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月關 -【醉枕江山】《已完本》

1月23

第二十一卷  第七百零一章 東風誤

  t" G3 ~0 C* U8 S    雨初歇，柳梢一片嫩黃的霧，裊嬝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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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R+ `  u; m6 |" y4 [    洛水碧波之上，已有畫舫往返，商船來去。

3 I& v: V7 e3 U! v1 p- D0 h+ v    站在天津橋頭，可以看見許多人趁著小雨初停，興緻勃勃地走動，除了生意人，更多的是要出城踏青的人，文人騷客、貴婦千金，憋悶了一冬天，就像冬眠甦醒過來的小動物，巴不得馬上去看看那綠色的世界。

( G7 E- y  s# v% H    有些柳樹發芽早些，有些柳樹還在飄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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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 e' d2 x5 g    柳絮似那飛在空中的雪，梨花似那凝在枝頭的雪。

    因為出門不久雨便停了，楊帆沒有披蓑衣，也沒有打傘，只是負著雙手，站在那飄雪與凝雪之間，站在洛水大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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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1 v6 ~+ ^3 X9 @    春雨初停，河水稍有上漲，也稍顯混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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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C9 D* }& R- T# w& ]    船從河中過，河水拍擊著兩岸，幾隻鴨子在淺水區隨著湧動的河水左右搖擺盪漾著。

- I/ L. Q- J8 K1 a/ W: J# _! h* N  P    有三兩個婦人女子在河邊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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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姑娘，大約只有十二三歲，因為怕濕了鞋子，光著一雙雪白的足，湧動的河水不時撲上光滑的大石表面，漫過她的腳丫。

' }4 p8 R8 o1 K    還有一個少婦，正用棒槌敲擊著衣物，大概她的孩子正在哺乳期，為了哺乳經常解開領口的原因，領口有點鬆，隨著她一槌槌敲擊的動作，從堤上居高臨下，可以清楚地看見她胸口兩砣雪白的渾圓一蕩一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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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看了兩眼，發現堤上還有幾個閒人正在假意眺望水面，眼神的角度顯然是……

2 w. B5 R( v, h/ |* Z    楊帆啞然失笑，不願與之為伍。緩緩背轉了身去，就站在那嫩黃的柳枝下，望著橋頭方向。

+ V1 F% F6 {5 O$ [2 t    明澈的春雨剛剛歇住，楊帆就在這妍紅翠綠之間。看著那詩情畫意中的仙子姍姍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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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剛從宮裡出來，穿的是覲見天子的宮裙，所以她在衣外又繫了一條松鶴迎春的披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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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0 ~. L  s9 n) [    “成了？”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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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2 c6 z2 J1 N    兩人並肩在河堤柳下站住，轉向湧動的河水。看那千帆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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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0 R$ \7 p9 `9 a    “妳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6 d6 f  G9 s" @    “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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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z$ p! Q5 t, G    “好！到時，我來幫妳，一應後續安排，我會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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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這事，算不算是我幫你的忙呢？”

    “咳！我們兩個，還要分什麼彼此嗎？”

    太平公主乜著他，唇紋含笑，眼波瀲灧：“是麼？真的不分彼此？”

+ `& R" I0 D/ [0 R    楊帆摸了摸鼻子，笑著改口：“好吧！算是妳幫了我一個忙！”

    太平公主撇撇嘴。把頭扭到了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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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M8 k/ j- v% q  a9 u5 X1 h    楊帆的臉皮厚得緊。根本不在意：“還有一件事。要不要和我一起做？”

8 a; W4 Z; R. ]- l% e9 S    “還是幫你的忙？”

: ^& N$ ?1 {- z    “算……是吧！不過和這次的事情一樣，妳也會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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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我占了什麼便宜？”

    “妳幫皇帝解決了一個大麻煩，皇帝會更寵愛妳呀。”

0 y# y3 y0 S0 X# }, Z* e    “算了吧。人家才不希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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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j! Q1 t, g+ Q5 z    楊帆嘆了口氣，道：“那算了。我找婉兒幫忙，這事，她也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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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公主馬上道：“好！我跟你一起做，什麼事？”

6 B# X% Q/ T' e! ^7 L0 f2 ?+ j( c    楊帆微笑道：“和我聯手設計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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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 r& S5 e+ m+ S2 l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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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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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5 \5 \' F0 |$ V7 a4 V$ v- {    來俊臣舉起杯，臉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六郎客氣了，該當來某敬六郎才是！”

    張昌宗笑吟吟地舉杯就唇，淺淺地抿了一口，來俊臣見狀，也只抿了一口酒，便放下了酒杯。

+ f  C. W+ m3 U6 Z2 E    張昌宗見狀，眉頭微微一皺，可惜來俊臣沒看見，他已轉頭去看那領頭的舞孃，

0 N; ^  z, w. E# T$ s( u  Y    紅氈毯上，那領舞的舞孃正輕挪蓮步，慢扭細腰，隨著樂聲翩躚起舞。

. {+ Y6 G& G+ P+ I7 u    這舞孃快近三旬年紀了，但是舞姿之優美，遠非那些年輕少女所能比擬，她臉上始終笑顏潤漾、鮮麗妖嬈，如三春桃李，舞姿輕盈、嬝娜曼麗，叫人意馬心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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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俊臣琢磨著：“這舞孃倒是妖嬈，可惜她是楊再思府上的舞姬，宰相人家，倒是不好強索。”

1 W) {5 X3 s2 v1 p, p/ e    今兒是楊再思設宴，邀請張氏兄弟赴宴，另外還請了幾位當朝大臣，其實其他人都是湊數的，真正要請的人只有來俊臣一個。

  R: i  C( A) }& w( u2 R1 S    當日龍門山上，來俊臣和張同休兄弟三人起了糾葛，雖然當時來俊臣把一切緣由都算到了楊帆的身上，但是此後張氏兄弟卻不斷聽到來俊臣對他們懷恨在心、意圖報復的消息。

& ], L& ?" l& Y8 a# E6 D  U    張易之、張昌宗兩兄弟現在正得寵，自然不怕來俊臣，可是被這麼一個人盯上，也著實令人煩惱，他們現在正在極力發展張黨勢力，不想跟來俊臣死磕，思來想去，只有和解，於是楊再思就扮了這個和事佬。

1 @0 f8 e$ f5 J" u: C/ v    可惜，來俊臣只有在整人的時候才六識發達，嗅覺靈敏，他在朝中一直走孤臣路線，與朝中其他大員沒有什麼交際往來，所以一直不太瞭解官場上的這些暗規則，他只以為這是楊再思邀他飲宴，根本沒有想到更深一層的目的上去。

    張昌宗和張易之頻頻示好、敬酒的舉動，若換一個人，早就明白了對方的用意，如果接受，大家只消嘻嘻哈哈，言談歡笑之間，當初那樁不愉快，就可以化為無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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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來俊臣根本不明白張氏兄弟赴宴的原因，見到曾讓他大失體面的張同休、張昌期三兄弟，他本就有些不自在，這些官員們之間那些無聊應酬他更不感興趣，於是只顧盯著那妖嬈的舞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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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等舉動看在張氏兄弟眼中，卻是一個明顯的訊號：來俊臣不接受他們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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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I; b% {" \- H: k    因為張易之、張昌宗兩兄弟的受寵，張同休對所謂調解本來就不屑一顧，一見來俊臣表現淡然，根本不想接受調解。心中更是暗暗有氣，雖然張昌宗再三向他遞眼色，他也不想向來俊臣敬酒，反而舉杯向楊再思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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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3 t+ P+ D* w) u    楊再思笑飲了一杯。張同休笑道：“我觀楊內史個子不高，臉扁頭圓，眼睛狹長，顴骨較高。很像高句麗人，楊內史祖籍北方嗎？”

    楊再思捋鬚笑道：“僕本鄭州原武人氏，並非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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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見來俊臣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那舞孃看，似乎有意冷落張氏兄弟，自己這和事佬得活躍活躍氣氛才行，便道：“僕雖非北人，不過倒是會跳高句麗人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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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同休有意晾著來俊臣，聞言欣然道：“哦？那我們倒要見識見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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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0 [3 m  c' X; P. ]; J/ c! q    楊再思趁著酒興站起身來，解了紫袍。反著繫在胸前。又叫人剪了些紙條夾在自己的帽沿上。扮出一副高句麗人的模樣跳起了舞蹈。主人趁興舞蹈，那群舞孃便斂衣退了下去，給他讓出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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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再思的長相確像高句麗人。再聳肩抖手，大跳高句麗舞。憨態可掬，逗得滿堂賓客大笑。來俊臣見那舞孃退下，注意力也收了回來，見楊再思跳得可笑，也不禁露出了笑容，楊再思見氣氛轉好，心中喜悅，舞興更高，乾脆舞到張昌宗面前，做出向他邀舞的姿勢。

6 c* n( O. Q. b$ h% @' W; N    達官貴人酒席宴上趁興歌舞在當時是風氣使然，很正常，李世民就常常拉著大臣跳踏歌舞。張昌宗見主人家邀舞，也不推辭，笑嘻嘻地站起來，也加入了跳高句麗舞的行列。這張昌宗多才多藝，尤擅歌舞，這種舞蹈他也會跳。

    他這一跳，與楊再思高下立判，楊再思見狀，乾脆退到席後，把這場地都讓了給他。張昌宗一曲舞罷，滿堂轟然叫好，張氏一黨便有人恭維道：“六郎面似桃花，又是這般曼妙舞蹈，觀來真是賞心悅目。”

    楊再思大搖其頭：“不對不對，六郎怎麼會面似桃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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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昌宗最喜人讚他美貌，聽了這話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沉著臉色看向楊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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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t* |1 h! h    楊再思道：“應該是蓮花似六郎才對！”

    眾人一聽，盡皆撫掌大笑。

% f9 \! {* d& i: a7 ^) f! T    來俊臣平時被人恭維慣了，酒席宴上，向來以他為主角，可是在張氏兄弟面前，他卻成了小角色，心中很不自在，一聽楊再思如此拍張氏兄弟馬屁，便暗暗撇了撇嘴，很是吃味兒。這表情又被張同休看在了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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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5 G3 w7 o7 V% [9 j    張昌宗歸座後，眾人笑談了一陣高句麗，話題就被引到了北方。眾人在席上本就是東拉西扯，有什麼話題都能聊上一陣子，何況這北方最近還真出了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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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 J1 E$ d+ A" l% [    一名官員道：“說起這北方，聽說契丹大賀氏部落首領李盡忠、孫萬榮造反了？不知道如今情形怎樣？”

/ J( f" W" B, r4 l" i    另一名官員不屑地道：“小小契丹，意圖反我大周，無異於螳壁擋車、蜉蟻撼樹。他們造反的消息是昨天才傳回朝廷的吧？我估摸著，不等朝廷用兵，營州都督的大軍就已經把他們輾成齏粉了。”

: a7 {4 O: A7 B. `5 P2 w6 v5 V    一名官員反駁道：“劉兄，那李盡忠、孫萬榮節制著十州契丹人馬呢，就算站在那兒不動讓咱們殺，也要累個半死，哪有那麼容易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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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K2 Y4 Y/ `    新任天官左侍郎齊龍騰道：“孫萬榮是右玉鈐衛將軍、歸誠州刺史，永樂縣公，說起來勢力確實不小，不至於這麼貧窮吧。”

    一名官員道：“記得這是李昭德為相時為他請封的官職吧？算起來還沒多久，這麼短的時間裡，他能經營起多大的勢力？”

    馬上又有人向他解釋，契丹族的官員同中原流官大不相同，所謂朝廷敕封的官職，都是他們先已有了相應的實力才予以籠絡加封的。其實在他們獲得朝廷官職之前，已經擁有龐大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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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解釋，來俊臣全沒聽見，他只聽見李昭德，聽見是李昭德請旨賜封的孫萬榮，馬上就覺得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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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v( c1 l) b# T5 O. J  Z% ^    來俊臣現在最恨的有兩個人，而被他排出名號來的仇人裡面，到現在還沒有實施報復的也只有這兩個人，李昭德和楊帆。

    眾人酒席宴上的一番話，讓以整人為畢生理想的來俊臣馬上發現了一個契機，一個整垮李昭德的契機：“孫萬榮造反了，而孫萬榮是李昭德保舉的官員。李昭德最少也是一個保舉不當、姑息養奸的罪名，如果他還從中獲取過什麼好處……”

    想到這裡，來俊臣心花怒放，連忙放下酒杯，向楊再思拱手道：“楊內史，各位同僚，實在對不住的很，來某突然想到還有一件重要的公事不曾處理，若是耽擱了恐有大患。對不住，實在對不住，來某要先行一步了！”

    來俊臣說著，已經站起身來，向眾人團團一揖。楊再思一怔，勸道：“來府尹，縱有公事待理，也不差這一時三刻吧，何不散了宴席再去？”

5 o7 G+ v" c1 L! C& ]5 X    來俊臣現在一門心思想揪李昭德的小辮子，哪有閒心跟他扯淡，連忙笑道：“公務緊急，不敢耽擱。失禮失禮，來某告辭了！”說完忙不迭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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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q8 i- O  G9 }; v- [6 L    楊再思身為主人不能不送，只好提起袍裾追了出去，張同休把酒杯往案上“啪”地一頓，對張易之和張昌宗冷笑道：“五郎、六郎，咱們今兒個就是多餘，拿熱臉蛋貼人家的冷屁股，很有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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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袖子一拂，氣鼓鼓地站起身便向外走去，張昌期和張昌儀氣憤憤地拉起同樣心裡窩火的張易之和張昌宗追了上去，丟下其他幾名官員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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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十一卷  第七百零二章 塵歸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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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俊臣就像嗅到了血腥味兒的一頭獵犬，追著他的獵物興沖沖離去。

    他起於微末、一上位就是大權在握，他天生就精通整人的學問，卻自始至終也不曾明白官場上的學問，所以他很遲鈍地忽視了張氏兄弟遞過來的橄欖枝，錯過了最後一次與正如日中天的張氏集團和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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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有內侍往白馬寺傳旨，召護國法師懷義入宮，皇帝要垂詢重建“天堂”和“明堂”事宜。薛懷義聞訊大喜，匆匆沐浴一番，刷牙淨面，拾掇妥當又往袈裟上撲了些香粉，領著弘一和弘六兩個最信任的徒弟就要進宮。

% O) P5 f! d: t. g    弘一和弘六上次聽了楊帆的話，越琢磨越是那麼回事兒，兩個人回到薛懷義身邊便苦勸不止，奈何薛懷義根本不聽。對楊帆，薛懷義其實心底裡是有幾分敬佩的，並未把他當成徒弟看待，對弘一和弘六則不然，二人勸得急了，反遭薛懷義一頓大罵。

    二人無可奈何，就此不再相勸，只是把這事情私下裡和師兄弟們又商量了一番。師兄弟們有的信了，有的不信，有那信了他們的話的，早早取了這些年隨在薛懷義身邊撈到的錢財先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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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是溜走，其實也沒走太遠，只是搬離原址，另租住處，觀望風色，以防萬一。他們只是些潑皮混混而已，真要出了事隨時可以溜走，不虞朝廷會為了搜捕他們而大動干戈。只要第一時間不被捕，就能逃得走。

$ ^* J4 C+ K& h& ]: W0 k    有那根本不信的，反笑弘一和弘六荒唐，不做任何逃離準備，對這樣的人。弘一和弘六也沒辦法。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自己往死路上走，誰也攔不住，冒著偌大風險把這件事告訴他們。已經盡了兄弟情份。

% x0 y9 q! D1 ^. i    今日皇帝傳旨召見薛懷義，兩兄弟馬上緊張起來，薛懷義卻是根本不信皇帝會對他不利，一見兩人那副忐忑的樣子，薛懷義登時大怒，喝道：“你們苦著臉給誰看？若是擔心。就此滾蛋，灑家不要你們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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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H4 [$ b( r5 `0 y    二人無奈，只得強作笑臉，哄著薛懷義開心。

" J. F% }1 E) z% s' n5 [    薛懷義餘怒未息，悻悻然地向外走去，弘一和弘六對視一眼。苦笑著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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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J5 Z$ ]7 P    他們倒是忠心，既沒能力勸阻薛懷義，也沒能力救他於危難，乾脆便捨了這一條命陪他，這種作法看似愚不可及，在他們自己看來，卻是盡了本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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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w' m" D; K$ ?. L( \$ o    薛懷義一直就有宮中通行的魚符。雖說近一年多來往宮廷裡去的次數越來越少，但是宮門禁衛還是認得他，驗過魚符，禁軍侍衛們便畢恭畢敬地把他們讓進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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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沒有朝會，宮裡冷清了許多，薛懷義大搖大擺地穿過前殿建築群，便進入了後苑。到了後苑，人就更少了，弘一和弘六本就心懷忐忑，這時更是疑神疑鬼。大有草木皆兵之感，路上偶遇一些宮娥太監躬身讓路，他們都要提心吊膽，似乎下一刻那些宮娥太監就會化身大內高手。

    薛懷義把他二人的表現都看在眼裡，心裡又好笑又好氣。只是此刻已經進了宮，被武則天冷落那麼久之後，他也不敢再像以前那麼肆無忌憚，在這裡教訓徒弟是萬萬不成的，只好佯作未見。

% t8 t2 n/ f5 F7 V3 g4 w# E    武則天不上朝時，不在武成殿就在麗春台，而要去這兩處宮室，都必須經過瑤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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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x8 }" c/ p$ U    瑤光殿前，此時已鮮花盛開，殿前植得都是早春花卉，奼紫嫣紅，開得鮮妍。

! W% k% R" C9 @) G% E    薛懷義大步行至瑤光殿前，前方花叢中突然閃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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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懷義定睛一看，認得是太平公主，不由微微遲疑了一下。換作他當初得寵時，此時自可大步上前，不但不用向這公主行禮，公主還得主動稱他一聲“薛師”，今非昔比，薛懷義雖竭力維持面上風光，骨子裡的傲氣卻早就沒了。

+ N8 F. Y9 v, `  O( S    他遲疑了一下，便想上前見禮，太平公主腆著已明顯隆起的肚皮，向他微微一笑：“薛師，久違了！”

2 j$ k" m1 g# h- n) |    隨著太平公主這句話，八個胖大的婦人突然從前後左右各個角度閃出花叢，將他們圍在中央。薛懷義一見太平公主主動向他打招呼，心中大為喜悅，本已露出滿臉笑容，一見這副架勢，笑容登時僵在臉上：“公主殿下，妳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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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公主笑容一冷，寒聲答道：“馮小寶，你做過什麼，自家清楚，如今，事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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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0 X7 K4 R$ T, P$ q  T; V+ O    薛懷義大吃一驚，急退兩步，拉開架勢，驚怒地道：“太平，妳想幹什麼？我……我要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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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公主冷笑一聲，道：“本宮正是奉了聖諭拿你！來啊！把馮小寶給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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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D2 f; `7 B* h. W4 ^* h- d    方才太平公主陡一變色，薛懷義就已知道情形不妙。如果武則天不點頭，天下間沒人敢動他，更何況這裡還是大內，太平公主敢在這裡發難，無疑是武則天的意思。可他還是問出了這句話，或許在他心底還抱著最後一絲幻想，但這最後一絲幻想，也被太平公主無情地破滅了。

    八個女相撲手就像八座肉山，四下一圍，風雨不透。

    她們邁著整齊的步伐一步步逼近，每踏一步，大地都為之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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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0 c1 X& W" M    “師父，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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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一大叫一聲，向一個胖大的婦人猛衝過去，那胖大婦人獰笑一聲，一把揪住弘一的腰帶，把他像一個破娃娃似的舉了起來，順手在他頸上一切，弘一整個身子一軟，再也沒了聲息。

    “大師兄！”

2 {8 @- r+ Y/ S5 o3 ]    弘六一聲悲慘的嚎叫，也向他當面之敵衝去，雖然他和對方的體形比起來，就像雄鷹面前站著一支小小的鵪鶉，仍舊毫不畏懼。

    那胖大婆娘絲毫不給他面子，順手一撥，五指張開，大手在他胸前一撐，弘六就以比他撲上去時還快的速度彈了回來，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 E2 ~- k0 a+ w, S- d4 d) M. G    弘六頭昏腦脹地爬起來，原地轉了兩圈，剛剛站定身子，就見一張比盧舍那大佛還要圓潤胖大的臉近在咫尺地衝著他笑，那張大臉笑了兩聲，猛地往前一探，“砰”地一聲，兩人額頭一碰，弘六便兩眼發直地再度跌倒，人事不省了，隨即他的嘴裡就被塞了一團麻布，被人五花大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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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懷義的身子是很強健的，但是並不擅長技擊之術，他跑江湖賣假藥時表演的那些把式功夫，都是沒有實有價值的花拳繡腿，外行人瞧著熱鬧而已。這八個胖大的女相撲手，他一個都打不過，更何況是八個人，八雙肉掌重如山嶽，薛懷義毫無還手之力，片刻功夫就被八個女相撲手打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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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3 W2 _3 V% E; C- a    片刻之後，薛懷義師徒三人不見了，原地多出了三條麻袋。與此同時，太平公主身後一丈遠處出現了一個身著戎裝的將軍。將軍按劍而立，面帶微笑：“公主好手段，看來本王暗埋的伏兵純屬多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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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A1 u! G- T5 ]$ n    這人是建昌郡王武攸寧，太平公主的丈夫武攸暨的親兄長，太平雖把此事一手包攬下來，可武則天擔心女兒力有不逮，還是安排了武攸寧率兵策應，以防萬一。如今太平得手，不用殺的那麼難看，武攸寧也放下心來。

- F, N* {" ~5 Z) p1 q- _/ X    太平公主頭也不回地道：“本宮這就依計行事，請建昌王回覆陛下，一切順利！”

- V- g5 n- t0 A3 v    武攸寧輕輕頷首，應了聲是，太平公主一聲令下，三個胖大婆娘一人拎起一個麻袋，輕若無物地隨她行去，武攸寧一擺手，也率領暗中策應的禁軍返身離去。

    長樂門外，早有十幾名騎士候在那裡，中間停著兩輛馬車，三個麻袋被提上車去，太平公主登上前一輛車，車隊立即離去。他們沒有走端門，而是從右掖門出去，沿著前方長長的垂柳堤道折向天津橋，一路急赴白馬寺。

    白馬寺中，三山和尚等幾名白馬寺的真正高僧早已披著袈裟肅然立在右側角門裏邊，門開著，內外一片寧靜，香客遊人早被弟子們隔絕於外，絕不允許一人靠近。

% W" n* v$ q6 |4 j    他們已經等了很久，但是沒有一個人動上一步，彷彿石雕一般，陽光漸漸從他們的頭頂移動了他們的肩頭，這時遠處突有十餘騎快馬擁著兩輛馬車趕來，片刻不停，直趨寺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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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T; V0 \% A    三山和尚一擺手，兩個僧值立即撲上去，在最後一名騎士剛剛衝進寺院的剎那，便關攏了廟門，前方知客僧引路，引著那兩輛馬車直奔後院的火化房，三山和尚與幾位老僧也急步跟了過去。

5 o& n0 f9 a( F' q; }; `6 w    火化房中，幾個負責火化的僧人早就準備妥當，炭火燒得旺旺的，上面壓了厚厚的一層炭悶著火，火化房中悶熱無比，幾個健壯的僧人汗透重衣，但臉色卻無比冷峻。

    兩輛車子在火化房前停下，太平公主掀起車簾，但並未下車，後面那輛車上，幾個胖大婦人提著三隻麻袋，快步進入火化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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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門兒已經大開，火化坑砌得很高很寬，一見三個胖大婦人提進三個麻袋，幾個火化僧立即用長長的鐵鉤子把爐火捅得旺旺的。

' r8 ]1 D0 m6 F9 u0 `6 k' H  W    三個胖大婦人沒有片刻猶豫，三隻麻袋直接扔進了火化坑，兩旁六個火化僧立即關上灶門，拉起風箱上的木環，向火化灶裡“呼呼”地鼓起風來，火苗子登時從火化灶的鐵門縫隙裡鑽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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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化灶裡忽地傳出幾聲淒厲的慘叫，火化僧們充耳不聞，用足了全身氣力，拚命地鼓風。三山等一眾和尚立在火化房外，聽到那隱約的慘叫聲時，眾僧不禁雙手合什，黯然誦唸：“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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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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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w, v! ?% R: L( R& |/ F第二十一卷  第七百零三章 算計

( R9 s8 S$ ^5 _, n* V    洛水拍擊著兩岸，一艘艘商船不斷往來，河水的湧動永無止歇，於是順波而下的那條平底沙船就像鳧水的鴨子似的，也隨著水浪不時的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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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看到了昨日河邊浣衣的少女和少婦，她們還在浣衣，還在昨日那塊大石上，專心致志，並未向船上瞧一眼，楊帆笑了笑，收回了目光。船艙裡，薛懷義和弘一、弘六默默地坐在那兒，神色木然，一言不發。

. i% a, k) o1 V+ Y3 Z    楊帆皺了皺眉，道：“一切都過去了，薛師這一輩子，貧窮過、落魄過、也威風過、霸道過，時至今日，難道還看不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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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s1 P; |6 b, ]4 z2 g7 A# N    薛懷義黯然一笑，低低地道：“如今，我算是活過，也死過，還有什麼看不開的？我只是……”

    他的面孔扭曲了一下，低聲道：“我只是沒有想到……她真的想殺我！真的想殺我！”

    楊帆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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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k3 G8 `% V6 Y( [# w8 b9 @4 b    弘六忍不住道：“師父，我早就說過，她連親生兒女都狠心殺，豈會真的在乎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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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向他遞了個眼色，弘六閉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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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 E# K. M! L& p; Y    楊帆從身旁拿起一個包袱，遞到薛懷義懷裡：“這是你們的衣服，還有為你們辦好的‘過所’，此去路線，‘過所’上都有詳細的記載。從此刻起，懷義和尚已死，你還是姓馮，若是願意，你還可以叫馮小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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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O; q3 B# p    楊帆笑了笑，又道：“這是令尊和令堂為你起的名字，我想……這個名字，或許不如皇帝送你的‘薛懷義’更榮耀。但是……你會更喜歡。”

    薛懷義目光瑩然，輕輕撫摸著膝上的包袱，半晌才抬起頭問道：“用來代替我們的那三個麻袋，裡面裝的是什麼？”

7 L- M* K5 L7 D) T4 @    楊帆道：“我從北市。買回來三頭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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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懷義沉默片刻，忽然大笑起來，笑著笑著，那忍了很久的淚。終於撲簌簌地落下來。他不用再怕人看見他掉淚了，也不用怕人看見他軟弱，從現在起，他是馮小寶，他是他自己了！

, D* k+ F7 ?) X! g+ ]* K' U4 ?    楊帆鑽出船艙，站定身子，船老大馬上湊到了他的面前。楊帆吩咐道：“把他們轉移到下南洋的大船上，再一路護送出去。路上注意安全，我的那封信要小心收好。家師是那方國主。見了信。彼國人便不會難為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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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S# D, a1 D; V# f    船老大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宗主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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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船已靠岸。楊帆舉步登岸，一步步走上柳堤。船又蕩向河心，升起船帆，向遠處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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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站在堤上，注目良久，才從任威手中接過馬韁，翻身上馬，反向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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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7 e9 D4 b, Y5 T( P$ k    ※※※※※※※※※※※※※※※※※※※※※※※※※※※※※

    白馬寺後院內，火化房上的大煙囪冒出的滾滾濃煙已經漸漸稀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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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 z$ _. C# E    太平公主吁了口氣，對三山和尚道：“懷義大師今日晨起，即坐化於禪房。從今日起，三山大師復為白馬寺方丈。”

    三山和尚高宣一聲佛號，又上前一步，捻著佛珠，低聲道：“薛懷義暴卒，恐惹人非議。貧僧以為，可令弟子暗中對外宣揚，他是飲酒過度，暴卒而亡，不知殿下以為如何？”

" G# a: C8 O# Y5 q! q5 y    太平公主淡淡地道：“此事勿須讓本宮知曉。你覺得合適便去做！”

( R! W0 k. @9 f$ o* M    三山和尚雙手合什，再度宣了一聲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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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D# h; `( \    太平公主的車駕仍自角門出去，片刻功夫就遠離了白馬寺。此時，白馬寺的正門處，洛陽尉唐縱已經領著大批巡差衙役，拎著鐵鏈枷鎖，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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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馬寺眾潑皮和尚坑蒙拐騙、打架鬥毆、乃至凌辱官員，洛陽府中關於他們的狀子早就堆積如山，如今終於到了算總賬的時候。

    薛懷義和河內老尼一樣，也有許多徒弟，不過大多都是潑皮引薦潑皮，拜到他門下狐假虎威的，平素跟在他身邊的，也不過就是當年和他一塊在坊間廝混的那十幾個人。

5 U- K1 |  z; M+ K    這些人中又有一半聽了弘一和弘六的話，為避風頭這幾天沒到廟裡來，剩下那些不信邪的都被唐縱一股腦兒捉了去，烏煙瘴氣十年之久的白馬寺終於得了清靜，三山和尚回到易主十年之久的方丈禪房，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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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4 ]3 }( b* O' P$ G/ O    一濁和尚聽了弘一和弘六的話之後，這幾天也很機警，尤其是今日薛懷義奉旨入宮，他馬上就躲了出去，恰好避開了洛陽府的搜捕。等那洛陽府官差押著一幫人亂烘烘地離開，一濁才又潛回白馬寺，到那後院碑林之中，挖出了他的東西。

    這裏邊，有他記述的一些東西，有這些年攢下來的一些金銀財帛，還有他當年被剝下來的那身道袍。道袍掘出來一看，早就腐爛不堪了。昔日的弘首觀觀主，撫著他那身破破爛爛的道袍，也是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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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縱押了那些人回衙，先把那些潑皮收監，便去來俊臣的籤押房覆命，到了門口見四個佩刀的巡檢守在那裡，唐縱道：“府尹可在？白馬寺一班潑皮已經抓了回來，本官特來向府尹覆命！”

3 U3 ^4 v: H6 ^+ n' D    一個班頭兒客氣地道：“府尹正在親自問一樁案子，縣尉且先回去，小的們替您稟報便是。”

    籤押房裡，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垂首站在案前，四名巡檢按刀而立。

    來俊臣站在書案後面，懷中抱著一個嬰兒，仔細端詳著，笑眯眯地道：“蕭老頭兒，這就是你的長孫吧？聽說你三個兒子，現在就這麼一個大孫子？呵呵呵，孩子很可愛啊！長得還真像你。”

    蕭老漢哀求道：“孩子無辜，還求府尹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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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l5 U% }- R! G" i: O6 I7 n7 f. ^    來俊臣撇了撇嘴，道：“孩子當然是無辜的，本府又怎麼會對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下手呢？不過，你要是再不張嘴，你們一家老小就得關押起來。待本府查明真相，才放你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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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俊臣輕輕拍著孩子，笑吟吟地道：“大牢裡可不太舒服，尤其是經過一個冬天。天氣剛剛回暖，那股子味兒，呵呵，孩子這麼小。還嬌嫩得很，萬一有個災啊病的，那可是你這個當爺爺的害的。”

    來俊臣扭頭問旁邊一個書吏：“昨兒獄裡又有幾個嫌犯染了重病死掉來著？”

    蕭老漢額頭汗水涔涔，突地雙膝一軟，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地道：“我招，小老兒招了，只求府尹放過我的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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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3 q% z, ?  i6 t    來俊臣笑容可掬地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招供，本府是不會難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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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4 G/ H+ h3 H& X# Z9 R- w    來俊臣說著。慢慢踱過去。把孩子交到他手上。蕭老漢趕緊接過孩子，緊緊抱在懷裡，艱難地道：“李相公……確是受過孫萬榮的厚禮！”

5 A' R' W; _; x# p    來俊臣大喜。急忙向那書吏使個眼色，叫他速速記錄口供。自己轉身繞回案後坐下，語氣愈發地親切：“不要急，慢慢說！孫萬榮是什麼時候給李昭德送的禮，都送了什麼禮，求李昭德辦的什麼事兒，說清楚，你就可以帶你的寶貝孫兒回家了，哈哈哈……”

5 E3 N4 u3 o5 U% h: a" R; d  {/ T    蕭老漢無可奈何，只得一五一十地供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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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蕭老漢本是李昭德的相府管事。李昭德被貶嶺南的時候，遣散家人，這蕭老漢也就回了家。結果李昭德還沒走多遠，因為朝中官員借彈劾李昭德插手南疆選官一事的機會，漸漸禍水東引，試圖以武三思為突破口，把武氏家族也牽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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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Y$ E6 S/ e5 `9 F/ s% b    武則天及時識破了這個陰謀，所以赦免了李昭德的大罪，只貶為監察御史，讓他留在京師，就此結束了對此案的繼續問責。

    李昭德雖然回了京師，但是已非宰相，家裡也用不著那麼多僕傭，所以只召回部分人使喚，蕭老漢因為年紀已經大了，不在召回之列。

    如今來俊臣想要對付李昭德，就找到了蕭老漢，作為宰相府的大管事，如果有人送禮、交際，這種事是瞞不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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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老漢對李昭德倒是忠心，可是來俊臣以他的孫子相威脅，這小孫兒就是他的心頭肉，叫他捨了自己的性命都要保全的，被逼無奈，只得一一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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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6 X: Y( }2 O# i  e    說起這孫萬榮，乃是契丹大賀氏的一位部落首領。

( d% J. z( {5 ?8 l    他的祖父孫敖曹當年歸降大隋，被任命為金紫光祿大夫。等唐朝時候，孫敖曹又歸順大唐，被李淵將其部落安置在營州（治所在龍城，今遼寧朝陽）附近，並授雲麾將軍，行遼州（治所在遼東城，今遼寧遼陽）總管。

    自此以後，孫氏家族便在那裡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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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3 _, V& m+ e/ G    唐高宗李治的時候，松漠都督、契丹族大酋長窟哥身故，繼任都阿卜固率諸部與奚族聯手造反，被李治派兵打敗，生擒阿卜固。這一來，契丹一族就沒有大首領了，從此由最強大的幾個大部落首領共同治理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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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擔任契丹大賀氏首領的孫萬榮曾經作為質子在長安待過很長一段時間，他成為部落首領後也一直努力保持同朝廷的親密關係，漸漸在各大部落中脫穎而出，掌握了最大的實力，成為事實上的領袖。

# y4 {6 K: g' I9 L5 n; _' ^    但是沒有中央政府的承認，他想發號施令就名不正言不順，於是孫萬榮備了一份厚禮進京活動，找的就是當時在武則天面前說一不二的李昭德。

    一番經營下來，李昭德替他進言，請武則天封他為右玉鈐衛將軍、歸誠州刺史、永樂縣公,正三品的大官。這一來，不管是從實力上還是名份上，他都有了統轄契丹諸部的資格。

! U& a( n  k) M0 o    可是現在，孫萬榮反了。

    雖然孫萬榮約束諸部，主要是靠他自己的實力；雖然李昭德請朝廷賜封給他的官職和爵位，是鑒於他當時已經擁有的實力，對其實行的覊縻之策，但是不管如何，孫萬榮反了。孫萬榮反了，李昭德就難逃縱匪為患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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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Q# Y+ Q: u# A( F  ]    來俊臣拿到蕭老漢的口供，不由得意大笑。那書吏看著蕭老漢抱著孫兒匆匆出去，湊到來俊臣面前，謅媚地道：“府尹只要把這份口供送到御前，那又是一份大功勞，必得皇帝賞識！”

    來俊臣的笑聲戛然而止，想了一想，搖搖頭，狡黠地道：“不不不！本府與李昭德素有仇怨，本府出面，不妥，甚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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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 A! z; S5 W+ d$ q    他略一沉吟，說道：“衛遂忠！他是御史，讓他出面彈劾最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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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 k, t6 J- D$ e    說到這裡，來俊臣才突然反應過來，奇怪地道：“衛遂忠這小子最近在忙什麼呢？有些日子沒見他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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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十一卷  第七百零四章 情陷溫柔

4 t2 u4 V- n5 _; D    衛遂忠此刻正在溫柔鄉裡。

    這個溫柔鄉，是真正的溫柔鄉，因為這家青樓的名字就叫“溫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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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得到楊帆的吩咐，“溫柔鄉”的大掌櫃“眾香主人”柳清淺便把衛遂忠的相好蘇九娘從“平康居”買了過來。

    蘇九娘在“平康居”並不是紅牌，柳大掌櫃的在整個溫柔坊又是最有面子的人，所以蘇九娘很容易就從“平康居”跳槽到“溫柔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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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 b" |% Y$ k5 T    蘇九娘不是很美，但是膚色特別白皙。

    鼻梁上有幾點淺淺的雀斑，但是圓圓的臉蛋非常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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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一個很有味道的女人，耐得住品味。二十五六的年紀，比少女多了份成熟，比熟婦多了份活力，舉手投足間很有一種端莊嫵媚的味道。如果不是她置身於青樓之中，光看她的貌相和氣質，沒有人會把她和煙花女聯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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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遂忠其實一直想為她贖身，只不過他以前一直是來俊臣手下的小嘍囉，再加上好酒貪杯、好嫖好賭，沒攢下什麼錢。後來好不容易陞官了，來俊臣卻倒了，而御史台則陷入層層危機之中，他一直也沒機會撈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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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 Y8 Q; B0 y$ T    九娘是他有一次逛窯子的時候認識的，從那以後，他就認準了九娘，每次來溫柔坊都是到九娘那裡。有時候未必要在她那兒過夜，就是去她那兒坐坐，聊聊天、說說話，他也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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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遂忠少年的時候，有個本家哥哥，娶過一房嫂子，長相就和這位蘇九娘相仿。衛遂忠母親過世早，這位嫂子很疼他。給他裁衣、幫他做飯，在那個吊兒郎當的父親照料下，本來饑一頓飽一頓、穿得也破破爛爛的衛遂忠才過了幾天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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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D, p8 f- q% b* P; a    後來家鄉發大火，洪水過處，村子全淹了。就逃出衛遂忠一個,他在遠處的山坡上，跪向村子的方向，對著滔滔洪水號淘大哭。他不哭他爹，哭的就是他嫂子，大概從那時候，他心裡就隱隱約約地有了一個人。

+ d) F/ m0 B. ]9 e    衛遂忠對九娘很好。同其他的客人不一樣，從來沒有侮辱和褻玩的意思，他原本是個潑皮，做了官之後，為人處事依舊是個潑皮，唯獨在九娘面前。他總是扮出一份高貴的氣質。他平時就喜歡到九娘這兒來，自打醉闖來府，氣死王夫人之後，他來這裡的次數就更多了。

( g! ]0 M$ Q* `3 M    尤其是最近，不知怎麼的，王夫人的死因真相在坊間沸沸揚揚地傳播起來，衛遂忠提心吊膽地捱了一陣。未見來俊臣有整治他的意思，本來剛剛寬了心思，這一下又開始害怕了，於是連家也不回，天天留連在九娘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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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他又喝多了，九娘嬌小的身子，費足了力氣，才把他攙到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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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p% v) c) d0 a/ m& u    “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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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Z- j; f1 V    衛遂忠含糊地說著，抓住了九娘的手。

! Q5 }. O4 H% i+ l8 p% A" w    九娘又好氣又好笑，薄嗔道：“奴家去給你倒碗醒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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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喝。就要妳陪我！”

    衛遂忠大著舌頭說罷，側了身子，把她的手掌貼著臉頰枕住。

    蘇九娘輕輕嘆了口氣，理了理他額邊的亂髮，幽幽地道：“郎君平素在奴面前。很少喝得酩酊大醉，近來卻……，郎君有心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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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遂忠閉著眼睛，含糊地道：“我能有什麼心事，盡瞎猜。”

    蘇九娘輕輕地道：“郎君就不要騙我了，來俊臣家的事兒，奴……也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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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 m9 N' {* L; Z  p+ Q2 Y% I    衛遂忠霍地張開了眼睛，緊張地坐起來：“什麼？妳聽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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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Q: z- ]" L! j! X' g& h    這一坐起，一陣天旋地轉，他忍不住又躺下去，抱著頭呻吟了一聲。

7 m' Z4 h! T6 p) [$ U6 W    蘇九娘換了個位置，坐到他頭邊，輕輕為他按摩起頭來：“郎君，這事在坊間都傳開了，天下間有點大事小情，院子裡是知道的最快的，奴家怎麼可能不知道？唉！那來俊臣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這一次郎君闖了大禍，也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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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遂忠被她按摩著頭，本來很是舒服，聽到這句話又緊張起來，一把捉住她的手，張開眼道：“妳也覺得，他……肯定會報復於我？”

( b$ M" i- B( g) k& B6 |% T* ?    蘇九娘道：“甚麼可能，這是必然的。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此不共戴天之仇啊！雖說來俊臣的夫人是擄自別人，他未必放在心上，可那畢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一個妾。就算他不在乎這個妻，可他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呀。

    人家若說，來俊臣的妻子受人羞辱而死，來俊臣卻拿那人沒有辦法，你想以那來俊臣的威風霸道，他能容忍嗎？”

+ j; z+ t( a! o' l    衛遂忠不安地坐起來，強忍著心中作嘔的感覺，道：“不會的，迄今為止，他……他始終不曾把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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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九娘道：“傻郎君，他剛從同州回來，昔日黨羽盡被剪除，還用得著郎君，自然能忍你一時，待他重新蒐羅黨羽，不再需要你的時候……”

    衛遂忠的臉色一白。

: J) B8 k$ F, P3 L8 \5 I- ~    蘇九娘道：“郎君，來俊臣的為人你也清楚，如果他什麼時候想對你下手，那就悔之晚矣。郎君是萬萬鬥不過他的，莫不如……早早避之為吉。”

    衛遂忠茫然道：“避……，能避去哪裡？”

    蘇九娘咬了咬牙，突然道：“郎君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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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v1 ]6 R2 c" o* B    她轉身去到梳妝台旁，打開底下小門兒，先搬出一些婦道人家用的東西，最後從裏邊摸出一個小小包裹，回到榻邊打開。

    衛遂忠一見裏邊都是金釵銀飾、珍珠貓眼等大小首飾，不由吃驚道：“這是甚麼？”

+ }) U6 D4 g8 K6 _( o    蘇九娘幽幽地道：“這是奴家多年來攢下來的一點私房，雖然不多，也能變賣些錢財，如今……奴把它贈與郎君……”

    衛遂忠愕然道：“贈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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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九娘神色突轉淒然，花容慘淡地道：“郎君對奴家的一片心意，奴家何嘗不明白？奴本盼著，有朝一日，洗盡鉛華。棄賤從良，從此侍奉郎君，為郎君生兒育女，如今……如今奴不敢多存奢望，唯求郎君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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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8 L7 o# J/ Q    蘇九娘說著。兩行珠淚便撲簌簌地滾落下來，哽咽道：“郎君，聽奴良言相勸，早些……早些逃生去吧，若等到來俊臣發難，郎君……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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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7 L& K0 f, j/ W1 j    衛遂忠一個潑皮出身。哪見過這等場面，蘇九娘“洗盡鉛華、棄賤從良，從此侍奉郎君，為郎君生兒育女”這一番話，就像一碗迷魂蕩，已經把他灌得一個魂兒飄飄蕩蕩。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了。

    再見她把自己多年積攢的一點私房全拿出來餽贈於他，只為他的安全，衛遂忠心尖兒一顫，整顆心早就燙得熱烘烘的了：“九娘！九娘！我沒白疼妳！我沒看錯了妳！”

    衛遂忠一把抱緊蘇九娘，禁不住流下淚來：“我不走！我能上哪兒去？我好不容易做了官，我還想娶妳做我的夫人，跟著我風風光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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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九娘焦灼地道：“郎君。奴雖非這院子裡的紅牌，要為奴贖身，也是一筆不菲的花銷，郎君上哪裡籌措這筆錢去？來俊臣滿朝為敵，郎君為他做事，在官場上本就人緣欠佳，現在又得罪了來俊臣，你再不走，只怕天下之大，都沒有你的存身之地了！”

+ _: x( J6 M+ k7 m0 X) b% P    蘇九娘越是這麼說。衛遂忠越是把她看得如珍似寶，哪裡捨得棄了她獨自逃命。蘇九娘那句“來俊臣滿朝為敵”聽在耳中，衛遂忠心中鏗地一亮，登時開了一竅似的透亮起來。

    蘇九娘見他跪坐在榻上，忽然變得泥雕木塑一般。不禁關切地問道：“郎君，你怎麼了？”

    衛遂忠的臉色有些猙獰起來：“我衛遂忠也不是好欺負的，誰想讓我死，我就讓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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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c) l, {3 [    蘇九娘惶恐地道：“郎君，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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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遂忠換了一副溫柔語氣，道：“九娘，我沒事，妳放心吧。去給我端碗醒酒湯來，我要醒醒酒。”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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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W" d# I- I1 Y/ @3 d1 a    蘇九娘答應一聲，轉身朝外走去。

* L! h4 n4 x8 E1 v4 J2 @    長廊盡頭，柳清淺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拿著些魚食，投放到池水中，看著那一條條金鯉擁擠雀躍著搶食。

    蘇九娘姍姍地走到他的身邊，停住腳步，微微福禮，道：“柳爺！”

    柳清淺揚手灑下一把魚食，淡淡地道：“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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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九娘道：“他已有意反抗來俊臣了，只是……我看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著手。”

" l6 {0 V8 t0 T! B. C1 U    柳清淺道：“妳繼續鞏固他的念頭，確保他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該怎麼著手，時機到時我自會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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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九娘應道：“是！”

. _* r' J$ ~2 N' z    她答應了，卻猶豫著站在那兒不曾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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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 V2 l8 b( k# @9 |    柳清淺沒有回頭，只道：“放心吧，只要他乖乖按我的主意辦，我會保全他，也會成全妳！”

    蘇九娘這才露出一副由衷的歡喜，福禮道：“多謝柳爺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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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清淺揚手擲出最後一把魚食，拍了拍手掌，背負雙手，揚長而去。

    楊帆迎娶阿奴過門的日子只剩三天了，這一次成親，楊帆並沒想大操大辦，反正他就算還在吏部任上，這婚禮也不可能像小蠻過門時那麼風光，不會有天子賜婚，也不會有王爺、公主和護國法師赴宴慶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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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況他如今只是個沒什麼實權的小小湯監，還被人無限期地停職在家,趨炎附勢之輩是絕不可能來了。不過，沒有這些因素影響，只邀親朋好友參加，倒是可以把這個婚禮辦得更溫馨、更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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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賦閒在家，正好親自操持婚禮，這一天下午，他在書房剛和幾個管事敲定婚宴的一些細節，把他們打發出去，還沒喘口氣兒，任威便把兩份密報送了進來：一喜，一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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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 _4 t0 i9 B第二十一卷  第七百零五章 緣份天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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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R( _& ?- w8 z3 o% J# @    任威送來的消息一喜一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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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8 [; a  X) f3 y" H    那一喜是衛遂忠終於動了心思。

    楊帆授意他的人把王夫人自縊的真相傳播開來，並製造各種流言，對衛遂忠不斷施加心理壓力。再利用衛遂忠對蘇九娘的信任，通過為蘇九娘贖身、成全她和衛遂忠，並贈給他們一筆足以安穩度過下半生的錢財為條件，讓蘇九娘說服衛遂忠，如今終見成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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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有更得皇帝寵信的張氏兄弟算計，內有知道他一切腌臢事的衛遂忠反水，兩相一湊，楊帆就不信扳不倒來俊臣。可那一喜之下，還有一憂，那一憂就是……貌似李昭德又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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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4 ^9 y8 u    這條消息還不算太詳盡，是新任洛陽府錄事參軍事李鏡送來的。

    李鏡通過河內老尼、什方道人和胡人摩勒的三神棍事件，向來俊臣提供了大批托庇於三神棍羽翼之下，逃漏稅賦、公為私用的人員名單，不但藉著來俊臣之手，剪除了姜公子在洛陽的最後一支力量，而且得到了來俊臣的信任。

    正因如此，李鏡才提前獲悉了來俊臣目下的打算，只是詳細內容李鏡還沒有打聽到，畢意這事來俊臣用不上他，不會對他交待太細，若是刻意打聽，會引起來俊臣疑心。從現在獲悉的情報看，只知道來俊臣要對付李昭德，而理由則是他保舉的契丹首領孫萬榮反了。

/ Q) F+ o2 q0 D/ e2 E1 S, @9 ^    朝廷制度一直就有連坐株連之制，雖說沒有秦國時候那麼嚴厲，但是一個官員保舉推薦的官員犯罪，他是有連帶責任的。這也是五品以上官員都有舉薦權，但是官員們並不敢隨意舉薦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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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孫萬榮反了，就算來俊臣不去刻意找李昭德的麻煩。他也該承擔責任的。不過，他已經倒了大霉，大多數官員不會做那趕盡殺絕之事，那會影響自己在官場中的形象。而且，李昭德的保薦還有特殊原因----孫萬榮是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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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丹諸部落依附於朝廷，朝廷對他們施行的本就是覊縻之策，哪個部落實力強大，朝廷就給哪個部落的首領更高一些的官職，從而籠絡他們不生是非。這是大唐建國以來一直的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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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O* f4 w- ^' `+ L* h  u" ^    李昭德是宰相，這種事當然要由他衡量之後向皇帝諫議。這本就是李昭德在宰相任上該做的事，只不過……他收了禮，這事就說不清了：你之所以推薦孫萬榮，究竟是出於穩定邊疆的考慮。還是一己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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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p) t% d! N( |) g    李昭德收受的禮物，包括一條海龍皮的裘袍，一斛珍珠、一匣人參，還有四匹寶馬，說起來以他宰相的身份，這份禮物也不算十分貴重。

4 u1 g# b4 a7 s2 L    李昭德在宰相任上時，已經成了匡複李唐的大障礙。如今只是一個監察御史，已經與人無害，楊帆難免生起些惻隱之心。

$ Q6 g# O; m6 M( C% M8 g    楊帆思量一番，吩咐道：“想辦法把這個消息透露給李昭德知道。讓他早作防備吧！衛遂忠那邊，還要加緊籠絡，防止他有所反覆。等他心意確定，我們這邊就開始整個計劃。剷除來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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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威答應一聲，快步走了出去。楊帆剛把那兩份密報銷毀。三姐兒便在書房外脆聲喚道：“阿郎，郭使君與夫人接阿奴姑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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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一聽，連忙整理一下袍帶，吩咐道：“速速打開中門，我要親往迎接！”

    郭敬之要從渭州任上調到別處，特來回京述職，正趕上過節，就在京中多留了些時日。此時，郭敬之的老母已經去世，郭敬之不用再把妻子留在家鄉侍奉老母，所以全家都要跟他同去上任。夫人固然要隨行，因為他那兄弟天生有些憨氣，獨自留在老家掌不了門戶，也一起帶了來，如今正好作為娘家人。

    因為郭敬之把夫人也帶了來，楊帆忙使人把小蠻找來，夫婦二人聯袂相迎。中門大開，楊帆夫婦一路前行，剛剛迎到門口，就聽一聲大叫：“俺家表妹呢，咋還不來見我，我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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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一腳邁出門檻，恰見一條威風凜凜的大漢迎面走來，後邊又有人喊：“二郎不可，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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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一瞧這人，壯得如一頭牯牛一般，粗眉大眼，五官端正，倒端地是一條大漢，只是憨態十足，少了份機靈沉穩，楊帆心中一動，暗想：“莫非這就是阿奴說過的那位郭家二郎郭少凡？”

    楊帆笑吟吟地拱手道：“可是郭家二郎當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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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漢一愣，上下看看他，納罕地撓著後腦勺道：“你是誰，你咋認識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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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站在階下的郭敬之夫婦快步走了上來，郭敬之打個哈哈道：“想必這位就是二郎了？哈哈，有勞楊家娘子一併出迎，慚愧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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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少凡繼續撓後腦勺，更加納罕：“大哥，你咋還不認識我了呢，還想必啥呀，我就是二郎！”

. _" N7 u) i3 S1 t    郭夫人向若蘭啼笑皆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嬌斥道：“一邊待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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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少凡把嘴一撅，小聲地道：“當著我大哥還這麼凶我，母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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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楊帆正在打量郭敬之，只見這位刺史大人身高九尺，紫面長髯，方面大耳，盡顯福態。身材魁偉、體魄健壯，若是把那豹眼換了丹鳳眼，頭上再扎一頂綠頭巾，手裡提一口偃月刀，倒蠻像漢壽亭侯關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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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 D; x% J- H$ O2 H. e8 A; H    楊帆心道：“這就是郭刺史？不愧是大漢阿陵侯的後嗣，當真威風凜凜，好一條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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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敬之也在打量他，楊帆只著一身常服，月白色繡竹紋的一襲長袍，頭上用玉冠髻挽著如漆的頭髮，齊眉勒一條青玉色的抹額，身材頎長如玉樹臨風，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那雙眼睛清澈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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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1 g4 M4 U  E% Z) A+ z6 Z' A6 V    郭敬之見他如此人品，也是暗自折服，心道：“這就是顯宗新任宗主了，人品風度絲毫不遜於盧賓宓，比起盧賓宓那拒人千里的冷傲，更加叫人喜歡親近些。”

    二人各自想著。手下卻不怠慢，楊帆先施一禮，含笑道：“使君、夫人，楊某與拙荊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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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 f+ C' X" n7 H    在他們互相打量的時候，向若蘭也在一旁瞧著，先看小蠻，瞧她容顏嬌媚、體態妖嬈，姿色不遜於義妹阿奴。不由暗暗點頭。

    小蠻看她大袖襦衣，玉色羅裙，秀項頎長，五官精緻，一如那細頸瓶兒中的蘭花般迷人,舉手投足。端莊優雅，也不由得暗暗折服：“不愧是世家之女，豪門貴婦，這般氣質，當真不俗。”

    向若蘭再瞧楊帆，看他人品相貌，心中歡喜：“難怪義妹對他痴心一片。倒真是一表人才。如今又是顯宗宗主，配得上我那義妹，兩家結了親，顯宗和隱宗的關係也不至於像以前一般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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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若蘭越想越是歡喜。笑著說道：“你我兩家，馬上就是實在親戚，何必如此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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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d+ b8 u3 s; S& N5 L6 i    郭少凡這時才醒過味兒來，“啊！”地一聲道：“你是楊帆？你就是我妹夫？哈哈。我也叫凡，你也叫凡。咱們可真有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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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G5 [# v! _/ T# F  ~4 o    向若蘭沒好氣地道：“胡說甚麼，楊家二郎比你還要大些，要稱兄長！”

    郭少凡興高采烈地道：“不是這麼算的，不是這麼算的，阿奴是我表妹，就算他現在八十歲了，也得叫我表兄，我比他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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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_; o+ i& G% n$ L% `# Y    小蠻“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連忙讓開一步，向裡讓客：“使君、夫人，郭家二郎，請廳中敘話，咱們就不要在這門口兒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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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熱熱鬧鬧往裏邊走，郭少凡忠心耿耿地扮演著娘家哥哥的角色：“這位小娘子好生漂亮，你就是楊二的夫人吧？我可跟你說，阿奴是我妹子，嫁到你家來，做了你的妹子，你可不能欺負她，你欺負她我可不答應……”

    這一下，郭敬之的臉也黑了：“二郎，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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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少凡梗著脖子跟他大哥叫板：“大哥，你說的是楊二郎還是郭二郎？你要說的是郭二郎，那我就閉嘴！你要說的是楊二郎那我就不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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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敬之以手撫額，頭痛不已。

5 B# ^9 x( _2 r0 Q8 [0 w  G* w1 ^- X    小蠻眼珠一轉，忍著笑道：“阿奴常常念叼你們呢，尤其是郭家二郎，想唸得緊。二郎可要去看看阿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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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郭少凡要說他傻，卻也有些小心眼，一聽小蠻這話，可不計較她說的是楊二郎還是郭二郎了，馬上滿口答應，小蠻便道：“管家，引二郎去見阿奴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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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少凡歡歡喜喜地跟著楊府管家去見他小表妹了，引開了這個渾人，賓主雙方這才入座，開始談起婚禮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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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j) r% x3 w! q9 v6 m, k    楊帆知道郭家是太原世家，且與隱宗關係緊密，郭敬之也知道他是顯宗宗主，說起來在即將形成的親戚關係之外，早就算是一家人了。不過，這一家人並不和諧，因為顯宗和隱宗曾經的明爭暗鬥，有些事現在就不好說。

    一個勢力集團的恩怨和勢力糾紛，不是這個勢力集團的領袖個人就可以決定和左右的，有些東西得等楊帆和沈沐見個面，雙方磋商解決後才能真的沒有後患。沈沐如今還在新羅沒有回來，作為隱宗的一員，郭敬之不好與楊帆有太多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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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 F. V8 V; J% l+ N1 O' D    楊帆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只與郭敬之談及婚禮，不該觸及的話題兩個人都很默契地迴避了。等他們這邊商量已畢，小蠻便陪著向若蘭去接阿奴，楊帆又親自把他們送回了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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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也巧，郭敬之一家人進京後，租住的是武三思家的一幢空宅子，正是當年阿奴和楊帆為了計誘柳君璠，冒充敦煌豪門時租的那幢宅邸。

7 z9 _" ~( _, _; A: c- D. f    當時，阿奴只是為了向楊帆報恩，並未向他透露過自己的真正身份。而楊帆身負血海深仇，化身一介坊丁四處尋找仇人，也無暇顧及成家立業。他們都不曾想到，緣由天定，他們終於還是走到了一起。

    當楊帆和阿奴下了車，看到那幢大宅時，下意識地便向對方看去。

3 m3 i' O% }, @; s    四目相對，相視一笑。

    那一笑，若冰雪融盡，朔風已停，春意徐來，花開正妍，心中存下的一切坎坷與磨勵，盡數發酵，化作一杯醇鬱香濃的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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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十一卷 第七百零六章 良宵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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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的婚禮如期舉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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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沒有皇帝賜婚，少了些官面上的排場，卻也令所有參加婚禮的人少了些拘束；沒有武三思、薛懷義和太平公主鬥富，大家的目光倒是更多地放在了一對新人身上。整個婚禮辦得更輕鬆、更喜慶、也更溫馨。

; X: y* [& m0 k& y# x8 u5 c    楊家今非昔比，如今的楊家財力豐厚，一應事情都準備得很充份，楊家不需要上一次似的，把馬橋和楚狂歌都都抓來佈置宅子，只從各家店鋪裡抽調些夥計來，就辦得有條不紊了。

    楊帆是成過一次親的人，心理壓力遠不及上次，所以整個過程便也不再像上次一樣，始終僵著一臉笑容，像個木偶似的任人擺佈，這一次楊帆答對賓客，應酬朋友，談笑風生，非常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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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1 o! N. o: D2 t    楊家的賀客還是以修文坊的老鄰居居多，不過除了楊帆在刑部和軍中的諸多好友，還有許多平素只是點頭之交的官員也都來了，這些人卻是沖著郭敬之來的。郭敬之身為一州刺史，地方大員，在朝廷中也是很有一些朋友的。

    喜宴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楊帆騎上繫了紅綢花的白馬，在陳東和孫宇軒以及馬橋、楚狂歌等一眾文武朋友的陪同下，前往郭敬之租住的府邸去接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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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i7 v& {  i8 P    等到新娘從郭府接回來，喜宴到了高潮部分，阿奴先向她的大姐小蠻敬了杯酒，在眾人的笑聲與起哄聲中，又紅著俏臉，陪伴楊帆向客人們逐桌敬酒，整個楊府一片歡聲笑語，人聲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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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C/ a4 `9 H+ X9 E  e    楊帆早就讓人給福善坊和修文坊的看門坊丁塞了紅包，又替那些不是官身的賀客申請好了允許夜行的證件。所以就連修文坊的那些窮鄰居也不用擔心回家晚了，會受到盤問或者坊門緊閉，自可開懷痛飲。

+ n5 I- Z% c) r) o* E; P! M$ E' n4 f    月朗星稀，華燈初上，賀客們終於漸漸散去，一天的喧囂終於沉寂下來。小蠻先已哄著孩子睡了，楊帆送走客人，回到洞房，先回一步的阿奴已經乖乖地坐在榻邊。室中紅燭高燃，映著她那白嫩的臉頰，隱隱泛起一抹暈潤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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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楊帆進來，阿奴只飛快地瞟了他一眼，便羞答答地低下頭。俏臉飛起兩抹羞紅，手指有些局促地扭結在一起，遠不及她在客人們面前時那般落落大方。

7 f2 P. ~) q* a" b9 m$ i- o    楊帆關好房門，看著美麗的仿佛狐仙精靈般的嬌妻坐在燭光下，一身俏美青衣，宛如一隻清脆的果子，忍不住心中一蕩。走過去與她並膝坐在榻邊，把她輕輕擁在懷裡，在她雪膩芬芳的脖頸上親吻了一下。

    阿奴雖然羞意未減，卻也忍不住一縮脖子。“咯咯”嬌笑起來：“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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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奴下意識地一躲，卻因為拉開距離，看到了楊帆那雙愛意濃濃的眼睛，阿奴被他一看。仿佛被攝去了魂魄一般，整個人都定在那裡。癡癡望他永久，嘴角才漸漸綻起一抹甜蜜的笑容：“郎君……”

' j8 H$ m( X8 v( {( Z$ [2 G. f5 g* d    今日這聲呼喚，與往日的意義大不相同，一句話喚出口，阿奴眼中隱隱泛起了淚花，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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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聽的情動，忍不住擁住了她，擁著她一起躺倒在榻上，吻住她花瓣般甜蜜的唇。阿奴這才清醒過來，羞得閉住眼睛，雙手握住楊帆正摸索著她腰間合歡結的大手，昵聲埋怨道：“郎君，蠟燭還沒熄呢……”

+ a4 {8 ?" n) j& I    楊帆很有經驗地回答：“洞房紅燭，是要徹夜長燃的，不能熄。”

; b- ~5 S  o& l* R    阿奴的脖子都泛起了玫瑰紅，閉著眼睛，睫毛頻顫：“那……那你放下帷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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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忍住笑道：“帷帳也是不用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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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奴嬌嗔：“你糊弄人家，哪有……哪有這樣的規矩？”

% F4 `5 }" w1 j7 V+ x  h    楊帆沒有回答，只是望著繡被中央鋪得極平整的一方白疊布，嘴角慢慢泛起一抹神秘的微笑：“嗯！糊弄不了我的阿奴，妳……挺懂規矩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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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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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 S5 Q/ c* z8 r    阿奴張開眼睛，困惑地順著楊帆的目光看去，一眼瞧見他促狹笑望的東西，整個臉蛋都變成了一塊大紅布：“你這個壞蛋！”

    阿奴恨恨地咬住了他的肩頭，很輕,很輕……

! D1 Q4 b! z2 b    帷帳終究沒有放下，似乎如此，那美麗的胴體在燭光下才能欣賞的更加清晰。但是當阿奴半推半就地任由楊帆褪去她繁瑣的新娘服飾，羞澀地背向床裡，蜷起嬌軀的時候，楊帆卻下意識地放下了帷帳。

    入眼，是一片雪膩光滑，鴛鴦戲水的訶子在背後只繫了兩條淺淺的紅色帶子，愈發襯得那粉背潤澤如玉，纖纖一握的小蠻腰下是一條粉紅色的褻褲，包裹著一個圓潤肉感的球體，中間一痕內凹，能把人的目光都磁石般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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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削似的香肩、粉膩膩的玉背、纖細細的腰肢、圓彈彈的屁股，還有那嬌羞微蜷、性感疊起的粉彎玉股，在暈暈柔柔的燈火下，玲瓏浮凸，眩人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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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0 t3 q- c! b& G9 A" ]7 a/ Q0 S    楊帆幾乎是下意識地放下了帷幔，這可以讓男人極樂銷魂的胴體是專屬於他的，儘管這閨房已是極私密的所在，但他還是本能地想要營造一個更加私密的空間。

    於是，他放下了帷幔。

    於是，他在這更加私密狹小的空間裡，把他最為私密的所在，深深地進入了專屬於他一個人的私密花房，緊窒溫暖，異樣銷魂！

$ \5 i" P/ }( R! Q/ b" w    一聲嬌吟，似風雨聲響起，淅淅瀝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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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n8 e% x, s0 O+ s% [+ _% w' B7 g; f    華山北麓。
! S0 h! D, G+ K3 o2 F
+ b+ s% x3 }) ]% L    一輪明月，滿地清輝，梨枝疏落，落英綻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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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r  W$ c; A) F# q    獨孤寧珂透過疏落的花影，眺望著空中那輪明月。

    自少女時起，她便因身子虛弱很少踏出家門，幼年時出城踏青的事，早已成了她腦海深處的一個夢。這些年來，她得以活動的空間越來越小，偶爾去曲江遊覽一番，也成了她最奢侈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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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站在這月光下。嗅著山野間的氣息，聽著草叢裡的蟲鳴，所有這一切，於她而言，都是一種完全陌生而新奇的感受。這一次，大兄慷慨地允許她出門，而且是主動讓她出門，其實以她的慧黠聰明，早就明白了大兄的心意。

    不過。她並不敢奢望什麼，從她很小的時候起，她就已經明白，希望越多，失望越多。她那羸弱的身子。仿佛深谷中的一株幽蘭，固然是經不起風雨的侵襲，可即便是陽光雨露，對她而言也是過猶不及。

" t( {: u' f9 w3 S+ ^/ \* N/ w    她仰著纖細的頸子，凝望著空中的明月，癡癡地想：“或許，我是真的喜歡了他吧。可惜。我這病懨懨的身子，連為人妻子的資格都沒有。也許，我的生命就像這枝頭的花，匆匆的開、匆匆的落……”

5 e9 U: u7 P- C' a8 s2 \    一陣微風過處。枝頭飄落幾瓣梨花，寧珂伸出纖纖的手掌，接住了那飄落的花瓣，輕輕嗅上一口。一股清新撲鼻。

; v* ]; y; M/ X5 W! F9 f5 ]    梨花初落，冰清玉潔。

& p& u1 w3 M( q6 N- J! c: l2 Z    船娘像一個寵溺孩子的母親。只是微笑地看著她，但是隨著月亮越升越高，早就過了寧珂該休息的時間，她只能舉步上前。

0 v# @( z1 v( v4 Q* {* H3 k  y5 o* y8 k' q    “我知道，該睡覺了，我這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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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e1 x  a' c- P0 u    還沒等她說什麼，甯珂便向她嫣然一笑，船娘不忍再催，站住腳步。

) ~4 m& m# X+ W  h; M7 A    寧珂把梨花攏在手裡，依依地看了一眼天邊的明月，緩緩向山居走去。

* \' E, n/ V" K5 D( {2 X    山居門口，站著一個青衣漢子，看見甯珂回來，向她施了一禮。

/ F* y2 w/ P- f5 [, y4 B# ]+ L    船娘不悅地蹙起了眉頭：“小姐要歇息了，你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4 G: t3 j  o0 r    “不必！”

    寧珂喚住了那名惶然欲退的青衣人，略一沉吟，說道：“你送來的消息，我已經看過了，他做的對，眼下只應鞏固，不宜再有什麼舉動，以免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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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連忙應道：“是！”

    寧珂又道：“鞏固週邊，最終為的是決戰於中樞，而中樞之運籌，在於利用武氏、張氏之矛盾，他的這個想法也極正確。你告訴大兄，這些事以後不用再傳於我知道，也不用他干預，守住一個本份，足矣！”

# ?+ T- ]( w, ]+ ~8 h    “是！”

    青衣人又施一禮，悄然退下。船娘拉開房門，一縷燈光從室中透出，傾瀉到寧珂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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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l5 h* t. |* V6 u1 d1 b- [. |    寧珂望著那人，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之中，才轉過頭來，對船娘道：“大兄這些年來依賴我慣了。可我一個弱女子，竭思殫慮，也不過支撐著不叫咱家倒得太快而已，維持已屬不易，何求發展，以後，我總算可以把這個擔子卸下來了。”

    船娘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姐覺得他可以保我獨孤世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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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u4 s$ I3 ^9 y% f8 B$ {    寧珂輕輕搖頭：“一個家族，就像一個國家，興與衰，外因內因，不一而足，不管成與敗，都不可能寄託在一個人身上。我說我的擔子終於可以卸下，是因為……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如果他能匡複李唐，那我獨孤世家自然就能站住腳，如果他能保住宗主之位不失，那麼有他的提攜和幫助，我獨孤世家自然也能受益。如此種種，可保我孤獨世家百年不倒。至於百年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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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珂輕歎道：“百年之後的事，要百年之後的人來操心。想用一座鐵桶江山或是無盡的財富替子孫安排好一切的人，都不過是癡人一夢，秦始皇的天下江山如今安在？范蠡富可敵國的財富傳下幾文？我才不要做那個癡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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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珂說完，神色微振，興致勃勃地道：“如今卸下了身上重擔，我想遊遍天下。可惜‘萬象神宮’付之一炬，此去洛陽只能看看天樞，我還想游一遊大運河，看一看揚州城，走一走劍門蜀道，瞧一瞧廣州的萬商雲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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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都依妳，我的好姑娘，妳先好好歇下，回頭咱們就去遊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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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5 d: h1 R1 b    看著寧珂熠熠放光的一雙眼睛，船娘暗生酸楚。服侍著寧珂睡下，替她熄了燈火，船娘走出房間，掩好房門，悄然默立片刻，側耳聽聽房中平穩細細的呼吸，輕輕拭了拭眼角。

& }0 z% ~2 E$ W8 T: R* k* q, z    天空，有顆流星，劃過一道璀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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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十一卷 第七百零七章 春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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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M5 U) ^. Y6 K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映得滿室光明。

    案上的紅燭還剩下一小截，燭淚在桌上堆積成一片剔透的紅。

: w+ n9 `9 C2 i; ]. c! p9 `2 G    阿奴柔柔地蜷成一團，慵懶地張開睡眼，似乎想抻一個懶腰，可她剛一張眼，便迎上楊帆帶笑的眼睛。她馬上憶起昨夜那番顛狂，俏臉一紅，迅速拉起被單，把自己的臉蛋埋在了下面。

    楊帆笑了，隔著被單，輕輕拍了拍她結實渾圓的臀部，阿奴的嬌軀顫了一下，卻沒有說話。楊帆把她藏著臉蛋的被單向下扯了一下，露出那張爬滿紅暈的俏臉，在她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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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奴的羞澀和矜持被楊帆一吻燃成了激情，她張開一雙柔軟的玉臂，緊緊抱住楊帆的身子，把發燙的臉蛋埋到了他的胸前。

' _4 `- i) x# [0 X  o0 e    楊帆如今不是那個初嘗情愛滋味的毛頭小子了，開始懂得克制自己，開始懂得憐惜自己的女人。阿奴菡萏初開，楊帆不敢過於盡興，昨夜只與她歡好了一回，所以今晨起來阿奴只有初嘗雲雨之後的快樂，沒有一絲疲憊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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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i2 M& y7 `' R/ r7 p    楊帆被她一抱，想起昨夜她在自己身下，那顫抖的嬌軀扭動得不成曲線，全身軟若無骨，唯獨雙腿異常有力，緊緊地裹挾著他的健碩和偉岸，蜜一樣融化、雲一般綿軟、蛇一般扭動，登時心中一蕩，又有些躍躍欲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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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小妮子，還真是一個天生的尤物，尤其是那床笫之間的風情，眼下她還青澀的根本不懂配合與表現，便已是這般美妙，真不知等她熟透了的時候，會是怎樣的銷魂。

    楊帆忍著心中的蠢動。輕拍她的小屁股：“好啦，不要羞啦，快起來吧，要是遲睡不起，要被小蠻笑話妳了！”

    “哎呀！”阿奴急急從他懷裡探出頭來：“什麼時辰啦？”

* C$ Q0 D6 s1 A1 K4 y# g    一瞧大亮的天光。阿奴更急了：“天都這麼亮了，你怎麼不叫我呢，這下子沒臉見人了。”

. o9 [8 _: a! [    阿奴急急坐起來，滿床亂翻自己的衣服，陡見楊帆枕著雙手，笑眯眯地看她。這才發覺自己春光外洩，登時又是一聲嬌呼：“不要看！”扯過一個枕頭，便壓在了楊帆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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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動也不動，促狹的聲音從枕下悶悶地傳出來：“女人吶，真是難以琢磨，昨夜一雙腿挾著人家不放。如今被人家看一看就羞得不成樣子……哎喲！”

* N) g! A6 Y- o    阿奴姑娘大施淫威，一腳把這昨夜騎在她身上作威作福的臭傢伙從榻上踢了下去。

    楊帆的蜜月，以一種別緻的方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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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v' [- k# i; q& ~* }    ※※※※※※※※※※※※※※※※※※※※※※※※※※※※

    阿奴的新婚比小蠻當初可要幸福的多。小蠻那時仍心繫阿兄，可阿兄當面卻不相識，新婚之夜她是一個人度過的，每天和楊帆同桌用餐都是一種折磨。而阿奴昨夜過門。今晨已是正兒八經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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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被來俊臣一句話停了差使，來俊臣早把這碴忘了，可別人卻不敢對他做過的決定進行其他處理，因此楊帆就一直賦閒在家，這一來就等於休了長假，可以天天陪伴嬌妻。

    春暖花開，萬物復甦，楊帆每日裡陪著嬌妻和一雙兒女踏春賞花，盪舟釣魚，過得好不快意。

    經過一個寒冬。這個春天裡，似乎每一個人都有些躁動。

    經過劉思禮、纂連耀一案中張姓道人的出現，和河內老尼、什方道人、胡人摩勒的拙劣表演，直到薛懷義這個假和尚的火焚萬象神宮，武則天對僧道尼、神仙佛。從心底裡生起了一種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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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春天裡，她下了一道聖旨，宣佈把“慈氏越古”從她的皇帝尊號裡刪去，慈氏是“彌勒”，越古是“最古老”，因為佛教中的彌勒和菩薩都不只一個，慈氏越古才代表最高的那個彌勒。而現在，她已經不再需要彌勒，她給自己重新加了一個尊號：“天冊金輪聖神皇帝”。

    天冊，上天指定！

' b4 }- I# J. M! m5 J1 [- |    隨後，天冊金輪聖神皇帝成立了控鶴監，冊封張昌宗和張易之為供奉。

    教坊司的供奉都是善歌、善舞以娛天子，這控鶴監的兩大供奉，靠的卻是男色和榻上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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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f" i7 d$ V" X6 G+ R* Z7 v    來俊臣蒐羅齊了證據，終於授意衛遂忠彈劾了李昭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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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昭德雖然被楊帆提前派人提醒過了，可他毫無應對的辦法。落翅的鳳凰不如雞，如今的李昭德早就眾叛親離，來俊臣當年純屬誣告，眾多宰相都拿他毫無辦法，綽號老狐狸的狄仁傑都束手無策，何況如今來俊臣確實掌握著真憑實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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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則天本來沒想就此事追究李昭德的責任，在她看來，李昭德落得這般下場，已經算是懲罰過了，用不著再加一條罪責。可是，來俊臣偏偏掌握了治其大罪的依據，這依據說起來正是李昭德作法自斃。

    當年商鞅受秦惠文王猜忌，喬裝改扮，要逃回封地，結果逃到城門處時天色已晚，按照他制定的法律，黃昏後非公事不可出城。按他的規定，宵禁後不得流浪街頭，想要投宿客棧，又因為他曾經規定，客棧不得接待身份不明的人，終被官兵抓住，最終施以車裂之刑。

    武周朝的刑部侍郎張楚金也曾犯過這樣的毛病。他曾制定一條新法：縱然持有免死金牌（赦令），若犯謀逆大罪，也只可免其本人死罪，家中十五歲以上男丁依舊要處斬，幼兒女眷要充沒官奴.

( q! p% E% c5 w. t  d( L. _" }    結果，他恰恰就是一個擁有“免死金牌”的人，恰恰被周興以謀反罪抓捕，結果害得滿門男丁抄斬，女眷入官，自己發配邊疆，好好一個人家，就此灰飛煙滅。而李昭德，如今也步了這兩位“先賢”的後塵。

    他做宰相時，曾經請武則天下過一道聖旨：公開犯罪判服勞役，偷偷犯罪判決流放，朝廷有大赦還不自首超過一百天的，嚴懲不貸。判處絞刑！

    武則天喜歡改年號，頻繁的時候一年要改兩三次，改一次年號就要大赦一次天下，因此李昭德曾有過多次得到赦免的機會。

    李昭德收受孫萬榮的賄賂，這是犯罪。中間又經過多次大赦的機會而不自首，因此，當判絞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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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昭德在位的時候哪曾想過自己會有今天，他當時身為政事台首席執筆，春風得意，無緣無故的豈會自首曾經收過賄賂。如今恰被來俊臣抓住這一點，武則天也沒辦法，只好先把他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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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1 f, A$ k" [0 N  Y9 s( h* o    這時候，武則天依舊沒有要殺李昭德的意思，但是隨後一系列的政局變化，終於促動了武則天的殺機。

    此次契丹造反。是事出有因的。契丹去年遭了饑荒，各部百姓生活無著，窮困不堪，每天都有人餓死。在這種情況下，營州都督趙文翙不但不予救濟，反而貪得無厭，藉著糧荒。對契丹百姓更加敲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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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萬榮忍無可忍，聯合妹婿李盡忠，兩大部落同時造反，攻陷營州，斬殺趙文翙，義旗一舉，飽受朝廷官員欺壓凌辱的契丹各部紛紛響應，僅十餘日便匯聚了數萬兵馬，隨後又進攻崇州，俘虜了龍山軍討擊副使許欽寂。聲勢益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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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傳回京裡，武則天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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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g$ o; B$ r4 g  Z  m: A* B% p    原本武則天以為契丹謀反，不過是某個小部落生些是非，彈指間就能剿滅，結果邊軍一連失陷兩州。賊勢越來越眾，以致朝廷不得不調兵遣將、籌措錢糧，以便平叛。這時再看李昭德當日為孫萬榮請封的事，就不再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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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昭德在牢中聽說營州和崇州相繼失陷的消息之後，扶著牢房柵欄仰天一聲長嘆：“朝廷此番出兵平叛，若能取勝，老夫可活，若是大敗，老夫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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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I! n0 x6 y3 E. g/ E' Y    朝廷亂勢紛紜的時候，楊帆每日遊山玩水，看似玩的不亦樂乎，但是暗中他也在巧妙運籌。一方面調動繼嗣堂的力量，並利用自己在南疆各州的人脈和聲望，替剛剛到任的官員們營造良好的治政氛圍，鞏固他們的地位和影響，一方面拉起套在來俊臣頭上的那條絞索，悄悄絞緊。

% W+ k6 `; S2 F, m    武則天更改尊號為“天冊金輪大聖皇帝”，又建立了控鶴監，公開把張昌宗、張易之兩個面首養在宮裡，名為大供奉，實為她的皇后，並通過二張，選拔了更多年輕俊俏的少年入宮，儼然要打造一個“大大的後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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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 H; J+ g9 u    可是，武則天現在已經七十多歲高齡了，哪怕她納一萬名男妃，也不可能再生育一個子女，而現在的皇太子李旦殿下，人人都知道是個擺設，女皇是不可能再讓他繼承江山的，那麼立嗣就成了朝廷中人更加關注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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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中人雖然關注此事，不過眼下卻沒有人敢再向皇帝建言立儲，以前那幾撥宰相都幹過這種事，結果都沒好下場，現在他們不清楚武則天的想法，武則天又沒有下旨垂詢，誰敢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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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沒人進言，楊帆卻可以營造出一種有人進言的氣氛。

    宮裡有上官婉兒，皇室中有太平公主，楊帆掌握著的“繼嗣堂”在朝中也有一些官員可以左右，通過這裡奇外外、上上下下的一陣渲染，很容易就營造出了一種氛圍：“正有人向皇帝秘密建言，請求立儲！”

    對於這個風聲，來俊臣表示嚴重關注。

    以前來俊臣在這方面遲鈍的很，他那時只是一門心思地為武則天效力，皇儲是誰他從不關心。可是發配同州的這幾年，他漸漸開竅了，開始明白過來：皇儲就是未來的皇帝，他能否富貴，取決於現在的皇帝，他能否一直富貴，取決於未來的皇帝！

    於是，來俊臣就像一隻好奇的鴨子，搖搖擺擺地走過來，主動把脖子伸進了楊帆懸在那兒的絞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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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十一卷 第七百零八章 越收越緊

7 R0 M  e! R; W. g+ M, h    斜月當空，細柳迎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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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善坊，直接開在坊牆外的一座華麗府邸突然中門大開，兩行高麗婢子挑著燈籠姍姍而出，崑崙奴牽了馬來，單膝跪地，等著主人踏膝上馬。

6 {1 r& j- p! N3 e+ `9 s    梁王武三思喝得臉色發赧，已經有了六七分醉意，由兩個妖嬈美人兒扶著，向客人們一一拱手道別。

" B, p4 P$ _3 h( s' d' ^    能勞動梁王親身出迎的自然不是等閒人物，華燈之下，一雙玉人，正是俏若蓮花的張昌宗和張易之。

    今日赴梁王之宴的除了已被百姓暗中笑稱為大周“皇后”和“貴妃”的張昌宗、張易之，還有張同休、張昌期、張昌儀三兄弟，另外就是崔家幾兄弟及張說、高戩等幾位青年俊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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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t& S2 ?: ~3 Z$ L9 v& q: K/ c    至於崔滌，最終還是失了太平公主的歡心，沒有受到她的舉薦，但是崔湜靈機一動，及時把崔液和崔蒞兩兄弟召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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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崔湜、崔液、崔蒞再加上早就留連京城的堂兄崔涖，得到了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的聯名舉薦，宮裏邊又花了錢，賄通了張氏兄弟吹枕頭風，終於說動武則天親自召見。一番奏對下來，武則天對他們的才學、品貌非常滿意，於是崔家四兄弟全都做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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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U& a* r4 i' r, k- J    如今崔湜一步登天，已經成為吏部考功員外郎。而崔液、崔蒞還有崔涖三兄弟也都被任命為翰林學士，雖然沒有多少實權，身份卻極清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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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家四兄弟少年得意，一舉成名，民間有關他們和太平公主的風流韻事愈發甚囂塵上。但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崔家四兄弟確有才學在身，否則光是御前奏對那一關，他們就應付不來。

    武三思親自送了張昌宗、張易之兄弟離開王府，張昌宗兩兄弟同眾好友告別。便徑回皇宮去了，女皇如今對他們可是迷戀的很，不容遠離過久的。

    其餘眾人趁著酒興信馬游繮，外圍有奴僕下人打著燈籠火把。沿著洛水長堤一路漫步行去，好不逍遙。

2 ~, i0 j2 n: V8 ~    今天這場酒宴，是崔湜一手促成的，如今賓主盡歡，太平公主授意崔湜進行的計劃第一步得以順利實施，心中不免得意，趁著酒興，漫聲吟道：“曲渚颺輕舟，前溪釣晚流。雁翻蒲葉起。魚撥荇花游。金子懸湘柚。珠房折海榴。幽尋惜未已。清月半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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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 d: }4 j/ y: q6 H    他這首詩不但信口拈來，而且辭藻華美，同邀赴宴的張說聽了。不禁撫鬚一嘆，對高戩歎服道：“這般文采地位。張某或還追得上他，可是像他這般年紀便有如此成就，張某可是拍馬難及了。”

9 Y# b! ]/ ]1 Q$ W& f6 [    高戩微笑道：“崔家豪門大族、累世公卿，方有如此底蘊，你我兄弟有所不如，也是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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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9 Y( I  _. P; I    張說指著他笑道：“高兄這般胸襟，張某也是有所不及。”

0 `+ V4 Q' p7 J    崔湜策馬在前，隱約聽見二人說話，不禁自失地一笑：外人只瞧見了風光，卻不知他們四兄弟今日的身份地位，可不僅僅是靠著家世才學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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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家四兄弟同時入仕，風光一時無倆，這可不只是靠著學問，有學問而不得其門的人多著呢。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的聯名舉薦，是他們得以入仕的重要原因，可是要太平公主答應舉薦，並且還替他們說服上官待制點頭，是需要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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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世人營造一種張氏兄弟主動結交武三思的氣氛，就是這個代價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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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B' `$ u. J2 c; Q    崔家四兄弟風流倜儻，出身名門，正是張氏兄弟最喜歡結交的人，而張氏兄弟現在正在招兵買馬，擴大勢力，最看重的也是這些出身高貴、腹有才華、年紀相當的名門子弟，雙方可謂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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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5 H% T( n  ^- p3 `8 g2 a    在崔湜四兄弟的有意迎合下，他們很快就成了張同休、張昌斯等三兄弟的座上賓。

    這一日，崔湜四兄弟邀張同休三兄弟於洛水河邊飲酒鞠蹴，促膝閒聊，張氏三兄弟欣然赴宴。

9 Y& |5 b  g* o. A, G    酒席宴上，崔液貌似偶然地說起李昭德入獄的事情，崔蒞馬上接口道：“皇帝越過三法司，把此案交給了來俊臣，看樣子，用不了多久，來俊臣就能調回三法司，重新掌握監控百官之權了。”

: `4 c/ h4 }# o    張昌期一聽，不禁擔起了心事，說道：“當日在龍門，來俊臣與我三兄弟鬧得甚不愉快。早聽說來俊臣懷恨在心，正伺機報復，若是讓他重掌三法司，只怕於我張家不利。”

    張同休“嗤”地一聲冷笑，不屑地道：“來俊臣算個什麼東西？怕他作甚，放眼朝野，如今可有誰有資格與我張氏為敵？”

6 R  \+ U& ?/ y/ h$ H+ z    崔湜勸道：“同休，此事大意不得，來俊臣這些年扳倒的大人物可不只一個兩個了，這些人哪一個當初不是大權在握，在朝中舉足輕重？被這樣毒蛇般的一個人盯著，可不是什麼好事。”

. i9 R' y1 D, U0 g7 ~- D: A    張同休依舊不以為然，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他作甚？”

    崔湜微微一笑，沉聲道：“只有千日作賊，沒有千日防賊！如果同休這般大意，難保哪一天，不會讓他逮著機會噬你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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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同休蹙起眉頭道：“不然又能如何？”

5 U( A, @8 d* I0 V- _3 P3 d8 A    崔湜附耳過去，壓低聲音道：“對付來俊臣這樣的人，應該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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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g' _. b% R5 v* r% {) I    張同休道：“崔兄，你道我不想整治那個猖狂的小人嗎？只是女皇對這個爪牙甚為器重，倚之為股肱。我家五郎、六郎雖得女皇寵愛，沒有一個充份的理由，也不可能三言兩語，便讓女皇自廢臂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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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Y! |' o: u4 F+ l/ Z    崔湜冷冷一笑，道：“何不讓他利令智昏，自取死路？”

" @9 E2 G: a' y$ ]3 q0 J    張同休雙眼一亮，急忙問道：“如此說來，莫非崔兄有什麼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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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7 s+ f0 W+ k& Z- z    崔湜附耳對他低語幾句，聽完崔湜的話。張思休仔細思量半晌，遲疑道：“此計可行嗎？萬一……反讓來俊臣得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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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t* l' j, B    崔湜微笑道：“讓他得了手又如何？如果來俊臣得了手，那也是借來俊臣的手，除去咱們的另一大阻力。魏王對於張兄在朝中安插越來越多的手足，壓制他的勢力，可是早有不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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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 d  Q5 p; O2 e" _    張同休矍然道：“不錯！無論此計成功還是失敗，我們都有利可圖！哈哈哈。妙計，當真是天衣無縫的妙計，我這就進宮，同易之和昌宗商議一下！”

    崔湜拉住他道：“同休，此事也不急於一時，如今正是春光爛漫的時候，咱們且盡了酒興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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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  e1 p+ e! y    張同休心裡有事，哪還有心飲酒，又捱片刻。便丟下張昌期和張昌儀陪著崔氏四兄弟。自己興沖沖地進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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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6 b4 c8 H2 w& [    此事已是午後。武則天下了朝，先到武成殿處理了幾分緊要的奏章，又向上官婉兒過問了一下調運糧草、兵馬、器仗。以備平息契丹叛軍的進度，便回轉麗春台。與張昌宗和張易談笑一陣，精神不濟，便臥榻睡了。

    張昌宗和張易之見武則天小睡，自去園中蕩了會鞦韆，覺得無聊又去釣魚，魚鉤剛剛甩進池水，便有內侍來報，說是張同休到了，兩兄弟很是高興，連忙把釣桿放到一邊，叫人把兄長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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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同休被引到池水邊，張昌宗和張易之與他在一張石桌前坐了，宮娥奉上鮮果密餞，退開了去。張昌宗便對張同休道：“我們兩個在宮中煩悶之極，每日就盼著眾兄弟能來陪我們說說話兒，大兄今日入宮，怎麼沒把昌儀和昌期帶來？”

& e8 c( P( s) Y7 g1 c9 I$ G    張同休四下看看，壓低聲音道：“我今日入宮，是有要事與你們商量的。”

: `/ q% R; d) C' y0 f) `+ `% ^4 p    張易之訝然道：“大兄，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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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同休搖頭道：“家裡一切都好，並無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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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5 m8 ?* G5 ?# R- O) ]    隨即把崔湜對他所言，又跟張易之和張昌宗說了一遍，在張氏兄弟之中，張同休素以謀略著稱，故而威望很高，這時他自然不會把這個主意說成是崔湜提議，而是厚顏當成了自己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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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K4 a1 z" U6 m1 f' B    張易之聽了張同休的話，微微蹙起眉頭，沉吟道：“來俊臣此人飛揚跋扈，連我張家都不看在眼裡，早該收拾了他。只是，用這樣手段，似乎有些冒險……”

    張同休曬然道：“易之，你的膽子小了。這件事能有什麼風險呢？我已經仔細盤算過了，以女皇對你和昌宗的寵愛，如果此事暴露，大不了責備你們幾句，除此之外還能如何？

    想那來俊臣當初搆陷狄仁傑、任之古等一班宰相，事情敗露，把他如何了？來俊臣冒領吉頊之功，如今女皇已經知道了，把他如何了？難道在皇帝眼中，你們還不如來俊臣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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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若是暴露，與我張家沒有絲毫後患。如果計劃得以實施，那麼不管成敗，咱們都有利可圖。計劃成功，來俊臣就要垮台，咱們就去了一個死對頭；計劃失敗，來俊臣得了手，那倒霉的就是魏王武承嗣！

    易之，咱們張家現在最大的對頭是誰？就是武家！如果能扳倒武承嗣，皇帝必然不放心把兵權全交到武三思手上，那時除了咱張家她還能依靠誰？如此一來，咱們張家就不只朝中有人，還可以掌握兵權，如此方可保我張家富貴萬年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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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昌宗重重地一點頭，贊同道：“五郎，我覺得大兄說的對，這個計劃無論怎麼說對咱們張家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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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 e# y9 ]+ Y1 d    張易之見張昌宗也同意，不禁有些意動，他思索了一下，又有些擔心地道：“你確定放出風去，可以讓來俊臣動心？那個衛遂忠，你能收買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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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u0 l& a' M    張同休篤定地道：“五郎放心，大兄做事，何時不是慎而重之？衛遂忠此人，醉闖來府，辱罵王氏夫人親族，王夫人受辱不過，憤而自縊，衛遂忠為此惶恐不安，日日留連青樓，連家都不敢回了。他現在正想找一座可保他平安的大靠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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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d+ A1 A$ J3 P    張同休傲然一笑，仰起下頜道：“當今世上，若說能在來俊臣手中保他平安的，除了我們張家，還有第二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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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H# f  d0 F! C" z: f' Y    張易之沉思片刻，用力地點了點頭，道：“好！便依了你，大兄行事，切切謹慎！”

1月23

第二十一卷 第七百零九章 借上幾口刀

    張昌宗和張易之被他們的堂兄張同休說服以後，每次出宮，都必往梁王府拜訪。

0 S7 N6 |1 Q( M7 u- q8 u    張氏兄弟作為朝廷中剛剛崛起便已顯現出強大力量的一般新興勢力，與梁王突然走動這麼密切，立即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朝廷中的各方大員都在紛紛打探這一動向的幕後動因，其中尤以魏王武承嗣為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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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X- q$ h& d7 A) i    武承嗣同武三思鬥了很多年，雙方互有勝負，但總的力量是平衡的，如今張氏兄弟同武三思表現得這般友好，武承嗣不得不懷疑他們之間是否建立了某種同盟，但他費盡心機也沒打聽到張氏兄弟和武三思有什麼內幕交易。

$ j: ^6 s" T& \3 w: C( G    來俊臣對此也甚為關心，但他畢竟沒有武承嗣急切，所以並沒有刻意地關注此事，但是沒有刻意關注的他，卻打聽到了魏王武承嗣也沒有打聽到的消息：“皇帝已決心立嗣！”

6 j0 G  r1 w: S0 O: S, i$ V2 K: f$ k, A    來俊臣得到的消息是：皇帝已決心立梁王武三思為太子，只是事關重大，因此秘而不宣，只在暗中進行準備，而張昌宗和張易之因為是女皇帝的枕邊人，才得以知道這個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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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2 j4 e# @: o7 {1 s! d    獲悉這一消息後，來俊臣總算明白了：“武三思將是未來的皇帝，張氏兄弟與他如此親近，顯然是在為自己找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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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皇對此秘而不宣，來俊臣也能夠理解，畢竟天下人對李唐的認同度還非常高，如果朝廷驟然宣佈由武氏族人繼承江山，恐怕會引起政局的動盪。尤其是魏王武承嗣和梁王武三思一直競爭激烈，如果被武承嗣獲知此事，他也會發動他的力量進行反對。

6 A& t  k. B/ X  g# W) E    所以，女皇就像她當初登基一樣，需要先把所有的阻力都擺平了，鋪陳好一切，才會向天下宣佈易換太子的決定，為了確保這個消息的準確，來俊臣還動用了他在宮裡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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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I0 D+ _0 Y$ D+ _7 `6 m    當初任御史中丞的時候。來俊臣在宮裡收買了幾個小內侍做耳目。後來他被貶同州，就和這幾個小內侍斷了聯繫。來俊臣回到京城後，馬上就和這些人恢復了關係，吉頊進京告他黑狀的消息，就是這幾個小內侍第一時間傳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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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3 ]5 x' P! t! N- G6 a    這幾個小內侍有的現在還是普通內侍，有的已經做了一個小小的管事太監，能夠打聽到的消息更多了。來俊臣通過這些宮中的耳目，很快確認了他之前得到的消息，消息無誤，皇帝確實打算易儲了，新的皇儲人選正是武三思。

    既然消息無誤，來俊臣馬上備了一份厚禮。前往梁王府拜見，先抱定未來天子的大腿，總是不會錯的。結果來俊臣興沖沖地趕到梁王府，卻吃了一個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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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z7 G0 r) E! V    來俊臣一直跟魏王武承嗣走的比較近，和梁王武三思，關係卻不甚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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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楊帆入獄，武三思擺王駕儀仗到推事院，來俊臣哼哼哈哈地應付一番。並沒怎麼給他面子。之後在一些政治風波中。來俊臣和武承嗣也是眉來眼去，遙相呼應。來俊臣被貶同州後。送禮請托的也是武承嗣，自始至終就沒和武三思建立什麼聯繫。

    如今，武三思又和張氏兄弟友好，武三思聽說過來俊臣和張氏兄弟在龍門產生不合的事情，怎會接納他，而惹得張氏兄弟不快呢。

: |# K" [4 a! m& i* D+ L, j    來俊臣碰了個釘子，灰溜溜地把禮物又搬回家裡，便尋了一眾心腹共議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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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5 j4 ?, B/ B! p6 W  M* P    來俊臣如今哪有什麼心腹，所謂的心腹不過兩個人：文是李鏡，武是衛遂忠。如今這政事，自然要聽聽李鏡的看法。在來俊臣看來，李鏡此人雖只是個錄事參軍，但是博學多才，又在洛陽府衙天子腳下打拼多年，一雙眼睛還是很老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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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d( a9 F# d3 K  y0 {- p$ D& ]    蜀中無大將，來俊臣也只好求助於這一對臭皮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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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遂忠聽了來俊臣說明情況，小心翼翼地道：“梁王不肯接見，一則是因為府尹以前和魏王走得太近，惹他不快。另一則就是因為二張的緣故了。依我看，府尹不妨先送一份厚禮給二張，息了他們的怒氣，再登門拜訪梁王，一次不成再去一次，總能那個……金石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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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俊臣還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叫他如此低聲下氣，心中很不情願，他白了衛遂忠一眼，又複轉向李鏡。在來俊臣而言，對衛遂忠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只白他一眼，已經算是很輕的責備了，可是衛遂忠心中已經認定了來俊臣不肯饒了他，只是一個白眼，便讓他隱隱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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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8 e, }0 u" o; p    李鏡撫著鬍鬚，故作高深地沉吟半晌，緩緩說道：“對於張氏兄弟，府尹完全不需理會！”

6 d/ u; g# s1 u$ G' G    來俊臣趕緊問道：“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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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鏡笑了笑，道：“張氏兄弟現在也要提前巴結梁王，府尹又何必去巴結他們？說句不好聽的話，等梁王一旦登基，像府尹這樣的人，對新天子才是有大用的人，可張氏兄弟到時候還有什麼用？難道新皇帝要留兩個男妃在宮裡頭貽笑天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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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俊臣連連點頭：“有理！有理！可梁王不肯接納我，這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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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鏡道：“梁王不肯接納府尹，有他的緣由，也有張氏兄弟的緣由。二張那面，是因為梁王還未登基，還需要張氏兄弟替他在皇帝面前說話，所以梁王不想因為府尹你而開罪了他們；至於他自己的原因，則是因為府尹以前與他走的太遠。”

    來俊臣急道：“不錯！這個道理我也曉得，問題是現在該怎麼辦？”

    李鏡眼珠一轉，狡黠地笑道：“府尹若替梁王立下一樁大功，以此為投名狀，還怕他不欣然接納，重用府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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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俊臣神色一緊，急忙問道：“如何為梁王立下大功？”

    李鏡反問道：“梁王最忌憚的是誰？女皇對於皇儲已經有所決定，卻秘而不宣，又是因為誰？”

1 T9 v: P; e  f5 q  h; H  f    來俊臣低下頭想了想，緩緩地道：“魏王？”

    李鏡道：“不錯！”

, x7 Y6 ?+ N. @; C6 C6 S3 E    來俊臣的眼神飄忽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李鏡道：“昔漢武帝時,曾有一位妃子，叫鉤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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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M9 x8 \1 f2 [    衛遂忠是不學無術之輩，忽聽李鏡講起了故事，不由一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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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 ?0 I    來俊臣也沒聽說過這個人物，他也不明白李鏡為何講起了故事，但他知道必定與自己要的答案有關，便道：“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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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X3 h& {+ F. h4 X    李鏡道：“漢武帝晚年時，有人密報宮人以巫蠱咒殺天子，皇后衛子夫、太子劉據等人相繼因為被人誣陷不能自明而死。漢武帝便有意立鉤戈夫人所生的皇子劉弗陵為太子，可他當時已經老邁，擔心他死後母壯子幼，鉤戈夫人會干涉朝政，於是在立弗陵為太子前，先將鉤戈夫人賜死！”

: t2 E/ I* i' F2 |' d/ Z; f- l5 X9 j    來俊臣思索片刻，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皇帝既然決心立梁王為太子，為了確保皇位順承順利，會提前為他除去一應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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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鏡忙道：“皇帝如何思慮，卑職不敢妄言，不過，當今太子，不過是一隻籠中鳥，房州那位皇子，要殺也只是一道詔書、兩行文字的事，梁王唯一的大敵，唯有魏王！”

    來俊臣蹙眉道：“他們都是皇帝的侄子，皇帝會為了確保一個侄子繼位，就殺死另一個侄子嗎？”

    李鏡陰險地笑笑，道：“皇帝這兩個侄子的父親，可都是死在皇帝手裡。便是這兩個侄子，也曾全家被皇帝流配邊荒，改姓蝮氏。皇帝重用武氏族人，是因為武氏族人最擁戴她做皇帝，之所以要傳位於武氏族人，是因為只有武氏族人才會讓她一手創建的大周傳承下去，要說親近，皇帝對這兩個侄子的親近，恐怕都遠不及漢武帝之于鉤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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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x# F. }5 `& C    來俊臣微微眯起了眼睛。

    李鏡不失時機地又進一言：“若能立下這樁大功，不但梁王必然對府尹心存謝意，便是當今皇帝，恐怕也要因為府尹為她解決了一個大難題而歡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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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U0 E  R1 A( E$ d. |* I( m# l8 D    來俊臣在房間裡慢慢踱起了步子，衛遂忠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他跟在來俊臣身邊，眼見得來俊臣對付過的人，倒不是沒有魏王這等份量的人物，宰相將軍，來俊臣殺過，親王郡王，來俊臣也殺過，可那些王爺畢竟是李氏家族的，而這一次並不相同。

    來俊臣負著雙手，很久才邁出一步，在房間裡足足轉悠了半個時辰，才緩緩站定身子，沉聲吩咐道：“這件事，再議吧。你們的嘴都嚴實點，對任何人，都不可透露隻字片語！”

( g# j! e* r& M& Z* z* B    衛遂忠心頭一顫，憑他追隨來俊臣多年的經驗，他知道，來俊臣已決心要做那個殺鉤戈的漢武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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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e) z! h8 F# r, D( V4 }! z0 y; i    對什麼人都不可以說，通常就意味著對你絕對親近的人可以說，衛遂忠現在有什麼心事都對九娘說，說出來他才睡得踏實。所以當他和九娘親熱以後，相擁著抱在一起時，衛遂忠歎了口氣，把來俊臣的這個打算，小聲地說給了他的女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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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九娘一聽，馬上坐了起來，赤著光潔如玉的身子，渾不自覺，只是對衛遂忠驚喜道：“郎君，你的好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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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0 y9 h' i$ ]  W; x$ l- V0 y% P# D    衛遂忠有氣無力地道：“什麼機會，我看他是瘋了，實在無人可咬，連皇帝身邊的人都開始下手了，弄不好不等他殺我，就連累我……”

    一句話沒說完，衛遂忠“騰”地一下坐了起來，雙眼瞪得溜圓：“九娘，妳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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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U+ b9 v8 d% k, i) t  H    蘇九娘用力點頭：“是啊！這不正是你擺脫來俊臣控制的好機會嗎？”

    衛遂忠先是有些吃驚地看著她，但是漸漸的，他的一雙眼睛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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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二十一卷 第七百一十章 反擊

    魏王武承嗣的書房中一片靜謐，武承嗣陰沉著臉色，瞪著跪在面前的衛遂忠，冷笑道：“你說來俊臣要羅織罪狀，告本王謀反？”

4 G# l% p6 Z7 I6 p    衛遂忠垂首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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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承嗣身形一探，追問道：“你是來俊臣黨羽，為何對本王洩露這個消息？”

6 J4 S) M2 v4 ^' ]. u    衛遂忠雙手伏地，恭聲答道：“螻蟻意圖撼樹，下官不願與其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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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x  E, ?; v, `    武承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坐直身子：“來俊臣得以回京，是孤王保他，孤王對他有大恩，來俊臣為何欲對本王下手？”

1 Y, L$ d1 c0 e8 O8 n+ M/ I4 K$ F+ X3 p    衛遂忠答道：“來俊臣被貶同州時，不只一次求托於殿下，殿下雖然應承，卻始終不曾予以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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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承嗣臉上一熱，他收了錢沒辦事，自己自然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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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 H4 l& G& p: s  j    衛遂忠道：“來俊臣對此早已懷恨在心，發誓報復！後來，他雖得以還京，但是重獲陛下寵信，靠的乃是破獲纂連耀、劉思禮謀反一案之功勞，殿下並未幫忙，所以……，來俊臣此人只記仇，不記恩，刻薄寡恩，素來如此！”

) v' q) L# w+ x! S6 m7 ?    武承嗣想了想，看向侍立於一旁的鳳閣舍人張嘉福。多年以來，這張嘉福已成了他手下第一謀士，素來信重：“嘉福，你覺得可能嗎？來俊臣欲告本王、太平公主、太子旦、廬陵王顯謀反，除非他瘋了！”

% P& I! ^5 g4 K' e7 S% w    張嘉福小心地道：“殿下，來俊臣做事，一向就比較瘋的！不過，對他沒有好處的事，他是不會做的！”

" b  A" {2 V7 f' k0 F' ~3 R& @    張嘉福轉向衛遂忠，沉聲問道：“來俊臣為何不惜與滿朝為敵，告了這麼多人？這麼多人他都告了，為何獨獨不告梁王？內中還有什麼隱情，說！”

    衛遂忠身子一顫，結結巴巴地道：“殿下明鑒！那來俊臣，不知從哪裡聽說，皇帝已暗定皇儲為梁王殿下。是以揣摩上意。想要……想要把對梁王不利的所有人一網打盡，以此邀寵於梁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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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G5 b+ M! V    武承嗣聽了大吃一驚，變色道：“皇帝已決定武三思為皇儲，此言當真？”

! x' Q9 r; P7 V* ]. x( K    衛遂忠苦笑道：“如此重要的大事，下官怎麼可能知道呢？下官只知道，因為張昌宗、張易之兄弟與梁王走動越來越密切，是以來俊臣有此判斷。至於他做此判斷的真正依據是什麼，下官實實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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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承嗣不安起來，頓時如坐針氈。

    張嘉福見狀，對衛遂忠擺擺手道：“你且回去，來俊臣若還有什麼事差遣於你，只管一如既往小心應承著。隨時來向王爺稟報。你既決心投效王爺，王爺一定會保你平安，便是保你仕途前程，也只是一句話的事兒！”

2 O* d( c  @& R0 Z8 ?6 s    衛遂忠連忙應是，再度叩謝，悄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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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l6 I3 p  B+ r: B: u    衛遂忠一走，武承嗣便對張嘉福急道：“嘉福，你看皇帝已定下皇儲一事。是真是假？”

/ P4 M$ T; T* ?' c* S, I/ A5 k( x    張嘉福道：“二張與梁王。近來確實走動密切，不過要說皇帝已經決定立梁王為皇儲。卻沒有什麼可信的跡象。或者……，在皇帝心中，已經開始傾向於梁王，是以二張先行交好，來俊臣不可能盡知其中詳情，才會做此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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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承嗣一陣氣湧，急劇地咳嗽了幾聲，這才喘息道：“不可能，不可能！若是如此，來俊臣買好於武三思，一旦事成，前途無量，衛遂忠是他黨羽，為何出賣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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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Y3 s/ a" v% w2 j) P    張嘉福道：“皇帝就算有心立武三思為皇儲，也未必就肯狠下心來將這麼多親人一舉剷除，來俊臣這是一招險棋，他還從來沒有一舉告發過這麼多天子近臣，衛遂忠心存疑慮也屬正常。再說，衛遂忠現在對來俊臣，未必就沒有戒心！”

9 l9 Y# j( Z6 k2 `    魏王高高在上，來家那點狗屁倒灶的事是不清楚的，張嘉福便把衛遂忠醉闖來府，辱及王氏夫人，使其自盡的事情說了一遍。武承嗣聽了，對衛遂忠投效自己的動機倒是不再懷疑，卻也更加相信皇帝已經決定立武三思為太子，驚慌地道：“如此說來，皇帝欲立武三思為太子非常可信，本王該如何是好？”

  M/ B( o% d; j. v    張嘉福道：“殿下莫慌，此事未必已經決定,不過……咱們倒是可以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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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L( H1 w4 f$ h6 m    武承嗣道：“如何相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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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z& ~4 M! [    張嘉福道：“來俊臣意圖對大王不利，無論如何，是要剷除他的。大王不妨借此事，聯絡所有將被來俊臣舉告的皇親國戚，合力彈劾來俊臣，告倒了來俊臣，便去了一個威脅。由此事，也可觀察陛下心意！”

    武承嗣若有所悟，道：“你是說……”

+ r% j8 k. W& B    張嘉福道：“若皇帝力保來俊臣，便說明皇儲已定的消息是真的，大王便該早作綢繆。若是皇帝肯殺來俊臣，便說明皇帝沒有立梁王為太子的打算，就算有，也是皇帝有此意向，決心未定，大王聯絡各方勢力，群起反對，皇帝對此決定也要重新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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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承嗣深以為然地道：“所言有理！事不宜遲，本王馬上去見太平，共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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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承嗣一面心驚於有瘋狗之稱的來俊臣惦記，又焦急於皇帝是否已決心立武三思為太子，立即擺駕去見太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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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公主聞訊也是“大驚失色”，馬上與他合議，決心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消滅來俊臣，同時籍此強烈反彈，向皇帝施加壓力，迫使她打消可能的立武三思為太子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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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承嗣為了自身的安全，更為了皇儲的歸屬，頭一次和李唐殘餘攜手合作了，在他這個帶頭大哥的掩護下，短期雖還看不出什麼來，但是從長遠來說，但凡李唐一派，不管是太平公主門下，忠於太子的大臣、還是傾向于廬陵王的官員，都將有一個更寬鬆的發展環境。

    李唐的勢力進一步復蘇了，就像春天郊野裡蓬勃的野草。

    ※※※※※※※※※※※※※※※※※※※※※※※※※※※※

    “高公公，這邊請！”

    高力士點點頭，隨著那個殷勤的小內侍繼續向前走去。

- U3 l1 Y7 W! f8 Y8 M* ]; m    如今的東宮，就是一座比冷宮還冷宮的所在，太子李旦和他的兒女們都困在這個大院裡，雖然沒有人堵上宮門，可那裡有一道無形的宮門。除了盛大慶典，皇帝需要她的兒子和孫子們出來充充場面，其他時候。他們就只能老老實實地守地這座荒涼的宮殿裡。

    看守這座冷宮的宮娥太監。沒有任何油水可言，久而久之，對這位太子和皇孫們愈加的懈怠不恭，高力士一路走去，只見青磚縫裡都長出一根根野草，卻根本沒人清理。

, u& ]* j, y" R: m6 A    高力士入宮雖晚，卻是高延福高公公的義子。再加上楊帆曾向上官婉兒介紹過他，請婉兒在宮裡對他予以關照，宮裡的太監都是最勢利的角色，他們知道這位小內侍是高公公的義子，上官待制也對他青睞有加，自然竭力奉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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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高公公巡視東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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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k) r- k( v3 J% U5 R    那東宮太監絲毫不把太子和皇孫們看在眼裡，也不通報一聲，就大剌剌地闖了進去，神情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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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李旦正和幾個兒子在用午膳，午膳很簡單，菜肴都是乾菜、鹹菜，一家人在宮裡關久了，神情舉止都有些木訥。對那太監的無禮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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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9 A8 H3 S6 E( z    “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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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M! d4 @& L5 t( d+ U$ @    太子和皇孫們沒有說話。高力士倒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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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爺和各位皇孫當面，你個奴婢敢這麼無禮！”

9 Q# e* C6 O1 ~) V    高力士一聲怒叱。駭得那東宮太監連忙僕倒在地：“是是是，高公公息怒，高公公教訓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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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力士往李旦及眾位郡王桌上一看，更是怒髮衝冠，太子和皇孫們的飲食如此簡陋，明顯是被這些內侍們給克扣了供應。

    武則天防兒如防賊，不想他沾染權利，卻也不至於在供應規格上大肆削減，就算是在冬天，太子也應該有青菜供應的，何況如今已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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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宮裡就算有點地位的太監和女官都吃上了韭菜、蒜苗等養春氣的菜肴，而堂堂太子和諸多的郡王皇孫，居然還在啃鹹菜。

* T5 i& A/ F: L5 `$ s8 b    高力士自己就是由富而窮，家道中落，所以最恨勢利小人，一見他們如此苛對太子，自然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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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A8 Q2 T! ]    那東宮內侍不知道這位高公公為何大發雷霆，只管一個勁兒地認罪，高力士把他怒駡一頓，喝斥出去，這才整一整衣衫，上前大禮參拜：“奴婢高力士，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各位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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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 h9 M- Q! x* a# y) }    李隆基如今已是十三歲的少年，在東宮軟禁了這麼久，他的銳氣卻絲毫沒有被磨礪掉，高力士怒斥東宮內侍的時候，氣得臉都紅了，李隆基冷眼旁觀，見他絕非佯腔作勢，對這個小太監不禁暗生好感。

5 a  Z) [/ A- ?8 U$ y* T1 A+ K    李旦見高力士跪倒參見，有些惶然地站了起來，訥訥地道：“這位公公，可是……可是母皇有旨意給旦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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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Y/ ]# X5 F5 s: P6 W0 e. h    高力士見這殿中根本沒人侍候用膳，那引道的內侍被他斥退之後，大殿裡就只剩下太子和幾個皇孫，便沒有要求太子摒退左右，而是從袖中摸出一道密信，膝行上前，恭恭敬敬地遞給了李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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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旦和這幾個兒子困在東宮相依為命，早就沒了皇家那許多嚴瑾的規矩，而且李旦平時有事，也根本沒有什麼人可以商量，真正可以放心的心腹就只剩下這幾個兒子，是以李隆基幾個人都擁到了李旦身邊，一起看這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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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H$ Y% c* w- w3 y    李旦這位皇子出生時，武則天已經極為強勢，在這位強勢的母親身邊長大，李旦和李顯兄弟二人遠不如他們的兩位兄長，二人都是一樣的性格懦弱。被軟禁東宮的日子裡，李旦就像一隻驚弓之鳥，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就心驚肉跳。

    如今展開這封密信，一看是胞妹太平寫的，內容不出所料，又是有人意圖加害與他，駭得李旦沒等看完，便雙膝一軟坐了下去，倒是李成器、李隆基等皇孫，一個個氣得小臉通紅。

# B5 z, T0 F1 D9 \, c" ~. N    李成器強忍怒氣，自父親手中一把搶過密信，與兄弟幾個繼續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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