m6 {% G$ `    五名殺手都留在外面，沒有跟進來。

    陳錦克的心跳得越來越快，他覺得應該制止林小山的行動，卻找不出合適的理由。

+ w9 y3 s. z6 u    兩人走到床前，上面有人正在酣睡，林小山用刀在睡者臉上輕輕拍了兩下。

    鼾聲停止，床上的人睜開雙眼，好一會才明白過來，騰地坐起身，看著直抵胸前的利刃，驚恐萬分，顫聲道︰“你……你……”

    林小山傾身向前，“還記得我吧？”

    “小林掌櫃？”那人驚呼一聲，“你怎麼會在這裡？我、我……沒踫過你妻子，也沒逼過她，她、她是自殺。”

    “我知道。”林小山說，左手用力，狹刀刺進對方的胸膛，這就是他的復仇。

/ s0 V, L3 g# `% s; b* L    陳錦克目睹這一幕，心臟幾乎快要從嘴裡蹦出來，他不認識床上的人，可他能猜出來，這就是蕭王世子，名義上是他的主人之一。

* H: }8 ]* c8 ~( ]; P8 N4 H( }8 \    可他不明白，蕭王世子怎麼會住在如此簡陋的房間裡，守衛又如此鬆懈，林小山被劫走的消息肯定已經傳到京城，蕭王沒理由不提高警惕。

; U: ?( P9 e) f, X3 r    太多的事情不可理解，林小山全不在乎，他對蕭王世子恨之入骨，終於親手報仇了。

! h, B) E% y' r2 B    兩人退出房間，陳錦克深深地自責，他是蕭王府的家丁，理應保護世子，卻什麼也沒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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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名黑衣殺手站在院子裡，筆直的身軀顯示出某種類似於敬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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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z; J% K- a% t/ M: K7 t    陳錦克心慌意亂，仍然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進院的時候他明明看到兩具屍體，現在卻變成了三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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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i3 k5 y' P: n    淡淡的月光之下，陳錦克看到，多出來的屍體衣飾與眾不同，尤其是頭上的帽子，更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樣式。

" H1 v' }) c6 K6 ^( a    “這是誰？”他輕聲問道，覺得自己的聲音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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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 Q% V7 _! x+ |3 a3 l/ D    “無關緊要的人。”張守玄回道，帶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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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i$ k) h6 C6 Z: J    七人沒有返回原來的住處，而是拐彎抹角來到水邊，乘上一條早已準備好的小船，劃向對岸。

" u1 O( i/ m$ V1 ]& t1 }" u    天邊微亮的時候，一行人棄船登岸，陳錦克突然醒悟，這裡不是城外，而是城內，能擁有如此一大片水域和廣大花園的只有一個地方。

    “皇宮。”陳錦克的想法脫口而出，“咱們剛剛在皇宮裡殺了人？”

9 V& Z! t9 c( H    張守玄扭過頭，淡淡地說︰“龍王無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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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r& I% V3 n: w% Z& t; N  P    陳錦克的身體僵住了，莫名多出來的屍體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知道那絕不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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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八十章 神仙

3 _( T; m9 W& V) s- O" ~    紫鶴真人過八十歲壽誕那一天，空中飄了半日不大不小的雪，過後大家才知道這是上一個冬天最後一場降雪，於是紛紛視之為祥瑞，當作神仙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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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笑吟吟地接受了來自各方的諛辭，其實心裡對“神仙”兩字深惡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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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j, n) M6 c    真正的神仙不會因節關疼痛以至整夜無眠，更不會頭腦昏沉記憶減退，經常想不起徒子徒孫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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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O# z* @% L    真人非常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只是一名衰老的凡人，籠罩在頭頂的一切光環都來自於崇高的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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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憑藉著這一點自知之明，年事已高的紫鶴真人仍能有條不紊地治理崆峒派，即使十幾年來足不出戶，甚至極少會見本門弟子，他對整個門派的脈絡依然一清二楚。

    因此，一看到監門大弟子周羽清走進來，真人立刻生出某種預感，“京城那邊出事了？”

    周羽清臉色驟變，隨後大大鬆了口氣，撲通跪下，“老神仙明察，崆峒派有救了。”

    真人不動聲色，心裡卻響起孩童般的竊笑，周羽清是名四十多歲的道士，為人穩重而精明，因此被拔擢為監門大弟子，代表掌門真人掌管日常事務，按規矩每三天過來做一次彙報，平時極少打擾老神仙靜修。

$ D: N( i4 S0 M9 s' ?    今天既非彙報之日，崆峒派近期又沒有值得老神仙定奪的大事，紫鶴真人因此猜出問題在京城，這實在是一個簡單至極的推測，卻又會被當成“神仙”的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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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因此竊笑。可是等他聽完周羽清的介紹，從裡到外再也笑不出來了。問題比預計得要嚴重百倍，遠遠超出“老神仙”這個稱號所能解決的範圍。

' w3 b1 `, ]' H    跟剛才的竊笑一樣，真人的嘆息也只能在心裡發出，他想了一會，彷彿神遊物外與神交接，然後說︰“明天一早跟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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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0 {- T6 U    周羽清既欣慰又驚訝，老神仙可是有整整十六年從未離開道觀一步了，如今為瞭解決本門的大劫難。居然要親自下山，監門大弟子心裡越發踏實，幾乎喜極而泣，急忙整肅容貌，恭敬地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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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快要到了，夜晚仍有涼意，於是關節疼痛又如約而至。真人將它當成令人憎惡但必須與之周旋的客人，默默忍受著它的無禮，偶爾還會笑臉相迎，甚至與它親切交談，一起商量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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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天亮，真人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個多時辰。對他來說，這就夠了。

% d! v! S: |: t; a. i8 r: j1 m    老神仙雖然只說了一句要下山，沒有任何多餘的交待，周羽清卻心領神會，未做聲張。悄悄安排好本派事務，準備好一匹溫馴的小驢給真人當坐騎。由他親自執轡。

    周羽清將包袱背在身上，裡面有備用的衣物與少量金銀，銀票則貼身收藏，無論行程遠近，都足夠應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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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r8 o8 v; u# U0 U8 P    兩人由小路下山，途中遇到過砍柴的樵夫和放牛的小娃，誰也沒有認出一身粗布衣裳、俗家打扮的崆峒派監門大弟子，更沒有認出彎腰駝背，頭髮快要掉光的老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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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就像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對爺孫，唯有紫鶴真人身上陳舊的道袍和頭頂小冠顯出一絲特異。

    真人喜歡這樣的安排，這讓他想起很久以前他第一次下山雲遊天下的情景︰心緒翻騰，腳步匆匆，好像整個天下都不夠他行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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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6 e" x# i- l    到了山下，真人勉強啃了半塊饃當作早餐，周羽清胃口頗佳，一連吃了五塊饃才停下，“老神仙……”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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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1 v  D' [2 K. M2 ~: |2 \    “在外面你還是叫我師父吧。”哪怕是暫時擺脫掉神仙的身份，真人也是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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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師父。”周羽清第一聲改口很勉強，他是真人的關門弟子，從加入崆峒派的第一天起就將“老神仙”三字掛在嘴上，對“師父”這個稱呼很不習慣，“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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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 v# v) K- O3 k: ?- y% _    真人隨手向北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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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吃了一驚，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如果要去京城的話，往東走會更快一些。”

    真人搖搖頭，仍然指向北方，“咱們繞到山裡，先找一個人，然後再說去京城的事。”

    “哦。”周羽清不敢多問，牽驢前行，心中大為疑惑，崆峒山裡住著不少隱士，頗有幾位聲名顯揚，但是比崆峒派掌門還差著一大截，老神仙既已親自出馬，還需要他人的幫助嗎？

6 B( u( y1 \) v; E2 b, w    山間小路崎嶇難行，周羽清牽著小驢，求穩不求快，時不時回下頭，生怕老神仙受不了顛簸。

) B3 m7 w3 \. @2 |1 C" }$ w+ L6 X    真人倒不計較，一路指點方向，對山中地勢瞭若指掌，令周羽清大為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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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0 j& b; ]. C* f1 i    路徑漸漸被茂盛的野草淹沒，翻上一座低矮的山頭，真人指著前方的一片山谷，“應該就是這裡了，我沒來過，可是看樣子很像。”

! b) n7 c) X; u# g, B1 |    周羽清又吃了一驚，“老神……師父，您認識這位隱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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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y9 a0 \& z& t    “神交已久，今天第一次見面，過後就算認識了吧。”

, G( `- Y' s: ?1 M    既然是神仙，行事自然與凡人不同，周羽清心想，不管待會要見的人是誰，見到老神仙親自登門拜訪，都會欣喜若狂的，這就是老神仙的崇高地位，只要有他在，劫難自可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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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路若隱若現，看樣子有一段時間無人在上面行走了，山谷中草木繁盛，若不是蟲鳴啁啾，倒是一處極幽靜地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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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邊走邊想，自己若是隱居修煉的話，絕不會選擇這個地方，總得有水有石，奇花異草相伴才好，這裡實在過於普通了。

. s" v& n0 U8 e# m7 V9 H    正想著，身後傳來啪的一聲響，回過頭，看到老神仙正揮手驅趕擾人的小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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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8 y. J1 Y    “我打死一隻蚊子。”真人攤開右手，手心裡沾著一小塊血跡，“剛下山就破了殺生之戒。這可怎麼辦？”

    “呃……老神仙超度蚊蟲，是它的福分。算不上破戒。”周羽清說。

& u2 ?0 p- P$ T4 w) @    “呵呵，真是我的好徒弟。”真人非常高興，雙手在空中拍來拍去，不知打死多少小蟲，樂在其中。

) S, C( X7 I; @/ b& K    周羽清急忙轉過頭，尷尬不已，感覺像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秘密，很快他找到瞭解脫之辭︰經中有雲“復歸於嬰兒”。老神仙這是返璞歸真的意思，不可以常理度之。

    老神仙不是這山谷裡唯一像嬰兒的成人，那個女人從樹上跳下來的時候，著實將周羽清嚇了一跳。

( a# ^: @+ j9 l    女人年齡不詳，似乎有三十幾歲，可是頭上插滿了鮮花，身上衣裳紅紅綠綠。尤其是穿著孩童樣式的褲裝，赤足露踝，臉上笑嘻嘻的，像是——女瘋子，周羽清心裡立刻出現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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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老頭兒。你多大年紀了？”

& S. y  D9 ^, X, h, I    “剛過八十。”紫鶴真人回道。

    “八十歲還沒死？”女人滿臉驚訝，“嘖嘖，你可真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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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r( R2 h/ s/ s  |    周羽清打死也不相信這個女人會是老神仙準備拜訪的重要人物，於是回頭看了一眼，只要老神仙一個暗示。他就會開口打發女瘋子。

+ s. h/ j% h9 o. W    老神仙當作沒看見，和藹地對女人說︰“我沒有多少本事。所以只好比別人多活幾年，瞧，當初比我厲害的人都死光了，我再怎麼吹牛，也沒人能反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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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G9 ?! e% z* s  o3 Y+ z    老神仙如此自貶，周羽清很不服氣，對面的女人倒是頗以為然，“有點道理啊，怪不得神仙都要長生不老，原來是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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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8 R) j% S/ O% q# _2 k" o; o    “神仙”兩字犯了忌諱，周羽清正要開口斥責，紫鶴真人卻已搶先問道︰“韓芬，妳家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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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a) O8 E9 a    韓芬向後跳出數步，驚奇地睜大雙眼，“我不認識你，你怎麼會認識我？”

0 Y4 Y+ b4 R3 a. t    周羽清更是吃驚，他從來沒聽說韓芬這個名字，不過他很欣慰地得知這個女人的確不是此行拜訪的對象，只是還有點納悶，什麼樣的高人會找半瘋的女子當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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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6 f1 `8 U" h1 r8 s% N8 d5 }    “呵呵，我猜的，是不是很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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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芬連連點頭，“準，真準，嗯——那你再猜猜，山谷裡一共住著幾個人？”

    真人仰頭做出沉思的模樣，然後伸出右手，豎起四根手指，“對不對？”

3 F) \& p9 o1 x1 p/ B# z% t    韓芬笑得前仰後合，指著師徒二人，顫抖不已，好像穿著奇異的人是他們，那笑聲越來越響亮，周羽清先是莫名其妙，很快更加確認這個女人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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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O& \- a- @9 o' k0 C  I    “難道我猜錯了？”真人也笑了，撓著光禿禿的鬢角，“早就跟你說了，除了活得長，我沒有別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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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 e7 V7 ]* U, ^5 q% u    韓芬終於止住笑聲，得意地豎起三根手指，“從前是四個，現在就剩三個啦。”

    “少了一個。”真人腦子裡轉了轉，已有想法，“這個容易猜，我知道走的是誰。”

/ u  a4 F  J, |1 |8 r7 x    “誰？”韓芬眼角含笑，希望看到老頭兒再一次猜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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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l/ P2 e4 ?/ Q5 M+ S    “嗯——”真人拖長聲音，“走的人姓秦，叫秦夜明，我還知道他是奉主人之命離開山谷的，眼下人不是在京城，就是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 B5 y3 E' L: G+ Q* _    韓芬張口結舌，一副見鬼的表情，“你到底是誰啊？”

    正常人第一句就該提出的問題，韓芬直到這時才感興趣。

- Z( R$ l; \2 C( i  l! J, Z4 x) b. q- c    周羽清佩服師父的無所不知，同時鄙視韓芬的一無所知，朗聲宣告︰“這位是崆峒派掌門鶴老神仙，快去請妳家主人出來迎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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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鶴老神仙天下知名，上至帝王下至黎民，聽到這個名字之後都不會像眼前的女子這樣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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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真的是神仙啊，你事先給我托個夢好了，主人不在，去外面的鎮子上買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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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H8 u% x8 A4 H! D' u. M3 R! \    周羽清對老神仙尋訪的這位“高人”越來越失望，身為隱士居然沾酒，那是毫不在乎名聲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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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 ]* S( b. o$ R5 d    真人卻比徒弟更加吃驚，“龍王也出山了？什麼時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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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F; c1 V9 I: U( A    “昨天，說是明天才回來。”韓芬如實回答，目光盯著“神仙”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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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一下子僵立當場，老神仙要找的人居然是龍王，龍王居然就藏身在崆峒山裡，他怎麼也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因為崆峒派面臨的大劫難，源頭正是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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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殺雞

7 a) P% j4 K, J0 M. ]% {: k+ |    山谷深處建有五間小小的草房，半人高的木籬環繞四周，柴扉半掩，卻擋不住外面雜生的野草野花，訪者得仔細觀察，才能在蒿叢中發現一畦畦的菜蔬，看樣子，住在這裡的人並不擅長打量田地。

    房前是一片堅實的空地，被數十隻肥雞所佔領，個個大搖大擺，對韓芬和來客毫無懼意，周羽清小聲驅逐，勉強開出一條通道。

$ r$ g2 b) F) p+ _    韓芬止住腳步，開始向客人介紹，“這是我的房間，這是霍允的，中間沒人住，是吃飯的地方，這間是顧慎為的，這間是小秦的。嗯——這邊是霍允的花圃，你們不要靠近，她會生氣的。”

! W  [  b% A# w    發現老神仙含笑點頭，好像一切瞭然於胸，周羽清忍住好奇，沒有尋問“霍允”是誰，那邊的花圃他看到了，種的都是山中野花，除了稍高大一些，沒一點特異之處，不過打理得的確很精細，幾乎沒有雜草伴生。

    “你們就住在中間這屋和小秦這屋吧，提醒一句，千萬別進霍允的房間，她發起怒來誰都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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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允的名字被頻繁提起，周羽清真想問一句這是龍王養的猛犬嗎？三人恰好走到中間的房門前，從裡面突然躥出一條低矮的身影，貼著牆角奔向另一座草房，周羽清滿面愕然，真人指著那東西說：“好膽小的狗，養來何用？”

    那是一條體型中等的黃狗，躲進屋子裡就再也不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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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芬拍手道：“神仙說得太對了，到時候你跟霍允也這麼說，咱們一塊建議把二黃兒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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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唔，別叫我神仙，我叫紫鶴真人。”

: |; T! b( F" I1 k. ~% O+ h    “我沒說你是假人啊。”韓芬疑惑不解地打量老頭兒，“紙鶴？瞧你的身子骨，是有點像紙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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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撫掌大笑。他很久沒這麼開心了，周羽清卻高興不起來，他不喜歡老神仙被任何人拿來開玩笑，更不覺得藏身此地的龍王會是多厲害的角色。光是那一地未打掃的雞糞，就足以令他大失所望。

    高人必有高人的氣派，表現在方方面面，可眼前這個地方。處處都證明居住者的懶散與放縱，周羽清實在猜不透老神仙來找龍王的目的是什麼，除非——他心裡生起一個念頭，越想越覺得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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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P1 p- F! q( `    草房很小。被分成兩間，一邊是廚房，一邊是飯廳。擺放著一張方桌和四把粗陋的木凳。角落裡是一張小床，這裡顯然還被當成雜物間，堆放著許多亂七八糟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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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原想讓師父住在這裡，現在改了主意，心想待會看看那個秦夜明的房間會不會更乾淨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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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芬一點也不覺得房間寒酸，笑嘻嘻地說：“你們來得太是時候了，我有點餓了。”

: v: y2 C( k* {- x    真人點點頭。“天色的確不早了，妳這裡有什麼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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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前天剩下的米飯和昨天沒吃完的青菜，都很難吃。”

8 ~. V  n3 m& a    周羽清隱隱感到這個瘋女人會提出過分的要求，急忙插口道：“我帶著乾糧，只要燒些熱水就好。”

! Y' v6 C/ R1 c7 C    “不好不好。”韓芬連連搖頭，“難得來兩位客人，怎麼能吃你們的東西呢？”

" l8 H, S* ?3 N0 r! @2 V5 E7 e3 L    瘋女人居然說出這樣客氣的話，周羽清很是意外，“客隨主便，妳說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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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咱們宰隻雞？”韓芬兩眼發亮，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

0 d- p$ r5 [% v' z% k- {    周羽清頭搖得更快，“我們是出家人，不吃葷，更不能殺生，乾脆妳吃妳的，我們……”

    真人扯了扯徒弟的衣襟，小聲說：“你已經說了客隨主便，再反悔不合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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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兩眼睜得比鈴鐺還大，自從決定下山，師父好像變了一個人，威嚴肅穆、不食人間煙火的老神仙說消失就消失了，現在的紫鶴真人與女瘋子倒有幾分相似，都像是沒長大的孩子。

# I) {3 I9 i% L. A# n, A) i    真人在徒弟的逼視下稍顯畏懼，用更低的聲音說：“倏忽掌法，想不想學？”

    倏忽掌法是崆峒最高深的絕技之一，非內力已臻化境者不可學習，周羽清受門派事務牽扯，早已絕了一窺神功奧秘的心事，沒想到師父竟然突然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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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這個……我……當然，當然想學，可是……”

# H# b. e0 u$ b9 a: b7 ]    真人眨眨眼睛，“你的內功差了一點，可是有我幫忙，未必不可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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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大喜，與此同時也揣摩出師父的意圖，朗聲道：“戒律者，心誠而已，主人若是堅持，客人怎可拒絕？何況師父與我又沒有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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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含笑點頭，韓芬卻不領情，“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就得你們兩個殺雞才行，我不是說了嘛，那是霍允的雞，我可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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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t  p# Z  {2 `* S4 V* @    周羽清憋得臉色通紅，可是看到師父期盼的目光，只得咬牙道：“我不怕霍允，也不怕神靈懲罰，為了師父，我甘願……”話未說完，長嘆一聲，大步走出房間。

4 T, _9 \6 b7 N! Y( A/ I    外面薄暮籠罩，庭院裡，群雞悠然自得，那條膽小的黃狗不知何時跑了出來，遠遠地圍著小毛驢，逡巡不進，一聽到有人出來，轉身就跑，又鑽進顧慎為的房間。

    周羽清心中默念超度經文，暗道：可憐的雞啊，你必定是前世做了惡事，才會有今日之劫，我只殺看上去霸道的雞，也算是鋤強扶弱。

) X; Z" @4 w8 e* }1 ^    站在門口觀看的韓芬將他的“鋤強扶弱”計劃給打亂了，兩三隻最為趾高氣揚的公雞她都不讓動，“花神和大紅可不能殺，那是霍允最喜歡的傢伙，小肥也不行，它孵出的小雞最多，這隻可以，霍允還沒來得及給它起名字呢，它還在我腿上啄過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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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W  f/ A/ i9 M    這天晚上，端上飯桌的是一隻小肥雞，油光光的，在黃色燈光的照耀下分外誘人，韓芬激動地搓著雙手，二話不說，伸出雙臂，扯下兩隻雞腿，連著大塊的胸脯，甚至沒向客人謙讓一下，送到嘴邊輪流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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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V! @0 V# a+ E. S; L    周羽清面若死灰，垂首閉目，一口也不肯吃。

6 @/ a3 R1 r0 ?. M6 n5 p    真人挽起寬大的袖子，伸手扯下一根雞翅，仔細地啃吃上面的皮肉，過後拍拍肚皮，嘆道：“上一回吃雞還是六十多年前，怎麼味道和我記憶中的不太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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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好吃了，是不是？”韓芬嘴裡塞滿雞肉，兩手舉著骨頭，目光還盯在剩下的半隻雞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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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搖搖頭，“大概是吃素太久了，受不得肉味，我覺得不如從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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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y& C- x  t  ~0 [    周羽清心裡大大鬆了口氣，老神仙若是從此開葷，傳揚出去可是一件大醜聞。

# p$ Q- {- j0 \- G. r1 |7 }6 |    韓芬不關心別人的胃口，放下光溜溜的骨頭，伸手扯下另一隻翅膀，大口咬下去，連骨頭都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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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憐惜徒弟，將盛肉的大碗推向周羽清，“你不嘗嘗嗎？或許你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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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急忙從旁邊的包袱裡掏出幾塊乾饃，“我吃這個就行，光聞味道我就夠了。”

    真人並不強求，韓芬很高興，將碗抱在自己前面，將整隻雞吃得乾乾淨淨，只留下一堆碎骨，最後還從周羽清那裡順來兩塊饃，沾著碗裡的雞汁給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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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韓芬發出舒服的叫聲，雙手和臉上沾滿油水，“你們在這裡住下吧，等小秦回來，讓他給你們蓋兩間房子。他做飯也比較好吃，自從他走之後，今天是我吃得最好的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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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4 E$ w  f3 q, `4 ^# b    周羽清輕哼一聲，就算師父再傳一門絕技，他也不會住在這種地方跟瘋女人為伍。

. P" v# `/ l0 B9 c( f    真人和藹地問：“秦夜明走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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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韓芬扳著手指算了一會，“快一個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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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F; K1 t/ ^, W; C6 r! m! q    “那他剛到京師不久。”周羽清對崆峒山到京師的路程非常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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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對秦夜明興趣不減，又問道：“他經常出山嗎？”

    “一年一次。”韓芬立刻回道，毫無戒心，“每次都要走兩三個月，會給我帶許多禮物回來，瞧我的這件衣裳，還有好看的泥人，我拿給你們看。”

8 ]. Z/ o7 V6 B7 {    周羽清忙止住韓芬，他明白師父是要從瘋女人嘴裡套話，可不是關心她得了什麼禮物，這麼一想，他對老神仙討好韓芬的舉動又有點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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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 H; _+ f    “秦夜明是去專門給妳買禮物嗎？”真人果然繼續問下去，用的是閒聊的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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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給顧慎為辦大事。”韓芬壓低了聲音，好像也知道這是機密，“每次小秦回來，顧慎為都很開心，你知道他開心是什麼樣子嗎？”韓芬粗著嗓子模仿男子的聲音，“‘嗯，很好，你去休息吧。’”

    真人開始東拉西扯，沒一會，韓芬打起了哈欠，“我要睡了，明天還得早起收拾院子，不能讓霍允看見滿地的雞糞，骨頭啊什麼的也得埋起來，記住，千萬要保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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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3 e  H! s5 [0 Q% T$ i* `    周羽清睡了一覺，天還沒亮就睜開眼睛，悄悄走出中間的草房，雞犬無聲，韓芬與老神仙還在夢中，他走到柴扉前，剛要推開，聽得老神仙房裡傳出一聲咳嗽。

+ Z/ m! R* F2 r    什麼也瞞不過老神仙，他想，既然老神仙並未出來阻止，那就證明自己的猜測沒有錯，老神仙此行的目的不是向龍王求助，而是要生擒龍王，然後再前往京城解決危機。

    這種事情怎麼能讓老神仙親自出手呢，周羽清決定獨自迎接今日返回的龍王，他聽說過龍王的刀法，仍然自信技高一籌，至於那個脾氣暴躁的霍允，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天邊微亮的時候，周羽清來到橫在山谷前的小丘之上，恰好望見一隊騎士疾速駛來，一點也不像是買酒歸來的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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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訪客

: @- X% e4 r. f2 N1 a+ R; h  周羽清立刻矮身隱藏在茂密的草叢裡，聽那個瘋女人的意思，這裡極少有外人到訪，無論這一隊騎士是敵是友，他都不想貿然現身。

    崆峒派乃是九大名門正派之一，龍王卻是江湖盛傳的大魔頭，雙方暗中來往的消息絕對會在中原江湖中引發一場難以想像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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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6 Z# {$ l. p: N# D5 Y    得馬上回去通知老神仙，周羽清迅速做出決定，彎腰下山，繞過一片樹林時，藏身其中回頭望了一眼，大概二十名騎士已經駛到山頂，正向山谷這邊遙望，看樣子並沒有發現他的蹤影，互相指指點點，好像在爭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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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6 c8 Z0 o6 n0 @* W. o3 \    周羽清加快速度，沒一會回到山谷深處，柴扉依舊半掩，小驢正低頭啃食長在籬內的新鮮野草，對主人的出現毫無反應，聲稱要早起收拾庭院的韓芬還在酣睡，站在房外就能聽到她發出的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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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一步躥進秦夜明的房間，驚訝地發現老神仙根本不在床上。

, }( y" f+ _0 t2 P% X! P    他急忙出屋，躍過籬笆，剛在一棵樹上藏好身，就見那一隊騎士已經駛入視線範圍，排成一列，速度不是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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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木扉三十余步遠，騎士們停下，其中一人粗聲喊道：“十方教護法菩薩公孫病，率領眾兄弟前來拜見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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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t! M4 D* v  L: _% l* B    周羽清聞言大驚，十方教可不是普通的門派幫會，既非白道，又不算黑道，而屬於臭名昭著的“邪派魔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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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k& T  e3 [: l/ B    江湖門派之間的關係紛紜複雜，即使是九大門派。也與所謂的黑道存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常有互相借助的時候。可是有一類幫會，不肯遵守任何規矩，或是任意燒殺搶掠，或是自立自封，公開與朝廷為敵，不僅白道與其劃清關係，就連大部分黑道，也不會公開與之交往。

    十方教即屬此類。而且是名聲最響亮的一個，可是周羽清分明記得，十方教的活動範圍在東北邊郡，與西北的崆峒山相隔千里，從無聯繫，怎麼會得知龍王住在這裡，又跑來拜見呢？難道龍王邀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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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F4 ]' {/ u$ \0 B    周羽清慶倖自己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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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裡好一會沒有回音。然後韓芬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間，茫然地望著外面的騎士，沒好氣地說：“別吵，不知道我在睡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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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S/ l# ]3 k8 f    公孫病的人是一名面色蠟黃的中年漢子，獨自拍馬上前，來到木扉之前。說：“打擾，我們是特意來拜見龍王的，煩請通稟一聲。”

# Q* L) [$ @4 T, a, T    韓芬撓撓頭，幾朵枯萎的野花隨之落下，這讓她更顯面容憔悴。小聲嘀咕：“怎麼搞的，每天都來人。”

    公孫病聽到了她的話。馬上追問：“有人在我們之前來見龍王嗎？”

    “有啊，就在昨天，是一位神仙，和……和一個什麼傢伙。”韓芬從來沒問過周羽清的姓名來歷，自然說不出來。

    公孫病和躲在樹上的周羽清都鬆了口氣，前者以為瘋女人在胡言亂語，後者避免了名譽受損。

    “不管怎麼說，我們千里迢迢而來，帶來教主的密信，要親手交給龍王。”公孫病的語氣已經有點不耐煩，眼前的破敗景象和瘋子似的女人，都讓他深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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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們就等著吧，我要補個覺。”韓芬打著哈欠，轉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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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  i6 p/ s* Z5 B2 x9 c    公孫病眯起雙眼，突然抬高聲音說道：“龍王，孤身一人可做不成大事，十方教願意助你一臂之力，你就是這麼對待幫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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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然沒有回音，韓芬似乎捂住了耳朵，一聲不發。

    公孫病身後的騎士們湊過來，其中一人說：“好像不太對勁兒，龍王大概不在這裡。”

8 a, n% X( k7 q: W( M2 }    公孫病皺起眉頭，“消息不是非常肯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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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恐怕只有從那個女人嘴裡才能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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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三個，進去搜一搜。”

    三名騎士領命下馬，繞過毛驢，先從最右邊的草房搜起，一人進屋，一人隨後，一人守門，手握刀柄，顯得十分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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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心想，這幫人可絕不是來投靠龍王那麼簡單。

: V  k0 l' ^' B( f( H    騎士很快出來，“空的，可是昨晚肯定有人住過。”

    公孫病的眼睛眯得更細了，什麼也沒說。

    第二間房屬於顧慎為，三人一無所獲，在中間屋子裡他們再次發現有人剛剛睡過的痕跡，第四間房則躥出一條活物來，走在最前面的騎士反應極快，刀光一閃，向那條膽小的黃狗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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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刀本來必中，騎士腳下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身體向左趔趄，明晃晃的刀擦著狗身而過，黃狗死裡逃生，躥進中間的屋子裡。

    三名騎士臉色驟變，同時後退數步，捂著鼻子齊聲叫道：“有毒。”第一名騎士掏出解藥，匆忙地向嘴裡塞去，咀嚼數下才算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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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余名騎士紛紛下馬，跳過半人高的籬笆，刀劍出鞘，將左手兩間草房團團包圍。

+ |& J3 t; W( N0 y+ a9 h    公孫病沒有兵器，從懷裡掏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雙手擠壓摩擦，片刻工夫，手心變成赤紅色，然後沖著草房冷冷地說：“閣下莫非是曉月堂御眾師？聞名已久，何不出來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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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K6 `9 h% [* r; G3 d  X" j2 \    等了一會，第四間草房裡居然真的走出一個人來。

, m6 i0 v4 s/ z# J2 c    遠處的周羽清比十方教的人更加吃驚，他與老神仙在此住了整整一晚，竟然沒有發現附近的房間裡還藏一個人，難道這就是那位易怒的霍允？

    出來的是一名年輕女子，二十幾歲，容貌極美，只是滿臉冷色，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站在門口，右手扶著門框，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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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7 u& o/ m: ]. V, W, Y+ h    公孫病上下打量幾眼，略一拱手，說：“曉月堂禦眾師既然在這裡，龍王想必也不遠，幹嘛不請出來？十方教並無惡意，我們是來商討大事的。”說罷四處望了一眼，消息說這裡共住著四個人，看來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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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j( y! u3 U' l4 S8 \4 E1 |    “大事？這裡最大的事就是存糧快要沒有了，你們送糧來了嗎？”女子開口，聲音也是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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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s* b: u% Z: `9 e/ O, S    公孫病一愣，心想這個曉月堂御眾師也是瘋子，強壓怒氣，說：“龍王在哪？”

+ F9 f0 G& X% c; T    “我不知道，你問他。”女子向眾人右手的第一間草房指去，隨後轉身進屋，將房門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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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X0 ?4 W7 Y- b2 A0 I    那間草房是秦夜明的，三名騎士剛剛搜索過，裡面明明是空的，可女子說得如此肯定，由不得眾人不信，公孫病分出一半人留下，另一半人跟他右轉。

" v4 S  W, S+ k    “龍王，故弄玄虛可不是待客之道，十方教千里求見，你避而不見是何道理？”

    沒人回聲，公孫病覺得自己上當了，對著一間空房子說話實在愚蠢，於是揮手命令此前的三名騎士再次進屋查看，他卻轉過身，面朝禦眾師的房間，如果傳言沒錯，這個女人不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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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名騎士剛才險些中毒，心有餘悸，因此躡手躡腳地前進，走到房門前沒有立刻進去，而是探頭探腦地向裡面觀望。

; B8 w& Y" h- t0 F. V    一杆長槍猛然刺出，三名騎士揮刀格擋，那槍卻如同靈活的毒蛇，拐著彎爬行，迫得敵人步步後退，讓出一片空地來。

$ h1 r0 j# i. G5 g" Y; E    持槍的人走出來，那是一名相貌俊朗的青年，個子雖然不高，臉上卻有一股逼人的英氣，面對人群毫無懼意，大聲道：“秦夜明在此，什麼人敢在此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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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近諸人無不大吃一驚。

4 G1 [( }/ f( c* C    先前曾經搜屋的三名騎士自不必說，他們親眼所見小小的草房內空無一人，雖然床鋪上有住過的痕跡，可這人無論如何不可能藏在屋子裡，現在卻走出一個大活人來，證明他們大錯特錯，臉色不由得全都變了，身體微微顫抖，不知道待會護法菩薩將怎麼處罰自己。

    最遠處的周羽清不僅吃驚，還很迷惑，這個秦夜明不是一個月前去京城了嗎？怎麼突然又冒出來了？難道——他將身子向外稍稍探出一點，打算看場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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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病又氣又惱，五間草房既像有人又像沒人，他客客氣氣地求見，龍王卻接二連三地刁難，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背負雙手，大步邁向秦夜明，邊走邊說：“看來龍王是要考較我們十方教的本事嘍，在下護法菩薩公孫病，向閣下討教。”

* f# |% p0 O! W7 j: m0 h    “討教就算了，你們把院子收拾乾淨，沒准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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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q* B9 T! G) @1 `3 t    秦夜明話音未落，人影已經撲來，急忙挺槍刺去，倒也有板有眼，顯然在槍法上頗下過一番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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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病贊了一聲“好”，雙手伸出，如同經驗豐富的捕蛇者，一把抓住亂晃的槍桿，雙臂用力，哢嚓將其折斷，攻勢猶未止住，直逼持槍者。

    秦夜明沒料到對方如此強橫，撒槍後退，伸手一指院外，“龍王在那裡。”情急之下，露出幾分女子聲音來。

# w8 K3 V' o+ m' }  C; M) h. s    十方教眾人都被“龍王”兩字吸引，沒注意到異樣，齊齊轉身，望向籬牆外的荒野。

( D+ f& Z+ s1 M: ]' r' s2 B    野草萋萋，樹木蕭蕭，哪裡有龍王的影子？

9 V9 a! h! N- m3 ?, D3 ?5 c% p" `    周羽清知道“秦夜明”只是隨手亂指，心想韓芬的易容術神乎其神，五間草房的下面也必有地道相通，不過她的伎倆可瞞不過太久了，自己倒要看看，十方教到底要如何對付龍王的隨從。

$ Q! f) f1 `* E* R    念剛及此，突然覺得身後升起一股寒意，全身蓄勁，猛一回頭，卻是老神仙蹲在身後。

* M" a' b$ B" M9 M( w0 C' P4 Y    真人做了手勢，周羽清迷惑不解，正思量著，背後被真人推了一把。

( {$ V; H. F3 V    周羽清跳到地面，立刻引起十方教的注意，韓芬假扮的秦夜明恢復男聲，大聲說：“那就是龍王，你們找他說話吧。”

    二十餘人迎面走來，周羽清深吸一口氣，大聲說：“我是龍王，找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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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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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 S9 L4 G! f! I( E  V5 E    “這是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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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別人說得不太一樣啊？”

6 M  }/ d& k* N  N" Y2 q    十方教眾人小聲嘀咕，公孫病更是疑惑不已，盯住來者不放，心想傳言就算再誇張，也不至於毫無根據，眼前這人看上去可比龍王年長多了，起碼有四十歲，臉色沒有那麼蒼白，腰間也沒有五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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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閣下就是龍王？”公孫病問道，心中只有兩三分相信。

    周羽清絕不想當著一群邪教教徒的面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可是想假裝龍王也不容易，他連該用什麼腔調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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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釋越多漏洞也就越多，周羽清乾脆不做回答，縱身躍起，使出“草上飛”的功夫，衝向十方教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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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最前面的幾名騎士也不客氣，拔地而起，從不同方位向來者發起攻擊，他們也想試一試“龍王”的身手高低。

    管理派務頗為耗費心力與時間，可周羽清從來沒將武功荒廢，身形尚在空中，猛然加速，從幾名包圍者當中穿過，雙臂倏伸倏回，落地時手中各多了一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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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身後，幾名十方教教徒茫然失措，兩名失刀者更是面紅耳赤，但是已經相信此人就是龍王，再不敢上前挑釁。

    公孫病也多信了幾分，拱手道︰“江湖盛傳龍王刀法如神，不知可否賜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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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崆峒派武功精於刀法，特點鮮明，周羽清不願因此暴露身份，於是將兩刀隨手扔在地上。淡淡地說︰“江湖盛傳常有錯謬，我棄刀不用已有多年。十方教想見我，我已經露面了，有話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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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病仍是半信半疑，身後突然傳來聲音︰“咦，龍王，你又易容成這個樣子，幹嘛不年輕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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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芬這回又從中間的屋子裡走出來，顯露本來面貌。換上一身淡黃色的正常裙裝，滿頭的野花也不見了，看上去竟然頗為正常。

    公孫病轉身看了一眼，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原來接二連三從草房裡走出來的都是同一個人，此人行動迅速，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易容成為另一個人。倒也有些本事。

6 U8 V8 `' ^5 y$ a: P6 B    如此一來，他越發相信面前的高手是龍王了，拱手笑道︰“人人都說龍王麾下高手如雲，果然所言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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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Y: U+ A- ]' i" h# z# P    周羽清對龍王瞭解不多，只能硬起頭皮冷臉揚頭，裝出高傲的樣子。“過獎。”他不知道龍王與十方教私下裡是否有勾結，所以儘量說得簡單一些。

% s+ A5 ^( \) L6 a' e    公孫病招手，六名騎士走過來，解下身後背負的包袱，雙手捧到周羽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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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A8 w& w- p' @- U4 o    “本教對龍王仰慕已久。教主不能親來，特命我等備下些許禮物。望龍王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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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0 I+ k- N5 G& P) m    六人騰出一隻手，打開包袱與禮盒，露出六樣禮物來，有黃金、布匹、名玉、人參和一刀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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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5 W3 ^9 Y( ?. b2 g+ T    周羽清還沒表態，韓芬已經一路歡呼著跑來，擠過人群，笑眯眯地說︰“早說有禮物豈不省事？龍王，咱們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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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j$ Y$ V. v! c; t2 f    周羽清點點頭，六人合上蓋子，韓芬從個頭最大的木盒收起，不一會懷裡摞起六樣禮物，猶豫片刻，站到“龍王”身邊，扭頭衝他連使眼色。

    周羽清大致肯定龍王此前與十方教從未聯繫，於是開口道︰“禮物我收下了，可還是不知道閣下來此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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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6 M) ^* |/ h+ M8 |    韓芬的腦袋藏在禮物後面，衝周羽清微微點頭，意思是他裝得很像。

    公孫病心裡不大高興，自己禮數周到，龍王居然還是這麼冷淡，甚至不請自己進屋交談，強壓不滿，哈哈笑了兩聲，再次揮手，示意教徒們退後，“龍王明知故問，方今天下洶洶，不日即有大事發生，龍王難道毫無準備嗎？”

    周羽清猜出十方教的目的，仰頭欲笑，餘光看到韓芬正瞪著自己，忙將笑聲忍住，臨時改成兩聲咳嗽，“十方教既然主動拜訪，就不要打啞謎，什麼‘大事’、‘準備’的，還是請閣下說清楚一些為好。”

    旁邊的韓芬撅著嘴，對“龍王”的表演不太滿意，對面的公孫病卻沒聽出破綻，心想都說龍王為人謹慎冷傲，看來所言非虛，雙手背在身後，說︰“龍王派人搭救舊部、暗殺蕭王世子，進出皇宮如入無人之境，此一壯舉早已天下皆知。十方教雖然偏居一隅，徒眾也有數十萬之多，教主心懷大志，所恨者世人庸碌難與大事。教主唯獨欣賞龍王乃是不世出的英雄，願與閣下聯手，逐鹿中原，裂地而王，豈不美哉？”

, z7 S9 ^! }' P" y/ Z    周羽清當然猜不透龍王真實的想法，但他自有主意，當下不再理睬韓芬的示意，仰天大笑，直到公孫病臉色難堪，他才停下，厲聲道︰“小小十方教有什麼資格‘逐鹿中原裂地而王’？回去告訴你的教主，識時務者為俊傑，他若是肯率眾俯首稱臣，尚有封侯的機會，倘若執迷不悟，我龍王蓄養的殺手死士，可不管你是菩薩還是佛祖，通通滅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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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突然態度大變，公孫病不禁驚怒交加，偏偏韓芬最喜歡火上澆油，雖然覺得假龍王不像，還是插口道︰“沒錯，通通滅掉，你們肯定還藏著好東西不肯送來，到時候全歸龍王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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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6 j+ q/ u1 J3 f' L6 l) u2 }6 n    公孫病怒極反笑，他身後是籬牆，只得向左斜行，走進草叢，似乎要繞過“龍王”與瘋女人，嘴裡說道︰“好個龍王，虧得教主以為你是英雄，原來不過是一個鬼迷心竅的狂徒，你以為只靠幾名殺手就能爭奪天下？可笑，哈哈，可笑……”

    周羽清打定主意要破壞龍王與十方教的聯合，喝道︰“大言不慚的傢伙，也敢自稱‘護法菩薩’？英雄出自你口，實是辱沒這兩字。快給我滾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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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q- a: l6 O* l4 z    韓芬高興地重複道︰“滾得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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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到了這一步，公孫病想走也不能走了，他的雙手一直在身後輕輕搓動，早已紅得像火，可他沒有馬上展開攻勢，反而向後跳出十幾步，與教眾匯合，準備倚多為勝。

' v5 |7 A9 i7 G/ i! G    “中！”隨著公孫病一聲厲喝，二十餘人同時擲出暗器，其中一半射向了韓芬。

3 v$ D* J; b! F    韓芬腦筋跟正常人不一樣，論到暗器、毒藥這些邪招陰招，她可是從小浸淫，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其中奧秘，假龍王嚴陣以待，還沒猜出對方的招數，韓芬已經將手中捧著的六隻木盒全都拋向對面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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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盒在空中爆裂了，發出巨大的響聲，黃金散落，布匹、人參化為碎片，隨後一股紫色的濃煙迅速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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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e  T5 Y6 u    “不好。”十方教眾人亂聲叫道，沒想到瘋女人早有提防。

    韓芬也有一個沒想到，就是木盒爆炸的威力如此之大，濃煙擴散得如此之快，她剛躲過射來的暗器，再起身時已經吸入一點紫煙，於是也叫了一聲“不好”，低頭鑽進路邊的草叢。

' m% X4 u( W8 d7 D4 Y0 ]1 b" d0 m) F    周羽清屏住呼吸，雙手連揮，用掌風驅散煙霧，也向草叢中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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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 {& q! i( n; U    十方教教眾紛紛倒下，唯有一人不受紫煙影響，公孫病大步上前，徑直穿過剛才爆炸的區域，火紅色的雙掌旋風般舞動，頃刻間已經逼到周羽清面前。

    兩人來來往往鬥了三招，接下第一掌之後，周羽清不得不吸入空氣，第二掌身子一晃，第三掌再也支撐不住，連退數步，倒在草叢裡。

& o, s2 W( u2 F" V6 U0 u    “嘿，什麼龍王，不過如此。”公孫病不管倒下的教眾，向草叢中走去，打算生擒龍王，完成此行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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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0 q6 T# Q- y3 t: I    “別動我徒弟。”一個蒼老的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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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w! R: |/ ~1 s% Y0 A    公孫病抬頭看去，心中一震，就在十餘步之外，本應是空蕩蕩的地方，現在站著一名老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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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來了一名神仙。”瘋女人說過的話突然再次在公孫病腦海中響起，他一下子明白過來，“我當是誰，原來是紫鶴老兒，怪不得龍王躲在這裡，原來入了你的門下，哈……”

    第一聲笑剛剛發出，紫鶴真人已經到了公孫病身前不到五尺的地方，袍袖飛舞，一掌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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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病火紅雙掌接招，絲毫不懼，紫鶴真人地位雖高名聲雖大，但十幾年不在江湖中行走，他的武功引不起敬畏。

9 o+ }8 {. S5 D% ^4 d: E# h4 m    兩人手掌尚未接觸，老道士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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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病這時才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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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出現在公孫病左側，又是一掌拍來，公孫病急忙轉身接招，已不如剛才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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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 A. g9 D" ?% [( d# c    不過眨眼的工夫，真人卻又到了公孫病身後，輕輕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f# W! V+ s. g0 i9 h9 Y, ~    “倏忽掌法，妙啊，師父，我看到了。”躺在草叢裡的周羽清歡喜地叫道，他沒有死，只是一時動彈不得。

    同樣是三掌獲勝，紫鶴真人沒有借助任何外力，公孫病撲通跪倒在地，心中不服氣，騰地站起來，臉上閃過一片紅暈，幾乎跟手掌一樣鮮艷，還沒站直就再次跪下，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 U' O) \* d$ a! M% G    “讓你吐血非我本意。”真人語重心長，“全怪你太要強，非得站起來，這下難受了吧，所以啊，柔弱勝剛強，你還是老老實實躺一會吧，瞧我的徒弟，就比你懂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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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病又吐了一口血，但還是聽話地躺下，這總比跪姿要好看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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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站了一會，等不遠處的煙霧全都消失之後，走到柴扉前，拍拍自己的小毛驢，向幾間草房說︰“龍王、最勝教主，我都露面了，你們也別躲躲藏藏了，這樣玩下去，怕是到天黑也沒結果。”

    周羽清吃驚地用手臂支撐起身體，隔著稀疏的籬牆向院內望去，說什麼他也要看龍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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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了，雖然走出兩個人，他一眼就認出龍王，心裡略微有點失望，還有點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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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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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斷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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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T" f" x, d: n1 f5 U    整整六年時間沒進行過真正的生死較量，顧慎為發現自己找不到那種隨時隨地的警惕感覺了，他的內功比從前更加紮實淳厚，一直存有缺憾的輕功也得到彌補，可意志卻發生些微動搖——他不敢肯定什麼時候才是出招的最佳時機。.

    就像一個淘氣的孩子長大成人，力量更強大、肢體更靈活，可是從前毫不猶豫就能輕易越過的壕溝，現在卻成為一道障礙，他十分確信自己肯定能跳過去，忐忑不安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 b5 H+ G* K6 N. }3 T* ?- G1 U" l; h    顧慎為的武功向來都是在實踐中提升，一旦實踐的過程停止，他失去了部分信心。

7 g! N- B/ h& C$ G# g4 P+ W    他走出房間，目光投向了籬牆外的紫鶴真人，這名八十歲的老神仙據說已經十幾年不曾下山，自然也沒有機會與高手較量，可他動起手來絲毫不露滯澀，那一氣呵成的三招倏忽掌法，足以令觀者心生嫉妒與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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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1 Z+ t9 s* v. j& ^; D) b1 c% a    正是顧慎為心中這一點點動搖加重了周羽清的失望與疑惑。

    龍王身穿農夫式的粗布衣裳，腳上套著一雙草鞋，神情陰鬱而木訥，臉色也沒有傳說中那樣蒼白，整個人就像是學文不成被迫務農的書生——在艱苦的耕作中累垮了身體，一年到頭的收成卻比別人都少得多。

7 ^/ A/ w  [8 M* O    尤其是龍王的目光，既沒有凌厲的狠意，也沒有王者的鎮定，反而流露出一絲緊張，完全看不出絕頂高手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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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4 p: C# V. J+ {2 M) @    若不是龍王輕易躲過所有人，繞行一圈躲進草房裡，周羽清簡直不敢相信這人就是西域來的大魔頭，自己剛才假扮的龍王反而更像一些，他甚至生出懷疑，猜測龍王一直躲在地下密道裡，根本就沒有施展過輕功。

; d6 Q% ~! u7 _; N8 I# B    周羽清將目光轉向從另一間草房裡走出來的十方教教主，據說這人姓慈，名叫最勝，是東北邊境的土皇帝，朝廷幾次派兵圍剿都沒能斬草除根，隔不多久，他又會帶領十方教興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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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6 z7 r+ b. o* P+ y    慈最勝的名聲比龍王更長久，在中原的影響也更大，他一點也沒讓崆峒派監門大弟子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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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名身材瘦高的老者，白袍白冠，長著一對極為濃重的粗眉，黑色長鬚垂到胸前，每邁出一步都顯得莊重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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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J/ v, m+ I0 s    只需要再年輕一些，周羽清就會將他當成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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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K, q& I: S) I( ]4 X/ u2 Z    周羽清遠遠就能從龍王身上感受到緊張情緒，另外兩人自然更不例外，但他們卻另有看法，目光在龍王身上駐停頗久，好一會才做出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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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最勝指著外面的紫鶴真人，說：“龍王居然投靠崆峒派的老兒？看來我是錯了。”

" D+ Z5 _* G; k: Z: z* }7 D    顧慎為“唔”了一聲，他正在集中精力讓自己進入戰鬥狀態，無意與對方作無意義的爭論。

    紫鶴真人走進庭院，彎腰伸出雙臂，攆走擋路的肥雞，剛才那場戰鬥對它們毫無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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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4 i$ }, r8 d  `% J) ?# ?. B    “最勝教主，咱們可有些年頭沒見啦，你說我是老兒，我瞧你也不年輕了，當年你臉上可沒有這麼些皺紋。”

+ a' t9 J, V( @# S    慈最勝昂起頭，用譏諷地語氣說：“你挨過我一掌，居然現在還沒死，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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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等死等了十六年，沒想到人不僅活著，還熬成了‘老神仙’，沒處說理。”紫鶴真人轉向顧慎為，“龍王六年前借住此地，我今天才下山拜訪，實在是大大失禮了，龍王不會在意吧？”

$ d- z. i8 v/ T" |. u7 _    顧慎為搖搖頭，現身之後第一次開口說話，“這樣很好，我喜歡清靜，而且——我早就不是龍王了，我想屠狗當年應該說得很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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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楚，可我老啦，六年前的事有點記不住，就像這位最勝教主，要不是十幾年前他打過我一掌，我根本記不住他的模樣。嗯，他還是喜歡穿白衣，‘白衣彌勒’——這還是你的綽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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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綽號……”慈最勝略顯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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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p6 N3 y# F    “對對，你本來就是彌勒降世，慈最勝才是你的化名。要我說，這世上亂七八糟的，管它幹嘛？你還是重回兜率天宮，過個千八百年再降世吧。”

    “人老嘴貧，紫鶴，你還想再受我一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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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y8 r. u/ ?0 ~) A" _( W6 ]" @- ?    “老胳膊老腿，哪還受得了最勝教主外柔內剛、變化無形的慈心三昧掌？雖說這是我崆峒派的地盤，我還是讓你三分吧。”紫鶴真人向右走出幾步，轟趕腳下的雞群向前走，擋在他與慈最勝之間，然後向顧慎為露出微笑，“聽說你去買酒了？我隱約記得屠狗告訴我說，你打算十年不出山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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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4 [( {- G2 S7 ?* i    “我自有原因。”顧慎為說，覺得這位紫鶴真人與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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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F7 q0 H" @6 Y2 i    真人久已不染世情，這時站在兩大高手之間，心情很是愉快，顧慎為敷衍應對他也不在意，左瞧瞧右看看，說：“怎麼樣，接著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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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g! c+ K5 K- h; I1 I1 [! M    “你又敢接我的慈心三昧掌了？”慈最勝暗暗蓄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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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己？”紫鶴真人好像嚇了一跳，“不不，我越老越惜命，只想跟在龍王——不對，顧慎為——身後，偶爾出上一掌就行了。”

) J2 J  r0 `( g$ ]8 O3 }% L+ A' x( R  o6 k    遠處草叢裡的周羽清深感羞愧，老神仙在中原江湖地位崇高，在崆峒派弟子心中更是至尊無上，居然在邪教教主面前示弱，甘居西域魔頭之後，實在出乎意料，他只能將頭埋在草地上，就算功力恢復也不想站起身了。

! T' g1 ]4 W0 s" v% S/ C1 |    慈最勝打量著對面的龍王，仍在衡量這個年輕人的斤兩，從紫鶴真人的話裡他起碼弄清了一件事，龍王與崆峒派並未聯手，“我與龍王無怨無仇，沒必要大動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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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  P) h: B/ `6 |0 X' a' ^- a    “他說他叫顧慎為，早就不是龍王了。”紫鶴真人糾正道。

    慈最勝全當沒聽見，仍然盯著年輕人，“龍王已經聽到護法菩薩的建議了，怎麼樣？是聯手逐鹿中原，還是各行其是，曰後一爭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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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K. F, f/ A    紫鶴真人不甘心被擠出交談圈子，搶在顧慎為前面說：“最勝教主，你連贈送的禮物裡面都暗藏機關，跟你這樣的人聯手，誰能放心？”

    慈最勝仍然不看紫鶴真人，“十方教總得知道傳言的真假，強將手下無弱兵，龍王部下剛才已經證明這一點。”

8 w% ^( z' G: m/ |, E) \    “最勝教主不肯打架，難道是害怕了？”紫鶴真人馬上說。

    “我與龍王從山谷外就已開始較量，一路上各使神通，誰也沒有給予對方可趁之機，惺惺相惜，不用再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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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那我發現你們兩個的蹤影，也算露了一手，咱們三個一塊‘惺惺相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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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6 Z0 u) v5 A    “嘿。”慈最勝冷笑，“你躲在西南方那棵樹上專心觀戰的時候，我與龍王先後從你身邊經過，若不是擔心打草驚蛇，你會在所有人當中最先倒下。”

; f3 ]/ `9 K- |; I    “哈哈。”紫鶴真人大笑，“吹牛誰都會，想見真章，還得打過，來來。”

1 B; ^, o, Z1 u0 m    慈最勝一掌拍在身邊的泥牆上，整間草房微微一顫，倒也沒有更多異樣，“請龍王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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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M8 p6 |' Z9 g    顧慎為盯著泥牆看了一會，扭頭說：“慈教主的武功令人敬佩，貴教盛情我也心領，可我只想報仇，無意逐鹿中原，你我二人道路不同，還是各走各邊，井水不犯河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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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8 a% |) f) L; v8 `    “說得好。”紫鶴真人大聲讚道。

$ \1 ?: q/ ^/ q' Y& {  R) s2 A    “龍王不想爭奪天下？”慈最勝不太相信，“你可是……當然，這是龍王的選擇，誰也強迫不得，不過這樣更好，十方教要天下鼎革，龍王想屠戮皇室權貴，我有教眾，你有刺客，聯起手來乃是天作之合，龍王還有何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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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f) G" R. I    顧慎為想了一會，突然抬手，也向泥牆拍了一掌，草房又是微微一顫，掉下幾片泥土來，“抱歉，我意已決，慈教主不必浪費口舌，你我並無恩怨，今後也不必相見了。”

) l$ I  K9 O4 K* Y% c4 i3 d; }    紫鶴真人的目的已經達到，所以他不再“浪費口舌”了，笑吟吟地觀看，一句話不說。

    慈最勝不習慣被人拒絕，他好像也對那堵泥牆產生了興趣，看了一會，說：“初次見面，龍王不相信十方教，也在情理之中，眼下你我各守一方，相隔遙遠，早晚還會相遇，到時龍王再回答我的邀請吧。”

. `9 k6 ~0 p. C* l9 t7 [    說吧邁步向外走去，白衣飄飄，袂角一隻雞也沒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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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N+ n; m- n) O. y! G    “不送，下回再來崆峒山，提前說一聲。”紫鶴真人在後面大聲道。

2 o1 l2 f- F+ U3 K$ U+ h2 m    慈最勝走到柴扉之外，厲聲道：“還不起來？”

, d' A, \$ y  D8 J    公孫病中掌，其他人吸入本教的煙霧，都不致命，教主親臨，他們早就該咬牙蹦起來才對。

7 P: c, V( a: Y% E- t* I; ?    可是只有公孫病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其他教眾一個也不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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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最勝臉色微變，但他已經向龍王告辭，沒辦法重新發難，於是質問公孫病，“人都死了，你算什麼護法菩薩？”

) s' n) T4 z6 I    公孫病茫然而驚駭，四下裡望去，說不出話來。

* C6 f0 C9 s' b    慈最勝繼續前行，一掌印在公孫病胸前，腳步不停，直奔馬群，跳上其中一匹，揚鞭離去。

8 u0 i3 z' C4 j( _) U    公孫病站在原地，嘴角流血，再也不動了。

0 C  H' H4 K& b9 N+ d- }    “唉，不該放他走的。”紫鶴真人深感遺憾，“最勝教主這人最愛記仇，你可惹下麻煩啦。”

    “我有我的道理。”顧慎為說，他根本不明白，這位鶴老神仙與自己初次見面，怎麼就擺出一副老前輩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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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2 W2 L# z    周羽清終於在草叢中站起來，跑出十幾步，扶起另一個人來。

    韓芬的臉色跟從前的龍王一樣蒼白，只是滿面笑容，顯得很高興，“敢跟我比用毒？顧慎為，你親眼看到了，是他們先動手的。”

    韓芬闖下禍事，顧慎為沒有責備他，而是對紫鶴真人說：“咱們打一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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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5 O+ }8 e1 [0 Z; U) @    話音剛落，中間的草房突然坍塌，揚起一股煙塵，只留下膝蓋高的斷壁。

    煙塵散去，紫鶴真人湊過去觀察，只見慈最勝曾經站立的那一邊，泥牆幾乎碎成了粉末，顧慎為這邊，粉末不多，有一段數尺長的斷痕極為平整，倒像是刀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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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B# w; j1 Z4 }) U7 A    “嗯，你的確需要打一架。”紫鶴真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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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預計明天可以恢復兩更，前所未有的漫長咳嗽，雖然還沒完全結束，但是好歹不影響寫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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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黃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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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y( E) t  `! @    韓芬虛弱地靠在周羽清手臂上，驕傲地說︰“瞧，他是不是很英俊？”

9 M, w: U8 k* [! _9 o7 a1 I! w+ z    這個“他”當然是指顧慎為，周羽清含糊地應了一聲，他有點明白韓芬的意思，正在草房廢墟前與老神仙交手的龍王，看上去的確與初次印象大不相同。

( F$ G3 A' r, l" r- K    那一點點的緊張與猶豫消失不見，從發出第一掌開始，龍王就變了一個人，每一招每一個動作都充滿難以置信的力量，非得追求一擊必殺，對後續招式不留半點勁力，可他還是能一招連著一招，好像真氣永不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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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 d9 _4 Q6 {( i% o    龍王的武功與崆峒派截然不同，跟中原各大門派都沒有多少相似相通之處，周羽清看得心驚膽顫，卻又連連搖頭，忍不住小聲道︰“太急躁了，太急躁了，這樣下去，堅持不了十招。”

    “打賭？”韓芬歪頭說道，顧慎為與紫鶴真人剛剛交過三招，灰塵再度泛起，雞群咯咯叫著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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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王十招之內必敗。”周羽清相信老神仙，紫鶴真人年紀雖大，走路都有點搖晃，動起手來卻一點也不含糊，三招分別用上三套拳掌法，在龍王的強攻之下絲毫不落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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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3 Y- _. u% p: E    “誰輸誰打掃院子。”韓芬快速地說，離開周羽清，自己站直，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灰塵中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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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周羽清沒注意韓芬的話，他完全被老神仙的掌法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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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s& B2 w: [0 ]" \( P$ g6 _    說話間，又是兩招過去。顧慎為從第一招開始就用上全力，正如周羽清所料。他已經沒有餘勁可以增加，但是速度越來越快，彷彿腳不沾地，動作幅度都不大，沒有名門正派大開大闔的浩然之氣。

    “殺手。”周羽清小聲道，心想西域畢竟地方狹小，殺手的武功練到龍王這種地步就算到頭了，可還是比不上崆峒派光明正大的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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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鶴真人使出倏忽掌法。他的動作並不比龍王迅捷，只是每到出掌之際，必有那麼一瞬間快得不可思議，由左到右、由前轉後，不留半分痕跡，周羽清睜大眼楮都看不清老神仙的身影，心中敬意層層湧起。因此更加不明白師父此前為何在十方教教主面前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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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出手更快了，接下來四招一氣呵成，激起的不只是塵土，連地上的泥塊也隨之飛濺而出，附近的雞群驚恐奔逃，還是有兩隻不幸被飛石擊中。倒地不起。

    韓芬高聲歡呼，呼聲剛起，比武戛然而止，兩人各自後退數步，塵土落定。只見紫鶴真人臉上笑吟吟的，龍王又變回緊張猶豫的模樣。好像心裡埋著許多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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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贏了，你收拾院子，給那兩隻雞褪毛。”韓芬立刻宣佈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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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搖頭不認，“這才九招，老神仙……師父再出一招必然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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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韓芬頭搖得更堅定，“你說十招之內顧慎為必敗，可現在十招沒有實現，顧慎為也沒敗，所以你輸得一乾二淨。喂，紫鶴，你還要再出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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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S2 f! _; m6 p- a    “不打了。”紫鶴真人拍拍身上的土，“我只能幫到這種地步了。”

. [! N/ X+ t% b# F    “那你打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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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我與他不分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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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芬轉向周羽清，蒼白的臉上因為興奮而呈現兩團紅色，“先把雞糞收拾了，霍允喜歡乾淨，一粒也不能留，掃帚在……哎呀，房子塌了，你去搜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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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1 F* s' f6 ~    周羽清大步走向倒塌的草房，向龍王拱手，路上已經想好了稱呼，“閣下好神功，在下崆峒派監門大弟子周羽清，為鄰六載未曾到訪，還望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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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6 r, X, ]- z    真人親昵地在周羽清肩上拍了兩下，“這是我的關門弟子，武功差了點，不過很會說話。”

0 G: r- X- b5 p( F4 g2 @) R; S$ [    周羽清臉上一紅，喃喃地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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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6 y6 M3 ~* X# C5 _0 W8 _    顧慎為點頭致意，比武一結束，他又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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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c. }( z0 f% ^    真人興緻正濃，拉著徒弟來到廢墟前，先指著慈最勝擊打過的地方，說︰“乖徒兒，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高手，最勝教主的慈心三昧掌可不得了，將泥牆擊倒，估計你也能做到，可是你能擊得粉碎一片，一粒泥塊也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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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k. T( v5 v" Q- W4 @9 H& [0 H    周羽清覺得現在說這些不太合適，但還是恭敬地回道︰“師父，我不能，慈心三昧掌能將泥牆化為齏粉，那是勁力均勻，直透牆心，要是人挨了這一掌，必受內傷，外表卻看不出來。”

! i  w' d8 ]& O9 L' r$ U* d    真人讚許地點頭，“好徒弟，當年我就受了這樣的一掌，足足養了五年傷才算痊癒。”

    周羽清記得老神仙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比較消沉，甚少見人，弟子們都不知道原因，沒想到竟然是因為被十方教教主打傷，心中不禁憤怒，暗道老神仙不計較就算了，可崆峒派早晚得報這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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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M4 D$ N! U3 ~% n    “你再瞧顧慎為的掌法。”真人對受傷的經歷毫不在意，熱情地拉著徒弟去看另一邊的斷壁。

    看著那一段平整的截面，周羽清迷惑地皺起眉頭，好一會才說︰“難不成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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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n7 B" ?3 k, P    “顧慎為。”

    “呃，難不成顧慎為已經能化氣為劍？”

    “正是，最勝教主沒有必勝把握，所以知難而退。”

* [& h1 L1 h$ z: P6 `2 R    “可是師父……”周羽清心結難消，藉著機會終於問出來，“本派絕學並不弱於慈最勝和……顧慎為，您老人家為何……為何……”

    “為何自貶身份裝孫子，令崆峒派丟臉？”真人替徒弟把話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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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羽清忙說道，在他的想像中用詞要和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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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2 @- `$ b! q/ A# H/ `3 P3 f    真人轉向保持沉默的顧慎為，“因為他更需要一場比武，有些刀放得太久會生鏽，需要激烈的打磨，可惜他們兩個都不肯動手。”

. M6 R% Z8 Z( U7 R8 |* i' E: W% h    “師父不是跟他交手了嗎？”

    “不一樣，我們是切磋。不是決鬥，頂多去掉鏽跡。鋒刃還沒磨出來呢。”

    韓芬早就走過來，跟在真人身後聽他說話，這時插口道︰“什麼時候讓你徒弟收拾院子啊？他打賭輸了，可不能不認。”

    真人大笑，“去吧，徒兒，你的確輸了，十招之內我打不贏顧慎為。接著打下去，沒準輸的是我。打掃院子你應該很在行，我記得你剛進崆峒派的時候，掃地掃了好幾個月吧？”

: B6 I8 Q  X$ @8 j% R6 a    “整一年。”周羽清躬身回道，心裡仍不服氣，師父的倏忽掌法並未使出全力，龍王卻已是強弩之末。但他不會與師父爭論，老老實實地從廢墟中找出掃帚，耐心打掃院子，與此同時豎耳傾聽——老神仙還沒透露來此的目的呢。

    真人雙手在腹下交叉，伸到袖子裡，問道︰“你準備好出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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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沒有決定。”顧慎為掃視兩邊的斷壁。顯然還在琢磨他與慈最勝的掌法優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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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r/ X# v1 }, S: q    “唉，恐怕由不得你做決定了，京城震動，都說是你派刺客搭救部下林小山，殺死近百名江湖俠士。得罪幾十家門派，然後你又派林小山混入皇宮。暗殺藏身其中的蕭王世子，上至朝堂下至江湖，整個天下都想致你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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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E5 m- y9 U' a. n, M    “不只這樣。”正在掃地的周羽清大聲道，有些事情十方教教主不知道就算了，師父可是心知肚明的，“還有更嚴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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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真人嘆口氣，就因為事情嚴重，他才要留在最後說，“據說林小山在皇宮裡暗殺的不只是蕭王世子，還有另外一位貴人，極大的貴人，這條消息還沒有廣為人知，也沒有得到證實，可當今皇帝已經好幾天沒有朝見群臣了。”

    “我跟這些事情都沒有關係。”顧慎為居然沒有追問下去。

    周羽清偷眼望去，覺得龍王表現得過於冷靜了，像是在遮掩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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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真人的神情變得嚴肅了，他的相信將要搭上整個崆峒派的命運，“唉，將林小山押送到駱家莊是范用大的主意，可巧，百餘名江湖人遇難，就崆峒派的兩個人沒事，一個失蹤，一個據說跟林小山一塊混進皇宮。所以，你得跟我進京，將事情說清楚，可能的話，還得找出真正的幕後主使者是誰。”

    “我說的話，除了你，還會有人信嗎？”

    “只要是事實，總會有人相信，我在京城認識幾個人，或許可以幫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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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 ~, S. q    周羽清知道師父這是在自謙，鶴老神仙認識的可不是普通人，他們說出的話不出一天時間就能傳遍京城，甚至直達帝聽，但周羽清不贊同老神仙的做法，與其拉攏龍王一塊弄清真相，不如活捉龍王送給朝廷，好讓崆峒派先從這場危機中擺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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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用大失蹤、陳錦克跟刺客廝混，這兩件事對崆峒派打擊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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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0 o+ V4 L3 O    “我跟十方教各走各路，與崆峒派也是一樣，請兩位回去吧，有誰懷疑我，儘管讓他來找我就是，我的刀也該好好磨一下了。”

    紫鶴真人愕然不解，隨後露出笑容，“嗯，你有你的道，好吧，起碼知道顧慎為拒絕與十方教勾結，我們師徒這一趟不算白來。徒兒，地掃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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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A) x( U; w2 @) D3 K    “掃完了。”周羽清將掃帚往地上一扔，決定待會要勸說老神仙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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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s6 e4 h  [4 E2 v" \9 S    周羽清搶先走到院門口，解開小驢的韁繩，靜候老神仙。

    韓芬從左手第二間草房裡走出來，她吸入的毒煙已經驅除得差不多了，臉色不再蒼白，而是憤怒的赤紅——她的懷裡抱著一動不動的黃狗，“混蛋教主，把二黃殺死了。”

0 O8 z2 n4 v4 |/ I! A" ]    慈最勝剛才就躲在這間草房裡，他肯定是怕黃狗發出聲音，乾脆將其殺死。

    真人轉身搖頭嘆息，“一條好狗，可惜我連它的吠聲都沒聽到過。”

    周羽清更注意龍王的反應。

    顧慎為的臉上不動聲色，可是有那麼一剎那，周羽清分明看到一股殺氣在龍王眼中閃過，那是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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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買酒去了嗎？我沒見到酒。”周羽清放開小驢，向前走出幾步。

  Q/ m& F+ U% p( k* E: ~: `" L    “什麼？”顧慎為問道，聲音稍顯異樣。

4 Z: u. o1 b) @    “霍允在哪？”周羽清走到師父身邊，繼續問道，“雞和狗都死了，她不生氣嗎？”

/ f$ ?! Q, L0 E% W- I    真人滿意地看著徒弟，“我就說帶你下山會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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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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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火冒三丈，發生在京城的危機正在醞釀，隨時都可能演變成滔天大禍，他與師父卻在這座無名山谷裡平白浪費寶貴的時間，沒見著真正的龍王，還跟兩個瘋女人糾纏不清。

$ U4 S) G$ B' I    沒錯，他看出這個所謂的顧慎為是女子假扮的，而且就是那個“脾氣不好”的霍允，表明她跟韓芬一樣瘋癲的證據也有許多，比如真相被揭穿之後，她沒有做出任何解釋，而是走到韓芬面前，低頭凝視她懷中的黃狗，接著又走到自己住的草房近前，一掌擊在泥牆上。

    草房轟然倒塌，地面隨之一震，周羽清適時地收起怒氣，的確，將一座簡陋的草房擊垮並非了不起的功夫︰他能做到，需要圍著房子轉上一圈，在不同地方拍上四五掌；十方教教主慈最勝也能做到，甚至將整整一面牆擊成粉末；老神仙更能，他老人家深藏不露，一直沒有使出全力，只要他願意，能做得更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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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d; U* s% {: C( u8 E    但是他們誰也無法象霍允這樣，在一掌之中蘊含如此之多的怒意與殺氣，與之相比，周羽清心中的惱怒根本不值一提。

    韓芬的臉色變了，這是她的真實面容，也是真實表情，緊緊抱著黃狗的屍體，縮起脖頸，好像大禍臨頭，大氣也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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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人當中只有紫鶴真人還是笑呵呵的，好像這次認錯人是一件很有意思的經歷，日後可以當作佳話傳誦，“原來是霍姑娘。哈哈，我可真是老眼昏花了。可是妳的內力這麼強，掌法如此霸道，誰能想到呢？哈哈，最勝教主真是倒霉，死了二十多名手下，居然連顧慎為的面都沒見著，有意思，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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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S$ x+ Q# l* y    霍允雙肩微動。駐足自己的房間前面，那裡還有她不少私人物品，都變得無用了，與憤怒、殺氣一同湧起的還有自信，她終於找回六年前的感覺，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出手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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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需要一次殺戮、一捧鮮血，她就能……。

  G6 J  L" K) k    能什麼？霍允腦子裡有些糊塗了。她好像走到了隧道盡頭，卻怎麼也望不見外面的景物，眼前依舊一片迷茫。

    迷茫之中，有一個聲音卻很清晰，這個聲音曾經告訴過她該如何應對不速之客，必要的時候又該說什麼話。

8 b& @' ~% k1 d! W+ ~+ ^    “他去京城了。”霍允轉過身。或許是因為身份暴露的原因，那副男子的面容顯示出幾分女子的柔和，“他說他這回要將事情全都解決完，崆峒派無需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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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輕輕捋著自己的鬍鬚，“顧慎為和秦夜明走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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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第二十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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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的時候京城的事情還沒發生。”真人對徒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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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B# M9 \* ]' G    從崆峒派到京城正常行程大概是一個月。騎乘快馬只需要十來天，周羽清稍做計算。低聲說︰“他若是走得快點，正好能趕上皇宮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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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提不出反駁的理由，沉吟半晌，說︰“沒辦法了，咱們在這兒休息一天，明天出發去京城吧，希望顧慎為還沒鬧出事來。”

    “天還早，咱們現在出發，正好能到鎮子上休息一晚……”

4 B; ~$ ?9 |2 L8 s% W0 B    真人緩緩搖頭，捂著心口，“剛才比武耗費不少內力，我這麼一大把年紀，經不起折騰了。”

    周羽清沒辦法，在霍允和韓芬之間看了看，還是硬著頭皮拱手向後者說︰“師父與我希望在貴府再借住一宿，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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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芬一臉茫然，沒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

    “我們想在這兒再住一晚。”周羽清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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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芬不再茫然，而是焦急與疑惑了，背對霍允，衝周羽清擠眉弄眼，用嘴型說話，可她說得太快了，周羽清一個字也沒辨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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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F* p9 M3 @5 z7 a. Y; d; x    “咳嗯，我們不會打擾兩位，還剩三間房，分一間給師父就行，我不需要。”周羽清憑自己的理解如是說。

    霍允走過來，韓芬立刻收起所有表情，呆呆地像一塊木頭，老老實實地站到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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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微微一愣，不過幾句話的工夫，霍允變了模樣，正是韓芬曾經模仿過的美女，只是神情異常冷漠，尤其眼神很是古怪，初看上去極具穿透力，對視片刻就會發現她的目光好像沒有停留在任何東西上面。

    “你們想再留一晚？”霍允用自己的聲音問，比她的神情還要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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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m! u: ~  L* I' y: L    周羽清真後悔剛才沒有堅持己見，他完全可以將老神仙背出山谷的，“希望不會打擾到兩位，如果實在不方便的話……”

( h9 t4 a. {: R8 B* ?& C; c$ V    真人推開徒弟，微笑道︰“霍姑娘武功不錯，我還想著有時間再切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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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允沒有給出答覆，轉身走開，看了一眼已成廢墟的草房，走進右手顧慎為的房間，很長時間沒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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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6 w, i. G6 {3 z5 J* M+ Z    “她同意了。”真人如是理解對方的沉默，高興地說︰“今晚有兩隻雞，可我是享受不起了，徒兒，去園子裡摘些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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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1 w. @5 f' Q" M    霍允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韓芬兩三步走到師徒二人身前，瞪大眼楮極小聲地說︰“你們瘋啦，還不快走，待會她生氣了——你們想走也走不了。”

7 g! s9 z! p& X$ n: D$ s9 g: H9 G    “沒關係。”真人對警告毫不在意，“我脾氣很好，我徒兒的脾氣……他很聽話，不會跟霍允發生衝突的。”

/ I& F0 z( e  \% k; y, n  o    “我不管了。”韓芬甩臉色道，“要死要活都是你們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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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走到柴扉前，隔籬望著遍地的屍體，“這麼多，怎麼收拾啊？”回頭衝周羽清嫣然一笑，“我瞧你幹活挺利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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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一字不回，攙著老神仙走進秦夜明的房間。

) Y: `+ h  a3 `) i    “師父，您想留下必有目的，對不對？”一關上門周羽清就急切地問。

) F) n5 I1 w8 ^5 ?/ n2 e    “能有啥目的？”真人慢慢在床邊坐下，“我是真的有點走不動了。唉，比武決鬥這種事。有點不適合我這身朽骨了。”

    “哦。”周羽清失望至極，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崆峒派面臨的危機，都快忘了師父是八十歲的耄耋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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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g2 Z4 F* u3 x5 \* k    “不過要是能帶著這兩個人一塊去京城，沒準會有幫助。”真人若有所思地說，“霍允看著養眼，韓芬活潑可愛，帶上她們旅途也不會太無聊。”

6 b- ^& G9 `3 [2 v* o    周羽清張口結舌，簡直不相信這些話是從老神仙嘴裡說出來的。“師、師父，咱們是出家人……”

    “噯，隨便說說而已，咱們修的是自然之道，當然要自然率性，想什麼說什麼，等你勘破世情。就能達到我的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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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師父。”周羽清回答得很勉強，他覺得老神仙的境界不是上升而是下降了。

    看出徒弟的心事，真人笑了，搖搖頭，“你呀。管事管得太久，目光變得短淺了。你說這兩個女人跟顧慎為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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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g+ q' k, J5 I3 U    “部下。”周羽清馬上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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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慎為在西域統率千軍萬馬，再不濟麾下也有幾十名高手，他偏偏帶這兩個女人來中原，這是為何？他與秦夜明此次前往京城。九死一生，卻又偏偏將武功高強的霍允留下。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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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 c6 E' H4 O  G$ W    “哦。”周羽清有點明白了，他是出家道士，持戒甚嚴，早斬斷了情絲，因此一時間沒想到這方面，“韓芬，不對，霍允是龍王的……”

9 g' @+ M% s; T* Q" `, p    “總之這兩人關係密切，霍允的武功高得出人意料，連我都給騙過了，以為她就是顧慎為。我有預感——”真人指向頭頂，好像這預感來自天授，“將霍允帶到京城，她會有大作用。”

    “可是顧慎為特意將她留下。”周羽清反而有點含糊了。

6 f7 J" C$ A- N( U! E: l8 j    “他還年輕，做事考慮得不周到也是有的，你比他年長有經驗，我比你年長有經驗，所以我是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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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 a" h" U. W3 _+ m9 k    “是是，師父不會錯。”不管怎麼說，周羽清心裡還是輕鬆了許多，起碼師父的確在考慮本派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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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吧。”

2 Q' _8 ?4 q9 ^, d    “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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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盡一切辦法，說動她們兩個，主要是霍允，明天跟咱們一塊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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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目瞪口呆，心裡一點辦法也沒有，可是老神仙已經將他往外推，揮手說道︰“我相信你，除了倏忽掌法，我還有不少絕技哩。”

    周羽清走出房間，一抬頭，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籬笆牆外白霧瀰漫，隱隱有惡臭傳來，韓芬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前，捏著鼻子開心地說︰“把他們都化成水，就不用收拾啦，這片草今後肯定長得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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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邪派妖女，周羽清心中暗道，將房門關緊，掩住鼻子，大聲說︰“韓芬，顧慎為在京城遇險，妳要不要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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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芬笑容可掬，“他是鬼機靈，只會讓別人遇險，自己才不會，用不著我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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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7 {2 d6 S; Z8 R    周羽清嘆了口氣，“顧慎為走之前有沒有料到師父與我會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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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料到了。”韓芬開心地指著庭院對面的周羽清，“他說崆峒派必有人來，讓我對你們客氣一點，又讓霍允假扮他的模樣把你們打發走，呵呵，差一點就成功了。”

3 J+ N+ Z; P7 q) J: ?7 B( H7 O    “顧慎為沒料到我會看出破綻。”周羽清頗有些自得，“他也沒料到十方教會找上門來吧？”

/ \$ e  a) l2 n2 F6 u    “沒料到。”韓芬不會說謊，神情一下子鬱悶起來。

, I! Z- ]; J) g2 T    “妳瞧，顧慎為並非料事如神，他說去京城沒有危險，其實是騙妳們的。”

* I+ I& r$ m  ?6 S    “騙我們，為啥啊？”韓芬大惑不解，手指從鼻孔上放下來，連臭味也不管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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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u% i# Q3 ?2 G& z2 |    “他關心妳們，不想讓妳們冒險，他寧願獨闖龍潭虎穴，也要保證妳倆安全，可是事態不如人意，十方教今天找上門來，早晚還會再來，這是顧慎為料不到的，京城高手更多，事先料不到的事情也更多，所以啊……”
) d! z. l& |5 Y2 L& ?; Z6 ^  y
$ _" L, y  }; s) [7 v/ B8 ?    話才說到一半，霍允從顧慎為的房間裡走出來，對韓芬說︰“現在就出發。”

- w+ m% g; @. E, j0 O9 ~6 h    韓芬雖然莫名其妙，卻一個字也沒多問，轉身進屋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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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佩服的不是自己，而是老神仙。

1月23

- B! ]: M1 Q; b$ B( Q1 ^) v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夜訪

    來到崆峒山腳下的小鎮上，周羽清有一種魚回水淵、虎返山林的自由與清醒感，在那座無名山谷裡，崆峒派監門大弟子毫無用武之地，他只是老神仙身邊的“乖徒兒”，可是在人煙稠密之地，哪怕只是江湖的邊緣，他周羽清才是揮灑自如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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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h7 z  y* K0 T    四人沒有入住鎮上最大的客棧，那裡是普通商客的落腳點，周羽清敲開另一家客棧的門，這裡規模小得多，連牌子都沒掛，從外面看上去就像是某家的私宅。

) z  h+ W+ H, V! J4 M& c    店主認得周羽清，甚至認出了鶴老神仙，著實受驚不小，但他是老江湖，訝色一閃而過，一句也沒多問，至於另外兩名陌生人，他甚至沒有多看一眼，這是一般客棧掌櫃做不到的——畢竟道士帶著女人一塊住店不是常有的事，何況這道士還是崆峒派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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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d+ {4 @2 {( p8 f    周羽清打算慢慢勸說霍允與韓芬易容為男子，那樣會方便許多，在此之前，只有江湖客棧才是最安全最穩妥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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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 P: Z) V) U( r. q! v, t    安頓好另外三人，周羽清立刻忙碌起來，從店主這裡他接收到不少新消息，京城那邊越發混亂，還好，暫時沒有牽連到崆峒派，接著是僱用牲畜、準備水與食物，通知下一座城鎮裡的客棧做好迎接準備，諸如此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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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有條不紊，他們是天黑之後才到的，鎮上大多數店舖早已關門，可店主還是在一個時辰之內完成所有交待，態度和藹。既無推脫也不多問，關鍵是。包括房費之內，店主只象徵性地收一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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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種隱蔽的客棧裡，貨幣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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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e5 n" U! R  T    這是一種穩定而長期的交易，雙方都得遵守既定的規矩，對可能付出的代價心知肚明，周羽清與這家客棧的交往不是一天兩天了，積累出非常深的信任關係。崆峒派已經和將要付出的代價包括︰減免房租，這座小鎮和鎮外的一切土地都歸崆峒派所有，店主可以安心經營，不用擔心被攆；交換信息，客棧的交際非常之廣，黑白兩道正是通過這種方式保持若有若無的聯繫；提供保護，如果有一天店主送來一名陌生人。崆峒派得將他收下，隱藏個一年半載，再將其送下山，對此人的真實身份不聞不問。

    崆峒派是名門正派，可交換的東西還有很多，所以店主一點也不覺得今天所提供的服務是賠本的。恰恰相反，他內心的熱情彷彿正在儲存冬糧的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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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客棧在多數城鎮裡都有一間，而且只有一間，正是它們形成江湖的骨架。

5 T6 v$ s5 m7 G    店主們相互間保持著緊密的聯繫，但是並沒有統一的組織。更沒有支配他們的主人，他們或是大門派的弟子。或是地方豪俠，或是隱藏的強盜，面對來源如此複雜的人物，任何想將江湖客棧收而為一的努力都注定會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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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g' w( i$ q0 D" V1 {5 R    周羽清本人與七八家客棧的店主有過親身交往，與另外二十幾家保持著間接聯繫，再往外延伸，他就得依賴店主的介紹了，所以，崆峒山腳下的這座客棧對他來說很重要。

    他可以舒服地睡一覺了，從此地直到京城，他都不用再擔心瑣碎之事了，可以避開眾人耳目與大多數麻煩，專心服侍老神仙，並仔細考慮崆峒派的脫困之計。

/ j# s: Y, t" U) |    周羽清躺在床上，思緒很快轉到龍王身上——不管韓芬和老神仙怎麼稱呼，在他看來，那個西域人就叫龍王，是一位危險人物——客棧裡還沒有龍王的任何消息，他去了京城，卻一直沒有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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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A. u7 g5 P4 T    龍王要報仇，這是肯定的，據說龍王的仇人是皇室貴族，甚至皇帝本人，周羽清的心情漸漸沉下來，一切跡象都表明，龍王策劃並主導了京城的暗殺行動，范用大失蹤、陳錦克被俘，都像是栽贓嫁禍的手段。

2 k: Z: ^' \; U    龍王為什麼要這麼做？崆峒派可是他在中原唯一的保護者，周羽清憤憤不平，雖然兩天前才知道龍王藏在崆峒山，他卻有一種遭遇背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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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老神仙已經擬定了計劃，周羽清的思緒轉到隔壁的紫鶴真人身上。

    老神仙對龍王的信任簡直可以稱得上氾濫，唯一的原因就是屠狗的介紹，周羽清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跟往常一樣，將這歸於老神仙的神秘之舉，直到最後一刻才能證明其準確性。

    周羽清雖然在想著心事，警覺性可一點也沒降低，只要踏入江湖，既使是住在最安全的客棧裡，提防之心仍然必不可少。

    他瞇著眼楮，屏住呼吸，手掌蓄勁，準備給潛入者來個突然襲擊，在這種時候，就用不著講規矩了。

    潛入者是從窗戶跳進來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顯然是一名夜行的熟手，落地之後等了一會，慢慢走到床前數步遠的地方。

    只要對方再靠近一兩步，周羽清就會出手。

1 e! I: Z/ Z6 \. K/ X4 A    可潛入者停下了，微微彎腰，好像在仔細打量，辨認床上的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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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僵持了大概一刻鐘，周羽清忍不住了，將眼楮慢慢睜大些，然後騰地坐了起來，進來的人不是刺客，而是韓芬。

( ]: H) Z3 `  |4 a# s6 w    “總算醒了。”韓芬長出一口氣，“我還說再等一會把你叫醒呢。”

    “妳、妳來我屋裡做什麼？”周羽清又驚又怒，卻不敢大聲質問，客棧店主與夥計都是嘴嚴的人，即使這樣，他也不想遭人誤解。

+ C: v6 I) B4 ~0 W5 X; @    “問你點事，給你一點提醒。”韓芬挺起身，前行幾步，坐在了床邊。

* O! ?; Y4 b+ j0 u% N4 h    周羽清忙向床裡挪動，緊緊抱著被子，嚴肅地說︰“有話明天再說。”

5 j( p- z5 ^' z- ^* ^, ^( f& |$ t    韓芬搖頭，身體前傾，以便在黑暗中看得更清楚些，“天一亮霍允就醒了，不能當著她的面說。”

    “那……什麼事？”周羽清的聲音越來越低。神情比面對刺客時還要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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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s/ o1 p( e7 _    “你說顧慎為會遇到危險，是真是假？”

    聽上去這是一個正常的問題。周羽清稍稍鬆了口氣，“龍王殺人太多，天下各大門派的高手都在向京城集中，要向他尋仇。官府也要抓他，不管皇宮裡遇刺的另一名貴人是誰，單憑蕭王世子之死，就足以惹怒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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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5 `- y! V- J4 T" N3 `/ L    “顧慎為不怕這個。”韓芬一臉的無所謂，“他在北庭的時候惹怒那麼多人。不也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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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對龍王的北庭之行略有耳聞，不由得抬高聲音，“龍王是被北庭邀請去的，來中原卻是不請自來，環境大不一樣，還有……在北庭的時候，龍王身邊有不少部下吧。妳跟霍允也都在幫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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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點道理。”韓芬微微皺起眉頭，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我還是不相信顧慎為會欺騙我們，他從來不說謊的。”韓芬撓撓頭，又釋然了，“不對。他經常說謊，只是說得跟真事一樣，嘻嘻，那就去一趟京城吧，突然跳出來嚇唬他。也挺有意思的。這回我要逮著秦夜明，親眼看他給我買什麼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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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咱們就出發。”

    “還有件事。”韓芬向前挪動數寸，周羽清已經退無可退，有點不耐煩地，“快說。”

6 X1 D2 _+ T5 s: x8 |) a    “嗯……你跟隔壁的神仙，聯起手來能打過霍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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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l6 R" T6 ?# x    “當然，用不著我，師父一個人就能打敗她。”周羽清的聲音又高了一點，他承認那個女人的武功超出想像，可是離老神仙還有些差距，“不過師父不喜歡動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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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X& A( A1 c3 q* y7 k# h2 a    “那可不行！”韓芬的聲音太大了，周羽清急出一身汗來，雙手亂舞示意她小點聲，韓芬改用低低的沙啞聲音，“我瞧霍允的樣子，又快要生氣了，你們不打敗她，那就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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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心中立刻升起一連串的疑惑，“霍允裝成龍王是要打發外人的，可是師父跟我到的第一天，她沒有出現，去哪了？”

    當時韓芬聲稱龍王去買酒了，那顯然是一個早就安排好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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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9 w: B) b2 e. x9 q, [8 g8 f5 T    韓芬來了興至，乾脆盤腿坐在床上，“那是你們來得巧，四天前，霍允覺得自己要生氣了，就像往常一樣躲到深山裡，跟我說萬一有人來，就說顧慎為去鎮上買酒去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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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 p6 I9 |5 ^9 X5 t    周羽清實在不知道這有什麼可笑的，“妳總說霍允愛生氣，師父跟我又不會惹她，她為何生氣？”

7 `' ^) q" j" r- v    “你不懂，她生氣沒有原因，頭些年才有意思呢，有一回霍允跟顧慎為正對面坐著編草蓆，她突然就出手了，在顧慎為的這兒留下一條深深的傷疤。”韓芬指著自己的左肩，“還有一回我們正吃飯呢，霍允突然就哭了，那可是我第一次見她哭，她說歡奴無情無義什麼的，說得我都要哭了，接著她動手了，在顧慎為身上又留了一道疤。然後……嘻嘻……那次最有意思，霍允把幾間房子都給毀了，外面還下著大雨，把我們四個澆得稀里嘩啦的，顧慎為追著她在山裡跑了整整一天一夜。啊，還有很多，真是美好的回憶。後來霍允有點能控制住自己了，每次預感到要生氣，就去深山裡躲幾天。白天她擊塌房子的時候，可把我嚇了一跳……”

: n  O* |7 i4 E) W# s9 D    韓芬還在嘮叨，周羽清聽得心驚肉跳，原來霍允才是真正的瘋子，所謂的生氣就是發瘋啊，但他有一件事搞不懂，“等等，龍王不是霍允的對手嗎？怎麼總是受傷？”

    “開始顧慎為不是對手，慢慢就打得過了，霍允不喜歡被人打敗，一輸就會疑惑，一疑惑就……正常了，所以我來告訴你，萬一路上她生氣了，又沒有深山可以躲藏，你跟神仙就得擔負起顧慎為從前的責任。”

# v* U( ?5 J( O4 r8 ?9 _    “啊？”周羽清決定待會就去見老神仙，霍允就跟十方教木盒中暗藏的機關一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裂，害死一大片人，怪不得龍王不帶她去京城，原來另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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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八卷 江湖之畔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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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a% ]5 h# ]# K  N: n$ N    由小鎮到京城的行程一如預料中順利，周羽清順便結交了幾位新朋友，有客棧店主，也有偶遇的江湖豪傑，沒準什麼時候就會用得上。

' s2 `4 O0 ~0 h& G    周羽清表面上興高采烈，心裡卻藏著巨大的不安。

* L$ Q+ H7 J6 g8 j; w    那一夜與韓芬交談之後，周羽清立刻去叫醒了老神仙，向他說明霍允的狀態，力證此女極度危險，絕不該帶在身邊，要麼將她勸退，要麼廢掉她的武功，留做要挾龍王的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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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一種手段過於卑劣，周羽清只是暗示可以這麼做，他更建議勸退，連韓芬也不要帶，那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累贅。

    結果老神仙通通拒絕了，他揉著眼睛，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我意已決，你就不用管了，快去睡覺吧，為師自有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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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人又一次伸手指向上方，好像他的一切行為都是上天安排好的。

) k( H& I" X  u7 y% d: Z. b8 u    次日一早上路以後，真人氣色不錯，跟韓芬聊個沒完，偶爾還會將另外兩人拉進來，似乎將徒弟的警示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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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u  o' P  e    周羽清由此第一次生出淡淡的疑惑，老神仙是不是真的老了，已經有點……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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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Q9 W+ ~$ W5 R  ^( r1 ~- y    他不敢對此深入思考，可是每次看到老神仙跟韓芬插科打諢，甚至不得體地帶有調笑意味時，這個念頭都會在心中復甦，一次比一次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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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三天行程，周羽清輪流監視霍允與師父，覺得自己的精力都快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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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到達京城，老神仙沒有做出更不符合身份的事情，霍允有幾次表現得非常怪異，但並未“生氣”，她的話很少，無論誰挑起話頭，她都是敷衍地嗯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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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s+ X7 a: T" Q. N6 @9 @/ e    周羽清覺得霍允在強行克制內心的波動，等到最終傾泄而出的時候，只怕會更加恐怖，因此他的不安也在與日俱增，開始盼望著龍王快些將這個瘋女人領走。

3 M: p! s" `7 \7 w; r    京城的事態很不樂觀，發生在皇宮之內的刺殺事件過去二十多天了，與蕭王世子同時遇害的貴人是誰仍無定論，以至謠言四起，就連大臣們也變得疑心起來，宮內卻遲遲不肯給出任何說法，皇帝仍然不肯上朝——這說明不了什麼，當今皇帝雖然還年輕，可是從幾年前開始就很少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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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b/ f0 L; T' D1 \. H( \    朝廷態度曖昧，唯一的好處是崆峒派暫時躲過一劫，官府發出巨額懸賞追捕刺客，林小山赫然在列，但是陳錦克不在其中，他現在的身份很模糊，有可能是刺客同夥，也有可能是單純的受害者，沒人給出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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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2 S  u" |+ E4 E# C    可是在江湖上，崆峒派卻面臨極為不利的處境，各門各派認定了范用大與陳錦克已經投靠龍王，尤其是范用大，他在北庭與西域的經歷又被翻出來，諸多事實證明，他曾經受過龍王的恩惠，並公開向其下跪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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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u( [8 T+ \+ m    如此一來，押送林小山前往駱家莊以引誘龍王的計劃就顯得非常可疑了，范用大親自制定的計劃，他最瞭解龍王，明知殺手的可怕，卻組建了一支混亂的隊伍，就像是故意留出漏洞似的。

    十里坪之戰更值得懷疑，范用大親自帶隊前去應戰，比武勝利之後卻不允許殺人，嚴令必須活捉，結果數十名刺客就隱藏在俘虜當中，等到勝利者放鬆戒備的時候，他們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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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各門各派各幫各會的重要人物都在向京城集合，要為慘死的弟子討個公道，就連並未參加那次押送行動的門派，也紛湧而至，願為江湖同道仗義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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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達京城的第一天，周羽清就接到這些不太妙的消息。

    崆峒派在京城擁有產業，四人不用再住在客棧裡了，五名留守的弟子望眼欲穿，終於盼來老神仙師徒，無不欣喜若狂，紫鶴真人還沒坐穩，他們已經跪在地上哭訴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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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 }! n2 A5 S! J1 J    就是在一把鼻涕一把淚當中，不利形勢漸漸浮出水面，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也不易應對，崆峒派儼然已成江湖公敵，就差最後一聲公開宣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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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t$ C$ l' G- k+ |& p% b    周羽清慶幸他們趕到得及時。

    韓芬不停地插嘴，總想知道顧慎為的下落，弟子們不認得這兩個女人，可也不敢得罪，其中一個說：“龍王一直沒露面，就連那群刺客也沒再現身，官府和各家門派幾乎快要將京城內外來回翻三遍了，抓了不少人，可沒有一個被確認真是刺客，好幾十人，說沒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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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芬與霍允對其它事情不感興趣，一名弟子帶著她們去客房休息，其他人繼續向掌門講述京城的形勢，“老神仙好歹先去一趟蕭王府吧，那邊雖然沒說陳師弟和范師叔是……是奸細，可是對本派的態度大不如從前了，據說蕭王震怒，暫時隱忍不發而已。”

( R/ L; D2 ]2 j' G    真人自從落座之後就歪著腦袋，好像沒聽進去幾句，偶爾嗯上一聲，周羽清忍不住想，如果這幾名弟子是美女的話，師父會不會表現得更熱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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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F1 p+ ]4 \, T  C7 V    弟子們說完了，擦去淚水，呆呆地等著老神仙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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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6 d2 [9 L1 o. U2 S6 I    真人的確沒聽進去多少，他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太夠用了，只能裝些最有用的信息，再多一點就承受不住了，所以過了一會他才發現嗡嗡的聲音已經停止，抬起頭，驚訝地看了一圈，說：“這個……徒弟，你是監門大弟子，先說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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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倒是從頭到尾聽得很仔細，而且這一路上早已想好策略，“本派的危機有兩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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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得好。”第一句話剛出口，真人就大聲稱讚，令徒弟臉上一紅，“跟我想的差不多一樣，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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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8 W. A9 G. ?% k    “一層是江湖危機，各派氣勢洶洶，認準了本派弟子是龍王派來的奸細，估計很快就會聯手發難，但他們沒有明確的證據，我覺得還有緩和的餘地，由我出面即可。”

    “那就由你出面。”真人立刻同意，很高興推掉一負重擔。

    “另一層危機來自朝堂，暫時不太明顯，可它才是毀滅性的。蕭王親口委託本派范用大解決龍王，結果卻是一場慘敗，世子遇害，崆峒派是要擔責任的，關鍵是要承擔多少。蕭王隱忍不發，我猜其中必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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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 H% x% l5 h) `2 w) Z5 k: d7 G    “什麼原因？”真人跟其他弟子一樣認真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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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1 X4 M7 r0 ?: M/ I    “皇宮中遇害的另一位貴人，讓咱們做最壞的猜測吧，遇害的是皇帝本人。”

/ Y/ O# c0 y5 R9 Y& _    雖然類似的消息早已流傳，幾名弟子還是倒吸一口涼氣。

    “咱們都知道，當今皇帝膝下無子，宮裡不肯公佈真相，可能就是為了這個原因，蕭王是皇帝至親，他的地位在這種時刻極為敏感，所以他也不願輕舉妄動。”

+ h  j. A. [1 e8 j2 F. o    由真人開始，崆峒派諸人同時點頭，都覺得監門大弟子這番分析有道理。

    “這層危機只能由老神仙解決了。”當著本派弟子的面，周羽清對師父恢復了從前的稱呼。

  _1 z! N' C7 d' w- m    “唉，幾個老朋友，該見還是得見。”真人倒也不推辭，他知道自己來京城要做什麼，“先打探一下宮裡和蕭王那邊的情況，能解釋清楚最好，要是能找到范用大和陳錦克，或許事情還能簡單一些。”

    弟子們紛紛點頭，周羽清心裡暗嘆一聲，老神仙還是不相信龍王是主謀，仍想“解釋”，其實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解釋清楚？交出龍王或者想辦法證明崆峒派與龍王沒有勾結，才是解決危機最理想最簡單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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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裡，他慶幸霍允與韓芬在中原都不知名，若是被人知道龍王的兩名曖昧女部下就住在崆峒派的落腳點，而且是與老神仙一路同行來到京城的，又將是一場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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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y+ A% ]* V! S    商議將近結束，周羽清正想建議老神仙列出會見名單，好讓弟子們提前去送名貼，守門弟子居然先送來一份，與名貼同時送來的還有一份請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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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P6 t8 j2 r: J$ x, c    名貼與請柬都來自京城最知名的豪俠程屹程九爺，他本是那次押送行動的組織者，慘案發生之後卻成功擺脫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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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九爺是老江湖，早在邀請各派人物聚會的時候，就有意無意地透露自己是代崆峒派弟子范用大說話，主意都是范用大的，他提供的只是面子。

    這一招讓他安然度過危機，經歷最初的懷疑之後，各派寧願相信程九爺是被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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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貼是由僕人送來的，程九爺本人未到，請柬中說明日午時有一場掌門大會，希望崆峒派掌門無論如何都要“撥冗親臨”，眾掌門不勝期待。

    “這就是鴻門宴。”周羽清氣憤地說，也有點佩服程屹，竟然如此之快就知曉老神仙到京的消息，“什麼掌門大會，連句事先通知都沒有，你們誰聽說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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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名年輕弟子搖頭，他們這些天來承受巨大壓力，接到的都是質問與威脅。

9 V. ^5 c5 I0 o. i( D8 V    “老神仙，明天我去會會他們，不用勞累您。”

    真人緩緩點頭，“先這麼定吧。”

    商議結束，老神仙看樣子是真累了，連續十來天的急行，年輕人都覺得疲憊，何況是八十歲的老人？

    周羽清倒是精力充沛，這天剩下的時間裡做了不少事，當天夜裡，還跟蹤霍允與韓芬去了一趟城外的懷西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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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早有猜測，覺得這兩個女人掌握著龍王下落，果不其然，是夜三更，兩人夜行出城，看她們飛簷走壁的路線，明顯對京城路徑不熟，周羽清利用這一點，很好地隱藏了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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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們沒有找到龍王。

, j) c2 z( t# h& A% ~    懷西館建在城外三四里的地方，專門接待從西域各國趕來的貢使，霍允與韓芬圍著館舍繞了一圈，沒有進去，順原路返回崆峒派落腳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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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羽清決定天一亮就派人打聽懷西館裡如今住著什麼人。

+ H% Z! a# a. b0 c0 m( g    沒想到，天剛亮就有壞消息傳來——范用大被抓住了，老神仙將不得不參加掌門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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