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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 1月23

[異世重生] [架空歷史] 憤怒的香蕉 - 【贅婿】《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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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4-23 09:54:5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八九章 縱橫鐵騎 風雨長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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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輛輛的大車在人群裡走時,周圍戰場上的喊殺聲如潮汐般湧過來,四面八方,全是奔走而吵嚷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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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9 C0 k& D; {3 c    位於武瑞營軍陣後方的這批,原本便是四面八方趕來的廂兵、義軍,雖然也跟隨武瑞營行動,確定了上官,但基本上做不到如臂使指的地步。其中熱血者有之,膽怯者有之,當女真騎兵自側面殺來,甚至都不需要連環馬發揮出最大的威力,朝向殺戮鋒線的那一端很快便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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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軍陣之中的主官自然率領本身的嫡系保命,周圍有沖上前去的,也有往不同方向奔逃的。周圍沒有太多的高地,人在其中,四面八方都是巨大的壓力,視野遠處偶爾還有箭矢飛過夜空,女真的騎兵一路斬殺進來時,具體的人數、距離,大部分人其實都鬧不清楚,很可能心中還在忐忑,陡然間那如洪流般的鐵騎已經殺近面前,高高的舉起了刀,到了這個時候,周圍就全都是人仰馬翻、血肉亂飈的情形了。0 f, e1 ?% [  t5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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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的喧鬧聲中,由女真將領蘇克納率領的千人騎隊殺入戰陣的後側,在斬瓜切菜般的破開一條血路之後,轟然間撞上了一支頑強抵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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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d, }. g' B* t; C    作為這種女真騎隊的前陣,在鋒線上領導方向的,往往也是女真騎兵中最為精銳的組成。將領蘇克納身處其中,卻絕不會是一馬當先的第一人,他的親信、兄弟,軍中最厲害的將士拱衛周圍,照著他指揮的方向一路斬殺而來。5 z' d. B" I" M! V& L3 U; c2 B&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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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起事數年間,覆滅整個遼國,這一批人也正是其中的主力。不少人都可以說是經歷天下征戰的兵王,他們不僅悍不畏死,也更懂得如何在高效的殺戮中保存下自己。作為騎隊前鋒的第一人名叫那都。乃是蘇克納最為親信的兄弟,也是隨著阿骨打起事的老兵,他身如鐵塔,手持一把一人多高的長刀,劈砍斬殺,此時口中狂吼。猶如魔神一般帶著隊列衝向前方,馬身前方,鋼刀之上,已經殺得俱是鮮血碎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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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是如此,騎兵的前行還沒有減緩許多,前方也並非無人敢擋,只是防禦還未成形,便已被騎隊的鋼刀斬殺,馬隊在鮮血與屍體中碾殺過去。如此直到殺過幾個奔走的散兵後。殺意才陡然襲來。2 n. s2 ^. m8 a$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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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現在如嗜血魔神般的那都面前的,是刺出的槍陣。' T  ]9 @5 r( V1 S*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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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啊——」的一聲,揮刀便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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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路殺來的過程裡,他也不是沒有遇上這種等在前方的槍陣,但除非真是槍陣如林,否則他以刀背砸開長槍,戰馬的身軀便能直接撞將過去,在他的巨刃揮斬下。少有人能擋得住這樣的攻擊。然而這一次,卻只是砰的一聲巨響。火花都濺起在空中,他只是手上一麻,已然能感到殺意的襲來,前方,一名光頭大漢躍起在空中,高高的揮起混銅棒。" h  e: G# G0 t+ x! G5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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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都的身形幾乎是反射性的順著反震力道往旁邊翻。在他身形的周圍,其餘的女真將士也揮刀衝來了。0 |- H' \, _) s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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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殺震天,混銅棒砰的砸在了那都戰馬的頭上,馬頭爆開,無數血肉飛濺的同時。戰馬的身體往前方一屈,轟然墜地。同時在周圍也是鮮血綻放,好幾匹戰馬猶如撞上了堅硬的礁石,帶著血花朝地上摔倒,同時籍著慣性推向前去。那都從地上躍起,大叫:「小心!」揮刀猛斬,周圍已經有箭矢嗖嗖嗖的飛過,數名女真戰士墜馬,隨後便帶著鮮血揮刀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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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流撞上了礁石。堅硬、暴烈的喊殺聲轟然響起、爆開,一邊是久經沙場的士兵,另一邊則是常年刀口舔血的武林人,並且大部分還算得上是高手,在經過訓練和一定程度的煽動後,以周侗設計的小型陣,悍然擋住了女真人的這撥前鋒。飛在空中的不光是弩矢,第一時間甚至還有幾面帶著倒鉤的漁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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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W; |" f& k7 R" K8 j    各種兵器的拚殺,戰馬衝撞而來,帶著濃稠的血漿墜地,馬蹄四處亂踢。鋒線的中央,巨漢那都狂舞鋼刀將幾人殺得後退,那手持銅棒的光頭漢子與他拚殺幾下,竟在悍勇與搏命上也不及對方,被硬生生砸得退後幾步。不到一丈遠,蘇克納在馬群中朝前奔來,他已然知道遇上了漢人的精銳,卻並無半點退縮,眼中反而顯得狂熱,稍微側面一點的地方,名叫宇文飛渡的少年躍出鋒線,被他的一名師父往足底推了一把,猛地借力,飛起在空中,雙手握刀,直撲向那名看起來很像將領的女真人。+ N6 o/ ~3 ]/ p7 u6 F/ m, ~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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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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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n$ [8 R3 k    一根弩矢刷的射進蘇克納的肩膀裡,他只是微微感到一痛,然而目光還在盯著空中飛躍而來的漢人少年。宇文飛渡雙手握住狼牙大刀已經揚到了背後,朝著蘇克納的頭頂猛然劈下。/ Q) ?* h3 ?6 s! Y/ S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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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聲,蘇克納揮刀向上猛斬,他足下的戰馬長嘶一聲往旁邊顛簸奔行。宇文飛渡反彈向一旁,撞在一名女真騎士的戰馬上,轉眼間,兩人幾乎是糾纏在了一起,那戰馬「昂」的亂行,宇文飛渡擋住那女真騎士的鋼刀,隨即中了對方一記頭槌,他以鷹爪扣住對方喉嚨,女真人猛地格開,鋼刀反轉拉來,宇文飛渡反手奪刀,兩人在馬上糾纏數下,才被宇文飛渡抽出身上的小刀,割了對方的喉嚨。旁邊奔行而來的女真騎士揮刀便砍,被他用小刀擋了一下,他勒起戰馬韁繩便要跑,然而那戰馬認主,還在踉蹌掙扎,旁邊又是一刀斬來,少年俯身躲避,反手將刀子插進戰馬的脖子裡,拉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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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S2 E) T$ ?5 U( i" T    濃稠的鮮血噴出,戰馬朝著旁邊轟然倒地,少年想要爬起來,才發現一條腿已經被馬身壓住,前方,女真騎兵的鐵蹄直碾過來,同時,附近的槍陣也拚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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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間是無數黃土的飛揚,血液的噴湧,當宇文飛渡掙紮著被人拖出馬下,拖向後方,他才發現自己不僅大腿被壓傷,肋下不知什麼時候也中了一刀。正在流血,而戰馬流出的鮮血、為了救他的拚殺中雙方流出的鮮血已經將他半個身子都浸得通紅了。$ J$ j0 v% ~. z4 {+ _; L9 G

3 ^3 r$ b, ?* N    周圍全是殺戮,戰線已經往兩邊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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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竹記的這兩三百人是寧毅能夠拿得出來的最精銳的力量,他們固然在第一時間擋住了女真人的衝鋒,然而這樣的衝鋒,在前方的。無非是幾個人、十幾個人、幾十個人的衝力,又已經被前方的友軍減弱了速度,才能在初期有效地擋住他們的前進。2 T% Q% d. f& Y$ S: Z

7 a" l! W1 C+ u1 C- {* h$ H# G) H    但即便如此,戰馬——即便是在眼前被殺死的戰馬——衝來,對於普通人來說,仍舊像是一堵移動的巨牆,足以對這邊造成巨大的殺傷和威懾。而當前鋒被擋住,後方趕來的女真騎兵便不斷地往兩翼推展開來,在轉眼間。奔行的洪流就要變成咆哮的海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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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飛渡看見祝彪與齊新勇將那持巨刃的女真大漢刺死在了槍下。) x; o1 V. g5 O

! \' @& X: M7 |    宇文飛渡看見自己的一名師父已經渾身染血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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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見岳鵬舉領著槍陣衝了過來。+ t) p9 B7 F4 w*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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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見殺了兩個人的東家寧毅已經轉身走向後方。! e4 }( W, F  V% |: z

* |( C, m9 N& i8 C- k3 q; q% s    他看見幾乎每一個人的身上都見了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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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w8 |* `3 V& J: L7 c- o: j' j    看見女真騎兵還在不斷湧來。7 F3 ]" O+ H1 \

  n, A3 S2 N1 b( C. `    隊伍後側,車隊已經混亂起來,拖著兩輛馬車馬匹似乎已經驚了,一輛衝向女真騎兵的側翼,一輛朝著中間衝過來,一名馭馬者拖著韁繩試圖停下他們,卻只能被拉著往這邊走。女真將領狂呼了幾句,鋒線上的廝殺變得愈發激烈起來。原本的陣型開始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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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 a4 E; A* ~" b1 k7 ~0 F1 j0 ?* M    兩輛馬車進入女真騎兵的陣型當中,後方不遠處。有人陡然拉緊了連著馬車後方的一根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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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克納看見了馬匹後臀上的刀傷。然後,光芒與火焰充斥了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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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然巨響,火光在戰場上升騰而起。爆炸造成了數人的傷亡,附近女真人的馬隊也驚了,四處奔行亂撞,蘇克納已經倒下馬來。耳朵裡嗡嗡嗡的亂響,眼睛也已經花了,當他滾了幾下爬起來,前方晃動的畫面漸漸變得清晰時,一名漢人衝殺而來。揮刀斬向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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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n" V. P. ]0 X' L    此時此刻,無論是頑強的戰鬥,還是因懦弱引來的殺戮,都在這片巨大而混亂的戰場上不斷地出現著。竹記這邊數百人表現出來的戰力稱得上頑強,卻絕非獨獨的一份。然而忽然在夜空中升騰起來的火光和爆炸引起了女真人的注意,另一支騎兵隊伍隨後也朝這裡殺過來了。車隊廝殺轉移,隨後一輛一輛的馬車都不得不在戰場上被引爆,這樣的火光、延綿燃燒了一路,與之伴隨的,是已被女真騎兵盯上的竹記成員不斷推高的傷亡與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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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對於許多人來說,這都是個不眠的夜晚。0 x9 M3 p4 C0 [8 G' _

- r$ v1 e# ^9 s! b    礬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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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r- P: L# l7 `  l3 w+ K0 I. L    師師跪坐在房間裡,焚香默默祈禱,通過一些渠道,她已經隱約知道了朝廷將在今天對女真人發起攻擊,她期待著等到天明之時,能有捷報往城裡傳來。! Q: [8 h- Y  f( K, M) {

) V0 _2 L* w+ \0 O* P! d    但許多大人物的府上,已經被傳來的消息所驚動,儘管目光是宵禁狀態,部分官員還是連夜奔走往來,互相確認那個他們不敢相信的信息。然而不久之後,另一個消息傳了過來,儘管不少人都覺得這樣的消息實在荒謬,但它確確實實的,還是成為了現實。3 g7 q4 d( z9 W

$ Y" a, \. F; P: Q+ a    在這深夜裡的某一刻,皇宮開了門,首先出來的,是皇后的車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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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綱奔出相府客廳的時候,匆忙得摔了一跤,他年紀已經老了,這一下摔得不輕,額頭上破了皮,不久之後便全是鮮血,但好在他的身體不錯,這一下之後,只是隨便拿白布包了一下,竟還能奔走。秦嗣源也從這裡出來,上自己馬車之後,去的是另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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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恪坐在府中書房裡看書,有大成就者,每逢大事有靜氣,何況眼下的局面他也操不上心,只能看書,但在這一刻,他確實看不進去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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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x) _& d/ N) |3 I- k" W5 O    下人通傳秦嗣源來訪時,他是嚇了一跳的,但隨即讓人快請進來。& }: K+ u# ]1 W) H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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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嗣源幾乎是奔跑著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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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恪與秦嗣源相交甚久,雖然由於主戰主和的理念,常有辯論爭吵,但還稱得上是朋友。眼見秦嗣源也成了這樣,他心中雖然疑惑,卻也不免忐忑不安,只是面上擺出了冷冷的樣子,拱了拱手,開門見山便道:「某知道西軍已然慘敗,其餘幾軍恐怕也凶多吉少,但即便如此,你仍有可為之事,跑來找唐某作甚!」: Z7 G; u7 c% e7 a: z$ \! f5 i

7 \* J  N: ^' L  W8 U, d    秦嗣源卻也毫不客套,有些急促地說道:「此來非為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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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事情說了出來,唐恪愣了一眼,眼睛瞪著他,然後目光中鮮血都充盈起來,額上青筋暴起,扶著書桌,身子搖晃了一下,過得片刻,方才說道:「豈、豈有……此理?」; I; ]0 e/ e% x9 V3 h& c"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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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的車馬離開皇宮後不久,皇帝周喆的車馬追逐而出,兩隊人馬一前一後,朝著城南逃遁。由於皇帝的出逃稍稍滯後,多少給了城內官員一些反應時間,蔡京、童貫、李綱等人都已追趕而來,只是李綱的追趕僅只一人的車駕,而蔡京、童貫等人帶了家眷家產,許多人到了馬車上才開始穿衣服,浩浩蕩蕩地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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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J, n2 c' @+ R. v6 g1 b6 ^    ps:  一直想在章節後說點什麼,譬如復更了什麼的,但又沒法說什麼。第七集的整個綱線早已想好,但也一直有些細節問題沒有想透,絞盡腦汁,都像是隔了一層窗戶紙,對我來說是極其痛苦的事情,也極難解釋……嗯,就是這樣,明天還會有,接下來應該也還會有,也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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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4-24 10:49:3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九〇章 縱橫鐵騎 風雨長戈(四)& M  d9 w" f. Z
       
. Y/ n3 ?  X/ \& L9 c) l    深秋的冷風在夜裡颳得愈發大了,夜色裡,山的輪廓昏暗,周圍沙沙沙的,是腳步的聲音,帶著半顯痛苦半顯抽泣的呻吟,血腥氣淡淡的散開,有人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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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起來,起來走啊……”( k' M8 u0 q! f: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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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的聲音亦是無力,黑暗中,那人影拖動幾下,又有人過去幫忙,然而這動靜隨後還是化為了短短的哭聲。因那哭聲屬於男子,故而並不長,男兒有淚不輕彈,尤其對當兵者來說,更是如此,但也因為這樣,那短暫的哭泣一般的聲音,才顯得愈發慘烈哀慟。" i. M" U3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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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黑暗山間,行走的人不少,許多人都能感受到這一幕,但無法可想,大家都在朝前走,或形單影隻,或互相攙扶。/ D5 I" D# P+ V* V; z

# G" A! {% L' o" I, b! y0 ^9 n    不久之後,小河擋住了去路,有人涉水而過,也有人停了下來。距離杞縣已不遠了,寧毅抬了抬手:“歇一歇吧。”隊列周圍,許多人明顯已經有些傷重難支了。2 K2 l. e4 y* u: @1 V

7 K% U9 K- h2 s: `- [. q3 X7 \" J    寧毅的右半身同樣受傷,肩膀、手臂皆有刀傷,纏在了繃帶裡。周圍的竹記眾人傷勢有輕有重的,宇文飛渡被人攙著,身子搖搖晃晃,方才就幾乎要暈厥倒下了,他的腿上有傷、肋下有傷、背後有傷,在奔跑時由於摔倒,半張臉擦在地上都已磨破這倒是小事了身體疲累失血過多,再加上此後的奔行跋涉,能夠支撐下來,只能說是竹記的師父們給他打下了很好的身體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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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對於宇文飛渡,竹記中的好些高手更懂得激發自身潛力,也更加能忍受傷害,一路跋涉過來,好幾人都是在奔行途中忽然倒地,帶著渾身的重傷悄無聲息地去世了。而在這之前。亦有近百人折損在了戰陣之中這一路帶著的那些大車,更是一輛都不剩下了。4 E4 R: U* }5 K& m0 E

3 F' t; N; E  [    這樣的戰敗、殺戮,一路奔行逃亡過來後,周圍除了竹記成員、岳飛以及他麾下的殘部,還有諸多潰逃的散兵。此時有的人涉河而過,也有的人眼見寧毅等人停下。他們便也在附近下意識地停了下來,大抵是在戰場上看到了竹記眾人的奮勇大戰之後,眾人漫山遍野而逃,來到這裡還能保持編制的,也不多了。9 g; l' ~. c7 W- u: c: z

. |7 H: d2 G2 F/ T0 U    有些事情是很難去想的。在杞縣待著的這麼長時間,對眾多榆木炮的調整,原本還期待著發揮一些作用,然而只在路上,就這樣付之一炬了。連竹記的這些人也折損近半,剩下的都是傷疲交加,到底自己這邊在做些什麼,很難歸納,但如果往大一點想,十幾萬人二十萬人的力量都付之一炬了。這樣子也不知道會不會讓人聽來好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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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4 @" H' C  S, ?' x  y& ^    在往日裡至少在寧毅還未心灰意冷的往日裡他是做慣決策者的。但也是因此,他愈發明白,如果所有人都要做決策者。那世上根本一事難成。他出來幫忙,身邊不過三五百人。真要將所有能動用的手下動起來,在這汴梁戰場範圍的,也不過千人之眾,儘管對武朝軍隊的素質失望,對京城內外朝令夕改兒戲一般的決策也有不爽,但既然在這個位置上。也只是戰戰兢兢地做事,一步一步地推進堅壁清野便罷。直至此夜發兵,說要配合西軍姚平仲劫營,發動大的圍剿會戰,他也只是跟隨。哪怕武朝軍隊素質再差。到最後橫豎都是要打的。" ]) ^9 @0 }! Z$ G'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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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遭逢這樣的慘敗,又作為知道許多京城內幕之人,此時要說心中並無憤怒,那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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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矮林邊、小河畔的衰草間稍坐片刻,他便去查看周圍的傷者。竹記之中多有武林人,縱然上戰場,身上傷藥都是帶著的,並且大都有傷病經驗。許多人在女真人的追殺途中是傷累交加而死,這時候能夠稍做休息,許多重傷者只要還沒死的,便大多能保下一條命來。* \+ f! N: E2 }% {7 g

7 Q4 H% h; w+ L* A% @% J    但這樣的情況,自然也有例外。在昏暗中穿過人群時,寧毅聽見名叫林念的武師正在與弟子低聲說起戰場上保命殺敵的經驗。竹記武者中一些出眾者,有祝彪、齊家兄弟這些往日裡有交集,收羅到麾下的;有梁山上原本的一些頭目,例如跟隨寧毅去過呂梁的疤面大漢聶山;也有外來投靠的綠林人,如田東漢,如那使混銅棒的和尚候烈堂,也有這使五鳳刀的林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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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綠林武者當中,田東漢耿直踏實,因此連周侗都頗為欣賞他,當初的陣法,還是通過田東漢交到寧毅手上。侯烈堂性格暴烈,嗜武成痴,但嘴巴卻相對沉默,若與人不合,便是一棒打過去的性格。這林念年近四十,身材幹瘦,但面上頗有幾分儒生氣,平日裡性格隨和,也頗為受人敬仰喜歡,方才在戰陣當中,他每每舞刀殺入人群,隨後又拉著陷入險境的同伴出來,大步奔走,受傷卻不多,足見其武學造詣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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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g( l5 L: g3 _1 o$ L: z    寧毅對武藝也喜歡,聽他低聲往弟子說著:“……你往後反覆練習這幾招,戰陣之上,便能多出一些保命的機會……”走了過去,然而過去才沒多久,便聽林念的弟子急促而低聲地說道:“師父!師父!”他連忙跑過去時,卻見中年漢子倚坐在樹下,微微偏著頭,任由弟子怎麼搖,也沒有自己的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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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有受了傷正在休息的竹記武者掙扎過來,探了鼻息,捏了脈門,片刻之後,搖了搖頭,寧毅也蹲下去探對方的脈搏:“怎麼了?方才我還聽見林師傅在說話的!”9 X+ P: d8 v7 b  r, Q: u, ~/ p

- ]: z1 [- g2 C! m' C4 U% c5 M    那武者搖了搖頭:“林師傅是油盡燈枯,他早年練功,家中貧寒,身體本就留有暗傷,也一直有咳嗽的毛病。方才戰陣之上……他是將自己耗盡了……”3 A' k$ ?/ ~: p4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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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微微愣了愣,林念家中貧寒,偶爾咳嗽,他是知道的。進了竹記之後,寧毅從不虧待賣命人,給的薪金豐厚,也時常給這些練武的人準備肉食,對方的臉色方才正常些,不過這年月裡人都不重視營養。許多財主因為節儉,也常年面有菜色,並不出奇。此時寧毅罵了一句:“開什麼玩笑。”將林念放倒在地上,一面做心臟復甦,一面做人工呼吸,如此持續了好些時間。周圍的人沉默而微帶疑惑地看著,林念的弟子已經哭了出來,寧毅才終於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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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 z' _$ h6 I: V, u0 J% w5 s    這番折騰之後,他右臂上的傷勢,又已經開始滲血了。# i4 w3 H- {4 q6 d8 {) H

7 @! D$ v  @0 g6 k# a4 X    他在林念的屍體邊坐了一陣,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以後你師父的女兒就是你來照顧了。”然後才站起來離開。林唸過來投靠他時,只帶了個同樣身材消瘦皮包骨頭的女兒在身邊,那個女兒同樣病弱,他是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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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y, K) ~. |  O- L; ^0 C    這並非周圍唯一淒涼的事情。眾多的傷者、死者,有的或許保下命來,但以後半死不活,又或者手腳斷了,都不出奇。齊家三兄弟中,齊新義的左手幾乎是被齊肘砍斷,此時雖然被包紮住斷口,但失血過多。生死難言。他是不能再走的傷員之一,而齊新翰等人則是首先去往杞縣。尋找信得過的大夫、人手過來做進一步的醫治。一路廝殺,後來又為了救下兄弟拼盡全力的齊新勇這時候也是重傷暈厥。寧毅走了一遍,也沒什麼能夠說出口來的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他將這些人帶來戰場的,而他也不過是個開酒館的老闆而已。+ A0 E0 ?: x5 ]# {2 W7 t-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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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微休息了一陣。一些仍有餘力的竹記武者還在為周圍的散兵們治傷,杞縣的方向,在這夜裡卻漸漸變得有些騷亂起來,小河的那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只隱隱約約的。在視野的盡頭有微光亮起,薰紅了天空,寧毅起身看了幾眼,只見岳飛也提著鋼槍過來,正要說話,有人影出現在小河那頭,騎著馬匹,然後渡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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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來的這幾騎,為首那人乃是隨齊新翰回杞縣找大夫的竹記成員,他身後跟了兩名大夫模樣的人,但鬚髮皆亂,頗為狼狽。這人徑直奔向寧毅這邊,焦急地跟寧毅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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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女真兩支千人騎隊,直撲杞縣大營。前方戰敗消息傳至,營中守軍無心應戰,僅餘少數人抵抗,此時女真人正四處燒殺,齊兄弟前去協助其餘竹記兄弟轉移戶部資料,著我等先行回來……”( I8 H7 v/ O3 E; \9 h

+ ^$ r: o+ w3 H3 t% @/ B0 q# l    “不對!”旁邊的岳飛趨前一步,低聲喝道,“女真人行動如此快速,絕非只為趕盡殺絕……你說女真人四處燒殺,他們可曾尋出大營後勤輜重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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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T6 f! \7 ]; z    那竹記成員微微愣了愣,寧毅卻已經反應過來:“他們的重點是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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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秦將軍此時所在何處……”岳飛低聲說了一句,與寧毅對望一眼。這樣的潰敗當中,如果秦紹謙還活著,帶領殘部回來,似乎就能力挽狂瀾,至少讓女真人不至於連杞縣大營的底都給抄了,但這時候說起這事,都顯得像是無能者的妄想。畢竟在這周圍,他們的部下都已經傷殘遍地,就算察覺出女真人的意圖,又能如何呢。3 Y* u! Q( T4 P+ f9 ~/ P

6 I$ B: c: m4 e. F6 H  h    幾萬人十幾萬人的軍團作戰,不是幾百人可以參與進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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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X7 r% v0 v% F  D    夜色冷漠、而又顯得躁動,遠遠的,透上天空的微光像是在暗示著一些什麼,小河邊,淒涼的沉默還在持續,人們在行走間,也儘量不發出太大的動靜。但終於,有燧石的聲音響起,火把亮了起來,在空中晃了晃,寧毅舉著那火把,走向稍微高一點的地方,插在了樹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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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g+ U7 g- ]0 X% S/ J2 t    他身上也打著繃帶,帶著鮮血、疲累,但是看了看眾人,終於,還是開口了。2 n- I$ S5 {, a  N: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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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事情,已經變成這個樣子,我也許不該再說什麼,不該再要求什麼,但是……”1 I, }& [: k" ?( ?  f) f

' _- w  Y1 `3 _& M    他沉默片刻:“還是不得不說……”" Y; D1 d& V6 p/ s6 A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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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照射出來的,有悽慘的重傷員,也有永遠沉默了的屍體,但所有人,都在聽著這話……. t, |& ]- u/ U& m8 d; a+ X/ p) T, q

0 F& n+ ^- D$ {) {+ d5 i" }" B    京城,蔡京、童貫等人的隊伍已經跟上了皇帝的車隊,再遠一點,汴梁南面南薰門,皇后的車隊已經抵達,隨行的國舅爺梁奉正在命令守城將領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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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南薰門的守將名叫曹嚴,是個籍籍無名的小將軍,在同僚當中,素來以膽小懦弱明哲保身出名。然而這次當皇后的懿旨過來,他卻只是躲在城樓上拚命念阿彌陀佛,一時間不敢接旨,只當自己不在,這樣的消息態度令得國舅爺衝上城樓大罵大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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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後方,李綱的馬車也終於追上了周喆的車隊,他將馬車橫在御街上,伏地跪拜:“罪臣李綱求見陛下,懇請陛下不要出城!”6 t3 o" R6 J, @0 q7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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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喆當即召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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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Y& U# X/ N1 O    “你何罪之有,朕……又哪裡真是要出城!只是皇后被梁奉慫恿,勸朕南巡,朕要親自追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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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軍已敗,金人早有預謀,此時大軍隨時殺來,陛下便從南面出門,也絕不安全,陛下,李綱懇請陛下回宮……”8 g3 w' B/ H6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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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說了並非出城!”' E* p6 ^. J6 h) Q3 S  f"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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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綱跪在地下拚命磕頭,實際上此時武朝文人地位頗高,雖然偶爾也有跪拜的禮儀出現,按以李綱的身份,是絕不需要這樣的,但也是因為如此,他一個老人頭上還綁著染血的繃帶不斷磕頭,周喆一時間也拿他沒有辦法。而李綱又哪裡會聽他說什麼只是為追皇后,一旦到了城門,估計也就被皇后啊、大臣啊什麼的裹挾著出去了。" @6 l& b% ~" H. e3 h* M* J5 j  p

$ ^5 e; i+ V# P1 _. w1 f    就在這樣的僵持間,又有人來報:“禮部嚴明昭求見……”這卻是個清流言官出身的傢伙,一見到周喆便大聲道:“國戰在前,陛下豈可棄城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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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6 b. f1 Y" q4 l6 D" t! L    周喆當即臉色被氣得通紅,大罵之中命人將對方拖了出去,他也趁著這機會讓人將李綱拉了起來,口中說著:“朕先處理此事,再與宰相你分說,你且看著就是!”就要令車隊前行,但隨即又有喧囂聲傳來:“戶部侍郎唐恪求見、工部於奉中求見、何計庭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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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P  g: Y9 \1 V    城市之中,一股股力量飛快地堵截而來。, C$ d3 B& k" v: R( m! o

4 }( [  z; K6 z3 I3 S    周喆大發雷霆,在車上拿著一樣東西便扔了出去,口中吼道:“他們幹什麼!不見他們要幹什麼”& U3 V& s, s1 ?0 d'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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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在此時,有心腹太監從旁邊敲窗,低聲稟告:“啟稟聖上,蔡太師讓奴婢轉告,今夜宵禁,不宜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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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宵禁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周喆聽完,眼前便是一亮……6 g  a) \# E+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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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4-25 19:54:5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集:《君王社稷》第五九一章 縱橫鐵騎 風雨長戈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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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_; [( h1 y    矮林邊,小河畔,昏暗的氣息裡,只有在火把上燃燒的唯一的一點光了,周圍人影像是很密集,又像是很稀疏,影影憧憧的一直延綿開去。周圍那數量不知有多少的散兵也悄悄過來了,聽著樹下的男子朝著東邊說完了杞縣的情況。然後,也微微沉默了片刻。1 A9 t) c: n4 G: D/ a' d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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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之事,是對是錯,難以歸納了。諸位為竹記做事,歸根結底,是做一份工,沒說過要上戰場,我將諸位帶來此地,又犧牲了這麼多的同伴,我心中是有愧的,但愧疚解決不了事情。”0 P% d- K' S: @) e0 H

; f) X. d, W+ W0 ~    火把的光芒之中,寧毅的聲音並不高,但隨著夜風傳開,也足以讓周圍的人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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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t0 ?8 {/ O! q' e    “今夜,沒有人能解決得了這件事情,十多二十萬的大軍解決不了,放諸你我,看看周圍的人,我們也都儘力了。可是,我站在這裡跟你們說話,是要跟你們提非分之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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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e* P( l9 Z9 c    “堅壁清野。”寧毅微有些疲累地說道,“這是我們竹記的大夥兒最近做的事情,很多人不理解,來吵來鬧的,汴梁周圍這麼多人,怎麼清得完啊,有什麼意義。其實做到現在都沒有意義,汴梁周圍的人太多了,有人活著,就有糧食,我們哪怕撤走十之八九,不過幾萬的女真人還是能在這裡找到吃的東西,一點意義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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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一些習慣含糊其辭的人、一些當官的人來說,一百萬人走了五十萬,就是個很好的成果,走了六十萬,就更加喜人了。可對我們不是,從頭到尾。人走不完,我們就是零,一百萬人遷不走九十五萬。我們做的一點意義都不會有。”他揮了揮手,語氣變得凶戾起來。“從一開始,我們做的,就是這樣的一件事!”- |/ h3 }- q  w+ u0 Z

# L" c- [0 U  P! \; `: O/ k) _    “這件事還不知道要做多久。”寧毅的語氣轉緩下來,“軍隊吃了敗仗,大家會怎麼樣,京城會怎麼樣,都不知道,這一仗是不是打到這裡就停了。城破了,武朝亡了,都不知道。但如果還要打下去,我就要做我的事情。可現在女真人襲營,那邊的人恐怕已經沒有打仗的心了,他們若得了糧草輜重,我們現在做的事情,就被打回原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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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l; }( K  B; t$ m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也是因為身上有傷。說得累了,看了看後頭,找塊石頭坐下來。人群中卻有人接茬:“東家。要怎麼做,你說就行了。”7 C: K7 z& m6 N+ _1 u# o1 v% X1 j

" ]# o: T$ Z- [3 J% b) T    “話不是這麼說,我是個講道理的人。”寧毅坐下來搖了搖頭,“我要你們去死,得把話給你們說清楚,否則大家死了,黃泉路上你們還怪我……死了不許怪我,我很忌諱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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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吐了一口氣:“當然,不死的可能也是有的。我要選些人。還能動的,武藝高的。去杞縣看看,如果大營裡的人已經把糧草輜重都給燒了。我們掉頭就走,如果沒有,這件事就得我們來做。女真人只有兩千,杞縣旁邊人現在還不少,亂得一塌糊塗,我們想辦法快進快出,做完就走,或許還能留下一條命。就是……這麼個計劃。還能動的,誰願意跟我?”. K+ ~) L- _( Z6 i*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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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話說完,祝彪提著槍已經過來,人群中,方才發聲的那道聲音也扶著樹站起來了,其餘也有幾人起身,都是曾經的梁山人,且還能動的。竹記眾人平日裡受到的正面宣傳還是很多,但畢竟是這樣的情況,多少人不光受傷、疲倦,還心有牽掛,或多或少都有所猶豫。寧毅只是坐在那石頭上休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方才的話語中,不是沒有激勵、煽動的內容,但到這裡也夠了,他並不願意逼著任何人去做這樣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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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  z- l( D! K! H  O: `    陸陸續續的,便又有人站起來,卻聽得旁邊有人低聲道:“陳駝子,你老婆孩子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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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7 P0 a2 o    那邊黑暗裡的人影,是個稍稍駝背的武者,正被受了重傷躺在地上的同伴提醒。那駝子冷冷笑了笑:“我陳駝子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年輕的時候就殺人越貨,我那婆娘,也是搶來的,只是跟了我以後就沒辦法了。到這裡原是混口飯吃,但是好是歹我分得清楚,竹記這幾年做的什麼事,救了多少人活了多少人,我都看得清清楚楚,駝子我這幾年,也算是做了幾件好事。今天是別人要我去跟女真人打仗,我都不鳥他,但這條命賣在這裡,我樂意。”8 P. Z4 Q( ]; F' v6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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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陳駝子本就是江湖上名聲不好的陰狠人物,此時說著慷慨的話,口中笑起來,卻也顯得有些陰鷙。旁邊已經點頭道:“陳駝子說得沒錯。”又有人站了起來。這陳駝子朝寧毅這邊道:“對了,東家,我跟你說,你做那麼些事情,別人不知道,我們是知道的。一年到頭老有人來找你麻煩,去年的時候,我早年的一幫結義弟兄也過來,說要殺你揚名,我陳駝子名聲差,跟他們說你做的事情,他們不信,覺得我被收買了。老子就不說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把他們殺了個乾乾淨淨,屍首拉到城外葬了。“  {% i3 B6 U8 j2 v; R+ [

" \- N! ~, D) @( J    眾人聽他說這個,便有些沉默,只是有人說道:“這事你都沒叫我。”寧毅坐在那石頭上,笑了起來:“誰是你老大,誰給你飯吃?幹嘛,要我謝謝你啊?”' n1 T5 `4 E5 l' d2 d

2 L+ C5 w8 j6 w; N    他並不客氣,不過那陳駝子原就是邪派人物,最吃這套。這時候道:“我不是說這個,東家,你做那麼多事情,救那麼多人,我做不到。我陳駝子名聲沒什麼,結義的弟兄,以前是很看重的,在竹記這幾年以後,看看他們那副樣子,也覺得沒什麼。今天的事情,你說要做,我們就去幫你辦了,但你不用去,你就在這休息,等我們回來報喜就行。我要說的就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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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話說完,周圍頓時應和起來:“沒錯、沒錯,陳駝子說的沒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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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P) I( w& w2 e  v    “東家,你不能去,我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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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不用你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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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p1 H: H7 c: f# }6 W    吵吵嚷嚷之中,不遠處幾名重傷員在的地上,宇文飛渡竟也已經站了起來。正在舉手:“我、我要去……”寧毅看得仔細,伸手一指:“快扶住他!”有人扶住了倒下的少年,又讓他躺在地上。寧毅目光嚴肅地站了起來:“好了!我這裡不是開大會。不跟你們講民主!趁現在大家都有一口氣,祝彪挑人!傷太重的就給我留下。不要濫竽充數!我血手人屠寧立恆,周侗見了我要禮讓三分,林惡禪都不敢在我面前大小聲,要你們教做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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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4 i5 z' w- D2 v  y4 l3 o# _    此時願意跟寧毅過去杞縣的也有幾十人了,他這話說完,祝彪便去進一步篩選人手。也在此時,外圍又有人舉手:“我、我能去嗎?我沒受傷,也練過些把式。我能幫忙!”' `1 d. W( k6 _6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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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卻是旁邊一名並非竹記成員的散兵,這人說完,人群中又有人站了起來。也有人道:“我的兄弟方才死了,我覺得你們說的在理,我可以跟你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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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朝軍隊從上到下,良莠不齊,在大規模作戰時,彼此很難信任,但即便如此,軍隊之中。總還有些出類拔萃的人物,也有些熱血拚勁,此時在這黑暗中的小河畔。便見一個一個的身影有些猶豫地站起來,走出人群。夜風拂過,寧毅看著這一幕,祝彪看著寧毅,岳飛那邊,也有些士兵開始報名。過得片刻,寧毅才冷冷說道:“不是有熱血就行,能殺人的,有功夫的。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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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 P, E, h4 x/ o4 l    之後又補充道:“死在那裡,不要怪我。”1 R1 \4 U( N# V. j

, c/ z' ~1 C/ B7 f8 n5 y! y7 L% z    他的語氣冰冷又生硬。只是祝彪過去挑人時,一個個的搭手試了試功夫。笑著說道:“以後是自己兄弟了。”不少人便覺得胸口火熱起來。6 w) @: g0 w; l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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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 g" Z" I9 s    當寧毅這邊聚集的七八十人越過河流、丘陵,拖著疲憊的身軀往杞縣趕去時,京城之中,因西軍兵敗而來的勾心鬥角的鬧劇,正走向**。) w# i8 B5 b- ^6 i/ k" S6 A

6 i: `5 v" A1 d; i4 y0 d& c. M    師師去到礬樓外圍的房間裡,透過窗戶,看著軍隊從街頭奔行而過,夜色裡的城市,隱隱變得喧鬧了起來,驚動了許多人的沉睡。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在心中猜測著是否女真人又開始攻城了。而在肅穆的御街大道上,不少趕來的臣子堵住了皇帝的車駕,正在苦苦哀求皇帝回宮。1 P" W# ^; C%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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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喆已經發了許久的脾氣了,但此時事態的發展確實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原本他想以宵禁的名義將臣子們都趕回家裡去,然而命令才開始下,城裡隱約間已經開始騷亂起來。李綱過來報告,卻道是有人走漏了西軍慘敗的消息,如今城內的不少民眾要開始鬧起來,最主要的還是那幫太學生,半夜三更就要頂著宵禁出門到皇宮請願——也不知道他們是怎樣私下串聯的。3 v) F. }$ y7 m: c( [1 r) ^

. L* S  M& w8 f; s    西軍慘敗,本就是一件大事了,再加上城內開始出問題,一旦再讓人知道皇帝連夜走,真不知道會變成怎樣。李綱一邊磕頭一邊說已經調動軍隊維持秩序,周喆看得額頭上青筋都是一鼓一鼓的,隨後李綱又道,金國使者尚在城內,若讓對方知道陛下離城,北面的金人軍隊必定繞過汴梁,南下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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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下子,周喆也覺得回天乏術了。- Z3 `& J( M8 S. N; L2 {

3 O5 \9 j0 _8 F! B    南薰門城樓,國舅梁奉的罵聲響徹了夜空,城樓側面一個小房間裡,守城將軍曹嚴心情忐忑的走來走去,一臉哀苦之相,他已經好幾次的想要出去,但之所以沒這樣做,還是因為房間角落中的一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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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開門,將軍便是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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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當中,那道身影手持佛珠,緩緩撥動,隱約的,便是右相府幕僚,同樣作為皇親國戚的覺明和尚……: ]* ]4 U$ k0 Y+ ?) A( H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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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4 f2 T4 e, h3 S  S* `$ T) S7 L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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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 A8 }) U% R2 ?  C    半個時辰後,皇宮,周喆摔破了巨大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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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5 M0 a1 H1 ]" a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幫文臣,這幫奸黨……他們這是逼宮!這是目無君上!他們眼裡沒有我這個皇帝——”+ O, W, Y' q% J5 g, |$ I6 t' r

: G7 e2 }& Z* q4 E( C" z- F, K    皇后跪在地上,對著已經快被氣瘋了的周喆。但周喆跑了過來,將她拉起來,放在一邊坐著,過得片刻又到她面前:“你糊塗!你也糊塗!皇后啊,你……”0 U% Y5 H; e' C' v2 m

* o2 c, Q3 b( Z. U8 n8 c    他手指搖晃半天,最終揮下來:“唉,我也糊塗!皇后,你看吧,什麼城內驚動,什麼喧嘩,這都是他們搞出來的事情啊!那些主戰的、主和的,他們統統聯合起來了,要架空我這個皇上,李綱!不對,秦嗣源!秦嗣源才有這等手段,他覺得他今天不出現叫上其他人來堵我我就不知道了!朕、朕心知肚明……”8 q2 E+ ^4 E8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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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到這裡,愣了半晌,又搖頭:“不對,不對不對,可能不止是他……蔡京!哼哼,老東西,蔡京,我還不知道嗎,他表面上趕過來擺出一副要與朕一道南下的樣子,實際上,他……他暗中操縱,讓朕的眼睛只盯在其他人身上。這條老狗的手段,我還不清楚嗎,厲害啊,要麼他就走了,走了他還能打壓所有跟他不在一邊的傢伙,不管怎麼樣他都是賺的。這些東西,朕、朕……”5 }- K# ?2 Z1 a1 d. L1 e$ Z, R

0 p3 J! C/ Y8 ]( ~5 |    他這樣說了許久,連語氣都有些結巴了:“一俟、一俟局勢穩下來,這些傢伙,朕要把他們一個個……都敲打一遍,都敲打一遍,讓他們……知道朕的厲害……朕是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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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是天子……”他說著,“當務之急,要和談,要談判,不、不不……沒辦法談了,女真人占了便宜,不好談,但無論如何也得談啊……立刻派人,召見金使,商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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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還未說完,有人進到宮裡來,向他報告:“……城內騷亂,一些太學生、民眾衝進金使王汭暫居宅邸,混亂之中,竟將王汭給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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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1 f' X1 ?, ?5 x& P5 `    “你……”周喆站在皇位前,雙手握拳,看著那報告訊息的太監,過得片刻,身體才搖晃了一下,坐在了位子上,握拳的雙手按在膝蓋上,嘴唇緊抿,因憤怒而微微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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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他咬牙切齒,說道,“好吧……隨他們去吧……”: @- g; V6 X" L/ L"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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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城內,青蘿園,是個小小的園林,偶爾秦嗣源會在此落腳歇息,此時已是深夜了,昏暗之中,秦嗣源坐在亭子裡,目光像是要越過周圍的院落,越過城牆,去看那城外上百里的地方。4 D" i" r0 V' l

5 {, X$ T' Q9 a4 M0 r/ w    有些人已經在附近了,有些人也在過來,有堯祖年,有覺明,甚至也有趕來的唐恪。. ?& e( ^. K% A.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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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逼不得已,我不欲行此事,但也已經無法可想。”他閉上眼睛,過了一陣,才疲倦嘆息,“年公啊,經過此事,你我怕是難得善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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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t) K6 d! m/ [; S: Z    聲音低沉,沒有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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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U" Y, u$ @0 ?5 J    城外,東、北兩個方向上,近百里的範圍內,瀰漫的烽煙開始消散,十數萬的潰兵、傷兵、屍首散佈在這片廣大的區域上,離散、逃竄。在這個夜裡,金國二皇子完顏宗望完成了他的戰略,一舉催破汴梁附近幾乎所有的威脅。深秋漸息,接下來,寒冬將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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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4-29 20:43:4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九二章 凝冬雪海 生死巨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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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 e6 O3 `& Q        冬天。3 D* V0 D% A9 r8 O7 ~$ L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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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落下來,一點一點的浸,將原就雜亂的街道化為泥水淤積的巷子了,馬車從街上緩緩過去時,師師掀開簾子,看街道兩邊沒有多少生氣的店舖,店主與少數的客人在門邊往城市的某個方向看。有幾個拖著木棒的孩子,嘩啦啦的在雨裡跑,跑到道路的那頭,便也站著往北面的方向看。其中一個孩子揮了拳頭喊:「殺光金狗!殺光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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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1 ?: S! u3 N# M% s+ R3 g        戰爭的聲音,正隱隱約約的從那邊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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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1 \& F4 Y" K/ p        汴梁城甚大,百多萬人聚居的城市,南北兩頭首尾難見,戰爭的聲音搖撼城牆,隨後,如同漣漪一般的往城裡擴散,到得遠處,聲音也就淡了。但這些日子以來,城市中的人大都已經能夠分清楚那聲音的涵義。+ G& H+ Y% r  P( i* O8 f/ X% f2 W* b

" ?9 K, j  \4 F& e        自九月二十四那日西軍襲營慘敗之後,完顏宗望騎兵盡出,擊破了汴梁城外原野上的數十萬大軍。對於汴梁城中的居民來說,這一消息給他們的感覺近乎絕望,但也因此喚起了巨大的危機感。西軍兵敗後的第二天,太學學生、城中居民去皇城之外請願,要求朝廷重用李綱、种師道等人,清除奸佞,太學生陳東甚至將蔡京、童貫等人列入「六賊」名單,要求朝廷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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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事件發生之後,朝廷接受了下面一部分的意見,同時給予种師道陞官,命他輔助李綱,組織汴梁守城之戰。种師道坐著馬車,出現在皇城外的眾人眼前後,這些請願者才願意散去。此後李綱等人在城內發動宣傳,汴梁城內數十萬人響應,表示願意上城一戰,與汴梁共存亡。如此。上下一心,破釜沉舟之聲勢,一時無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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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N' g# ]2 D6 a        這樣的聲勢之下,原本的主和派,已經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了。金國使者王汭在那夜的暴亂中死去,朝廷更是不遺餘力地宣傳女真人的殘暴。破城之後,難有完卒。此後女真人數次攻城,城內居民積極地加入到戰備當中,卻也將這城牆牢牢地守住了一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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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過程裡,城內的物價,也已經開始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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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F1 n- R5 W- t5 \$ P* U        首先飆升的,自然便是糧價菜價。汴梁城內一向物資豐盈、價格穩定,大部分人都不會有女真人忽然打來的這種預料。圍城之前,雖然有大量的糧食被運輸進來。但那首先還是朝廷的糧,李綱等朝廷大員不光以大義來煽動人守城,同時也給出力者發放口糧等物資。因為這樣的原因,上層並沒有採取平抑物價的政策,一些年富力強又有門路的可以參與到守城的預備隊裡去,可以參與製造滾木礌石等守城物品,但是在這個過程裡,大部分人終究還是會被分成三六九等。城內極少部分的人。終究還是會被這樣的情況危及到生計。$ `9 L5 Q1 p5 A' r5 y8 K( T# _

! D; T) N3 y  K! o$ I        礬樓自然不在被危及生計的這個範疇內,由於早先沒有大規模屯糧。此時也已經開始考慮吃的問題,師師今天出門,便是去竹記尋找留守的蘇文方,商議購糧之事——寧毅離城北上時,蘇檀兒等家人已經南下,蘇文方是自告奮勇留在城內繼續打理竹記的。也兼做相府麾下的跑腿,師師出面,購糧自然沒有問題。" c) `2 }' a* ?: r. c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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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談妥事情回來,城市北面,女真人攻城的聲音猶未停歇。一路所見。城中的居民大都在注意那個方向,就算有從容淡定者,吃著零食,互相聊天,內心也不知是怎樣的忐忑。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那城牆高聳而厚實,但此時想來,又如同一張薄紙,這樣打啊打啊的,大家也幫不上太多的忙,一旦破了,便滿城都要遭到屠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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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 e2 I2 Y  a9 r+ S% s& S' u        師師便也讓馬車往城北的方向過去,她一介女子,怕是很難幫忙,也不會被允許靠近,但……總想去近處看看。6 v8 n' Z6 ]2 i5 b

" T( [4 R) E5 l; Q. B, [- D        雨還在下,如此一路前行,經過某條街道時,卻陡然發現了前方的一道身影。那身影在屋簷下猶豫地前行,但或許是未曾帶傘,身上幾乎已經都被打濕,頗為狼狽。師師忙讓馬車停下來,掀開簾子揮手:「蕾兒、蕾兒,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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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前行的身影卻也是礬樓中的女子,名叫賀蕾兒,既非頭牌,也非清倌,兩人名氣相差頗大,平日裡也沒什麼交集。那女子手上拿了個食盒,偏過頭來,眼見是師師,委實錯愕了片刻,隨後才上得車來,師師拿了毛巾給她,微微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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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蕾兒妹子,這種天氣你去哪,城裡不太平,你這樣子一個人出來,是要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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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8 \, X4 A* o- w1 g# o0 q        女真人攻城,物價上漲,城內夜晚開始戒嚴,治安也開始下降。師師是頭牌,出門有車子有護衛,賀蕾兒卻哪裡會有這些配置。她擦了頭臉,低頭道過謝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我想去酸棗門那裡看看,我那個……相好的,如今在守城,我怕他出事,想去看看……也給他帶了點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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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師師點了點頭。其實賀蕾兒並非清倌人,在礬樓之中,也沒有太多選擇客人的自由,要說相好的,又何止一個兩個,但若在往常,一個守城的軍漢,又怎麼可能被她視為「相好」,只是這些自然不必說破,略聊了聊,在賀蕾兒有些自豪的語氣裡,師師也瞭解到,她那相好的乃是捧日軍裡一名率領五百多人的部將,名叫薛長功——這個名字師師心中卻有印象,這段時日以來,軍中有幾名將領以殺敵勇猛著稱,這薛長功便是其中之一,隱約記得,先前在礬樓中還曾見過,打過招呼的。, H: D9 g# T: y( T& L: a, r

4 |, y8 N, x9 @  A0 w        往日裡礬樓中接待的不是達官貴人便是富紳才子,多以文采風流、金錢地位為標準,此時大戰持續,軍人的地位便節節上升,賀蕾兒對於自己有一個這樣的相好,明顯是感到自豪的,此時跟師師說起,便透了不少消息出來,甚至於薛長功給過她一塊令牌,讓她可以去城牆那邊訪他,也炫耀了出來。聽說師師想要城牆那邊看看,便自告奮勇地要帶她過去。6 _7 ^! s" x* [+ f; M( F

9 s+ D- c2 B% d0 j        師師卻覺得不妥:「此時正在打仗,我只是帶附近看看就好,真要過去,不行的吧?」& X. I2 {5 g) G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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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蕾兒卻道:「我也不是不懂輕重的女子,他那營房。我去過一次,距離城牆還有些距離呢,我將東西放下,咱們就走。」她抱著懷裡的小食盒,「如今樓中東西也不多,我這是省下來的幾塊糕點,味道挺好的,我也舍不得吃,但再放放。恐怕就要壞了……」5 U; W* f7 D4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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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裡物資充盈,就算是賀蕾兒這種在礬樓裡地位不高的,想必也不至於如此拮据,但到了這時候,先前的一些糕點,就無異於珍饈美味了。賀蕾兒想著拿來給薛長功吃,師師多少也有些感動,不一會兒。兩人到了城北的警戒線附近,攻城的聲音已經愈發狂躁喧鬧。再往前,普通人便不能去了。師師拿了頭巾、面紗將兩人頭臉包住,又包了那個食盒,下車之後,賀蕾兒拿了令牌給守街的士兵看,然後兩人才撐傘往新酸棗門那邊去。( i2 Y+ w- `/ {3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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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邊是原本接近城門的位置了。遠處巍峨的城牆高聳在目光的盡頭,令人望之生畏,城外的景色是看不到的,卻彷彿正在被一隻不知名的巨獸搖撼一般,偶爾轟的一聲。大概是投石機的石塊擊中外牆,令人心口都為之一顫,城牆上人群來去,下方搬運石塊的奔走忙碌,傷員的慘叫,都在往這邊傳來。* z. G: H7 N* \+ G& w# i# N

  M% |0 C4 m  E0 H, R        兩人去往的,乃是附近軍人的營房,周圍人影來來去去,偶爾也有偏過頭看她們的,令人心中忐忑不安。一進入這片範圍,賀蕾兒心中就後悔了,往日裡她來過這裡一次,但怎樣都不可能與戰時的情況相提並論,更何況打仗的時候豈有她們女人接近,估計被軍法處置都有可能,師師心中也感到這決定有點亂來了,正自後悔,前方在混亂間,陡然看到了幾個人。8 [) ^- b  A/ F7 [' C; a

$ ~- C2 Z. O* s  E, g( ~7 n        名叫薛長功的部將身上沾了鮮血,正在與旁邊的幾名親兵說話,看到賀蕾兒,陡然愣在了那裡,賀蕾兒也看見他了,還沒說話,對方目光凶戾地衝了過來,一把打掉兩人同撐著的雨傘,壓抑著聲音:「你怎麼過來了,你怎麼敢過來!她是誰?你不怕軍法!?你怎敢……」/ D3 l" _" E,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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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嘩啦啦的落下來,賀蕾兒的手臂陡然被對方擰住,疼得眉頭蹙了起來:「我……我給你送點東西,你……你受傷了……」3 N0 Y0 H9 q/ e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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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亂來!」那薛長功咬牙切齒地說了這句,扭頭看看周圍,陡然舉手指向一旁:「就算你們是女子,快去幫忙!去傷兵營!那邊!去救人——侯敬,帶她們過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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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蕾兒拚命點頭,她還猶豫著手裡的食盒,師師也拉了拉她的手:「走!」隨著那名叫侯敬的親兵往傷兵營過去——其實這名叫侯敬的男子乃是薛長功的小舅子,曾經與師師也見過的,但師師此時哪有心情理會這些。兩人隨著對方往傷兵營那邊去,侯敬從地上將雨傘撿起來給兩人遮著,卻也是一路小跑,到了傷兵營那兒,各種慘叫聲、血腥氣、藥味瀰漫開來,連大雨都止不住。她們從棚屋門口進去,更為悽慘的景象出現在她們面前,侯敬叫了人過來帶她們,又在旁邊打了幾句招呼,但師師兩人也根本聽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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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7 g; x, c, a        屍體、鮮血、斷肢、令人心神俱喪的慘叫聲,師師還好一點,賀蕾兒幾乎被嚇得懵了,當她被叫過去給一個中了箭傷的士兵做包紮的時候,「哇」的便在旁邊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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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F& h  [8 w        由於大雨不利攻城,這一天的戰鬥在中午時分便告一段落,傷兵營中的事情卻一直未有停下來,被送來的傷兵多是箭傷,也有被投石機的石塊砸傷的。被裹挾在混亂的氣氛之中,略懂一些包紮技巧的師師也幫了些忙,但是只要稍稍停下來,她的身體就幾乎像虛脫了一般,整個腦子都被各種慘叫與傷口震得嗡嗡嗡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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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C) c2 \# `) V        那名叫侯敬的男子幾度跑到這邊來看她,甚至也幫忙處理了幾個人的傷口,他在師師旁邊有些口拙,說話的時候甚至會出汗,但幾次簡單的交流中,師師也知道,今天這樣的戰鬥,烈度根本就不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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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人未有認真攻城。他們最近主要在測試投石頭的機子,而且今天大雨。這些傷勢根本不算什麼,若是讓他們上了牆,那才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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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z8 {' l  y7 f- c        哪怕是「不算什麼」的傷勢,箭矢射進身體裡,再拔出來。給予人的,也是最難以忍受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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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樣的環境裡呆了一整個下午,師師半身也都是血腥氣了。侯敬給她拿來了饅頭,但她自然吃不下去,但身體搖搖晃晃的,也彷彿沒有了力氣。偶爾與侯敬說上幾句時,侯敬便給她說早些日子攻城的景狀、戰事的慘烈,當師師再去看那城牆時,那巍峨高聳。四四方方的城牆,又變得像紙一般薄了。: E- p% O  Y8 c! G/ j#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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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多萬人,就這樣的,被這四方的城牆圍住,城牆一旦被越過,便全都可能是這樣的命運……5 A: l3 U0 }4 y( X* V$ ?& {! L- B. i

' K" |: Z# @7 w4 U# S1 }        即便是今日這樣的戰事,也有不少人死去了。往日裡自然更多。而在城牆外,那片原野上死去的人。便更多更多了。& U# R) z$ d& y) f1 W, q9 X

/ F8 l8 z/ _( N% Q6 W- V$ {+ v        這些時日裡,師師偶爾幻想這些人的命運。也想起寧毅動身時,兩人的最後一次見面。她在城內,今天見到了這樣的景象,對方在城外,經歷的又是怎樣的情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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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城外也數度傳來援兵、勤王軍隊的消息。女真人卻是連續出擊,毫不留情,在這段時間裡,將這些勤王軍隊一支一支的悉數打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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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啊,幾十萬大軍都被女真人打敗了。那些女真人,聽說現在已經在汴梁北面掃過好幾遍了吧,死了很多人,恐怕現在屍體還在那一片呢……埋的地方都沒有……那些女真人攻城還不太熟,但他們的騎兵在平地上,就是無敵的,跑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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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s' _  Z$ x: m; @: X" Z        侯敬跟她說著自己能夠理解的戰事,幾十萬軍隊陸陸續續的過來,陸陸續續的被打敗,汴梁城裡,誰也指望不上,如今看來,北面那一片,恐怕已經被殺成赤地千里了吧……+ ?. }  m& M7 F  }6 G0 J0 h2 X: a

. P0 a" R9 c. V" T        赤地千里……0 r" c2 ~4 `( l5 [! a: Z2 y& y

1 w4 @) J3 m+ R& P        師師望著城牆,想像著無數人已經被殺死在了城外的那片地方,寧毅不知道在不在裡面,但數十萬的救援,已經或者潰敗,或被殺死。在這片原野上的這座城池中,孤零零的一百萬人,怕是無人可以救得了了。+ G: _) i# K5 a# G2 E! K

: Q% ~' ]+ J: A& V" f, B        她回到礬樓之後,當天晚上便生病了。病了五天,好了之後,跟礬樓裡的大夫請教了治傷的辦法,就又去到傷兵營裡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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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c2 H. \- p) B# r: m! X        有時候於和中、陳思豐等人會過來找她,聊起這戰事。她時常會想起寧毅,有認識的人上了戰場,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是不是還活著,又在做些什麼事情。如果活著,有沒有在那樣的環境裡畏懼或是逃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逃了、活著,又或是勇敢地死掉了,汴梁城的時間,便在這樣的氛圍裡,一日一日地過去。7 L5 L6 ]# U+ {$ b6 ?

# X( s: ?* Y6 H- V! R/ L* C7 R3 f4 r        而在牟駝崗,女真人的軍營裡,士兵們並沒有因為天氣的轉寒而開始休息,許多的攻城器械,正在緊鑼密鼓地建造著。女真人長於馬戰,攻城之法,雖然在滅亡遼國的過程裡有所積累,但畢竟是短板,趁著圍城的機會,宗望準備將之訓練起來,畢竟將來金國要全取武朝,一路南下,需要攻克的城池,還是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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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段時間裡,他所指揮的騎兵,也在這片原野上展現了幾乎無敵的戰力,除了這座城池是唯一需要攻克的目標,其餘的方面,基本上不需要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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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 v8 U9 X' W        武朝的戰鬥力,打過幾仗之後,他心中便有底了,一國之力,弱到這種程度,說實話,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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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 X: k& e& {* a        除了以練兵的心態駐紮於此,對於女真軍隊來說,這些時日裡另一個目的,便是獵奇了。往周圍掃蕩的過程裡,女真人搜刮了不少好東西,也抓了不少人,好吃的、好玩的如今正在軍營裡流行,好在宗望如今威望甚足,稍稍放鬆的同時,一眾將領也都讓麾下士兵保持著足夠的訓練和緊張感。* a6 s0 i1 n$ D+ c: f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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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裡,眼見便要下雪了,平平無奇的這一天,漢軍都統劉彥宗與將軍活裡改在軍營裡巡視時,活裡改倒是隨口提起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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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d9 }8 [6 z; b. b" Z1 v        「這周圍的漢人,已越來越少了。」. M$ [) v- m: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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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劉彥宗皺眉。3 W8 {: T8 F6 z' o. g

* P& F3 q8 |! ?. s- W0 e  v        「昨日派出去三千人,巡周圍五十里,竟一無所獲。」活裡改道,「空手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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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彥宗笑了笑:「我朝大軍已來了這麼些時日,周圍人該走的。也都走了,有何可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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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裡改搖了搖頭:「往日裡這周圍水土肥沃,就算大軍過來,躲進山裡的人也是不少,如今便是往山裡搜,也搜不出人來。末將倒是不擔心他們是被嚇跑的或是被殺掉的。只是聽抓來的一些人說,武朝官員之中,至此時仍有人在疏散周圍百姓、糧食,範圍或已擴大至百里方圓以上,目的便是為堅壁清野,斷我軍糧草來源。若是真事,或許該重視一下。」5 {9 Z! F: |. A6 o0 T6 ~2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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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彥宗皺眉想了想,隨後還是輕鬆地笑起來:「堅壁清野之事,武朝人必然是要做的。如今我軍糧草尚夠數月之用,派人出去轉,也不過為了活動筋骨,如今這糧草之事,不必過慮的。」他隨即壓低了聲音,「武朝偏南,冬日裡寒冷滲骨,雖與我遼東之地不同。但終究並非大礙,一待這攻城器械做足。大軍隨即攻城。武朝軍隊,士氣全無,只憑堅城抵擋,一如遼國上京,若非是為了使用這些器械,它恐怕早已破了。如今且先等等吧。」" d  O$ y& X4 V6 X' l; @+ F9 t7 x0 W

5 C! ?8 c* }/ ]+ B# t/ j+ y        女真人攻遼國上京時,不計代價,上京也是堅城重鎮,當時半日便被攻破。這其中當然也有諸多複雜的原因,但是在汴梁城下陸續打敗了幾十萬軍隊之後。女真人便大都有這樣的自信。若非是大帥要訓練攻城器械的用法,也是不計代價的攻城,汴梁恐怕也撐不了幾天,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不必什麼跳樑小丑都放在心裡。* F* R: ^9 f7 E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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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只是小小的插曲,一時間無人記在心中,活裡改雖然說了出來,但他的心裡,也不是太擔憂的,說出口來不過是出於謹慎的習慣而已。在這之後,也就不再對此認真,而當這件事再被提起來時,已經是一段時日以後,女真人不得不認真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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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河北岸。3 R& x; }9 S  j

* L2 A; o7 i/ b4 U( l% u        一支馬隊正在渡河。4 s4 X6 p- |0 y; l$ m4 J

6 T; n0 C. i8 y4 a4 B+ h& Y. {        這支馬隊大約兩千餘人,河邊的方陣整齊,隊列安靜肅殺,後方還用車子拉了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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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責運送他們過去的船隊乃是附近縣令安排的,由於位處黃河渡頭,又是戰時,最近這段時間,船隊老大已經不知運過多少人過去,又運了多少人回來,只是過去的乃是整支的軍隊,回來的卻往往是潰兵、傷兵以及屍體。* |% F9 J" G* D, Y: |+ K

9 x) A" Y0 T8 L* h! k9 P        運過這麼多軍隊之後,船老大基本也能認出這些軍人的素質了,不過,眼前的這支馬隊,有些古怪。他們當中的士兵,看起來都是飽經風霜、殺戮的老手了,在武朝軍隊之中,這樣的往往是精銳、親兵,但每每是這樣的精兵,也容易出那些吊兒郎當、什麼都無所謂的兵痞,而保持嚴肅、戰戰兢兢的,往往是那些新兵,雖然看起來聽話、整齊,但這樣的士兵往往在上了戰場之後整個隊伍崩潰掉,有些連逃跑都沒有章法,傷亡往往是最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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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p8 r& k5 a        這一支隊伍,卻兼具了兩種特質,一方面,他們的隊伍整齊得就像是畫出來的,另一方面單個看起來,他們的每一個組成,又都不像是庸手。  f, [6 C/ @4 X9 L1 v3 H) ~&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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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老大看過他們的編制之後,知道這是北方招安時歸順的義軍——但老實說,這就更奇怪了——所謂義軍,往往是山匪土匪組成,這些隊伍紀律更差,女真人打下來,各地義軍云起,但真正敢追上來找女真人火拚的,卻少之又少,不過是口頭上說得好聽些而已。若按照寧毅的說法,那些人都是「至少愛國」的典範,但是,若說得嚴厲點:到底做過多少虧心事的人,才會「至少愛國」呢?" S3 {7 q  Y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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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無論如何,他的船隊還是規規矩矩將這支隊伍運了過去,臨別時,也詳細地跟對方說了女真人的情況,要他們小心,不要重蹈前方軍隊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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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j- E$ q7 C9 B# J0 e& s  g        「我們是不同的。」將作為渡船之資的幾錠銀子放到船隊老大的手裡時,這軍隊中名叫韓敬的那位副將如此說了一句,船老大心道那最好是,嘴上自然不做反駁,心中倒也記住了這支據說是從呂梁山過來的隊伍。他偷偷地朝隊列前方看,那位披著斗篷的為首的將領,看起來竟像是個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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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先前在黃河那邊時看過對方一眼,斗篷下的那道目光望過來時,他覺得眼睛像是被針扎一般的嚇了一跳,那女將軍身上透的殺氣,令他許久都不敢亂看……. V7 e- ?6 F0 Y8 O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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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f1 h5 Z6 [8 X/ {2 K6 ?        這是黃河南岸的一道谷地,樹林與山谷延綿,此時,這裡已經成為臨時的屯兵之所,谷地外圍,拒馬與壕溝一道一道地延綿開去,將這裡變成了最不適宜馬戰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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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九月二十四的晚上,女真人展開攻勢以來,到十一月的現在,汴梁以北原野上,數十萬的軍隊都被打垮了。許多人的屍首如今就在那片原野上,也有許多潰兵四散逃離,失去了蹤跡。但總還有幾股力量,能夠暫時的收攏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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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這片地方,是原本武瑞營的一支,打著這個名義,又收集了其它的不少潰部,最終在這裡駐紮下來,如今,整日裡都在做訓練。  C4 m8 ]$ E) i3 c3 B$ }& ~

; j$ f/ v; W+ O* {9 n' V        這裡稍顯難啃,距離牟駝崗和汴梁城不算非常遠,女真人知道他們的存在,但看見外面重重疊疊的壕溝和拒馬後,暫時懶得強攻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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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f3 j) {( \% v9 i; o) _( c        寧毅站在河岸上,臉色有些蒼白,他微微咳嗽了幾聲,身邊的,是屬於竹記的幾個人——並非武者,多是賬房、參謀之類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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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問過了,現在是枯水期,所以水位這麼低,開春以後,會漲上來。」寧毅回頭指了指南面,「如果在水位最高的時候掘開這個提防,黃河改道,大水會直衝汴梁城,到時候……」$ q* e. X% c3 W* t- Z8 ?. }) N

* S/ n" v( F! e8 D) v# g& t        他頓了頓,吸一口氣,揮手:「到時候,水退了,沃野千里……就可以養活很多人。」7 p( j& C+ r% X. t8 s+ _8 i: E

7 g$ |: h8 r$ c. [0 z        幾個人都在朝河水那邊看,只有寧毅面對著那谷地的方向,遠處一道道的壕溝與拒馬、防禦工事、整個山谷裡的人,他的臉色蒼白,目光也有些蒼白,那是死的顏色。* f: Q7 ]8 r  e; g6 v! g.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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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自詡心狠手辣,也曾主宰過許多人的生命,但這一個多月裡,他所見過的死亡,也已經遠遠超過過去的總和了。包括他自己,也已在生死面前,走過了幾遍。5 g9 Q4 F7 a+ n4 J3 I: b

. P) g* g. c/ W- L( B        在杞縣的那一晚,他身上受的傷甚至到現在都未好得完全,而更多的人,則連傷癒的機會都不再擁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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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a3 Q! a0 I3 O' }9 r5 I        ps:  嗯,七千字,整個汴梁之戰,應該都會放在這個標題下了^_^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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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5-2 09:11:1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集:《君王社稷》第五九三章 凝冬雪海 生死巨輪(二)- {: D; r. ?; L

8 E# H+ i/ }  c% p. A* _    風吹過來,即便是冬日的枯水期,黃河河道仍舊顯得寬闊,高高的堤防如同小山一般的聳立在這邊,人在期間,分外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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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U6 |+ ?) L" Q# D1 y# s    自武瑞營被打散之後,在這附近住下來已經有一段時間,這片黃河堤防,寧毅過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大略交代、吩咐清楚之後,他從這土坡上下去,時間已經過了中午,風聲淒冷,田東漢過來想要扶他,被寧毅揮手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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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2 d$ b8 M+ s1 S    兩人之中,田東漢已經將近四十的年紀,寧毅則只是二十出頭。僅由此看來,寧毅無論如何也是不需要對方扶的年紀,但那夜慘敗以來,在這片地方上收攏潰兵,進行各種宣傳、人心疏導,最終將軍心小範圍的振作起來,與此同時,竹記還在持續進行著堅壁清野、方圓數百里的人群疏導工作,這一切,都是眼前的年輕人在主持的。% _/ {4 b4 D7 n' ]6 ]0 R/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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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五的那天凌晨,女真人攻破杞縣大營後,也占住了糧草庫。當時武瑞營的留守部隊早已破膽,女真人殺來殺去的,多少也有些掉以輕心。寧毅率領數十人潛行進去,燒了糧草之後逃離,女真騎兵則一路銜尾追殺。後來雖然僥倖得以脫離,那數十人中的倖存者,也大都帶上了輕傷重傷。7 O5 Y7 l/ |" f) K" @8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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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事情之後,立刻又轉入尋找秦紹謙、收攏潰兵、繼續執行堅壁清野任務的工作裡,寧毅的身體好轉極慢。雖然說起來,作為主持者只要總攬大局,但實際上。這些日子以來,寧毅經常是夜裡無暇入睡的狀態。女真人攻下杞縣,戶部的各種情報轉移不及,只得焚燬,丟失了許多,再加上這年月聯絡手段有限。竹記放出去的小隊,要接受命令,互通有無,都得通過杞縣協調,此事一出,整個框架都被打散,要重新整理起來,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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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並且,由於周邊地區的軍隊都被打敗。竹記要督促在荒山野林間避難的民眾轉移,手段就更加受到限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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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戰後最初的那幾日,寧毅幾乎是在擔架和床上度過的,好在他精神依舊清晰——一般來說,經歷了這樣的慘敗,絕大部分的人都會陷入沮喪一段時間,但唯有寧毅,還在重傷當中。便在積極的做出應對:尋找周圍有可能容納潰兵的地方,尋找還有主要功能的官府成員。尋訪秦紹謙,為收攏潰散士兵準備說辭,與有可能分散在各處的竹記成員取得聯繫,重新整理戶部資料,查漏補遺……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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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d" a8 B6 H    人員不夠,大多重傷。精神疲累,心理重壓……這些麻煩,最初幾乎壓在每個人的身上。而在當時那樣混亂的情況下,無論多麼清晰的指令,最後大多也難有結果。然而田東漢等人——包括當天晚上跟隨著竹記眾人潰散的數百士兵。幾乎都是被這種偏執、強大到近乎瘋狂的態度給催促、煽動起來的。+ l4 ]" F' z$ H- ?! D' u; a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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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所有人都疲累不堪的時候,眼前這個年輕人選擇的,竟然不是安撫和休息,而是讓人拚命。+ `- ^& u% x0 j( K

& Z! ~. A3 V6 U4 g1 B2 u9 S    “如果抱怨有用,我會從現在開始罵上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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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1 X" ~+ D& f1 h7 j0 X' L& }. [    “你沒穿衣服掉進雪地裡,首先要做的就是讓自己動起來,猶豫就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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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 k5 ]/ A7 g1 C    “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撂挑子,走到這一步,我不管你們有多難,是不是可憐,想哭,沒有人理你!人的一輩子就是這樣,你的前面是山縫,你只能往前擠!骨頭碎了也要擠出去,你只有兩條路,要麼你擠出去,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以後的資本,要麼你死在這裡,你現在多可憐,都不會有人同情你!所以,女真人有多厲害,你們有多沒用,腦子裡轉這種想法的,就都出去吊死吧!你們只能記住,現在!不管多難,只能做你們能做的事情!不要考慮做不到,因為做不到你們就死了!”: w& ?' }) i% {; Z* i& E/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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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在擔架上的年輕人就是這樣,一面發出各種準確的命令,一面給眾人打氣。重傷之人是無能為力的,最初能夠動起來的,自然是竹記中的輕傷者,這個時候,外面情況依然混亂,縱然命令下達得清楚,散出去的人能夠達成目標,聯絡上竹記同伴或是尋找到仍有編製的官府的,依舊不多,眾人在逃散轉移中還遺失了許多戶部資料,要拾遺補缺,只能靠當事人的記憶,如此一來,就更加令人頭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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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B: {1 A0 s& Y# B. G    但是這種拚命的態度,令得眾人負責的工作變得沉默而井井有條——至少,大量的事情在等著他們去做。當初跟隨竹記逃散的那些士兵是隨著他們行動的,當竹記中一些重傷者開始緩過來,這邊散出去的觸手尋找到附近幾支竹記小隊時,他們便也開始過來詢問,有什麼是要安排他們去做的了。; f) J5 G2 t# Y: |* w; [

/ _- q) _- Z7 v' F0 F( T* t! G    更多的人被分散出去,找到可以收攏的人手,又回來。像是齒輪一顆一顆的扣上,隨後產生的連鎖反應。他們在黃河畔的人口已被轉移的小山村裡住下,每一天,其中的人們咬著牙進行工作,出去尋人,在山谷前挖壕溝、修拒馬,探尋周圍的訊息,一切就像是被捏在一隻無形大手上,在床上的寧毅幾乎對於每一條事項都親自過問。而在那幾天裡,每一批新來的成員都能讓人感到振奮,每一次尋來必要的藥物都能讓人感到心安,每一個人的好起來,幾乎都能讓人感覺到自身的強大。' D# c2 r. q. F  R) E4 s. ?

1 L7 [5 B8 J9 z# a( {7 O2 d. g    事後想來,即便不這樣做,當一段時間過去,潰散的士兵大都也能找到自己的歸屬,部分竹記的成員仍然能夠聯絡上,但幾乎不會有任何方法,讓人達到眼前這種幾乎如“淬火”一般的效果,讓所有人都陷入緊迫感的狂熱中,而這一切,都是在眼前的年輕人手上完成的,而代價則是連續多日的傷勢難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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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又與秦紹謙帶領的潰兵聯絡上。那天夜晚的戰鬥中。秦紹謙帶領武瑞營精銳衝殺在第一線,也是身受重傷,逃離之中幾度昏迷,但是這些人的奮勇作戰終究給自己殺出一線生機,他率領數千人一路輾轉,後來又應付了兩次戰鬥。當找到他時,這支部隊也在進行潰兵的收攏,大約是聚集了四千餘人。雙方這才開始合流。, L9 I: r+ _5 l0 F! Y3 G2 e

. e% c! J& g! s( t: K- D    這四千餘人之中,有大約一千多,乃是秦紹謙身邊的嫡系精銳,而在獨龍崗接受過訓練的約有三百多人,雖然他們的忠誠心未必是對著寧毅,但只要過來,就是可以動用的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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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兩支隊伍初步融合。問題便開始出現。寧毅在掌軍上,並沒有名正言順的權力,他所負責的事情,始終並非指揮軍隊。秦紹謙到來之前,因為竹記牽頭,大夥兒都被感染,服從了寧毅的調配,當四千多人摻雜進來。部分武瑞營的將領,甚至於途中收攏的其它軍隊的將領。眼見那些井井有條的工作,便開始質疑起這件事來。% x" ^* C2 |& G5 W& B) K, D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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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時秦紹謙也還在重傷休養,寧毅到秦紹謙那邊聊了一盞茶的功夫,其後秦紹謙取了他的大刀,兩人出去砸翻了這幾名將領與他們手下的親衛。事實上,此時在這山谷營地中。竹記輿論對士兵的滲入是極快的。如此重大的敗仗,大家的心中都在憋屈、惶然,之前的工作中,大家總會聊起這些,在下方士兵看來。這些事情自然都得歸結於上層的怯弱,為了權力的勾心鬥角,彼此不能信任等等等等。  S( z$ X/ D! q: N# T# H3 a

5 e# I! O9 g6 r' K' {( y    這個時候,武朝軍隊的腐敗是顯而易見的,吃空餉拿賄賂的事,大傢伙都知道,甚至於參與其中。然而這場慘敗與竹記的務實、煽動,割裂了事情前後的性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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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7 v) ^1 k: n6 h/ }    “大家要死了,女真人打過來,汴梁城要沒了,甚至武朝都要死了,再不做點實事,就真要全家死光光了……”這個是竹記在行動中潛移默化的宣傳,而寧毅的態度、做法,在眾人的口耳相傳中,是有很多人點頭的,到得此時,幾名軍官的私下議論,無疑就成了勾心鬥角的典範,當秦紹謙作為主官這樣砸過去,隨即便受到了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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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朝軍隊,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秦紹謙是流水的武官,對於武瑞營,盡了大力也未必能夠掌握在手中,但這個時候,慘敗令得這些軍官對底層士兵的掌控也開始割裂,秦紹謙作為武瑞營主將的名義卻是有用的。這場表態令得這四千多人中,底層和中層的聯繫被硬生生的撕開,除了幾名將領的親兵,幾乎沒有任何士兵站在他們那邊。甚至於對於這些親衛,大夥兒都是以“國賊”“漢奸”的目光來看待了。- S% n7 p/ S5 T3 `)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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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奪權之後,對於這些底層士兵的掌握,終於直接回歸到秦紹謙的手上了。而最大的後果,則是使得秦紹謙又因為傷重而臥床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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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割責任,告訴別人:“你沒有錯。”告訴別人眼前是重新開始,忘掉過去,拉攏大部分人,打擊小部分人,並且將罪惡感、挫敗感化為狂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都是煽動、矇蔽人的法門,政治鬥爭的手段,但是到得此時,寧毅的心中,不會對此有任何的罪惡感,因為沒有其它的路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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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汴梁城可能失守的前提下,一切都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能夠對眼前的力量多掌握一分,那就該多掌握一分。9 ^; n5 T- m" O* e9 i  k

) o6 W5 s) W; p7 U8 {    而在田東漢來說,這樁樁件件的事情,在一切被打散之後重構起堅壁清野的框架,仍舊堅定地推動整件事情的運作,對於眼前這些潰兵的宣傳、掌控,讓一切開始井井有條,產生與從前不一樣的氣息。眼前的年輕人所做的一切,雖然有時候顯得冰冷,卻委實令他感到崇敬——這種感覺,用尊敬都已經不夠貼切了,往日裡竹記進行賑災,與各路豪傑鬥法,這位東家的手段令他感到佩服,而在眼前的,那甚至有些虛弱的身體裡表現出來的,卻是強硬到幾乎能碾碎一切的意志力,即便是他這種見慣狠辣之人的江湖人士,都為之感到有些顫慄。* r. V) @7 x4 Q# |3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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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一路從堤防上下去,下方山谷中的村子,原本名叫夏村,此時聚集在這片山谷中的士兵,一共約有一萬四千多名。山谷周圍,層層疊疊的壕溝和拒馬延綿開去,由於潰兵收攏得倉促,人又多,居住條件是極其不好的,寧毅接近自己居住的那排棚屋時,看見了棚屋外正在煲藥的姑娘——卻是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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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家原本只是江寧的布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偶爾也有些黑道上的偏門事情要接觸。妻子蘇檀兒的三個丫鬟中,娟兒性格相對沉靜,往日裡這類事情也是她經手,後來自己管理密偵司的一部分,檀兒也插手期間,娟兒便也從中接觸了這些。這次金人南下,寧毅遷走了檀兒等人,蘇檀兒卻不願意北面的事情完全失控,將娟兒調到戰場邊緣策應。武瑞營戰敗後,寧毅遇上幾經輾轉找過來的丫鬟時,也已經無力埋怨了,終究這段時間,娟兒又是照顧他,又替他處理許多事情,也幫了他很大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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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熬藥的姑娘見到他的身影,便要跑來攙他,寧毅又是擺了擺手,指指附近的一個房間,那卻是還在養傷的秦紹謙居住之所。: {- Z/ J1 J; \; G2 l

. I" u# u2 v1 z; y' Y+ s( d    從門口進去,坐在床上的秦紹謙正在看一本隨身攜帶的破舊兵書。作為秦家二少,往日裡雖然就是帶兵的將軍,但他的性格多少有些張揚跳脫,此時他的一隻眼睛已經瞎了,但氣質上看起來,卻已經更加的沉穩堅實。/ Y7 `4 I5 c0 A' S7 ^1 D0 O3 h5 ~, c

% h& ?9 w8 a) c) i, A4 O    真正的男人,多數是從艱難中淬煉出來的。- m; H9 E* X9 Q/ ~- ^(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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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傷還沒好,又出去走了。”秦紹謙收起兵書,“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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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2 q3 R# h. g6 U    “看起來勉為其難,其實還好。”寧毅在床邊椅子上坐了下來,“最近有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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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聽聽。”/ V; |' f$ t/ r3 T8 H- @

6 ?  C9 i$ \; x7 M    寧毅說起了所想的事情,秦紹謙聽著,微微皺起了眉頭,到最後,目光已經變得極為嚴肅,沉吟半晌:“有可能奏效嗎?”! u+ g/ t% ^/ E( N+ ?) c; E(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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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細節可以商榷,我只能儘量做好。往日裡說起別人,各種陰謀詭計,笑他們是跳樑小丑,但是籌碼不夠,誰都只能做跳樑小丑。”寧毅道,“我現在也一樣了。”  R2 J. {: v# E2 m: K

5 j% u, F# S* T( k    秦紹謙想了一陣子,抬起頭來:“你的謀劃,我向來信服,這件事你拿主意,我支持你。”/ L2 S5 L7 ]. h& A0 _/ F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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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寧毅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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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8 Z! j6 w8 K' y7 B  J8 \! u! p    他告辭離開房間之後,走向正在倒藥的娟兒那邊,走到一半,微微伸了伸手,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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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翰十三年的這個冬天,雪下得比往常晚,但在這一刻,千片萬片的雪花,從天空中飄落了……: P4 c5 P9 V6 o# v% i/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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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5-4 21:27:3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九四章 凝冬雪海 生死巨輪(三)! g  l( k, [; X" X: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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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飄落,覆蓋了原本泥濘的地面。寧毅回到房間,搓了搓手,娟兒將藥碗端了過來。& }  k, p: \" Z

( t6 B" [! p7 A3 J9 c( Z: _2 r    藥一如既往的苦,寧毅喝得眉頭大皺,呲牙咧齒的,娟兒便從懷裡拿出小布包來。. W" A3 ^* k, h9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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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爺,我有桂花糖。”3 l9 \$ i- U. s/ ^' ]' D&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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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寧毅擺了擺手,“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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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O% J) J: {: ~$ U6 k. W    “出去的掌櫃給帶回來的,姑爺你覺得藥苦,我想姑爺你可能要吃。”8 j4 M! C% L& T6 N

% v. S; t$ {0 ~% i, t+ p! Z" k    “喔哦。”寧毅挑了挑眉毛,“哪一個掌櫃啊?”1 J* w3 d% r7 I" Y9 F  y

* k, V' Y; c5 H* d& m, p# n7 K, ~9 O, p    “原本七分店的康掌櫃,現在在第五小隊裡。”娟兒一本正經,“姑爺你真不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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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勢艱難,藥苦點也正常。康竹銘,他不錯啊,對你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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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爺。”娟兒微微眯了眯眼睛,像隻生悶氣的貓,“您這樣說我就去還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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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不用,給我吧。”寧毅笑起來,從娟兒手上接過小布包,“藥太苦,我去拿給那些受傷的兄弟吃。他們平時也不容易吃到糖。”3 t9 l1 ^4 c' d3 ?) g. S, P8 _& f9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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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過來也有五六年了,娟兒在蘇家,也從小少女長成了大姑娘。二十出頭的她還未成親,在別人眼裡,已經老了,但在寧毅看來,無疑還是青春靚麗的年紀,類似她這種通房丫頭,一直跟在小姐身邊,變成老姑娘的也有不少,成親則大多得主家操持點頭。: ]8 g7 ]) T( U, e: ~- g

% [! h0 u7 s$ }% F    早兩年的時候,檀兒表現著自己的豁達。連娟兒也想配給寧毅,寧毅卻終究沒有碰她,這兩年也就不再多提,只偶爾想給她撮合親事,但或許是手上負責的事情太多,又或許在寧毅的熏陶下。眼界高了,也成了更加獨立的女子,能被她看上眼的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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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嬋兒的兩個姐妹中,性格外向爽朗的杏兒說要做老姑娘,娟兒的性格則是相對沉靜自主的,她長得也是秀麗清冷型的漂亮。寧毅在工作中自然善於推斷人心所想,但對這類的朋友、家人,卻不好亂猜,也知道是沒法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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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對娟兒、杏兒做個包辦型的指婚,當然對方也只能接受,但婚姻這種事情,靠指的,難免有不靠譜的地方,一個不好,往後做不了事情,還一輩子不幸福。對於蘇檀兒來說。固然也希望她們能找個好人家,但如果不成。跟在自己身邊變成老姑娘——那其實也沒什麼。7 P9 L6 J3 R1 A% {+ n6 J

4 ?* i( I% `2 g- D    能夠在蘇檀兒手下那麼些年,嬋兒、娟兒、杏兒三個人對於許多事情的處理,其實都是不含糊的。已經成了寧毅妾室的嬋兒在各種生活安排、細賬管理上很有一套,杏兒性格大氣,在外則往往能成為檀兒的代言人,娟兒則是心思縝密。喜怒不形於色,很多務實項目的操作、安排都乾得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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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 t% }4 E) T    這一次娟兒找過來,寧毅身邊無人,放在後世,她已經是當了好幾年管理人員的高層白領了。此時又擔起照顧病人、漿洗衣物、打掃做飯等丫鬟的工作來,一個棚屋隔成兩半,寧毅住大的裡間,娟兒住小的外間,一旦有事便隨叫隨到。更多的時候,她還在幫寧毅處理營地內外的各種事物,以至於有時候寧毅真覺得自己是在大材小用,糟蹋人才,把個這麼稱職的秘書當成丫鬟用了。: `5 y) q+ k( C3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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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在後世最巔峰的時期,寧毅對於公私生活,都分得很清楚,身邊可用的人才,他是絕對不會亂碰,不會讓自己的私事干擾對方的工作的。有事秘書幹,沒事幹秘書說來好聽,實際上是極其愚蠢的事情。有慾望花錢就行了,對方幫忙處理的是你的核心事物,動輒幾千萬上億,蠢貨才會弄到公私混淆。" v7 J. l3 K; t,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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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在這個年月,對於娟兒來說,丫鬟的事情,倒才像是她工作的重心,其餘的事情則都是附帶。對此,寧毅也有些無奈。+ L* W/ w! a$ T* [/ H$ d/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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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娟兒手中充公了桂花糖,這天下午便拿到傷兵營去發了發,此時武朝雖然富庶,但是對於許多人來說,吃糖自然是一種奢侈。但寧毅自然也不期待幾顆糖能收攏什麼人心。此時在這營地中的傷者,一部分已經失去戰鬥力,正在聯繫往數百里外轉移,但若是受了傷,痊癒後還能戰的,則往往有可能成為中堅力量。! d1 E. r+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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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例如九月二十五隨他一道燒糧的那批人,當初重傷的陳駝子僥倖未死,痊癒之後武藝據說還有精進,大有超級賽亞人不死就升級的感覺。而實際上,大夥兒隱約也能猜到原因,這陳駝子原是邪道人物,壞事做得也多,後來加入竹記,真正做了些好事,心中便覺昨日之非。二十五那天凌晨他說出那番話來,後來殺得重傷,險死還生,等於已經與過去完全道別、割裂,通俗點說這是念頭通達,進入了新的境界,在這個輪迴之中,也能夠再次窺見往上走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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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齊家三兄弟中的齊新義,則沒有這麼幸運,他的左臂齊肘而斷,傷勢到此刻尚未全好。寧毅去看過他許多次,還以霸刀杜殺的事情鼓勵他——在營救方七佛的那次事情中,杜殺同樣被斷去一臂,然而這男人性格勇烈決絕,此後未有絲毫迷惘,以獨臂練刀,最近從南疆傳來的消息中,據說杜殺獨臂刀造詣甚至已經超越以前,與“瘋虎”王難陀一戰,雖稍處下風,但仍然全身而退。6 b- k- s7 `3 r' T4 q1 [) d

3 ]' A* \5 s: l' |% @+ C    齊家與霸刀是有仇的,然而寧毅雖然說起這事,也未能真正讓齊新義振作起來,刀法可以單手,但槍法必須雙手,齊家“索魂槍”雖然有投擲之法,但斷去一隻手後,等若槍法丟失大半,從頭而來,棄槍去使其它武器,談何容易。倒是年紀最小的齊新翰,這些天來苦練不綴,隱隱有更上一層樓的痕跡。  F" p0 C! l  C( j6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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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記眾人當中。往日裡最受歡迎的弟子宇文飛渡在那一戰裡重傷,大腿被戰馬踢了一下,幾近骨骼碎裂,傷癒之後,一條腿也有些瘸了。以往這少年性情開朗張揚,長得英俊天賦又好。教他武藝的師父們都擔心他從此一蹶不振,然而只是最初的幾天沮喪過後,傷勢還未痊癒,他便開始鍛鍊手上的功夫,暗器、箭術等等等等。旁人去問他時,他道:“那天夜裡跟金狗打仗,誰沒受傷,我五師父、七師父都死了,他們都沒抱怨。我只是瘸了點,有什麼好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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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7 B- E5 s' j    他往日裡拜師眾多,所學駁雜,弓箭暗器上也有基礎,這些天來專心射箭,百步以外也能精確射中箭靶,雖然還沒到“穿楊”的效果,但他已經很得意了。決定以後在戰場上搶一把好弓,從此叫做“弓神”宇文飛渡——他原本想叫“箭神”宇文飛渡。後來覺得不太好聽,便改掉了,最近偶爾跟人聊天,便強調一下,自己往後叫“弓神”,而非“箭神”。不要叫錯了,叫錯了要翻臉,勿以為言之不預也。3 \9 F, _, S+ T

, {* x+ l6 O, H' T! T" F' k- Y8 W    雪花落下時,萬餘人聚集的這片山谷已經顯得有些擁擠。此時在這裡的,大都是參與過那場慘烈的戰鬥的。他們有的逃跑了,有的參與過奮戰,最終還是見證了同伴兄弟的死亡,與敗後的慘烈、憋屈。但在小範圍裡,許多人的英勇仍然值得誇耀。( Q+ E9 S; _) e5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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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等人在那樣重傷的情況下仍然趕去杞縣燒糧,參與見證過那晚事情的人,說起來都覺得自豪,不少人在那天晚上也曾奮起而戰,例如秦紹謙,率領將兵一路廝殺抵抗,在慘重的傷亡後最終將一部分人帶出戰場,而他本人,現在還帶著傷勢未有痊癒。大戰之後,這支隊伍又開始組織起堅壁清野,樁樁件件的事情,咬緊了牙關的去做,甚至在那之後,也有竹記眾人遇上了女真的斥候,為保護轉移群眾而死的事情出現。往日裡軍隊裡或許並不重視的宣傳,在這個群體裡,卻傳得相當快。" o9 O) w- n' A2 N, [+ P0 e% L

/ ?5 q: E& }. I$ s  M* f3 h7 O$ |    而在這一戰後,關於戰事的檢討,也在底層的輿論裡進行著,例如,大家並非不願意拚命,實在是決策層的失誤,西軍姚平仲奸佞小人,好大喜功魯莽出擊,上層將領不夠堅定,貪生怕死彼此不信任,以至於底層士兵也無法抵抗,假如大夥兒都一樣的堅定,這仗就是可以打的——實際上這當然也是句廢話,寧毅不過是在引導暗示,我們這邊,秦將軍與其他人是不同的。1 W6 J; ~&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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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言論將責任扔到姚平仲這些人身上,也就夠了,再引導一下,可能就要抨擊到武朝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的根本,除非寧毅要搖旗造反,否則針對制度的壞話是不能說透的。  `+ D* H) H; g7 V0 R! l3 l1 w(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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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方面,則是在士兵中宣傳五胡亂華時漢人的慘狀,“易子而食”“兩腳羊”的來歷。此時在普通民眾甚至是普通軍漢的心裡,國家的概念,乃至“亡國”的概念,其實並不強烈,哪怕汴梁城下已經有數十萬人被打敗,大夥兒想起來,除了心中的無力,頂多是敗給女真以後另外找個地方生活,移居、南遷等等選擇。個人能幹什麼,會遭遇到什麼,大夥兒想不到,也不願意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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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寧毅便是要煽動他們去想的。; @3 e  F4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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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漢朝之後的五胡亂華,那幾乎是漢人史上最黑暗的時期,連年的戰亂、饑荒使得中原土地上幾乎找不到吃的,吃人成為人們活下來的方法。漢人是所有人種中最卑賤的種族,其中的女人、孩子被胡人烹而食之,稱為“兩腳羊”。此時武朝富庶,或許還看不出這個端倪,然而汴梁若真被攻破,女真人再一路南下,無人可敵,數年之後,大夥兒的妻子、孩子被人侮辱、殺死甚至吃掉,可能就不是什麼難以想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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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軍人,多半也沒有接受過太多的教育,但基本的事情,自然能想,更何況又剛剛經歷了戰場的殺戮。在這樣的一個群體裡,聽這些簡單的故事、述說,又有一部分人以行動做表率,短時間內,形成一種群體的狂熱並不難,以至於這段時間內,在這擁擠的山谷中,軍隊的訓練異常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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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w, d& d& y    當然,洗腦和煽動並非是什麼萬能良藥,就算是以作傳銷的方式來運作,真正的考驗,還是要到上戰場的那一刻。好在最近這段時間,在敲打過幾名高層將領後,秦紹謙對於這支軍隊基層的控制力已經大大加強,軍法隊也已經可以真正的運作起來,到時候,將兵退殺兵將退殺將的冷血拿出來,應該還能激發出幾成戰力。而在以往,武瑞營中也是有各種山頭的,他想要執行軍法殺人,根本就不可能。- R  A7 e5 W: N( e. `5 a3 Z2 o

+ r* r/ p& J. `+ d4 x: r9 A, T    因為這些事情的做下來,走出傷兵營,便能看見大量在山谷裡練習單調出刀、出槍的士兵,整齊的吼叫震動整片山谷,巡邏的隊伍、竹記中做事來去的馬隊、去山上收集木柴的隊伍、在附近搭建房舍、工事的隊伍,漫山遍野的都在勞動,宇文飛渡便在不遠的地方射箭,雪花之中,箭矢嗖的划過天空。: q; X& k: W" Z+ \

& U  W. o5 p, q$ m* e9 [    軍隊中一名軍需官過來報告了取暖物資可能不夠的事情後,娟兒也從不遠處小跑過來了,手上拿著一封信:“我們的人,遇上了呂梁山來的馬隊。”4 B3 x2 ]4 I: v

) n' E0 n6 z3 {" _' c+ [4 M    “馬隊?”寧毅微微愣了愣,拿過那封信,取出來看了幾眼,片刻後笑了起來,“立刻派人,領他們過來。”8 I! F1 c; O/ g  A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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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娟兒點了點頭,便跑去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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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傳來的消息令得寧毅的情緒頗為高漲,傍晚時分吃飯都有點坐不住的感覺,有時候想到信上的內容,嘴上都帶著笑。娟兒素來知道這位姑爺的性格穩重,每逢大事有靜氣,平日裡哪有這樣的表現,一面吃飯,一面還有些小心地問了:“姑爺,呂梁山來的,是那位陸姑娘嗎?”) |; Q/ a% P/ ]( y; Y  Y9 W, u#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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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寧毅倒不隱瞞,笑著點點頭,“還帶來不少好東西。”# r/ X$ n/ X6 e, T6 m

) Z+ y4 [+ e5 M3 p- j    夜幕降臨之後,雪越來越大了,山谷之中,風吹著紛揚的雪花,滿山的營火。寧毅與秦紹謙、以及此時營地裡負責管理的幾名重要人物去到門口等待著,秦紹謙是聽過陸紅提的名字的,笑著偷偷問寧毅:“那位呂梁陸姑娘,是你的相好吧。”' G0 X! p# J2 l  Y3 W' Q. e& u&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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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點頭:“嗯,是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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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有我的風範。”秦紹謙也是風流人物,身邊的女人也多,不過他信奉的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君子之道,此時對寧毅便頗為讚賞。過得不久,前行的馬隊輪廓出現在黑暗之中,逐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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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紹謙身上本還有傷,站在這裡等人,也是倚靠在旁邊的柱子上,待到看清楚了這支馬隊,他才肅容起來,穩穩地站直了身軀。而在馬隊前方,那道披著黑色斗篷的身影,也的的確確的有著一種鐵與血的氣息,他——實際上自然是她——在馬上穩穩地坐著,後方的士兵便幾乎是被這股氣勢帶著,呈現出一股堅定的氣勢來。* m$ ?9 h. }" a' b

5 s) F: C5 {$ G0 Z. O& `    寧毅笑著迎了上去,走到紅提的戰馬前,伸出了手,紅提在馬上看著他,伸手按在寧毅的手掌上,翻身下馬,在她的後方,便有延綿開去的兩千人一齊翻身下馬。( W) x% }  l* M5 K

7 f" U3 H) j* l$ R8 N$ J; x$ B- Y    此時武朝的軍隊訓練,對於隊形、整齊自然也有要求,但是恐怕沒有一支軍隊,是像寧毅那樣要求到病態的。呂梁山的軍隊受寧毅的影響,要求做到的卻是後世解放軍的那種整齊劃一,此時在夜色中,隨著兩千人的一齊下來,山谷前方便是轟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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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q6 n! W5 U1 q8 @    漫天風雪。# U/ X( \6 x. n/ U# C! e4 ?! x/ d- w

, K" P4 D$ ^) N; n3 H    秦紹謙微微張開了嘴,驚奇地眨眨眼睛,迎了上去……+ {( ^' K$ R+ p: w7 {5 J%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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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5-5 02:49:1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九五章 凝冬雪海 生死巨輪(四)& g& s' e%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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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寒冷,風雪落下的山谷裡,因為兩千餘人的到來,氣氛變得更加熱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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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呂梁山過來的兩千人被安排在山谷的一側,這裡有原本村落裡的一些斷瓦殘垣,住的地方尚未搭起來,但山谷中原本武瑞營的成員們送來了柴禾,燃起一堆堆的篝火,開始做飯做菜,呂梁的眾人便在篝火的周圍扯起了帳篷。山谷之中尚有人進出,來來往往的,有些曾經去過呂梁山的竹記成員過來探望他們,說起最近已經死去的朋友,義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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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 N  z- N5 t    不多時,秦紹謙等人過來看他們,周圍便瞬間安靜下來,大夥兒在空地上集合,秦紹謙說了些歡迎和感謝的話,之後是寧毅在眾人前方站了片刻,目光掃過一遍,揮了揮手:“兵凶戰危,沒想過你們會過來。但謝謝你們過來。好了,去做事吧,有空我再過來找你們聊天。”' y4 v' j: ~' w( R# Z5 x" \& }: C

! ^  g% y. J+ O( g; ]    他說話簡短,眾人自然也不好回答什麼,只是有的人眼見寧毅身體虛弱的樣子,眼中還有關切之情流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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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在呂梁山威信頗高,娶紅提,接手梁秉夫的班,而後將山中一切規劃得井井有條。呂梁山的軍隊裡,多是以前過過苦日子的人,半數以上見過寧毅,就算是沒見過的,加入青木寨後,也聽人無數次的說起過那位外來的書生,對於這樣的身份。從梁秉夫到寧毅,在青木寨那一塊,已經是一個傳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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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J/ J; x" ~7 R    青木寨梁秉夫在世時。對整個寨子,僅僅是勉強維持而已。當時或許還沒人覺得他有多厲害,然而在梁秉夫去世以後,山裡的日子又好過了起來,他在往日裡對整個山寨的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在眾人的回憶中,才終於發酵成能令人哭泣落淚的東西。- e  I! d8 t* R

0 s3 F9 B- ^  t$ ?- u    這種感動的一部分,自然也來自於寧毅的運作。梁秉夫去世之後,寧毅在對梁秉夫的追悼中。才終於說起梁秉夫與紅提師父的故事,當年梁秉夫進山遇匪,被紅提的師父救下來,因為一句承諾,在呂梁山待了整個後半輩子,至死未曾婚配,膝下無兒無女。當寧毅以平淡的語氣跟眾人重複出那段感情以及梁秉夫臨死時說的話,當時聽到的半數呂梁人,都哭了出來。; O4 K9 b' V  ^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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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也好,操縱也罷。有些人會因為道德的潔癖。覺得老人臨死時,可能不希望自己的隱私被他人知道。寧毅無從詢問這些,然而在這樣的述說過後。在呂梁山,從紅提的師父,到梁秉夫,再到紅提、寧毅,三代的首領,才真正的聚成青木寨的靈魂。而在呂梁山的其它地方,你方唱罷我登場,新寨主來了,殺了老寨主上位的比比皆是。卻是沒有這種能讓人真正記在心裡的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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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0 J* _! ^& ^* A- d( i0 F    此後眾人回憶起梁秉夫,對於許多事情。自然也會因為感動而有誇大的地方。但不管眾人塑造的梁秉夫是否那位老人真實的樣子,寧毅相信。在天上的那位老人若真的有靈,也會欣慰於寨子後來的模樣,當然,老人家當初守住寨子,全是因為紅提的師父,如今他們在天上團聚,估計已經美滿幸福,才不會管地下的人怎麼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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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9 y  {/ o' v3 l    至於真實的老人,只要有紅提、寧毅等人記住了,那也就行了。9 P  l8 g$ F  G) }& F. C,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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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的事情,說句實在話,是有些不想讓你們過來。女真人很厲害,咳……這片地方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九月二十五,二十二萬人被打敗,後來陸續打了三次,這個數字已經擴大到三十三萬人,呂梁山拼拼湊湊,好不容易攢了點東西出來,我是不希望你們在這裡被砸了的……”) l" G3 ^2 z. k7 s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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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銅是鐵,總是火裡練出來的,我今日過來,看見外面的這些人,精氣神好像還不錯啊,不像是戰敗之兵。”+ ?. N# ]  J' k% ~) c$ o

+ u5 R/ D/ W1 F. ], m    “也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把人心轉過來,死了很多人,黑鍋也給別人背了,最近湊齊這一萬多人,想法轉過來一點,我們說,勉強可以打一仗。但是宗望手下的幾萬人,那是席捲天下的強兵,最厲害的那種,就算二對一,我們也未必有勝算,實在沒什麼好樂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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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e& p. W. Q# Y/ D8 L    “……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更加要過來了。出發的時候我問過他們,山裡的兄弟都願意為你打這一仗,你當初就說過,我們練兵,為的是女真人。遼兵的厲害,我們見過,女真人還沒見識過呢。不過,你又受傷了……”6 ?& _4 z. N%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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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在桌上,輕輕觸碰到手指。8 n! L; u) v8 o) U$ h6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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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吱呀,門口有進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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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又縮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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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9 v; R6 h7 r& b1 S    娟兒在整理外面的被縟,隨後又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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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2 b; g; e3 m% N9 i    “走的時候,青木的戰馬還沒這麼多吧,今天過來的時候,把我也嚇了一跳。武瑞營裡,可用的騎兵,也不過比這稍微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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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裡還是留了幾百匹的,按照立恆你先前的吩咐,我們一直在想辦法買馬。金人禁止戰馬流通,武朝買不到,但我們在兩邊做生意,反而有些人脈,後來聯繫上金人中的一條線,對方極喜武朝的字畫珍玩,我們費大力氣,挑了些好的過去疏通了關係。但接下來倒是有趣,這位金國大人物派來的手下偷偷與我們聯絡,說他家主子雖然喜歡這些東西,但不過是附庸風雅,對於物件真假,無力辨別,只需打通下面的關節,便能魚目混珠,以次充好……其實要到處找那些上品珍玩字畫,我們也不容易,便花了些錢,將關節打通,然後這些戰馬便源源不斷地過來了。他們以為我們要造武朝的反……倒是可惜了一開始的那些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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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品不怕,做生意要講信譽,只要有馬,他要好的東西,要多少我給他多少。現在不是愛惜古玩字畫的時候。不過,這樣可能會留下隱患。對方既然在金人高層有關係,他日難免遇上識貨的,有這樣的關係不容易。若是斷了,反而有些可惜。對了。那人叫什麼名字?”3 ^: A" h; q) Q% x! ^6 R1 t5 a1 v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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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查的,對方背後,似乎是一個叫摩信的高官,後方還有沒有人,就難說了。那接下來咱們要不要給他們真品?就怕給過以後,好東西都拿不回來了。”: z' V& {% p. Y; M7 n$ v

; v7 v$ y6 K$ m9 ~; k" G) _    “先看眼前吧,以後如果長期要,我再考慮想辦法。現在這個情況下。字畫珍玩藝術品什麼都不算,汴梁一破,所有罈罈罐罐都要被打爛,我寧願用整個汴梁城,換女真人的十萬精兵。”6 P* `% J5 o: v- U0 h

4 e( V: V" H! U. {# T8 Z0 E% d$ {" R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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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w# F! `% H8 W2 c, b+ N    “不過,平日裡的訓練怎麼樣?下馬好看,戰鬥力呢?平時的訓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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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7 W1 I9 L3 J0 R9 c    “按照立恆你在山裡說的那些,訓練得不錯了,儘量整齊的衝陣,馬上射箭。呂梁那邊地不平,陣型要連起來,比平地更難。到了這邊,反而輕鬆多了。哦,我們還經常在這些戰馬旁邊開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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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爺,喝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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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嘶,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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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 h# h+ H7 ^3 |; B; J! x    “嘿嘿,陸姑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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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 _/ O    “嗯……娟兒姑娘,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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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討厭喝這個藥。太苦了……哦,開炮的訓練也做了?”" D. F  V( T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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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沒問題。我們這次還帶來了榆木炮,中間有幾門是試射過的鐵炮。爐子那邊出的鐵有好有壞……還有那些地雷……”7 w8 y; z* s7 ^( l# @$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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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的。兩人在房間裡聊了許久,娟兒在門口晃了幾次,隨後終於被寧毅笑著叫住。/ z6 k( S! A( `1 X( [

1 x5 C/ l# Y/ L! Z. P    “什麼事什麼事啊,不要晃了,有事就說。”. u8 a3 x9 P6 S3 T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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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陸姑娘的房間,我已經收拾好了,在想……什麼時候,領陸姑娘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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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 O: @4 F+ h    娟兒端方正氣地站在那兒,維持著她作為一個丫鬟的本分形象,寧毅嘴角晃了晃,又有些想笑,紅提看他一眼,低頭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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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到這邊,我還得去看看韓敬他們紮營的情況,娟兒姑娘現在便先帶我去看看房間在哪裡吧。”, I% B- n0 z9 k, @) u3 M6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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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娟兒點頭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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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紅提住的棚屋其實就在旁邊不遠,娟兒領著她過去,不多時便返轉回來了。寧毅正在燈下看今天營地裡的各項消息彙報。方才招待紅提,桌上還有點零食,娟兒便悄悄的進去收拾掉了,然後又悄悄的收拾了一下床鋪,方才出到外面的小隔間裡靜靜地坐著,等寧毅的吩咐。只不過,等到寧毅在油燈下揉眼睛的時候,她又忍不住小心地進去了。+ l4 G0 I6 f+ T2 M$ L"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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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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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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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W5 M- J# C4 u) [    “姑爺您生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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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提的事情?我什麼時候為這種事情生過你們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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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姑爺您跟陸姑娘……”5 l4 N% ^$ R# 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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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是說,有沒有那種關係……”7 l: f/ _! I5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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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我說的是……那種關係……呃,就是……”娟兒斟酌半晌,有些難說。寧毅笑了起來。+ F, V1 h  S. \- r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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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紅顏知己什麼的,更進一步的關係吧。嗯,是有的,我跟紅提的關係,應該就是跟雲竹姑娘的那種關係吧,去呂梁的時候有的。這件事情,我有些對不住檀兒、雲竹她們。不過,事到如今,也沒辦法說謊。”5 ]. q$ E$ R$ D5 v7 ^* x"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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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娟兒的臉色變了變,站在那兒手指擰在一塊兒,幾乎互相絞成了青色:“我……我也不是說……那個……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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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寧毅站起身來,輕輕拉了拉娟兒的手臂,讓她到桌邊坐下,“你坐,你不用這樣。以……家人的立場,又或者是為檀兒生氣,你都沒什麼錯。不管怎麼說,在這方面,我有花心的毛病,這個深究起來,不管是對你家小姐,對雲竹,還是對紅提,我都是有些對不住的。”& @2 }% e% n3 r- A( M) U9 [. [

$ a) L( f# ~' L* ?) m# Q- r    “男人……三妻四妾,其實也……”娟兒的聲音細若蚊蠅,說得有些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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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0 v$ H9 G' N* w6 o    “不,話不是那麼說的,我以前也願意給自己找些藉口,可憐啊,放不下啊,心軟啊什麼的。在實際層面上,就是花心了。你家小姐在這方面對我很縱容,雲竹她們也是,未嘗不是一種誘因。但歸根結底,是我自己做的事情。”/ y- G, ?! h4 n4 q! G1 t! z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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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小姐,跟嬋兒。跟雲竹姑娘,錦兒姑娘她們。與旁人是不一樣的,別的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將女人做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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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S7 O$ K% ]    “嗯,所以還是可以自己安慰一下自己了。”寧毅笑了起來,然後微微頓了頓,“無論如何,整個事情,就是這樣。但是……陸姑娘今天晚上。確實還是要出去巡視紮營狀況的,而且,她手下兩千人要帶,這裡一萬多人看著她,她是不可能明目張膽的跟我住在一起的,所以你給她安排房間,也是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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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f$ r, [9 }: ~, a" {/ i/ F    他嘆了口氣:“無論如何,這可能是我們家裡以後要面對的狀況,你知道就好。我也已經儘量在收斂,不管你覺得你家姑爺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呃,就算覺得是個壞人,心裡腹誹兩句。或者嘴上罵兩句,我也是可以忍受的。手頭上還有很多事情,是要拜託你做的,你不要撂挑子不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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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 |. `# a9 d) _    寧毅是笑著說這些話的,一向安靜的娟兒此時臉色也紅起來:“我、我沒有覺得姑爺是壞人啊,我……我只是個丫鬟,而且……姑爺是個好人。”9 `# t! r% K! d5 A; Z6 L2 H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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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好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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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n) P* f' o    “那……我聽說,陸姑娘是江湖大俠。武林高手,很會療傷什麼的。那我……是不是要叫她過來。我……我先到其它地方去住吧……”娟兒眼巴巴地看著寧毅。6 b% J1 Q  x6 u3 I  f

2 p; [* N3 @  |- a    寧毅皺起眉頭想了片刻:“呃。我覺得……我身上的傷可能真的要她來幫忙,娟兒你……給自己收拾一個房間。也行。”1 U  I0 q2 n2 w" |2 q- M

" ~# K) D1 K3 Y$ j8 q    “……嗯。”娟兒的面上露出失落的神色,點了點頭,出去收拾房間,搬被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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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2 ^# b4 R, U$ T    她走了之後,寧毅看著房門那邊,嘆了口氣,然後撇了撇嘴:“現在知道我是個壞人了吧……”; j1 m4 g- S" G4 \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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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寨的兩千人夜裡才到,要駐紮下來,除了帳篷問題、戰馬的放置問題,還有許多關於紮營後的規矩、放哨等問題要處理。紅提雖然是來找寧毅,但實際上,自然不可能光談私事,從寧毅那邊離開之後,便過來查看紮營情況,又與原本山谷中的負責人協調巡邏、調配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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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此時山谷中日常事務的負責人多是竹記中人,也有去過呂梁山的,雙方協調起來,並不麻煩。紅提在那邊現身,巡視一番,具體的事務還是交給了韓敬。事實上紅提在山寨中的形象並不親切,若非如此,恐怕要有許多人過來詢問寧毅的傷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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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這般,到得事情大致瞭解完畢,返回的時候,已近深夜了。一道身影孤零零的,一面搓手一面站在她的房間門口,仔細看看,卻是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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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r# L5 }; W- `8 {1 N2 Q: Z* |    “娟兒姑娘。”紅提有些意外,“這麼晚了,你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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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N2 E3 U5 a    “陸姑娘。”娟兒對她行了個禮,“我……我過來道歉的。”; @& h9 a: w. D% q3 m6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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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為什麼?”  X9 Z+ |9 R; [2 A

" P* J- k7 W' ?: q    “我……嗯,你跟姑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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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7 U7 Z1 o    娟兒說得有些吞吞吐吐,紅提卻笑了起來,過去握住她有些冰涼的手,然後去開門:“先進來再說,房間裡暖和一點。”+ E6 E" k; P- `; j& F/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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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此時的兩人,在以前是見過的,那是在杭州的事情。寧毅陷於杭州城內的時候,檀兒折返回去找他,途中便是與俠女身份的紅提同行,娟兒也在,只不過那時候紅提是易容狀態,化裝成了三十歲出頭的婦人,當時雙方雖有交談,但此時紅提以真實面目見她,娟兒雖然明白對方便是當初的那位俠女,心中卻還是感覺陌生。, v* q1 C9 Z4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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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紅提的真實性情其實頗為溫和,與寧毅初見時,看似強硬,內裡卻多少是個村姑性格,以至於後來還會被寧毅的幾個故事忽悠住。只是她當寨主這麼些年,尤其在寧毅的幫忙下,青木寨上了正軌,不斷擴大,她又是宗師身手,總有一份宗師的氣度。此時握住娟兒的手,娟兒便覺得那手掌溫暖柔軟,連身體都忍不住暖和起來,心中覺得親切。口中便開始說她覺得最重要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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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T3 y' }1 ?6 Y    “陸姑娘,您武功高強,對姑爺的傷,你是有辦法的。姑爺他受傷都一個多月了,日夜操勞,傷也好得慢。我都怕他以後會留下病根,我先前給姑爺吃藥的時候,看見陸姑娘你也聞了聞味道。您是大高手,藥是不是有些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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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6 E0 T+ u  |( |& C2 w9 R    被紅提拉著進房間。娟兒一面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話,紅提讓她在黑暗的房間裡坐下,過去揮手打開火摺子,點亮房間裡的油燈,又回來坐到娟兒面前,拉起娟兒的手:“立恆的傷我自然看過了,藥是對症的,不過。我現在倒是擔心你了,這麼晚還在雪地裡站這麼久,你也操勞不少時間了吧,再這樣下去,也會生病的。”! d' F) a9 k& N" ^% M, B' B. O2 M

( e* {* V5 h5 `& H2 i    “呃,我、我身體好,姑爺他們才真的累,當初他們是受了重傷的,就為了去燒掉女真人搶的糧草,而且受傷之後。還沒怎麼休息,姑爺在能坐起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做事了。那時候大家死的死傷的傷,姑爺為了救人,根本就沒停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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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C' q* s5 s- J: q( ]& d    娟兒一面說,一面搖著頭,表示自己很好,她的性子清冷,說話之時,面上本也沒有太多哀戚的表情,但說到後來。還是微微紅了眼圈。紅提聽了,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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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那樣。也是沒有辦法,人在重傷之時。氣不能斷,在最難的時候一口氣熬過去,人就能精進。習武也是這樣,立恆亂用破六道,對身體是有害的,我警告過他許多次,但是沒有辦法,該用的時候,他也只能用,我也只能在事情過後,為他調理身體……這些事情,娟兒姑娘你不跟我說,我也是會儘力去做的。”/ V7 U. k9 w9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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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娟兒便點頭,說起自己已經從寧毅房間裡搬出來,去到隔壁住的事情。紅提的臉上,倒也微微紅了紅:“其實,你也不用搬出來啊,我夜裡……不好一直在哪裡的,他現在的身體,晚上有人能照看一下比較好,我晚上……為他推宮過血,要占一些時間,對他身體好,但做完以後,嗯……我便可以叫你回去了,如此雖然有些麻煩。”; Q1 x% [- j# \" M8 ^2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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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麻煩不麻煩啊。”娟兒連忙搖頭道,“我可以等陸姑娘你來叫我的時候再回去的,姑爺夜裡要人照顧,還是我方便些,我……我本就是蘇家的丫鬟。”: b5 E2 K3 W) |

' s6 Z; K  Y2 |$ |/ i4 j, p+ s# P; V    說到這裡,露出可愛的笑容來,看起來清冷素淨的臉上便又紅了紅。; G. u4 t& {0 J$ u*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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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不久之後,紅提便去到寧毅那邊房間裡,為他推宮過血,調理身體。見到紅提過來,寧毅其實多少也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娟兒多少會阻撓這事呢。紅提的推宮過血他早就領受過,在呂梁山的時候,為了讓寧毅的身體好,紅提也經常給他做,這類以人力推動血氣循環運行的法門與按摩類似,但自然也有許多不同,真以外力干擾血氣運行,對於寧毅來說,是很痛的,尤其是在有傷勢的現在,血脈本就有淤積不暢的情況,紅提一個一個穴位的推過去,便更加疼痛了。" s6 J$ p* i. ~! r4 }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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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兩人早已是實質上的夫妻,在呂梁山的時候,什麼親密的事情也有過了,紅提的手法自然便更加柔和,而寧毅自然也不會一直規規矩矩的任人擺佈,期間夫妻兩人做點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也屬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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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到這天晚上,紅提去敲門讓娟兒回去時,臉上也還微微的有些羞紅滾燙,好在已是夜晚,娟兒也看不出什麼來。只是回到寧毅房間外側的小隔間裡,娟兒心中也忍不住猜想,兩人在房間裡到底幹了些什麼,不禁在被縟裡蜷縮著身子,翻來覆去有些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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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數日時間,這樣的情況便反覆的持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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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木寨的騎兵到來的這天,是這一年的十一月初八。此後竹記在繼續著堅壁清野的事情,他們冒著大雪,一座一座荒山野嶺的過去,力圖將所有的人,挪出汴梁城郊的這一大片地方。而山谷之中訓練的日常也在不斷運作,青木寨的人到後,雙方又有一定的比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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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 N& F+ y( c% C" e8 F    而在大雪持續的情況下,雖然武朝這邊仍舊掌握了黃河渡頭,但由於調糧的逐漸困難,取暖物資的需求增加,供應系統紊亂甚至癱瘓等情況,夏村這片山谷裡的屯兵情況,也遭受到了不少難題的困擾。不過,寒冷的天氣雖然使得日子稍顯艱難,但總還是可以克服的小麻煩。" E$ c; C8 U% U+ _

3 `, W, A2 `6 [4 y( i9 [% x    真正大麻煩,是在牟駝崗一直準備攻城的女真人,這些北方來人的強悍,若讓寧毅來一以概之,那便是:他們是在東北零下幾十度的天氣裡,不依靠暖氣而活下來的人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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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n1 j0 _* g1 m' i3 K0 \' m    雖然此時也已經有了盤炕的技術,但在北方,那也都是大戶人家能享受的事情。女真人在起事之前,生活條件原就艱難,零下二三十度的寒風裡,靠著帳篷篝火等事物保暖、打獵、生存,對於現代人而言,絕對是難以忍受的事情。# Y% q! z  O1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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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南北兩地有地域差異,南方的冬天濕冷,就算溫度不至於那麼低,也會讓人覺得難過,但對於這批女真人來說,大雪天攻城,其實沒有想像的那麼不可能。4 x/ s2 U3 r! J+ W/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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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所有人心中都明白,他們遲早會對汴梁城組織大規模的進攻,到時候,汴梁城防就要面臨真正巨大的考驗了。. \" p( @1 q1 N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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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推進,寧毅等人在山谷之中練兵,女真人在牟駝崗製造甚至改良各種攻城器械,到得十一月十六這天,大雪暫時停下,皚皚的白雪早已覆蓋汴梁周圍的一切,女真軍隊的斥候在周圍掃蕩巡邏時,忽然截獲了一條信息。/ Z- I6 `2 K0 U$ V+ b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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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信息被迅速地傳入牟駝崗大營之後,傳往女真人的高層,隨後,便被遞到了東路軍大元帥宗望的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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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y& u! a: i: F8 F  y    ps:這章六千五百字。) R* A( `; K$ }+ C% }5 X

+ F0 M: q. e, k. a% g& X. U! Z% a    我已經瘋了,毫無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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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5-6 02:38:37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集:《君王社稷》第五九六章 凝冬雪海 生死巨輪(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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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 {6 |" p: s3 r. o. e, u    牟駝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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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暫時的停了,風也不大,三面環水的女真營地裡,一堆堆的篝火在營帳內燒得旺盛。最中央的大帳裡,六只鐵盆中,炭火熊熊燃燒,周圍的裝飾、毛皮、刀槍乃至於身處此處的人員,都將一切襯托得肅殺威嚴,宗望坐在長案後方,看著手上殘破的書信。( i# X) O1 J% Z$ s7 K5 u

" \; Q8 n! d8 W) U7 a  d    完顏阇母、漢軍統領劉彥宗、將軍賽剌等人坐在附近,偶爾以神色交流,或是低聲說上幾句話,過來的時候,幾個人已經多少知道了事態,那封被撕了小半的信函就是完顏阇母命人交給宗望的,斥候隊長還在下方站著等待詢問。宗望看了那信函好一會兒,面上神色變幻,最終,將信函拍在了案上。. @% |. v4 d  P( y+ u& d6 y7 ?/ ^

) _7 \: Q2 H+ u& D  l    “哼,南人想詐我!”他第一時間如此說道,待看了看下方幾人的神色,又皺了皺眉,望向那斥候。& k4 I( y0 y% l5 E6 D# m

* d4 m. {/ f4 k: c+ v8 P3 A- P    “你給我說說,當時的狀況。你是在何時、何地,何等情況下,遇上那人,拿到這信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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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 p5 u! f8 `, t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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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斥候隊長行禮點頭,說起事情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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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冬日漸深,大雪開始封山,女真人出門巡邏掃蕩的次數,其實也已經不如以往那般多了。他們的斥候隊是在距離牟駝崗大營十里外山間的一條道路上遇上對方的,對方有三個人,信使居其中,看來是個武朝官員,旁邊兩個,則是護衛。那條路再過去一點,便要通往汴梁城郊了。% S' w. C% J9 Y/ D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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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的這支巡邏隊,一共五人,專門負責的是這一塊,試圖切斷汴梁與外界的聯繫當然這樣的嘗試不可能成功,因為汴梁太大了,就算女真數萬人全數出動。恐怕都不可能將整個城池包圍住。但就算切斷不了封鎖,卻總能截獲一些進出的傳訊者,見到對方三人,五名斥候立刻展開了追擊。$ h1 x+ i3 y  x% f9 S

( ^$ i( ~9 L8 Q% o# r2 {    雙方都是騎馬,對方的警覺性也高,眼見著女真人過來。掉頭就跑,還以箭矢回射。己方斥候立刻以箭矢回射,然後射中了當中的那名官員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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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三騎奔入附近山間崎嶇之所,己方斥候則一直追擊,最終,由於受了重傷,那武朝官員從馬上摔落,恰巧下方是一條枯水的河流,他摔下去。兩名武朝護衛,已經回救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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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斥候一面分兵追擊,一面稍稍繞道去到河谷之中,搜尋武朝官員的屍體,然後發現了這封信。那武朝官員在落下河道後,似乎想要將信件撕碎扔出,但他已無後力,將信函撕成兩半。扔在一旁,風吹走了小半。剩下大半,被他們拾了回來。7 U5 T3 J) Q1 C1 Q$ {

  H5 T" M# b6 n1 N9 v1 n1 X    斥候們不好去看那信函,交給頂頭上司,頂頭上司看完後,覺得茲事體大,交到負責此事的阇母這。阇母在看過之後,立刻讓人喚了宗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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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望看著那斥候:“從看見那武朝官員落馬,掉落河道,直至你們繞道下去,武朝官員的屍首。可有離開爾等視線。”( h, f+ ?3 `: r# |

- y6 {! e; |  V6 q( n& [, q2 }5 i  B    那斥候道:“因為繞行,有片刻時間,但最多不過十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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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2 q1 L* V9 P' Q2 l, I    “哼。”宗望沈吟片刻,“屍首可有帶回?”7 P* G/ z4 }/ c9 s: W9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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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帶回了。”在一旁的完顏阇母道,“我已去查看過那屍體。”6 ^3 q1 t. I  U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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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阇母乃是阿骨打的異母兄弟,排行十一,宗望神色稍緩,道:“十一皇叔,結果如何?”. r+ q7 c2 {& H0 F, z8 {

7 T9 l/ p& m, l- Q) a1 q8 y    “觀其身體,往日確乃養尊處優之輩,且手足之間,並無被縛痕跡。此事不小,我反複查看過,應該並非被逼迫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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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阇母都這樣說了,宗望微微沈默下來。他性子粗豪,但心思縝密,想了片刻,伸手拍了拍那長案:“然則南朝之人,跳梁小醜,何能有如此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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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軍在月余時間內,於這一片擊破武朝軍隊三十余萬人,他們已無法可施,狗急跳墻,也未可知。”! k1 N' L* |% X" H) k'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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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宗望點了點頭,“劉統領,你在軍中挑選幾名最通漢學、籌算之法者,來此帳中。另外,來人!請郭藥師郭將軍,以及其麾下張令徽、劉舜仁,速來大帳商議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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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方接令便去,宗望回到長案後方,將那分作好幾頁的信函又翻看了一遍,挑了其中兩張放到一邊,待到郭藥師、張令徽、劉舜仁等人都過來了,幾名工匠、師爺也過來了,方才將幾頁信函交給郭藥師:“郭將軍,這份東西,你且先看,然後……傳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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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郭藥師點頭應下,這一份被傳閱的信函分作五頁,其中四頁上,還有些複雜的算式、圖樣,每一頁都有小半殘缺,郭藥師開始只看字,然而才開始瀏覽不久,目光中的顏色便變了,神情嚴肅起來。如此直至看完,他沒有說話,傳給張令徽,張令徽看完,再給劉舜仁,接著繼續傳下去,給那些師爺、工匠。有的人一臉迷惑,有的人則變了臉色,一名師爺向宗望行禮請求道:“望大帥賜下紙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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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N: o; P: m. i' }5 ~    宗望眼中露出贊賞的神色,一揮手:“筆墨紙硯,另,給我搬來桌椅予他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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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後,眾人都已看過一遍,信函在幾名師爺、匠人的手上流傳,反複驗看、討論。宗望看了眾人的神情。6 n$ f) ^% X  ^6 T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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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乃是今日截獲武朝一方的信函,事情太大,是真是假,本帥亦難以辨明。因此須得眾位一齊過來,辨別、商議一番。”他擡了擡手,“諸位有何看法的,請直言不諱。”( \# ?  @6 Q5 K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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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軍幾人當中,張令徽有些不學無術,劉舜仁則多少有些想法,此時首先拱手道:“啟稟大帥,卑職覺得,此事實乃武朝人虛張聲勢之舉,武人膽小怯弱,卻總愛耍各種花招,其中自作聰明之輩,不勝枚舉。眼前這書信,怕又是什麼人自以為是的謀算,畢竟說起來,欲行此事,太難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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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劉將軍以為是假?”宗望望向郭藥師,“郭將軍,你以為呢?”% }0 B4 G: b/ r( r. t  F/ _  T

+ {6 T. Q5 w1 ^    “張兄弟說得是有道理的。”郭藥師道。“武朝儒道,敬天法祖,武朝境內,黃河之尊之重,難以想象,若真如這信函上所說……欲決黃河而退我大軍。先不說我等如何,汴梁城內百萬人,能逃離者寥寥可數,況且黃河決堤,汴梁城周圍千里澤國,數年之內都要泛濫不止,於武朝來說,此舉實屬天怒人怨。行此舉之人,必遭舉國謗之。身後,怕也是千古罵名……”3 g: Q  S7 s9 p$ A* Z  I4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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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與眾人傳閱的書信上,寫的正是有關掘開黃河堤防,引大水退女真大軍的計劃,計劃開始時慷慨陳詞,言曰:戰可敗,城可威,然國不可亡。節不可墮。一番慷慨之後,引出正式的計劃。甚至繪以圖紙、具體計劃、大量計算,等等等等,縝密周詳,委實令人真假難辨。7 P$ f6 W$ j'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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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藥師說完,宗望皺了皺眉:“郭將軍也覺得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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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2 T  @; ?    “然而……卻不是。”郭藥師猶豫片刻,如此說道。“武朝儒生,確實好誇誇其談,於務實之事,難有建樹。然而其中也有許多,性格剛烈決然。信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朝大軍南下,大軍橫掃難當,然而……小股抵抗,卻有甚為決然的。汴梁城外戰事發展至今,若說武朝已有官員絕望如斯,欲行此天下大不韙之事,以大水退兵,百萬人陪葬。藥師覺得……並不出奇。故此,難以判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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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u1 P2 l& I& I& E0 p    此時被叫進帳篷裡的師爺多是金人、遼人,但懂得儒家學問的還是有的,郭藥師說完,也是行禮附和。言道武朝書生,雖然手無縛雞之力,然而計算起這種決然之事來,確實不乏有人,而且有些人為了身後之名,甚至格外喜歡這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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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隨後又有人道,這類事情,一部分人做也就罷了,若是將計劃送去汴梁,必遭喝止,說不定,還是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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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樣的說法之後又有人提醒,書信後有一段,似乎就是在說,大戰之前,汴梁周圍船隻早已入城,一旦黃河決堤,大水淹來,讓城中皇帝、高官等人上船,還是來得及。其時雖然武朝也損失慘重,然而中樞仍在,不過一城之失。女真人雖然強悍,但舉國之兵,已有半數來此,此次大水一淹,卻仿佛去了金國半壁。武朝先前確實做錯許多事情,然則從此汲取教訓,勵精圖治,為時未晚,此類云云。- b' |" H# R0 ^%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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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後,那位伏案計算的老師爺也在口中贊嘆,向宗望報告道:“武朝籌算之學,土木之學,委實精妙,此封書信上之計算,實乃其巔峰之作,只可惜被撕毀小半,但於我朝籌算之學,亦有他山之石之功效……”然後遺憾一番,誇獎一番,恨不能看到被撕毀的那一小半。5 I- i( `$ j$ n  \4 U( L

) V4 Y6 w0 \" W9 C( \8 k' G" d. |    眾人各有想法,然而對於信函真假最主要的是對方是否真有決心做出這事難以定論,不久之後,阇母道:“即便對方真欲行此險招,也需待明年春汛之期,方有效果,我軍早已做好大雪攻城的準備,只需今冬破城,此事也實在無需多想。”8 Y$ n" k$ L1 W% R

- g2 p* U! L9 j    宗望點了點頭,實際上大帳裡的人多有這種心思,但宗望實際上也並非魯莽之人:“皇叔說得有理,但凡事也需考慮最壞之後果,如今武朝軍隊皆已被我打散,殘部分布周圍各處。接下來,便讓大軍加速攻城準備,五日之內,我要各項器械全部完成,發起總攻。而這方面……著斥候摸清周圍情況,弄清楚,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欲行此事,而後……郭將軍,此事你負責,替我碾碎了他們!”, L+ e- {" q) f5 ~/ v# D3 J

0 l- f/ k( `6 i    眾人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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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t" J- ~6 K    “是!”. ]: q- b. ?7 c4 G  Y' o

# {7 P: ?" o9 V1 X1 \; S6 Z    大帳為之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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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望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待眾人離開之後,他又在帳篷裡走了幾圈,回到案前,拿起先前沒給郭藥師等人看的最後兩頁紙瀏覽了一番。0 R3 w$ h2 h;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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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最後兩頁上,多是說服性的內容,上方是接續宗望大軍被大水吞沒後的遠景的。信上說的是金國內部的許多問題,其上言曰,阿骨打一代天驕,起事之後,金人朝氣蓬勃,人皆輩出,然而其中也有隱患。1 l0 V) @0 y. q2 Y$ w

. o0 j" W1 ~" ~, p    阿骨打退位之後,繼位者並非阿骨打親子,而是其四弟吳乞買。吳乞買為人穩重,守成有余,實乃阿骨打苦心孤詣的選擇,然而其中也說明了一個問題。金人之中,人傑輩出,乃是強幹強支的局面,如今阿骨打已死,到第三代繼位,會是何等情況,卻是難說得緊了。6 J4 B. R9 J$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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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人中,大帥粘罕,同樣雄才大略,吳乞買在位,宗望等人尚能與其分庭抗禮,然而若無吳乞買,情況又會如何?武朝聯金抗遼之策,錯恨難改,但假若金國皇子之中最為厲害之二皇子宗望及其麾下數萬大軍於此地覆滅,金國之中,唯一掌握了可底定天下之兵權者,只有大帥粘罕了。* D1 S, Z) N) X( y# o. B

- ^. E  u/ u# _9 q    金國東西兩路大軍南下侵我武朝,然而宗望先到汴梁,粘罕卻被堅城太原所阻,據聞宗望幾度發出軍令,命粘罕大軍迅速南下,然而明明可以繞行過去的太原,粘罕卻遲遲不動。兩人之間,得無嫌隙乎?此時決黃河,不過一地之失,但數年之內,金國必亂。女真人猝然起事而得天下,並無底蘊,若不能休養生息勵精圖治,數代之內必定夭亡,再非武朝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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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A3 g2 S9 ^: U    最後兩頁這一字一句,表明了寫信人對於金國內部的了解,字字句句,卻盡是誅心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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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 ], u! O. {+ r    事實上,粘罕於太原不動,也是出於謹慎,他們是第一次入侵武朝這個國家,如果真的全軍南下,路上又留了個太原,若是西軍真的來截住去路,十余萬大軍陷於武朝腹地,會怎麼樣還真難說。宗望自然也能明白這一憂慮,但這信函卻並不客氣,上面的句子讓他感到,既是挑撥,又似乎真有可能。最起碼,他看完這些之後,首先覺得,對方要採用決黃河的方法,可能是真的。6 j( k) ?& q8 q( |0 ~4 i- k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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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那些看似挑撥的言論,他已經盡量使其正常化,但已經看過的東西,這麼明白說出來的東西,想要不想,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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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X8 m% V5 @8 ]  \. u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無論這個信函是真是假,它至少都已經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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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這裡,宗望便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r/ u, M9 N2 F

( ~" z9 ]4 A7 J4 @; v3 i- y    武朝儒生,一堆的跳梁小醜,然而這一個,不僅表現出了他對金國內部的了解,這些跳梁的伎倆,也分外讓人覺得憤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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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y) r4 ~) M* G" D$ K5 I9 ?    異日若有機會抓住此人,必要親手活剮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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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望想著這個還不清楚身份的武朝小人,心中閃過了這樣的想法。8 O6 r! e: A- x$ @

7 z3 f* X. s  m' X; g: r* t2 y    ps:  抱歉,最近情緒連上了,斷更的情況可能會有些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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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5-6 14:02:1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集:《君王社稷》第五九七章 凝冬雪海 生死巨輪(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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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好不容易停下來,夏村山谷中的氣氛,也變熱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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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9 i/ |# d9 C% s    軍隊即便在大雪天也沒有完全停止訓練,體質好些的在雪地裡摸爬滾打,稍微差些的練習衝鋒,山谷之中人本就多,輪流鏟雪不停,以勞動代替訓練,也未有停過。只有一部分身體真不行的,被撤下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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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年月裡,軍隊畢竟還有體質問題存在,大夥兒平日裡便不寬裕,一個月吃不到幾塊肉的軍漢,身體也單薄。但另一方面,苦日子裡熬出來的人,往往也更經得起磨練,因此想像中會耐不住嚴寒的軍人,反倒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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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 q1 C( [    為了維持這一萬多人的生計,寧毅動用了大量的關係——不止是右相府的後勤體系,還有在賑災之中與各地地主富紳們建立的良好信譽往來。前一次是為了救人,也給了大家賺錢的機會,這一次則是為了打仗,寧毅以官府的信譽打了白條,先透支這些富紳囤積的食物,填補軍糧供應上的空缺,待到戰爭結束,再由國家補上。* B  e6 `$ A(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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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避免夏村山谷猝然受到女真人的襲擊,又要崩潰轉移,這些糧食,暫時囤積於黃河北岸,隔幾日運輸一次。更多的糧食則在後期陸續轉運而來,雖然麻煩,並且由於黃河北岸也因為堅壁清野受到了一定的影響,但費儘力氣之後,軍糧問題,還是能夠保證。寧毅有原本的竹記做後台,偶爾也會有些醃製的、易保存的菜肉加入其中,暫時還顯得不錯的伙食,是在輿論宣傳外,支持山谷良性運作的關鍵因素。  C- V# R1 ?9 K7 ~  N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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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裡雪都在一片一片的掃,大雪停下之後,山谷之中。很快便將所有的積雪都清理乾淨了。大量的積雪被堆在山谷的外圍,小山一般,若女真騎兵過來。多少是個阻攔。" w4 h6 I; q1 O& p$ _7 `

, o# L) ~! ~5 S- x    積雪堆、連續五層的拒馬,在拒馬之間一道道的壕溝。是夏村山谷最外圍的防禦體系。沿山而上,瞭望台、木製城牆等物,還在被一道道的建起來,呂梁山帶過來的榆木炮已經被一門門的放在關鍵位置上了,多達八十門的榆木炮與數門鐵炮被嚴格挑選了位置,力圖在這山谷前方形成交叉的火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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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i4 B% ~) U+ G4 J    榆木炮的威力,比之後世鐵炮自然算不得大,大的戰場上。又或是汴梁城頭那種開闊的地方,發揮不了多大的效果,然而在山谷的前方和周圍這一段地方,相對狹窄的地形與八十多個火力點,足以給寧毅一些踏實的感覺了。當然,對於其他人來說,還不清楚榆木炮效果的情況下,這踏實感,便要減半。8 f7 L& r8 d" e9 u* N

* g1 y# s) e1 Q    “如果有一兩萬人衝過來,漫山遍野都會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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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L! d. x& r7 @  e6 H    與秦紹謙走在這防禦工事邊。如此說著話,心裡的踏實,便又沒有方才那般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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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X' S, j2 s. E  M2 g    山谷的谷口雖然狹窄。但兩側的山勢,其實算不上陡峭,若是真被大軍衝過來,並非是一面遇敵,更可能是三面。6 c2 q& M: H4 F2 P7 |5 |

0 U0 S/ g! s. @. ]8 @    八十多門炮,阻得了一時,但是擋不到天荒地老。尤其此時的榆木炮還存在質量問題,雖然呂梁山帶來的這批都是經過改良、加固的好東西,但平均下來。每門炮發射十發砲彈,可能就是壽命極限了。而且中間要有不短的間隔。鐵炮自然好些,但此時的鐵炮。跟榆木炮一樣,仍舊是有相當大的炸膛的危險。) h( S6 b; R; P6 d. L1 P

7 ^6 J5 F& N3 O+ V    這樣……簡直是在打塔防遊戲啊。! j: ~5 M0 M0 e' E5 W- r0 X

: ~# m. e7 V* ?/ I; V( e5 ~! C    站在那木製的防禦工事上,寧毅在心中想著。在他的身邊,秦紹謙、紅提、韓敬等人都在,山谷內外皆是忙碌景象。防禦的牆外,大量樹木已經被砍光,留出了有一棵棵短木樁的空地,一些人正在這裡練習弓箭,宇文飛渡也在不遠處的隊列的——朝更遠處的樹木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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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搬東西的少年做完了事情,從旁邊走過。這少年皮膚有些黑,是呂梁山名叫小黑的少年人,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紅提的半個弟子,兩人在呂梁山,也曾有過一段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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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K9 {6 e$ V' z- X. d    宇文飛渡的箭矢準確地飛往遠處的樹木,然後回頭:“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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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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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黑拖著腳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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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飛渡仰天吸了一口氣:“你讓我怎麼忍你。接暗器!”' T  e- Y2 P8 q+ }3 Y6 b7 G

7 L3 O' Y' V( F' }+ y    他操起一顆石頭往小黑那邊砸過去,被小黑啪的伸手抓住,不過宇文飛渡已經衝了過來,他的一隻腳確實已經有些不方便,對下盤功夫有些損傷,然而腿跛了並非腿斷了,有些不方便,但許多功夫還是在的,兩人便迅速地打在了一起,拳法相交,格外剛猛。! @; X/ D% b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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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毅與紅提等人看著都笑了笑,而後,秦紹謙卻肅容起來,指了指側面的一個方向。山谷那頭,一支馬隊過來了,上方數人,皆是白色的貼身服裝,若非騎馬,在漫天的大雪裡,遠遠的幾乎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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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馬隊進了山谷,领頭的便朝這邊過來了。而後在這片木製的城防上,向寧毅等人低聲地報告了事態發展,寧毅等人的面色,也都嚴肅了起來。待到那领頭的離開,寧毅雙手撐在城牆邊緣,往外面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頭與秦紹謙等人繼續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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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倒都不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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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5 v! Y! q: `* S0 H  ?    “……餌已經放出去,吃不吃倒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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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春汛開始後決堤,接下來,無論如何女真人都要玩真的了……希望汴梁守得住吧……”3 E  f5 Q/ C3 {( d2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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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我們要想的事情,破釜沉舟,哀兵必勝。汴梁是皇城,守不住,國破家亡,相爺他們在城裡是知道這一點的,我們也只能信他們能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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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計劃做得再好,真想到要打過來,我們這裡也難吶,扛不扛得住,是個大問題……”) ~6 V+ t+ `( {& \6 t; j; q" K

. \/ h* U, v4 ^6 S2 ]) I  [    “一個多月的費心費力,要練出什麼百戰精兵來,是痴人說夢。能在我們選好的地方,做好準備打一仗,是我們這些跳樑小丑能爭取取到的最大優勢了,扛不住,也只有死,沒什麼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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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原被圍了這麼久,雖然沒有消息傳出來,但不也在扛嗎……”, x0 N. R' ^) M3 i& w4 z3 T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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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已經很占便宜了……難不過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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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j- p0 P# ^& p" Q' l    自宗翰南下,開始攻城,太原死死的釘在了女真西路軍前行的道路上,其中的主官,是秦紹謙的兄長秦紹和。最初還有些消息傳來,自西軍救援失敗後,宗翰的部隊已經徹底掃蕩封鎖了那一片區域。與宗望打著同樣的主意,宗翰亦想以堅城為目標,訓練女真人的攻城戰法。太原成為信息盲區之後,只能從隻鱗片爪的流出消息裡推測到,太原城的攻防戰,進行得極其慘烈。+ a! R( E5 D2 I.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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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的西路軍並沒有在城外等待太久,他們不像東路軍,沒有汴梁這麼多的勤王軍需要應付,宗翰也著急南面的戰事,他們對於太原城發動了大規模的進攻,然而太原城的抵抗之堅決,也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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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x' D% L: \6 O    這僅僅是被推測出來的信息而已,武瑞營慘敗之後重整,需要做的事情太多,汴梁城外的事態太過危急,大夥兒都沒有餘暇將目光放到北面去。而在九月二十五的那次對皇帝近乎逼宮的脅迫之後,周喆幾乎是以沉默消極的態度將汴梁城防完全交給了李綱、種師道與秦嗣源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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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沉默是危險的,並不代表他對於這些人的信任,皇帝在對所有人發脾氣。並且,作為能接觸高層信息的人員,寧毅、秦紹謙等人都能察覺到,對於右相府在那一夜裡扮演的角色,皇帝並非毫無洞察,就算不能確定,也一定存有猜忌怨懟之心。這一情況的直接後果是,太原城,在短期內,幾乎不可能得到任何救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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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知道,在那一片孤立的地域裡,太原城能夠守住多久。但有一點可以相信,如果太原能夠堅持這麼久,汴梁城就也會有這樣的機會,寧毅等人的一切賭博,都是建立在這個前提上的。! `7 l9 ]; x$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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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城破,萬事皆休。而汴梁即便守住,寧毅、紅提、秦紹謙這邊,也需要付出百分之一千的努力,到最後,看有沒有可能抓住那百分之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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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 l6 p$ T    但毫無疑問,很多人會死。9 G% T! Z0 J: K3 v: s9 @,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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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朝戰力雖弱,軍資還是發達的,寧毅所在的這個位置,已經連續調來了大量的弓箭、火藥、各式軍械,然而目前山谷裡的一萬多人,與女真人做對比的話,戰鬥力到底是在怎樣的一個層級上呢?即便加上防禦,能不能一換一,都是讓眾人心中存疑的事情。寧毅也毫無樂觀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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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如何,自己這邊是雜牌軍、整合不到兩個月的潰兵,而面對的敵手,是此刻天下最強的軍隊。' }+ |( o4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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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停之後的天空有著罕見的清澄,天空晴朗空曠,空氣冰冷怡人。寧毅望向汴梁城所在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氣,無論宗望會不會如他們預期般完全的吃掉誘餌,寧毅知道,送過去的信,會成為真正點燃導火索的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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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能夠知道,導火索已經在燃了,是他們親手點燃的。但燒盡的那一刻何時到來,還是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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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雪停之後,家家戶戶都在街頭鏟雪,連日以來,城防未有鬆懈。但縱然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沒有人能夠知道,最殘酷的考驗,即將在數日之後到來。" h0 O* i1 r- s1 {3 s( U; m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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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之前,幾個小小的、簡單的插曲,正在這片天空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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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15-5-8 14:08:4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九八章 凝冬雪海 生死巨輪(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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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又開始飄落了。除了偶爾舞動雪花的寒風外,汴梁城附近的大片平原上,都是安靜與死寂的氣息。. k$ e. J6 a# v9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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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場的戰鬥,一次次的流血,原本居住在這片土地上,上百萬的人群都已遷徙,空置廢棄的村落、城鎮在大雪降臨的黃昏漾著詭異而死寂的氣息,鳥兒早已飛走,山林間,少數動物奔行在雪地當中,松鼠抱著它的榛子,站在樹林邊緣,看曾經那片屬於人類的地域。在這數月時光中,倒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早已寒了屍骨。  a5 W3 \3 t- y% ]. g

! h$ }/ j* P3 G5 [% U    狼偶爾出現。# L% O" ~& r. {  ~5 J

" I1 w' w# n0 I    只在少數的情況下,孤單的馬隊奔行在皚皚的大雪間,從某地去往某地,帶著他們的任務。. n& }) e# j7 y) p1 N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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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在不到半年的時光內,成為了生人的禁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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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牟駝崗距離汴梁城防十里之遙,從這一片到汴梁城的道路上,還被人的氣息所統治著。清晨,「砰——」的巨響,響起在牟駝崗附近的冰面上。! m$ g% e! f4 l5 Z8 V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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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隊女真力士,拿著鎖鏈綁縛的鐵球或是大錘,揮砸在大營附近的冰面上,白色的冰霧四濺開來。1 {7 q$ f" O, U0 b( D# W  ^

5 [- G$ j( e% x( x    作為女真紮營的這片地區,原就是武朝牧馬之所。牟駝崗三面環水,草場豐茂,堵住口子後,也是易守難攻。只是在冬天真正降臨後,周圍的湖面也開始結冰,尤其在下雪天裡,冰面變厚,原本是湖水的三個方向上,此時冰面與陸地,就完全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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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平仲的夜襲計劃失敗後,便再沒有多少人敢真的對女真營地發起攻擊了,不過,在結冰之後,牟駝崗的女真士兵,每天便又多了砸開邊緣冰層與派人巡邏的任務。每天清晨。力士砸開邊緣湖面後,巡邏的士兵三個一隊,來回往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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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皚皚的大雪下得讓人分不清早晨還是中午。只知道天亮已經許久,巡邏的士兵來了又去。偶爾看看視野前方那片平整的、延綿開去的冰雪湖面,一切都顯得單調,只軍營裡的忙碌聲偶爾越過高聳的木製圍牆傳出來。巡邏隊走過時,一名女真士兵停了停,扭頭往湖面望過去。/ W4 }+ n8 s/ N7 ~2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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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飄落。  I8 i6 r0 Q( N2 E1 Y' z' V' q

$ p* p# p# a% z" m    他看了幾眼,片刻,趕上了前方的兩名同伴。! L! V$ Z% q! X8 K( c0 W$ ^) `$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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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視野推過去,距離這邊數百米外的冰面上。有白色的東西存在著,那是兩道趴在冰上、雪裡的身影,穿著與雪地中極難被認出來的白衣。其中一人放下了手中的筒狀物,甚至用一隻手默默地擋住了筒狀物的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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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5 N4 j# a$ o. o7 U# z    遠處三人離開之後,這邊才又將那粗糙的長筒狀望遠鏡舉起來。旁邊那人拿出小本子,又拿出炭筆來,手抖著往上面寫數字。8 `% N- m7 F6 x7 c1 l  V* \/ h0 K

, P- e/ N- j2 f% h( d    「又一百二十五息……三人巡邏經過……共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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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準確的計時工具,只能大概估算時間,在這樣的雪天裡,長期的潛伏。對於兩人而言也是巨大的負擔,他們趴在這裡靜靜地看、記錄,只偶爾小幅度的活動身體。肚子餓時,從衣服裡扯出煨暖了的肉乾來,慢慢咀嚼,但也盡量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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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 @% b/ g0 N    有時候,海東青穿越大雪,飛上天空,那便是他們最難熬的時候。5 ~1 S/ r* _$ z0 e1 z: D/ T

! O6 L4 d5 B7 X6 [4 ^- E    黃昏時分,有人悄悄過來,代替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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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人從湖面上悄然退去。小心地遮掩痕跡,進入牟駝崗那端的小樹林。之後,也是沉默地走。暫居和接頭地點是山中的一處洞穴。有人過來拿他們記下的東西,也略略談了幾句,送來一些物資。臨走時照例叮囑:「如無必要,不要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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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 _! A% p  x    對方拿來的炒米、肉條等物,早已冷了。但從他懷裡拿出來一個裡三層外三層包裹的小鐵壺,其中的肉湯,竟還是溫熱的,給兩人分著趕快喝掉,然後又是一番叮囑。6 E- \) K9 Z+ G3 l1 K; _+ m' b9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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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來執行這種任務,身上的衣服,保暖還是很夠的。兩人一是十多歲的年輕人,名叫陳亥,一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姓鄭,陳亥叫他鄭叔。% v5 B$ Y, M4 z' n. x3 o) W! _

& a5 G& x- T0 V) L; s% O( M    「鄭叔,你說我們每日裡記下這些,能派上用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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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s6 B4 m( g9 [( o& Q/ p4 u* _    「早些睡。」鄭叔的話很少,聲音也不高,「我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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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人太狠了……」) @* X5 K; j7 ?

: r9 w$ C0 p8 H- m; ?+ E' M    陳亥說完這些,便不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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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偵查的隊伍是寧毅拼組起來的,在堅壁清野的過程裡以及後來武朝軍隊被打散後,挑選出來的人。有些是竹記之前的人才儲備,也有獵戶,又或是精通野外生存本領的、天賦異稟之人。陳亥自小身體好,跳脫活潑,十里八鄉的傳聞,他可以在大冬天的光屁股到雪裡走,女真人來時,他的村子沒能逃過第一波屠殺,父母死在了屠刀之下,他僥倖存活,後來,寧毅將他吸收進來。( U$ v: ]& q$ ~.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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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第二天早上,他們醒過來,吃了冷硬的東西,再去接班。雪紛紛揚揚的,有時大有時小,回去接到新的命令之後,他們也會稍微轉換地方。他們隱約也知道,負責對女真人大營進行偵查的,不止他們一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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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_* g6 I) |: [    過來聯絡他們的應該是個官——至少也該是個官。他每天煨在懷裡帶來的肉湯,能讓陳亥感到溫暖,因為他隱約知道,可能不會有其他的官,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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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5 g7 A, V& w5 Y/ {- `    他跟鄭叔認識的時間不久,雖然鄭叔相對沉默寡言,但以往應該是個厲害的獵人,偶爾會指點他兩句藏匿和打獵的事情,數日的時光,在那樣嚴苛的環境下潛伏,身邊只有一個同伴,不自覺的,也會將對方當做天地間唯一的朋友、又或是親人、長輩。4 @1 v. J8 D1 ?5 u

. c/ D: f! R8 r8 d5 N    那一天是十一月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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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中午,他們在觀察之中,悄然轉換了位置。雪下了這麼久,湖面上的冰,其實已經相當牢固,陳亥偶爾伸手敲敲,也不會有什麼事情。這一天大概是遇上了相對較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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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那片地方,已經趴了一個上午,湖岸邊巡邏的士兵從視野裡走過時,鄭叔正拿著望遠鏡在觀察,細碎的聲音從他的身下響起來了。7 v4 i2 `2 _+ x. \*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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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定在了那裡,緩緩將目光望過去。鄭叔伸手掃了掃雪,細紋從他的身下延伸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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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都知道這時候不能亂來,鄭叔本就性格沉默。此時微微揮手示意陳亥往旁邊挪,他則挪向另一邊。+ p) l: w1 m. C+ v2 l

( k& N6 A/ {. b    冰面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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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L! \3 _) b3 k% M    鄭叔掉進水裡。又上來,微微撲騰了兩下。遠處,巡邏者還在走過去,沒有掉下去的陳亥小心地伸出了手,鄭叔拉著他的手,用力之時,細紋開始在陳亥的身下出現。對方意識到什麼,放開了手。他下意識地扭頭望向女真人軍營的方向,掉在水裡,他應該看不到人,但他已經停止了撲騰和發出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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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E0 z  U: P  x/ g    風雪裡,隱隱有女真人說話的聲音,他們也在朝這邊看,但由於隔得太遠,風雪阻隔,他們看不到這邊已經出現了一個冰窟窿。* t+ f8 w) M0 b/ S! K7 b4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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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年紀四十多歲,但是在武朝的定義上。鄭叔其實已經是個老人了。陳亥趴在一旁,拚命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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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j0 q/ A/ x    「把手給我,上得來的……」他咬著牙關。低聲說著。0 i; [( M# `/ \. L- r* o, y* _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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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裡的老人顫抖著,解下了脖子上的望遠鏡,他伸出手去,將望遠鏡輕輕放在了冰面上。然後他解開背後的小包裹——鄭叔隨身攜帶著這個小包裹,似乎是他的全部家當——他想將小包裹遞過去,但遞到一半,包裹掉進水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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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6 p" u* f% O: F# O    「……」陳亥張大了嘴,拚命張嘴,他已經在哭了。眼淚將視野變得模糊,然而他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兩個月前。女真人來到他們村子時,殺死了他的父親。他的母親將他藏在柴火垛裡,他聽到了許多的動靜和聲音,最後聽到的,是母親的一聲短促的慘叫。倖存之後,他從柴火垛裡出去,他的母親死在柴房門外,半身都是黑泥,身上沒有衣服,紅色的血和黑色的泥包裹了半具身軀。他在柴火垛裡,就是這樣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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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5 I( n, M# a  w2 r( }- Q, b! ^    他隱約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然而他不敢出去。他的母親自始至終沒有哭叫、呼救,只在最後被殺死時,忍不住發出了那聲慘叫。他坐在母親的屍體邊,張大了嘴哭,嘴裡可以塞進拳頭,然而任何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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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悲傷到極致的時候,是哭不出聲音的。5 Y7 |' r5 d  A: E4 V*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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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糊的視野裡,老人伸出的那隻手沒有收回去,他用最後的力氣對他比出了一個大拇指,在空中微微地晃了晃。0 J4 A, P; U  \$ @/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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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真軍營裡打造器械的聲音傳出來,幾名巡邏的士兵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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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S6 ~0 e' E2 {$ w    老人已經沉下去了,等到他的屍身再度浮上來,陳亥知道,到時候,冰冷的天氣已經封住了這個口子,這個冬天,老人永遠見不到這個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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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1 S$ J5 s6 h/ C- R  t    當天晚上,給他送肉湯的那名官員將他帶回了夏村山谷,山谷裡熱熱鬧鬧的,所有人都在做著他們的事情,他被安排在一個小房間裡,有人送來了飯食,然而他吃不下。不久之後,有人過來再度向他詢問了鄭叔死去的詳情,他機械地再說了一遍,對方道:「待會還會有人過來,勞煩陳兄弟再說一遍,他們會將事情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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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下來……什麼……」陳亥機械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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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下來……鄭叔的事情,以後說給別人聽。」, Z* J9 G( {* p& V4 |- Q+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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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要說給別人聽?」! ^) [7 M3 ]$ q#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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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對方斟酌了一下,外面忽然有人敲門,似乎來報告發生了什麼事,那人聽了報告,點頭,又回來,「為了……讓別人能緬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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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經死了……」陳亥搖頭。1 O; D0 l% X% G$ f9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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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陳兄弟,我知道你很傷心,我們也很傷心,但是,我這邊還有事情要做,來的人,會跟你解釋。」8 k. M* G# N4 ?  b

% q: y; s! {& c; N( S' y9 f' `    「你有什麼傷心的,你又不認識他,你們認都不認識他!」陳亥哽咽著吼了出來。8 @9 ~( @' J$ T

, [* }/ p, S1 w$ L6 j' {- p. q    對方的眼神似乎也有些為難,但終於還是離開了。過了一陣,又有人進來,陳亥本想發脾氣,然而他看見跟在那人後方來的,是那個叫做寧毅的人,陳亥知道,這是個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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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進來那人準備好了筆墨紙硯,叫寧毅的大官還有隨從,被他揮手擋在了門外。大官看了他一陣,才在旁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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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 U' ~0 n  T' w, S    「我聽人說了,鄭叔的事情了,我來看看你。」2 }! ]3 w+ p- e) r/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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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亥搖了搖頭,沒說話。, F( }2 l1 r$ f% {, }. E7 w

: N4 K8 u( A# I7 a# k/ g. L    對方道:「他會問你。更詳細的事情,我們會記下來,讓人記住他。」這種陳詞濫調讓陳亥也覺得憤怒起來。他咬了咬牙,盯著對方:「鄭叔他。是什麼人啊?他是哪裡人啊?他臨死的時候給我那個包袱,他肯定、肯定是讓我轉交的,現在我轉交給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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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6 d' y  a5 ~6 L) W' G    「那是給你的。」對方說道,「鄭一全跟你一樣,他的家裡人都已經死了,他的妻子在五年前去世,他的兒子兒媳、兩個孫子,在女真人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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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6 k0 M) Z! C( ]6 ^& j' y3 h    對方搖搖頭。長舒了一口氣:「……呼。所以,不管包袱裡有什麼,應該是給你的。」* g& m; W+ l- _3 l

9 I4 Q" {! V* u! e# ]) R$ X    陳亥愣了半晌,眼淚掉下來了,更多的憤怒湧上來:「就是因為這樣、就是因為這樣,你……你們才選我們的吧,就是因為這個,你們才選我們去送死的吧?你知道我家裡人都是怎麼死的吧?我爹怎麼死的,我娘怎麼死的……」/ O+ C1 L8 ]; Y1 G; }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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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知道。」陳亥還沒哭完,對方打斷了他的話。「就是因為這樣,才選的你們……當然不是全部,但很大一部分是。」2 c8 J$ C& I, K7 y% z9 F, h

* z. u' O( Y& ~. I8 M3 m6 B    陳亥氣得牙關都在顫:「你們這些人。躲在後面,你們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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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把你們送到最危險的地方,但我沒有『躲』在後面。」寧毅強調了一句,他解開衣服,然後露出胸口上、手臂上的疤痕,然後走向那準備寫東西的人,將他的頭按偏了,「他們也沒躲在後面!」那人的脖子側面,竟也是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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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1 j6 D5 b( B3 K& _$ H    「確實有人躲。但今天在這個地方的人,都沒有在『後面』。」寧毅看著他說道。「你們身邊的事情我知道,很多人死了我也見過。我坦白說。選你們到那種地方,就是因為你們心裡憋著有恨,你們才能做到那些事情,你們就算死的時候,也會想著不放過那些傢伙,我就是因為這個選你們,但沒有辦法,只有這樣,才能做到事情。我隨便派一個人過去,他們不夠謹慎,被女真人抓了,不夠堅決,我們的事情就一點點的暴露了,到最後,所有人都死了,女真人攻破汴梁,殺更多的人,我就算對你們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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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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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明的傳續,不是靠血緣。」寧毅低聲說了句他不太懂的話,「女真人過來,很多人死了,很多人整族都沒有了。鄭一全的血脈是沒有留下來,但是臨死的時候,你在旁邊,你就把他傳下去了。女真人這一路殺來,死的人這麼多,有一部分人的事情留下來,讓後來人知道有一群這樣的人,活過,死了,文明就傳下去了。人死不能復生,若真是沒有辦法,死了,盡量把故事傳下去吧。」- e& w- E# B$ s0 r! {* N- r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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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陳亥,陳亥沒有再說話。好半晌,他仰起頭,吸了一口氣,在後方的凳子上坐下了,只是張著嘴,無聲地、痛哭起來。寧毅閉上眼睛站了片刻,然後走過去,經過那記錄員的身邊時,在小桌子上敲了敲:「已經說過的,就不要再問太多了……夠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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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l4 [7 v# a1 I/ x& P3 ?    這天晚上,陳亥在夢裡看見了老人豎起的拇指,他從夢裡醒來,在暌違許久的暖床上睜著眼睛無法入眠。想起在牟駝崗看到的那些身影,他知道,還會有無數的人死去,一切才不過是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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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6 x5 y; N" t0 A' V8 |    推開窗,雪暫時的停了下來,他想起那位老人,又想起自己的父母,再想起村子裡的人,這幾個月來,在這片原野上死去的人。老人靜靜地在湖底了。他們都像是在某個地方安靜地站著,大雪以山谷為中心朝周圍的天地無垠地推展開去,他們的身影也像是在周圍推展開去,他們真是太多了……6 c4 t* c# p: U4 B2 Z

' s5 m( F, x8 B+ K% p+ k- |7 s* ?3 p    夜空月光如水。月光如水,照無數的緇衣。% `! H- l0 _: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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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發現那床他再也睡不安穩了,第二天他又回去牟駝崗,未到湖邊,女真大營那邊,已是沖天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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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是中午,新酸棗門,老人走上城牆時,身邊儘是奔跑的守城者。# N' r2 ~/ i6 j7 C* @. J0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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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著水桶的人們正一批一批的湧上城牆,往外牆上倒下水後再下去,如此反覆。士兵已經豎起盾牌,準備好了夜叉擂、滾木礌石等守城物件。無數的守城準備在城牆上延綿開去。0 O, F; P& R* l* P

' b! q  Q; F& G9 ~  [, Y    城池之上,大風吹來甚是寒冷,然而此時寒冷已不再是值得操心的事。秦嗣源走向不遠處的城樓正中,同樣的兩位老人已經到了那裡,為首的是李綱。另一位則是西軍的種師道,種師道大病未癒。但到得此時,也只能苦苦支撐下來。" m6 h. ?" I$ J

" Q8 M3 Q/ y' V- T" R" P5 q    往外看去,那是女真人攻城時駐紮的營地——這段時間,一些攻城投石的器械陳列在那邊,但數量並不多。不過,此時在片陣地上的氛圍,已經開始有了變化。5 x: g" D; ?+ J0 m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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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多的攻城器械、大軍尚未到來,但城外的斥候已經收到消息。女真人總攻將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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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這段時間以來,女真人埋頭苦造器械的事情,城內的眾人,都是知道的。種師道在病中曾經考慮過主動出擊的策略,然而有了姚平仲的事情,沒有人再敢擔起這樣的計劃,而且由種師道的族弟種師中所帶來的三萬種家軍,在不久之前,同樣在汴梁城外平原上遭遇了敗績,此時正龜縮於附近整頓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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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5 {3 P7 N, M    在西軍剛到之時。人們對於西軍的戰鬥力,是寄予深厚期待的,大有西軍一到便能力挽狂瀾的感覺。姚平仲的失敗打破了這個期待。人們還可以繼續期待種師道,然而在這樣的期待下,當種師中率軍來到,種師道也無法一味的讓其按兵不動,結果雙方展開一場對殺之後,種家軍同樣鎩羽而歸。雖然在種師中的見機下,種家軍仍舊保留了兩萬餘人的戰力,但至少高層的人已經完全明白過來,即便是武朝最強的西軍。在此時縱橫天下的女真鐵騎面前,也實在是難言可勝的。7 V% ?+ A0 ?7 p. E; ~

4 o) S$ [' t/ K( E, m' S; F    事實上。在當初,或許只有種師道本人才清醒地看到了這一點。他到京城之後,按住姚家軍,也一直在阻止大軍的魯莽出擊,只希望自己麾下部眾與所有勤王部隊會合後,能夠嚇住完顏宗望,使其退兵,又或是集中全部力量與其一戰。可惜他入城時威望太隆,周哲看不過眼,終究軟禁了他,而後同意了姚平仲的計劃。待到後來放出種師道,二十萬大軍已潰,這位身處病中卻依舊清醒的老人,也再難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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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 m" K" Y- q5 e    此時在汴梁城裡,滿朝文武匯聚,真正知兵之人還是有不少的。然而兵部一系,從最高的童貫開始,一見女真人的氣勢,對於守城之責,根本不敢再接,只說自己從太原退下,待罪之身已不能服眾。這樣的眼光證明了他的「知兵」,他不接,其他人便懂了,少數有資歷的幾個人也不敢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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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皇帝最近這段時間的沉默態度令得左右二相固然掌握了權力,實際上得到的或許也是大家的觀望。到得最後,二相只在中層軍官上有隨意任命的權力,這樣一來,他們對於守城的戰術運用,也只能是規規矩矩的來,不能玩出太多行險的事情了。1 d/ G8 X" N0 b9 p

2 ^3 U3 t5 o2 [' G* P2 a4 u    簡而言之,就只能守了。( B, s7 Z7 m- m2 Q6 G! W, o: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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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吹過來,三位皆以年過六旬的老者站在那風雪之中,等待著宗望大軍的到來。只有秦嗣源,在許久的肅穆之後,漸漸的笑了出來,那笑聲豪邁,與他一貫的形象並不相符。但李綱漸漸也笑起來,然後種師道也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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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有你我三人在此,面對此事,當浮一大白!」李綱笑著說道。0 ~9 i5 c3 t/ b7 {- z

6 w+ B1 g' D, E    遠處,宗望軍隊的旌旗來到。7 a; o& t4 k+ y) e! Y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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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村山谷。消息已經傳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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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1 S- U8 T  ~7 M* m- S    房間裡,紅提與娟兒正在縫補一些衣物的內襯。門外的空地上,秦嗣源、韓敬、岳飛、齊新勇、宇文飛渡等不少人都聚在這裡,看著名叫小黑的少年穿上那些東西。2 }. V8 E6 Y# x. o4 o+ V* ^

8 j/ R, B9 p& S$ G; J    當那以鐵片、鋼片綴成的甲冑完全的穿到身上,少年的整個人,也幾乎變成一副行走的鐵盔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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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I. N: k9 d  T. {/ Z1 I    少年已經不是第一次穿這個,當他一拳橫掃揮出,空中飛舞的雪花都為之呼嘯旋轉。在他的後方,身披鐵甲的戰馬輕輕呼了一聲,而在後方的後方,一百多的鐵甲重騎,皆在著裝。7 ]( D( `/ Q) [4 T8 m# g3 z) u* ~4 F

! Z5 Y- J6 t: }    「還行。」寧毅低聲說了一句,不遠處,秦紹謙撫摸著戰馬身上的鐵甲,搖頭感歎。: {; z# E- B4 L' X4 g" I  Z(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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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上頭盔,執起關刀,少年轟的一聲,翻身上馬。; T5 f; z' S5 I2 S1 b

) X# g3 q6 O! T7 q$ x/ n3 `0 v    不久之後,山谷裡都動了起來,漸至傍晚時,所有的人,在整個山谷上上下下集合,一堆堆的篝火蔓延開去,寧毅與秦紹謙等所有將領,都出現在山谷上方的高台上,秦紹謙對著整個山谷的人,舉起了酒杯。隨後,由左至右,緩緩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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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0 ]5 r8 D9 y    「今日這杯,祭此天地、神鬼、已死去的人,以及身處此地的你我。宗望今日已經正式出兵強攻汴梁,諸位,時辰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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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熊熊,滿谷肅殺,所有人都在沉默地聽著他的說話。9 E2 E( T4 c# f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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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一時間都像是不敢靠近這裡……1 q; K9 r. U* J1 F1 b!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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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病中的秦紹和從睡夢中醒來,昏暗的房間,小妾便在床邊睡著。他睜了許久的眼睛,直到忍不住咳嗽時,才將對方驚醒了。( L9 l$ Q! _5 u7 H" _6 y: ^

; H. R3 ~0 X1 A    「老爺,你醒了,要喝水嗎?」小妾詢問著,然後道,「城防沒事,你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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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j0 Z" r6 ]' g% v" I& ~+ d    「我做了個夢。夢見父親了。」他聲音虛弱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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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l$ d- m* V1 @3 u% e( b( u    「公公在汴梁,總比這裡好,你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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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W! q/ R% C5 T  \5 E( _    「嗯。」秦紹和微微點頭,然後他笑了笑,說>" o# w; R  B% c5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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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梅,我覺得,可能見不到父親了……」4 @" h' f5 O8 f, ~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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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f5 @2 U/ H% d7 u    雪海蔓延,晝夜來去,十一月二十二,清晨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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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梁城的這個早晨,格外安靜,除了雪花的飄落,彷彿大家都沒有醒來,礬樓的馬車經過了寧靜的街巷,來到城牆附近時,天剛微白。師師下了馬車。她最近常來這裡幫忙,然而這一次,軍營中的氣氛,有些不一樣。5 t' s6 G) t  _! m; ^# ~

/ s4 n& t% t; m+ |$ B; l0 ^    她還來不及分辨這氣氛的變化,隔著遠處的那堵巨牆,有號角的聲音隱約而突兀地傳來了。巨大的物體正從天空中經過。砰的悶響,微亮的天色與飄雪中,像是有風忽然經過,師師的身體縮了一縮,她感到大地都在動,有人在遠處「啊」的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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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x( g% p$ J# O    轟——0 I% o! E/ z% M* g. k# @# q

- ]5 Q* H1 v& s9 ~3 Y3 z3 v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z- h5 {' K1 g6 M) G$ w/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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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城的聲音在一瞬間拔至最高,恐怖的聲響淹沒了城池,搖撼著它所接觸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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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f2 J$ Z' b% \( F3 S    鬼門開放了……# Y; m. I" U  @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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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這章六千九百字——我在想要不要多加一百個轟字——可以抵兩章,嗯,我是不是已經把六月份的都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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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_3 ?; K7 G' V  s) f    那接下來就一個月把一年的都更完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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