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奇幻] 貓膩 -【擇天記】《連載中》

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章 大人物

　　國教學院的師生們，目送陳長生走到院門處，眼神很是複雜，情緒很是感慨。

0 Q. q3 b2 e$ p4 o+ O　　南溪齋女弟子在院門處等著他。

　　陳長生示意眾女不用跟著自己，走了出去。

　　「這是齋主的命令。」葉小漣在他身後惱火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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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知道很難說服這些少女，對在院外迎著自己的辛教士說道：「拜託了。」

　　辛教士嘆了口氣，揮手示意教樞處的教士和國教騎兵上前，把國教學院圍了起來，自然也把那些南溪齋的少女攔在了裡面。

  Z. F) ?+ {0 |& `　　陳長生望向國教學院，默默做了告別。

, H) y5 d) j4 S+ m$ N' n5 T# y" Y　　從那年春天，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年半時間。

3 F4 `* G) d- T7 N; ?7 w　　不知何時再見，國教學院裡的青藤以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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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寫了四封信交給了蘇墨虞，就像蘇離離開之前那樣，把該交待的事情都交待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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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新橋井口的寒意越來越重，只需要再過兩年時間，小黑龍便能夠脫困。

1 w9 _- h0 C) |7 v( `' R　　他對這個世界再無虧欠，肩上再沒有擔子，可以輕身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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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b. @, x; u8 V) C) R* o1 }　　看著消失在百花巷深處的他的背影，辛教士的情緒有些複雜。

　　沒有過多長時間，陳長生離開國教學院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座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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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後這些天，周通經常不在皇宮，而是在修葺一新的清吏司衙門裡視事。

　　這個消息傳到北兵馬司胡同時，他正坐在一把雖然嶄新、卻被花了太大心力做舊的太師椅上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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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Q) n/ e6 q9 I　　他喝茶的還是最名貴的大紅袍，穿得還是那件彷彿散發著血腥味的大紅官袍。

　　他的臉色很蒼白，眼神漠然彷彿沒有任何人類的情緒，看上去就像一個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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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好準備迎接身份尊貴的客人吧。」

　　他把手裡的茶盞輕輕擱到桌上，看著院子裡的下屬們平靜說道。

- m( ^0 U/ T8 T* T& S　　官員們領命，面色匆匆開始奔走，周獄內外的氣氛變得格外壓抑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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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的街上，那個渾身散發著鐵般陰冷氣息的男子，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望了一眼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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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0 D2 L5 A4 S1 T5 e% i　　天越來越暗，不是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是因為雲越來越厚，早已不是秋高氣爽的時節，看來是快要落雪了。

　　沒有過多長時間，最新的情報很快傳到北兵馬司胡同——陳長生進了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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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6 l2 X' Q  y) V7 C　　小院裡，最忠誠也是最強力的數名下屬，望向堂前那把太師椅，心想大人會不會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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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擺出了這樣的陣勢，就算那個人是陳長生，難道還敢來闖周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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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w3 i! ~) ^. X, \　　「去了離宮，不代表他今天就不會去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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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通看著手裡的紅泥茶壺，彷彿看著一件死物，漠然說道：「等他出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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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宮的最深處沒有四季，自然也沒有寒冷的冬意，那片被切割成方塊的天空裡，也看不到雪即將落下的徵兆。

　　就像那盆青葉依然充滿了生命的氣息，很嫩、很綠、隨著清水的瀉落輕輕地擺盪，展露著自己美好的腰身。

　　教宗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病色，只是皺紋多了很多，深了很多，看著蒼老了很多。

　　就像梅裡砂死之前的那個秋天一樣，老人在很短的時間裡顯露了自己的老態。

　　看著教宗的臉，陳長生有些感傷，有些難過，有些不平，對這片大地的，對那片星空的。

( ?& D0 V- V) [6 H% M　　教宗比商行舟還要小兩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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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清楚，師叔如果不是對自我的要求與這個世界的現狀相牴觸太多，以至於始終難以獲得真正的寧靜道心，何至於會提前老去。

　　教宗看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麼，微笑說道：「你是不是在想，好人不長命？」

' p- f$ `' e6 M, b　　陳長生沉默不語，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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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不是一個好人。」教宗說道：「當然，就算這句話是成立的，我們也不能因此就去做個壞人。」

　　陳長生很喜歡這樣的話語，睜著明亮的眼睛，認真說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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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是國教學院抗旨，還是王破入京，對新朝來說都是大事，但商行舟沒有對這些事情發表過任何意見，甚至在南北合流慶典上都沒有說話。

) I$ p, R6 c5 F　　陳長生很清楚，這並不符合師父的性情，但他真的不關心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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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些天一直在嘗試讓朝廷控制天機閣。」教宗說道：「現在看起來，應該快成功了。」

5 F- y5 C$ X/ i% k2 s　　陳長生即便再不關心這些事情，聽著這話也忍不住震驚起來。

# |( r0 q$ J4 O# N5 e5 ^　　天機閣不是普通的組織，擁有難以想像的資源與力量，聖后娘娘執政期間，可以說是大周朝廷最重要的支柱力量，現在聖后娘娘與天機老人都死了，商行舟如果能夠讓朝廷繼續控制住天機閣，真是非常了不起。

* x6 W( h5 E" O) B　　從重要性上來說，這件事情怎麼高估都不為過。

, Y0 t$ D/ H4 p2 |7 p. @- W2 I　　通過雪老城的叛亂，殺死人族千年來最強大的敵人，暫時解決魔族南侵的危險，接著，毫不猶豫全盤接受天海朝的談判條件，極其穩妥謹慎地推動南北合流繼續向前，直至雙方簽約，如果商行舟連天機閣都搞定了……

" C7 O; |9 f& T* V. R　　哪怕他現在在皇宮那個小房間裡看書，不怎麼見人，但他依然會是世人心裡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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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師兄來說，這並不完美。」

　　教宗看著陳長生說道：「你知道他最開始的想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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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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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商行舟來說，最完美的局面，無過於，當教宗死後，他可以重新擁有國教的大權。

　　只不過，他雖然是國教的正統傳人，但畢竟當年發生了那麼多事，而且他是教宗的師兄，無論怎麼看，都沒有可能由他繼任教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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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在天書陵那夜後，他第一時間推出牧酒詩，試圖取代陳長生的位置，只是沒能成功。

+ @) x9 G5 {& m1 d　　正是因為沒能順利地奪取國教，他才會付出如此多的心力，確保天機閣會落在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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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6 U' f' K5 n5 c- F$ N　　教宗忽然說道：「位置是相對的，重要性也是相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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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記得「位置是相對的」這句話，被王之策寫在筆記的第一頁。

　　「在位置與重要性之間獲得某種平衡，從而避免整個世界隨著我們這些人起舞，是我這些年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教宗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唯如此，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普通人，才能夠稍微安穩一些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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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明白了。

0 m6 S1 v. g; ~+ @　　先帝晚年，教宗會支持聖后娘娘，這一次他支持師父和陳氏皇族，現在，師父與朝廷勢大，國教便要向相反的方向走走，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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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與情感、道感有關係，但也可以說沒有關係，這是對世間萬民無差別的仁愛，但在具體的某件事上，則往往會顯得那般粘膩不爽。

　　他也明白師叔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

# p6 I' g0 w% X1 ]　　這是教誨，是傳承，是現任教宗對繼承者的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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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懂，不代表能夠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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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w+ |' d4 z　　陳長生想著天書陵的風雨，官道旁的屍體，還有京都裡的血與火，出神了會兒。

& k* Z: x$ ]6 X' I' v& k  V　　「可能，我還是沒學會怎麼做個大人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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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一章  小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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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 B! E5 ^) q: O  V　　「每個人生下來的時候都是個小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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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Y5 E  ^8 n6 q. M7 [　　教宗笑著用雙手比劃了一下長短：「但人都是會長大的，有些事情只要肯學，就一定能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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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  N% v2 M6 h- S3 J( W/ d　　陳長生通讀道藏，無論劍道還是別的本事，向來都是一學就會，天賦與悟性都極佳，有什麼是他不能學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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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9 F  g' P" G9 x　　聽著教宗的話，他很自然地想起天書陵三日後，他與教宗在藏裡的那場談話……只是世間書籍浩瀚如海，知識繁若星辰，木匠、種地、植藥、裁剪、修院子，需要學的東西很多很多，何必一定要學怎樣做一個大人物呢？

( Q1 o  v2 R% O$ O# K* I4 Y　　「不想學怎麼辦？」他看著教宗認真說道：「這是不是說明，我不是教宗的好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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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宗微笑說道：「這種推斷自然有其道理，但即便你現在不肯學，只需要安靜一段時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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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m4 e2 r8 W) e9 X. E　　陳長生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很直接地表示了拒絕：「我做不到，因為這不可能是一段時間，師父需要我真正的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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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o% }3 V/ e3 \　　教宗靜靜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你不願意，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 K+ h. {( C$ V8 g0 `6 z　　在如今的世人看來，師徒如父子，做n學生的服從師長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做師長的不說讓你做些事，讓你沉默些時日，就算讓你束手就擒、甚至當場自盡，你都應該毫不猶豫地接受，如此才是做學生的本份。

% N- x* F0 g& i& a6 b- V: v: A　　陳長生不如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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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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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 V5 a  U; p　　教宗問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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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x, m5 {7 F8 M- B　　陳長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那夜在天書陵，看到師父的第一眼起，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內情後，他便有了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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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是因為師父他做的事情我不喜歡吧。」

　　「如此說來，你喜歡娘娘的行事？」

0 y8 ]/ {5 b6 ~! `" o　　陳長生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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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j" e) D# P　　教宗問道：「那為什麼你現在會如此選擇？」

+ j! k2 j# G8 @8 Q8 R) I4 l0 ]　　這裡說的選擇，指的是那天朝陽初升，他背著天海聖后的遺體走下天書陵。

　　也指的是國教學院封門數日，抗旨不遵，直至今天，朝廷也拿他沒有辦法。

  B, K# [6 |. S- Y  q　　教宗的問題也是現在京都裡無數人的問題，林老公公問過，蘇墨虞問過，很多人都曾經問過陳長生。

0 l5 }4 _" b$ f7 M: g　　他從西寧鎮來到京都後，一直是以國教的繼承者、同時也是天海聖后的對立面而生活著。

4 G$ d8 `, _+ }' t# G　　他與天海聖后之間並無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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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_: Y$ t: ~) N: n: u" [7 B% f　　他不是昭明太子，那麼自然也不是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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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為什麼？

6 f( v; n# W, a0 {9 P4 i5 T# g* T　　陳長生道：「娘娘她被師父誤導，弄錯了我的身份，才會把我當作她的兒子，那夜的天書陵才會出那麼多事。」

　　如果不是要替他逆天改命，聖后娘娘或者真的可以在這場大變裡獲得勝利，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教宗說道：「既然是誤會，她的付出是對你師兄的，而非你的，你不需要承擔這份恩情。」

　　「我明白您的意思。但當時在天書陵上，至少有那麼一段時間，她是真把我當成她的兒子在看待，在愛護。」

　　陳長生沉默了很長時間，說道：「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麼人，她既然曾經真的把我當兒子，我就把她當母親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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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0 f( i" K2 C& H6 {+ ?　　教宗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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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他把天海當成母親看待，那麼自然要替天海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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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無法越過這一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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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w# C& K% H; K　　陳長生接著說道：「至於師父……既然從一開始的時候，他就沒有把我當徒弟看，那麼我也不會認他做師父。」

: N- Z) G$ F' _# P8 K' q) p　　教宗看著他微笑說道：「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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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e- s, U- ]　　把最想說的兩句話說了出來，陳長生覺得由內而外一片清爽，便準備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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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2 D8 Z( T7 l' T/ h6 e2 B- ~　　教宗看了眼檐眼之間的天空，說道：「要下雪了，記得把傘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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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L, j  e( f5 D& V4 ]　　這句話有沒有深意，陳長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些擔心這位非常照顧自己的長輩因為自己的離開而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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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教宗說道：「師叔，離宮終究還是需要一個新主人的，您難道不覺得茅院長很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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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宗看著他說道：「如果合適便可以成事，我又怎會讓你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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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L/ ?& `+ @, l! g- v　　陳長生說道：「我不合適。」

" Q+ l$ k, b  I　　教宗看著他似笑非笑說道：「哪裡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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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不出來，哪怕是陳長生的對手，現在都說不出來他哪裡不合適繼任教宗。

2 t* d+ z2 N# T+ z" b( C- W' I　　他是國教正統傳人，通讀道藏，天賦極高，輩份更高，性情純靜寬仁，是教宗的最好人選。

  f, q8 C: ?: H4 @+ K　　以往可能還會有人拿他的年紀說事——他畢竟太過年輕——然而現在南方已經有了位比他還小的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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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太不成熟，年輕衝動，容易耽誤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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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0 |; [0 ^, a% z. ]! l　　陳長生看著殿外陰暗的天空，想著稍後自己就要去做的那件年輕衝動的事情，有些緊張，又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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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r" B, |. F; N; I1 Q/ l0 U' @$ `9 l　　「這就是我選擇你的原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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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H2 \; F4 i  E+ L8 c* }; z　　教宗感慨道：「如果你正值青春，便成熟穩重地像塊木頭一樣，將來最多也就是第二個我，對國教，對眾生又有什麼意義？」

! O. @! z) E' f9 Z　　陳長生聽懂了，認真說道：「不管我會不會留下來，我都會按照師叔您的要求努力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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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宗知道他聽懂了自己的意思，很是欣慰，說道：「如果你要離開京都，記得把我的寶貝帶走。」

7 |( p/ D/ s" J7 H2 P$ I　　陳長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才發現原來是那盆青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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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A" y# }1 H  ~( C$ w　　陳長生出了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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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8 I0 r8 j! _- @$ I　　這個消息再一次在極短的時間裡傳遍整座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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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H' _' E9 R# o: G　　北兵馬司胡同的那方庭院，自然是最早收到消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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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o  h% g4 q% i0 e　　周通坐在太師椅裡，左手平端著紅泥茶壺，右手輕撫壺肚前端，看著地面，面無表情問道：「他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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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名官員對視一眼，然後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三路都確定他進了魏府。」

　　周通聽著這句話，擡起頭來，眯著眼睛望向那些下屬，聲音微尖問道：「魏府？」

　　官員們急忙應道：「大人，絕對沒有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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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通知道下屬們不會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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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K# C; x9 Q- \1 W　　他只是一時間沒有想起來，魏府是哪家府上。

8 X3 s* b' f( S0 U9 u2 N' _7 x2 u　　而且他想不明白，陳長生離了國教學院、出了離宮，為何還沒有來北兵馬司胡同……殺自己。

　　魏府究竟是什麼地方？

) a- B, O( |; y" _　　清吏司沒有反應過來，京都所有勢力，相王、中山王、徐世績、就連離宮也沒有反應過來。

　　陳長生已經來到了魏府深處。

+ f. }0 Q# s: y" c4 V9 L, t) ?- B　　天空裡的雪終於落了下來，漸漸鋪滿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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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r- F' p- G0 v0 ]　　就像魏府男主人的臉，很是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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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S! I1 y" S( W　　陳長生看著此人說道：「魏大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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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魏大人顫聲說道：「陳院長好，不知您來下官家有何貴幹？」

: T9 K, N# M2 n! T! g　　陳長生的眼睛很明亮，態度很端正，聲音很誠懇。

6 D1 S8 h1 i9 j6 A' Y1 Y　　「我來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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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3 L: j; q2 d6 y- w( n! s　　（陳長生對教宗說的那兩句話，是我最看重的，因為擔心以後沒有合適的場景，所以哪怕有些打斷節奏，還是放在了殺周通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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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二章 初雪落

9 H8 W9 H) Q6 s8 E5 P& U　　都知道陳長生今天要殺人，人們盯著京都很多地方，北兵司胡同自然是重中之重，就連皇宮也沒有放過。然而沒有人能夠想到，他走出離宮之後，沒去北兵馬司胡同，沒去皇宮，而是去了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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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讓很多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然後生出與周通相同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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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府是什麼府？為什麼陳長生先去了這裡，難道在他心目中，這裡的重要性還排在皇宮和周獄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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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W" Q9 [2 b' P! Z; c　　緊接著，有些人想了起來，當朝禮部侍郎姓魏，剛剛被他休掉的妻子姓薛，是薛府的大小姐。

) e, Z9 M7 l3 [) @. W# S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8 X9 o. f) C" |! Y, {　　陳長生去魏府做什麼？替薛府出氣？還是想要勸說魏侍郎與妻子重歸與好？

　　魏侍郎剛認出陳長生的那一刻，便開始緊張地思考對方的來意，也得出過類似的結論。

　　陳長生肯定是來替薛府出氣的，或者，他是來「勸」自己與薛之華復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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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的勸字，當然是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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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7 L1 D$ M6 |0 [) }5 j1 }! q　　魏侍郎有些生氣，但不敢表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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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真把下堂妻接回來，魏府當然會失些面子，他肯定要受不少委屈，但……還能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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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N$ {. F/ l/ _3 n6 j& \7 J: _　　陳長生是未來的教宗，權力地位遠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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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W  U% I6 k( o, Z7 z. B, ]0 Y' e　　他已經做好準備，當陳長生提出要求後，他應該怎樣緊張憤怒卻又不過於激動、勉強但依然不失風範地接受對方的要求。

　　便在這時，陳長生說出了自己的來意，眼睛明亮，態度端正，聲音誠懇——我來殺你。

　　雪花飄飄，落在庭院裡，天地間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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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 z2 r) A; k$ {　　魏侍郎站在雪中，臉色蒼白，微微張嘴，很長時間都沒有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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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不是來鬧事的，也不是來逼婚的，而是，來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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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i7 i  G8 a  x. ~　　他是禮部侍郎，在普通人的眼裡，彷彿高山般不可攀爬，但這時站在他身前的年輕人，對他來說才是座真正的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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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來的教宗要殺你，誰還願意來救你？除了死亡，你不可能還有別的結局。

　　你應該緊張憤怒卻又不過於激動、勉強但依然不失風範地接受對方的要求……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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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想死。

　　「我雖然做了很錯的事情，但並沒有必須去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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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侍郎盯著陳長生的眼睛，眼神變得格外幽暗，呼吸變得極其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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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無論周律還是教典，都沒有說，逐妻下堂便要被處死，換作以前，我肯定不會殺你，但現在我的想法有所不同，矯枉並不需要一定過正，但做錯事一定要付出代價，要被人看見，你忘恩負義，我要告訴世人與教徒，你這樣做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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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Z1 P2 s4 K1 y; |+ C　　陳長生最後說道：「而懲罰醜惡，便是歌頌美好。」

8 g) j7 i1 ?1 t6 J% @9 |: r( }　　說這段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很明亮，語氣非常認真。他不是在說假話，不是在刻意嘲弄對方，不是想要在臨死之前羞辱一番對方，而是真這麼想的。他來魏府殺人，就是希望在以後的世界裡，像這樣的事情能夠少一些。

　　魏侍郎蒼白的臉上現出兩抹極不正常的紅暈，身體開始顫抖起來。

2 }7 b+ Q6 a3 G8 g, e+ j+ ?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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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這樣的「正常人」看來，現在的陳長生就是個瘋子。誰會因為休妻這樣的事情付出死亡的代價？就算有些忘恩負義，薄情寡幸，郎心如鐵……可是，為什麼要死呢？他的妻族，還有被他休掉的妻子，如果不出意外，確實會被朝廷整死，可是……那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0 Q, v. ]9 r8 T+ a' p& j　　如果這是殺人的藉口倒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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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不是，這就是陳長生殺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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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越明亮，語氣越認真，在「正常人」看來，便越瘋狂。

　　魏侍郎望向雪中的院牆，想要找到活下去的可能，發現只是徒勞，終生絕望，痛苦地哭出聲來。

0 U) b+ V) ?0 a; o  B# e　　微雪落在紙上，發出很輕微的聲音，很脆，就像美好的事物被撕毀時發生的呻吟。

　　那是一張白如初雪的紙，上面有幾個黑洞，看著異常恐怖。

9 G. s' L7 b% q. p. L　　一道聲音從一個黑洞裡傳了出來：「都說我是瘋子……我看你比我還要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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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J8 s4 v6 p# L; \　　很多人都知道，畫甲肖張的心性暴烈，精神有些問題。

　　但今年初冬，當他在雪裡看到陳長生睜著明亮的眼睛、用認真的語氣對魏侍郎述說自己的殺意時，生出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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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陳長生才是個瘋子，一個一本正經的瘋子，這讓他很吃驚。

( _6 d+ M' \+ X' ?　　陳長生看見樹後的肖張時，也很吃驚。整個京都，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會來魏府，相信這時候很多人正在向這邊趕過來，為何肖張會提前在這裡等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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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一臉驚訝問道。

, _. L5 x1 i- W# b  U/ Y　　同時，那把鋒寒至極、無垢亦無霜的短劍，已經刺破了衣袖以及三人之間訝色，來到了魏侍郎的咽喉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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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張臉上覆著白紙，自然沒有表情，但所有看到這張白紙的人，彷彿都看到了不屑。

& I  F) u( K( F* y6 w　　這份不屑自然是針對陳長生的劍，如同無聲的怪笑，充滿了嘲弄的意味。

8 ^6 E  W" }  \2 W* c2 ^+ [7 [　　你居然敢當著我的面殺人？

　　鐵槍破飛雪而起，振衣連袂而動，破寒意，而要開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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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需動念，鋒寒無比的鐵槍之尖，便要與陳長生的劍相遇。

: a2 \: G( I' I7 v2 j+ m　　陳長生的天賦再如何了得，哪怕在國教學院裡勝了林老公公，今日劍與槍正面相遇，又如何是肖張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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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6 J# l" y: Q" d( Q2 F　　下一刻，肖張的鐵槍便會破了陳長生的劍。

　　他會站在魏侍郎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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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初雪這天的第一場刺殺，便會無疾而終。

  o! i6 g3 [: R　　哪怕到了這一刻，看起來，似乎這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然而，終究會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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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今日。

6 ^1 H' Z, t  K9 P　　肖張臉上的白紙嘩嘩作響，那份不宣諸口的嘲弄與不屑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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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8 p0 R# S, R/ Z* E, h: ^　　無聲的怪笑變成了真實的怪叫，響徹整座周府，撕裂了雪空。

; q& V. s% X- j0 @9 U1 ~　　鐵槍的痕跡發生了極微妙的偏差。

　　沒能刺中那把劍。

　　寒劍破空而去，帶起了一道鮮血。

　　鮮血衝入飛雪之中，化作一幅美麗的畫面。

　　一個事物破空而起，嗚嗚亂轉，高速旋轉，然後落下，濺起幾縷冰雪。

　　那是魏侍郎的頭顱，未能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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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 z- o/ X. r& N/ q0 r9 _2 j　　肖張霍然擡頭，望向前方，面色驟寒，如見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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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府門口，出現了一位青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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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p- o; C1 T1 f　　那人雙眉微耷，十分愁苦，百分不願，懷裡抱著一把未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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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三章 聞道有先後

% \! @9 [) M+ d　　天涼王破，終於在京都現出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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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y: B6 \# B6 C) b　　看著門外的青衣人，陳長生才明白，為何會在這裡遇到肖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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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i: {) \& @8 ?& a6 m　　世間最瞭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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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很老套，也很老套地經常正確。

　　整座京都，沒有一人會想到，王破會來魏府，只有肖張想到了，所以他潛入魏府等著，只是沒想到，先等來的卻是陳長生。

7 q$ g+ u* j: f; y/ H' b- |7 d　　王破看著微雪裡的陳長生，有些意外，然後展顏笑了起來。

! @) ?7 K$ m6 z: g　　隨著這一笑，耷拉著的眉向上挑起，彷彿陽光穿透層雲，令人心折。

! ~' m8 D3 S/ U7 k$ }; G! T& G　　原來你也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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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不約而同的感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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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U" R: n  j　　陳長生和王破，果然是同道中人，走的道路往往相同，去的地方往往也是同一個地方。

) ]8 N- t% F5 Y/ f; p, q; ^　　無論是充滿死亡陰影的深淵，還是星海之上的神國，是戒備森嚴的皇宮，還是無人知曉的魏府，其實都無所謂。

2 u1 e1 B5 K) Y. H　　王破向陳長生發出邀請：「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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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5 \) n( `9 o6 T　　「好啊。」陳長生毫不猶豫，接受了這個邀請，擡步向府外走去，右手輕震，血滴自劍上落入雪中，彷彿梅花。

/ x( b5 h$ ]. S; Q8 o  N& [* F: l　　肖張很是惱怒，看著二人喝道：「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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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握鐵槍，站在風雪之間，自有一股悍然暴烈的氣勢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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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o9 l/ I; z( e: U　　然而王破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陳長生回頭看了他一眼，揖手為禮，然後轉身繼續前行。

3 ~& d: P. Z2 u0 z, q4 j% ]+ D/ ?3 _　　王破的無視以及陳長生的淡然，讓肖張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叫了起來：「啊呀呀呀！真是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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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叫聲很難聽，沙啞又有些尖銳，就像是沙漠上已經很多天沒能喝到水的烏鴉。

　　這時候陳長生已經走到魏府外，與王破站在了一起。

　　聽著肖張的怪叫聲，王破的眉再次耷拉了下來，帶著些無奈問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 U' d0 I8 j! ^+ [9 Z+ G4 N　　從很年輕的時候，他與肖張、梁王孫、荀梅還有小德這些天才，便經常對戰切磋，有時候是在大朝試，有時候是在煮石大，有時候在周園，有時候在天書陵，有時在擁藍關，有時在潯陽城，彼此之間雖是對手敵人，但要說熟悉程度，甚至要超過家人。

, N$ R9 U1 Q) A7 f* Z1 l! e　　「我想做什麼？當然是和你打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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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張沉聲喝道，臉上的白紙隨風雪而起，嘩嘩作響，很是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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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 n0 N, O+ m# q　　王破卻依然平靜，甚至有些木訥，完全沒有如臨大敵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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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在想什麼，總之很認真地想了一段時間，然後對肖張說道：「你打不過我。」

　　這是實話，所以更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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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7 w3 K5 y: a　　肖張暴怒，右手彷彿要把握著的鐵槍生生扼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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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7 x0 d' {) t3 k$ m6 b　　不等他出手，王破接著說道：「而且我今天有別的事情要做，如果你非要出手，我可能不會留手。」

+ Y% p! u6 k' @; j　　肖張怒極反笑，啞聲說道：「難道過往二十年間你留過手？」

& s8 I* G8 ?& C' _, r/ D2 p　　王破說道：「以往即便不留手，也很難當場殺死你，但今天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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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張喝道：「哪裡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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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3 I, [9 n　　王破說道：「現在我們是兩個人，你會死的。」

　　肖張氣息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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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依然是實話，所以還是很傷人，不好回答。

" Y. h* \8 A, b) l9 b) y　　肖張是真沒有想到，陳長生會出現在魏府。

　　如果是王破，他哪怕不敵，也不會害怕。

　　如果是陳長生，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把其挑於槍下。

　　但如果他的對手是王破加陳長生，那麼他真沒有絲毫勝機，而且真有可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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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6 m' F) \- z: z7 u+ _　　只不過，這並不符合王破的行事，就像他入京都便銷聲匿跡一樣。

- _' J# U, Z1 K& x# X/ W, \* ^$ h　　他看著王破喝道：「你居然願意與人聯手？」

9 b5 {$ M- B) p0 \% C1 u　　王破說道：「我和他在潯陽城裡便聯過手。而且今天我要做的事情比較重要，不能被你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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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A1 W& b( n; B　　肖張問道：「你到底要去做什麼？你應該很清楚，只要你走到大街上，所有人都會來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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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V, w7 u2 a　　「我要去殺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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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e1 A: f8 I% j. x* r　　王破的回答很平靜，很坦然：「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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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 Z; f; I3 E8 \8 o1 M　　從王破現身後，陳長生便一直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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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現在的身份地位雖然不比王破和肖張稍弱，但基於對前輩的尊敬，他願意保持沉默。

　　肖張沒有落下他，問道：「你又為什麼一定要殺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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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的回答很認真：「就像殺魏侍郎一樣，這樣才能告訴世人，這樣做是錯的，讓世間這樣的人與事出現的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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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f3 S+ d' w5 J' ?- n7 T" a: _　　王破在旁聽著很欣慰，說道：「不錯，忘恩負義是錯，賣主求榮也是錯，既然做了錯事，就要付出代價。」

% e6 O# l$ Z2 m8 L8 l: t. B5 f. u2 x. E　　「賣主？天海娘娘可不是什麼好人，怎麼沒見你們來殺。」肖張冷笑道。

: F5 |, Z: W$ w( v: f　　王破說道：「因為殺天海我沒有把握，所以也就沒有勇氣。」

　　肖張說道：「現在你有殺周通的把握？」

　　王破說道：「是的，因為我的刀更快了。」

　　肖張厲聲喝道：「哪來這麼多道理，為了活著，有什麼事情不可以做？」

　　「你們有你們的道理，我們有我們的道理，兩相牴觸怎麼辦？我以前沒想明白，最近才想清楚。」

　　王破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把你們殺死，那自然就是我們的道理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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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說道：「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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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 D7 H; H, l; w- S8 c　　肖張沉默了會兒，說道：「聽著好像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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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c. W! A% L  K( N　　王破平靜說道：「如果你認同這個道理，那麼就不要試圖留下我們，不然我們真的會殺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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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W* s, M1 l. j+ `& U, ~　　肖張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數十年來無數場對戰，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這麼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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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j8 d" z" B# M  @$ ?( o% D# o　　王破說道：「因為我想說服你。」

' k9 ?( |) B8 F- N　　肖張說道：「為什麼要說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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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說道：「因為這樣就可以不用對你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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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M/ E8 y# |" F$ ], O# X　　數十日前，整個大陸都知道他離開了槐院，來了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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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時至今，他一刀未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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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7 V  E' n0 P; l　　他的刀意，已經被積藴到難以想像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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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肖張此時出槍，必然不是這一刀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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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_, }% K- y9 W: `, b; _! h　　但他沒有自信，還能在京都的大街上往前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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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雪裡，王破與陳長生在街上走著，一前一後。

　　沒有並肩，是因為陳長生堅持，他覺得自己還配不上。

5 z. a4 j! o& W- i* w8 j! }. }  l　　彷彿回到了潯陽城，他們也是一前一後，面對著神聖領域的強者，渾身浴血，至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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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 A7 I1 J( g$ |" b; @3 i　　只不過那時候，他們是在突圍，今天是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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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四章 術業有專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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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飄著雪，水上覆著冰。

　　初冬的京都，那般的寂清。

3 [9 s: Y; M# m& Y　　王破和陳長生，沿著洛水行走，街上空曠無人，只有雪不停地落著，彷彿已經落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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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I' Z) z4 L' C) [$ g　　在街道兩側的民宅裡，在牆後，在洛水裡的船上，在橋後，在陰暗的天地裡，不知隱藏著多少人。

　　那些人來自諸州郡，王府，諸部，諸衙，有衙役，有捕快，有清客，有家僕，有英雄，有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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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i# q/ ]" i　　然而，冰面漸被冬日薰軟，枯柳輕輕擺盪，依然沒有人出手，微雪裡兩道身影，沒有受到任何打擾。

- w% @; o4 ^6 J2 d　　因為朝廷裡的高手始終沒有出現，這些衙役捕快，清客家僕，哪裡敢搶先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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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i2 a# [. |" t( D; R　　至於那些以英雄好漢自居的各州強者，又哪裡有臉敢向王破和陳長生出手？

* w3 N- g% F) E  h; g! y　　當朝禮部侍郎被暗殺，這是很大的罪名，大周朝廷有足夠的理由通緝王破，星空之誓也就此結束。

　　朝廷也有理由要求陳長生和離宮給出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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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已經戒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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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兵馬司胡同外，那個渾身帶著鐵寒味道的男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 M8 ^* y. z& j4 f3 h　　直至此時，朝廷始終沒有什麼動靜，自然是因為有別的原因。

6 p/ G; J3 p7 W& v　　保合塔前，早已整裝待發的羽林軍，被國教騎兵攔住了，兩道如黑潮般的騎兵陣勢，隨時可能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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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門司前，到處都是青藤五院的教習與師生，徐世績臉色鐵青，卻沒有辦法下令讓騎兵向外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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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f1 S5 s9 P　　風雪裡，王破和陳長生繼續行走，偶爾駐足對寒柳雪岸說上幾句，就像是真正的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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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到了哪裡，他們做了什麼，各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直到現在，都沒有人攔截他們？

) z& V1 v3 k& l  l2 A" B　　這些情報，在最短的時間裡，聚到了那座曾經落滿海棠花、如今只餘枯枝的庭院裡。

  n5 H8 R5 Q# H8 O. [5 d　　周通坐在太師椅裡，大紅色的官袍顏色愈發深沉，彷彿真正的血，臉色越發蒼白，彷彿真正的雪。

　　整座京都，現在都在看著洛水畔那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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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u! `- P& T5 l　　整個世界，都知道那兩個人要來這裡殺他。

　　按道理來說，即便那兩個人是王破和陳長生，也沒有可能走到北兵馬司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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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今天的情形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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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  `" q" i6 M# K2 j7 a　　離宮方面，似乎真的想隨陳長生一起發瘋。

7 z8 f6 _7 C; h; B$ W1 B　　還有很多人在冷眼旁觀，就像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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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從離宮的檐角之間落下，在黑色的地面上畫出一方白色的圖案。一位滿身貴氣的婦人站在白色圖案的中間，想著小時候在大西洲皇宮裡堆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雪人，想著女兒臨行前那委屈的小模樣，沒有因此而心生軟弱，語氣反而變得愈發強硬起來。

! P* P8 p; O1 a# b; ?4 ^$ {. U4 `) ?/ w　　「按道理來說，我是外人，今天這場戲，在旁看著就好，但如果真的出了事，會影響到北伐。」

0 `8 ]; p8 ~0 ^& L+ T　　教宗看著她說道：「所以牧夫人你來見我？」

　　這位貴婦姓牧，因為她是大西洲的公主，像教宗陛下還有以前的天海聖后，都習慣稱她為牧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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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6 i- E+ B4 g% P　　她還有一個更了不起的身份——妖族皇后，真正的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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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哪怕面對著至高無上的教宗陛下，她也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

　　「難道你希望我去見陳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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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n  Q- U' m3 E　　教宗說道：「或者，你應該去見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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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 x9 D1 h2 ^& Q+ U　　牧夫人微微挑眉說道：「現在是他和王破要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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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宗說道：「總要殺過再說。」

　　牧夫人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聲音微寒說道：「年輕人在胡鬧，您何必非要干涉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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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A2 m+ B( i2 Z　　「誰都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而且王破是普通的年輕人嗎？不是，陳長生是嗎？也不是，他是我的傳人，是你女兒的老師。」教宗笑容漸斂，緩聲說道：「你應該希望他能夠成功。」

　　牧夫人看著他忽然說道：「妖族從來沒有請求過您做任何事。」

( y" N6 S  x9 c: G% o* M　　教宗蒼老的眼睛裡，忽然閃過一抹光芒，有些刺眼，有些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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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夫人神情不變，說道：「您明白我的意思。」

6 L% e1 X  W2 F: _　　教宗淡然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如果我真的不顧大局，周通三百年前就已經死了。」

. V7 R& B" M2 z, k* Y　　這已經算是承諾，但牧夫人明顯覺得還不夠，說道：「那國教騎兵是誰派過去的？」

9 E5 R7 I! E3 o9 s' f& X  H/ w9 q　　教宗嘆了口氣，不再回答這個問題，轉身向宮殿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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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茅秋雨不知何時出現，對著牧夫人極有禮數地伸開手臂，說道：「您請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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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T1 A6 }: `# X  V　　妖族與大西洲的態度，無法改變教宗陛下的想法，但正如教宗陛下所言，他向來最看重的便是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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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雪的京都，離宮替王破和陳長生解決了很多問題，讓長街的冷清空曠持續了更長時間，但沒有一位國教大人物會出手相助。

　　那樣的話，國教與朝廷便會真正地撕破臉，如牧夫人擔憂的那樣，影響到日後北伐魔族的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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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2 @* z$ i3 S, J　　對於眼前的局面，牧夫人不是很滿意，因為她不想王破和陳長生的瘋狂行為成功，也不想他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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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j  L. _0 N" \/ Z　　現在朝廷早有準備，必然在北兵司胡同埋伏著無數強者，最關鍵的是，鐵樹一定會出現。

　　怎麼看，王破和陳長生都必死無疑。

　　很多人都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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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U+ P% e* \　　所以，他們看著在冷清的長街上，在飄舞的微雪裡前行的那兩道身影，總能看出一些悲壯的意味。

　　風蕭蕭兮洛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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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和陳長生卻沒有這種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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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L7 O, J6 j) z3 G9 `( C　　他們沿著洛水行走，說些故紙堆裡的陳年舊事，比如王之策當年如何，說些最近數年的變化，比如去年奈何橋被船撞了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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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p& H: ?2 ?1 a　　且行且閒談，踏雪不尋梅，顧盼不囂張，只是舉步落步，自然調整，漸與天地相合。

　　然後，就走到了北兵馬司胡同。

, a( E+ H3 v: q' m  w( }　　沒有看見如潮水般的騎兵，沒有如暴雨般的弩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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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H6 k, z& x　　在清曠的雪街上，他們只看到了一個人。

$ p. R# v& E+ f( V3 _　　那個人渾身寒意，鋒芒隱在衣衫之間，不與微雪同世界，自有出離世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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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_5 t& l- j4 v" C& s5 q5 r8 a& e　　這是位神聖領域的強者。

　　「鐵樹，境界深厚至極，不以妙勝，只以力取，以戰力論，八方風雨裡可進前三。」

　　王破對陳長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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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 C6 a. m4 E/ D. y' f! s　　當初在潯陽城，他與陳長生聯手對戰朱洛，沒有任何勝機，就連一點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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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出現在雪街上的鐵樹，境界實力與朱洛相仿，年齡更小，氣血意志正在全盛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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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王破評論的那樣，單以戰力論，鐵樹與別樣紅以及另外一位老怪物，最是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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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4 E: K' L! ~0 _　　即便天機老人復生，在這方面也不見得比他更強。

　　今天他們要面對的，便是這樣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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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t6 q4 C0 ~　　鐵樹沒有站在街上，而是坐在街邊的一張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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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旁有幾把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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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1 U) u0 ]' b3 h; z　　「就此分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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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  `' I) m* N% E0 H" O  H+ c! S　　「好。」

3 ^! Q/ C/ B' ^- a) m5 \) [0 k　　「我去坐一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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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單的兩句對話結束。

9 W- W6 J/ `, f7 v. k" o　　陳長生和王破在街上分開。

　　王破向街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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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向街頭的那座庭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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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要去那張桌邊坐一坐。

　　坐一坐，就是會一會。

　　他要會一會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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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他是逍遙榜首，年輕一代裡無可質疑的第一高手，但和鐵樹這種傳奇強者比起來，還差得很遠。

　　可是，誰都不敢說他必然會輸。

0 Q5 x& p) N, ^　　因為他是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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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p: I+ n' J8 k　　家破人亡，流浪到淡水，行走到天南，他一輩子都在對抗強大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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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是大周朝廷，還是朱洛這樣的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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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今天為止，他還沒有真正的贏過一場，但他也沒有輸過。

1 B. u9 A2 f' e0 g　　天涼王破，最擅長以弱敵強。

　　街盡頭那座庭院，曾經開滿海棠花，今夜落滿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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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向那邊走了過去，神情平靜，腳步穩定，呼吸吐納心自在。

　　他知道，那座庭院裡肯定隱藏著很多刺客、殺手、強者，還有位聚星上境的周通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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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毫無懼意，因為他來過這裡。

% T# }- U" ~5 L% ?: R+ q# M　　那一次他沒能殺死周通，今天一定能。

2 {6 g: |% \& U6 p% j1 H, i# J　　他有信心，於萬軍之中，取周通首級。

　　因為他修的道，學的劍，本來就是萬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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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除了荒原南歸在茶鋪裡殺人那次之外，他一直沒有機會展現給這個世界看過。

　　國教陳長生，最擅長以寡敵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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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五章 一座城與一把刀的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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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從天空飄落，落在鐵樹的鬢間，衣上，並未真地接觸到，便伴著一陣極輕微的嗤嗤聲，被切割成無數碎屑，綻開無數朵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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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男人彷彿是鐵做的，比風雪還要更加寒冷，衣衫之下隱藏著無數鋒芒，比刀槍還要可怕。

6 G8 l- W- o7 W# U0 \/ \    王破走到桌旁，看了他一眼，然後坐下，平靜地把鐵刀擱到桌上。

& V$ H4 @0 q- P# }$ \& h  e1 X    他的動作很穩定，很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像雪落無聲。

4 `" Y9 @9 x. e4 u, c' X    雪花也落在他的鬢間、衣上，或者滾落，或者輕粘，然後落在刀上，如落下的黃葉般，漸漸覆住鞘，不露半點鋒芒的意味。

7 q# _5 W" x. I% k    看著這幕畫面，鐵樹漠然的神情漸漸發生了些變化，不是警惕，不是凝重，而是感慨。

# [5 ?& c9 `- Q7 `0 z' w. T' L    在潭柘廟裡，他在滿天黃葉裡閉上眼睛的時候，也和此時一樣，看到過類似的畫面。

% W1 D& K# l+ D+ D8 j    他看著現在的王破，眼裡卻是當年那個走出汶水城的布衣青年的身影。

3 B4 u' G1 T+ D# S    “我今天可能會說比較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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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王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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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望向風雪那頭的庭院，意思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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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_$ Q8 e' t8 r    鐵樹神情漠然說道：“陳長生不可能得手，所以我有很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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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L. S7 t/ [( j7 {8 T9 R3 Z    王破的看法不同，但也正因為如此，他自然不介意多坐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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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輩請講。”

" l1 D1 B/ O) ?' j8 ]& r' v/ R) v    “當年你離開汶水城的時候，很多人都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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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句話，王破耷拉著的雙眉微微挑起，然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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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天涼郡王家最後一名男丁，他若死了，王家也就真的破了。

# Z+ W; {! J) G5 d    太宗皇帝當年那句戲言，便會成真。

* Y  g5 b& b2 F3 h* ~& z/ [) E    所以，他自幼到處躲藏，在梁王府以及某些古道熱腸的修道前輩幫助下，很艱難地成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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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閥勢力太大，尤其是在他擁有了修道天才的名聲之後，面臨的局面更加危險，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唐老太爺派人把他接進了汶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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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K, b+ J5 A3 ~6 ^0 Z    他在汶水做了數年帳房先生，便是唐家在庇護他。

. G; y8 Y( {9 y/ U9 B    數年之後，他決定離開汶水，唐老太爺也同意了他的決定。

; m1 ]. _$ {+ G, _) K$ P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大陸。

5 B- v! Y9 D. ?3 g9 u    王破敢離開汶水、脫離唐家的庇護，意味著，在數年的帳房生涯之後，他已經成長到有足夠的自信——只要朱洛囿於星空之誓無法親自出手，或者朝廷不動用軍隊或者大陣仗，便很難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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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知道，王破現在已經很強，但他究竟強到了什麼程度？

    他離開汶水城的那天，很多人都去了城外的官道，包括一些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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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w8 z4 m# t( P! L    人們很清楚，無論是朱閥、絕情宗還是朝廷，都一定會向王破出手，那天的汶水城外，一定會有好一番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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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0 ]. i% D+ r- [+ V    “我也去了。”鐵樹看著他的眼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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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6 S4 M  C. r% p# \    王破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說道：“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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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F( A. U. F" H    按道理來說，他當年只是一個頗有潛質的修道青年天才，無論如何，也很難驚動鐵樹這樣的神聖領域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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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Y6 W% f) n' k$ Y    “因為當年蘇離在汶水城見到你後，做過一番點評，別人不知道，我們這些人自然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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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U  i1 M' g- v$ T% f0 U    鐵樹說道：“他說，你的刀將來一定會比前人更強。”

    聽著這話，王破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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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他，面對著這樣的讚譽，也只能沈默。

    對蘇離這樣的人來說，用刀的前人，只有一個值得他專門拿出來說，那自然是周獨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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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f! B5 I$ u! w! v" v5 \" z6 Y    “所以我以為你那天一定會死。”

    鐵樹看著他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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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l% g1 ]; G8 ~4 _5 u. _6 N- _8 p    這是個聽上去沒有道理、實際上是理所當然的推論。
" V- Q9 y6 `5 l, R* Q: D
' J+ a9 \, A- y. _6 z6 k% s- u/ C    連蘇離都如此讚美，朝廷和天涼郡裡的大人物，怎麼可能還允許他繼續成長下去？

    王破回憶起當年走出汶水城時的畫面，雙眉漸漸的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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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得意與驕傲或對榮光的懷念，只是時隔多年，依然難忘其時的侵天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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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你一個人一把走出了汶水城，就像今天一樣。”

    鐵樹繼續說道：“很多人死了，你還活著，那時候我們就知道，朱家和朝廷遇到了很大的麻煩，現在想來，朱洛自己更是清楚，所以才會有潯陽城裡的那一場夜雨，才會有天書陵之前的那番遺言交待。”

) V/ b/ c. a$ x# T' [    王破平靜說道：“對他的看重，我並不以為是一種光榮。”

! d7 M: Q. ?6 D% i) ^    鐵樹說道：“但他終究是朱洛，他臨死前唯一的要求，我們這些人總要幫他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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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目光微垂，落在被淺雪覆蓋的鐵刀上。

    “當然，我看著你一路行來，也很是唏噓，並不想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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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v* f* `2 m% u% \    鐵樹說道：“但你不該進京，這是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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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再次想起當年，也有些唏噓，然後撣了撣衣袖，讓雪花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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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S. q: M  {" W# E& t    整理衣袖，自然是為了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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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樹神情漠然問道：“你今天一定要死？”

7 e# P3 C, h- C4 R* c    王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道：“其實我很好奇，這個世界上有誰能讓你忽然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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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安靜，雪落還是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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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0 Z7 l* d% M* I( ]4 ?    鐵樹唏噓的當年，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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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I9 f, l2 _( p  ?5 e6 y& n    但他說的話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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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U& \, t$ [: J2 S( w2 t( U* \    從潭柘廟到今天，他想殺王破的心意一直沒有改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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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非常清楚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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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剛才鐵樹的意思已經非常清楚，只要王破肯離開京都，他就不會出手。

/ W/ s; Z; C+ t; K    是誰讓他改變了主意，從殺人變成了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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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9 P6 t; V% P" R) ~    王破不會離開，但他真的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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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9 c& c7 K3 }  p0 j    能夠影響一位神聖領域強者的心意，不是普通的大人物能夠做到的。

    看遍整個大陸，應該也不會超過五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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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V; G; ^' Z    伴著吱呀一聲，街旁茶樓的門被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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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R3 _% E$ D; U6 _* |5 u    一個很英俊的男人走了出來，看著王破微笑說道：“好久不見。”

9 G; o4 W9 @4 l; `% l3 ^# P; w    看著此人，王破挑起的雙眉緩緩落下，說道：“原來是……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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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英俊男人以前是汶水城最著名的紈褲，後來漸漸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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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1 Z1 X2 W  M0 v: D$ s. m, e- J    只有汶水唐家的人才知道，這個人是多麼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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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I3 a, g! _: r8 h4 X; i; n    唐家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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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在汶水唐家生活過，他知道這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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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9 s  C: l8 ]7 H/ P$ R% c2 m4 T% x% R    原來是汶水唐家。

( M6 z2 z2 B0 F7 b8 W    也只有汶水唐家，才能讓鐵樹這樣的大人物，在朝廷與商行舟的壓力下，依然有改變主意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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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望著王破微笑說道：“知道是我，你還要堅持嗎？”

    這個男人確實很英俊，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風雪繚繞的緣故，隱隱透著絲陰冷的感覺。

& y8 B5 d* x% `9 ]- C) D    王破沒有說話。

    唐家二爺依然微笑著，問道：“恩重如山是不是四個字？”

9 E7 O# ^$ p- X) f! K- Y    王破沈默了會兒，說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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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張嘴笑了起來，顯得無比喜悅，卻沒有發出任何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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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u) i" l' I* ^, o    在風雪裡，看著有些令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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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1 l" n1 U% q: t7 v& |; _    然後，他漸漸斂了笑容，看著王破面無表情說道：“今天，你不準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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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六章 一座城與一把刀的故事（中）

　　街面上覆著薄薄的一層雪，雪上留著清的一行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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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已經走到了街的盡頭，向右轉去，便是北兵馬司胡同。

　　十餘丈外，能看到一堵院牆，牆後便是那座庭院。

; D  t7 K2 ?: j; d　　一直沒有聲音傳來，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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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2 c1 o3 X- z8 D4 r/ Y　　刀聲或者戰鬥的聲音。

　　但他的心神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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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R$ ]! k' {0 c$ U4 p　　因為他相信王破。

　　只要王破在他的身後，哪怕面對的是鐵樹這樣的傳奇強者，他也只需要看著眼前。

　　那堵院牆，以及牆後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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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風聲響起，呼嘯著，有些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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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T, h2 p1 N  t8 T/ L2 E　　街上的薄雪被捲起，兩旁屋簷上的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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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破風聲響起，亂繞著，很是尋常。

; i) P  g" f# `/ V/ G5 H　　一道身影破雪而出。

　　一把劍破身影而出，刺向他的眉心。

. Z6 z; Y% g6 G; @; I. O# u* [, {' R　　哪怕還隔著數丈遠，陳長生都能感覺到那把劍上附著的鋒芒與死亡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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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微眯，不是因為那把劍，而是因為那道身影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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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雪從振盪的衣袂上濺起，有些明亮的光屑在其間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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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名在雪裡隱藏多時的刺客，彷彿並不在飛濺的雪裡，而是在另外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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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為這名刺客擁有自己的世界，那些明亮的光屑，也是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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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 [& b1 L# w6 l( E" O9 h　　陳長生今天遇到的第一個敵人，是一位聚星境的刺客。

　　聚星境的修道強者，在諸郡可為大豪，在各宗派可為長老，誰還願意做一個見不得光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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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_% x9 i) ^# `/ H2 H3 m　　這種級別的刺客，非常罕見。

. _0 L% ]! A. f* @/ ?: S* l" @　　就算是清吏司，也不會有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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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大陸，只有一個地方擁有很多。

　　那是一個很不出名的殺手組織，蘇離當年都曾經是其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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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7 n4 H2 y/ r8 Q9 e　　沒有人知道那個殺手組織的來歷以及所在。

　　但陳長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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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c& W7 g* \! \- m9 y, E. o" R　　這個殺手組織，實際上歸屬天機閣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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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5 T0 v3 c1 L- G　　看到這名聚星境刺客的第一眼，看到那種很熟悉的刺殺風格，他便確定了對方的來歷。

　　——朝廷果然成功地收服了天機閣。

　　陳長生沒有吃驚，而是開始擔心劉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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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0 _0 |) j1 I' P+ m$ ^7 _　　然後，他凝神於眼，專注於心，向後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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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z9 E/ ?* R6 B　　只是極簡單的一退，隱藏在風雪裡的那把陰寒的劍便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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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3 ?1 K5 x( @: d" d　　當他的靴底踏破薄雪的同時，嗆啷一聲，無垢劍出鞘，不再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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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t$ `4 t  W1 F　　風雪滿眼，他根本無法看清那名刺客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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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U+ z2 F* f  J1 m　　但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風雪裡的某處，沒有片刻猶疑。

3 H0 h6 [! g3 \2 ~9 |/ J& F! S/ [　　無垢劍的劍意，順著他的目光侵凌而去。

( a* w! r& d, v+ N1 L8 T9 B　　嗤的一聲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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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f8 N: [& q* `% e# ?2 U, \8 h　　一道鮮血自亂雪裡飆射而出。

　　那名刺客的身影被他的劍意逼了出來，不停疾退，直至最後重重地撞到了院牆上。

! c# J, D. B. Q6 _. U　　牆頭的積雪簌簌落下，落在刺客的臉上，然後被湧出的鮮血衝開。

* `$ M6 U# F6 z& s　　刺客的咽喉上多出了一個極深的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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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惘然與絕望。

　　他想不明白，陳長生為什麼能夠看出自己的方位。

2 \& q1 R3 n1 p: L$ F　　即便能看出來，為何他的劍能夠如此輕易地破掉自己的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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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8 A( ^1 U* T1 l, B  u' ?! c　　陳長生當然能夠破掉這名刺客的星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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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 ^9 x" u　　因為他用的是慧劍，有一雙慧眼。

　　現在的他，真元雄厚如山，神識寧柔如海，劍法更是高明至極。

* Y& e  C7 m& U( _$ N　　他現在的境界修為，與那些真正的強者比起來，或者還有所不足，但在眼光與劍道層次方面，早已經到了某種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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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可以用俯視的態度，去面對所有同等境界的對手。

　　這名刺客同樣是聚星境，但修為不如他，用的刺殺手段承自蘇離、劉青一脈……如何能夠擋得住他的劍？

　　血融進雪裡，混成有些噁心的漿汁，那名刺客從牆上滑落，就這樣坐著死去。

8 s( f  ?7 f& |　　陳長生繼續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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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腳步依然穩定，平緩，神情依然平靜，顯得很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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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劍，殺死一名強敵，終究還是損耗了不少心神，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戰鬥才剛剛開始。

" Q* E( F& i9 L　　朝廷收服了天機閣，那麼眼前這座庭院裡，必然會有比他事先推算更多的高手。

　　他不是周獨夫，也不是蘇離，現在才能勉強看到王破的後背，哪裡稱得上無敵。

- ]% R4 }* x- q8 w! t3 `　　那夜他能夠闖進那座庭院，殺得周通魂魄俱散，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意，今天自然沒辦法這般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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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_" W9 n1 x7 }! s　　他知道今天肯定會遇到，自己無法戰勝的對手，這才是題中應有之意。

　　他終究太年輕，修道不足三年，世間有不少強者，可以憑著境界實力，強行碾壓他，讓他的眼光與劍道層次無法發揮出來。

　　比如不再輕敵、不會允許任何意外發生的周通。

　　比如逍遙榜前面的那些強大的男人。

　　比如這時候出現在他面前的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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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_% O- |; |; ~- k$ L# }　　逍遙榜第五，妖族中生代第一強者，小德。

- G: U/ B# l3 R　　看著他從雪中走來，小德的眼中隱現一分敬意，不似寒山初遇時那般輕慢不屑。

; c0 k2 Y( T% C　　「今日我會好好送你上路。」

　　陳長生知道天書陵之變時，小德與肖張，在皇宮一役裡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對小德會應朝廷之請出手對付自己，他不應該感到意外，但他這時候確實有些意外。白帝城的使團，現在還在京都裡，無論從哪個方面看，小德都不會出手，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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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b9 g/ z0 U% E# h3 X& @7 D0 F　　他忽然覺得風雪裡的寒冷越來越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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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上到此時依然沒有聲音響起，刀聲或者戰鬥聲，王破還沒有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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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t  m* p1 `- L) o9 p3 R8 D　　風雪裡出現了無數人影，都是些高手，相信還有更多刺客與殺手隱藏在暗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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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長生看著近在眼前的庭院，沉默了。

　　因為他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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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g6 }! L5 x　　庭院如此近，今天卻不見得能夠進。

0 \8 \: V7 ?9 l) t9 ^& X, S　　這時候，他只能看到庭院裡的一些畫面，比如那道如白線的牆頭，以及探出牆頭的那棵海棠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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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c5 z# w. i　　海棠樹早已落完了葉，光禿禿的樹枝上承著雪，看著很是凋蔽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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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z* b' x1 P　　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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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m+ \2 Y  O) f9 R* h  K　　當唐家二爺無聲而笑的時候，會顯得有些滑稽。

　　而在他的對手看來，這時候的他的臉，其實非常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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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C/ U) E: _' z/ y　　當唐家二爺斂了笑容，沒有表情的時候，最是陰冷，就像一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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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8 g7 I4 X; f6 W3 {　　王破看著這張多年不見、卻很難忘記的英俊的、滑稽的、恐怖的、陰冷的、醜陋的臉，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渴望。

3 P$ ^! E" j2 f　　當年在汶水城做帳房先生的時候，他時常會生出這種渴望，只不過因為那四個字，他一直忍著。

　　恩重如山，確實就是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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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汶水唐家，對他恩重如山。

　　當這座山迎面倒下來的時候，你能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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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9 C- B. W* x( u& I* W4 o& Q1 N
3 S& P. i$ U5 K. @. T' H% d　　他的刀是直的，對世界的看法也是直的。

　　有仇必雪，有恩必報，這麼簡單的事情，哪裡需要去想。
+ N/ f' F$ F4 X1 ]! s& i4 i* K
  j3 g% r: J  u2 z0 x1 F' G　　直到今天，聽到唐家二爺說出那句話。

　　——你不准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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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7 i9 h/ G8 [. Z) ]" D# ^　　他的眉耷拉了下來，顯得很是愁苦，問道：「這是誰的意思？」

　　唐家二爺明白他的意思，說道：「當然是老爺子的意思。」

　　王破看著他，沒有說話。

( R: c% X# ~, G) i　　唐家二爺微嘲說道：「如果是我的意思，我怎麼會攔你的刀？我會特別高興地看著你死在鐵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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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想了想，說道：「不錯。」

; b0 e0 {, I8 L) K$ Q2 V* _/ T　　唐家二爺說道：「但老爺子他像喜歡孫子一樣喜歡你，他不想你死，才會讓我來說這句話。」

( p: {! X# O$ W- j　　王破再次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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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你肯定覺得我們唐家準備挾恩圖報，很是不恥。」唐家二爺盯著他的眼睛，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說道：「現在發現，唐家其實是想保你的命，你沒辦法瞧不起我們這些商人，是不是覺得很難過？」

　　王破靜靜看著他，說道：「既然你想我死，那麼可以當作今天你沒有說這句話。」

　　「雖然我想你死，但我也不想你就這麼死，死的毫無價值。」

　　唐家二爺看著他微諷說道：「我不管老爺子怎麼想，我只知道，我唐家為了你曾經付出過很多代價，你就是我唐家的一件貨物，是我唐家投資的一門生意，你就算要死，也要替我唐家掙足夠的銀錢回來，怎麼能因為這麼莫名其妙的原因去死？」
4 t/ O. k8 X; J7 y8 T7 G
$ |, t1 F. `& T6 z" Z　　哪有什麼英雄好漢，正道滄桑。

　　真是莫名其妙。

　　你要死，就該死的有價值，怎麼能和那個小孩子去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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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什麼是有價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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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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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 I8 L4 K; k　　教宗的位置，便是世間最有價值的事物。

　　兜兜轉轉，絲絲點點，到頭來，原來還是這件事情。

　　京都初雪的這一天，在很多人看來，是他和陳長生殺死周通的一天。

　　而在有些人看來，卻是陳長生去死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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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七章 一把刀與一座城的故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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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把唐家二爺寫成薛家二爺了……最近體力和腦力，確實都已經到了某種程度，我試著修改了，但因為現在是新版的作者專區，我不怎麼會用，所以也不知道有沒有修改成功，還是那句話，最近我的體力和腦力啊……好了，剛才確認了一下，修改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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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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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0 o" [' z  t' q7 e$ t1 Q& `　　他們想殺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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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  I# c, B0 |' Z4 R+ `　　對方想殺他和陳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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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5 s$ q, D& j  X　　汶水唐家的選擇，基於對他以及陳長生兩個人不同的態度，而有所偏差。

8 g/ g) ^; P% e: O* W　　但他還有兩件事情沒有想明白。

3 o6 \9 \9 E( \" G# Q　　如果把唐家當做純粹的商人，一切以利益為先，那麼，唐家為什麼要陳長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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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知道，陳長生與唐棠相交莫逆，他如果能繼任教宗，對唐家來說，好處極大。

' {+ {  n+ x+ c2 l　　「白帝城也不同意陳長生繼任教宗，這也是很多人想不明白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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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說道：「那是因為，白帝城有更好的選擇，而對我唐家來說，陳長生固然是最好的選擇，但對我來說，卻是最壞的選擇。」

& I8 m7 }7 m) g! G　　與陳長生交好的是唐棠，不是汶水唐家，更不是他唐家二爺。

　　王破說道：「既然如此，老太爺為何會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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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X) E0 W　　唐家二爺說道：「你知道的，老爺子最不喜歡聖后娘娘，陳長生做的事情，讓老爺子十分不喜。」

# F4 n; m% E9 k　　便在這時，街盡頭的風雪裡響起一聲清脆的劍鳴，然後有劍光亮起。

　　陳長生的身影在風雪裡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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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O' Y( ?) P3 m3 n  y* y5 Z　　一聲悶哼響起，便有血腥味穿透風雪，來到了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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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f$ ?8 i$ F5 f% @　　那邊的戰鬥已經開始，王破的鐵刀還擱在桌上，一動未動。

' p$ q# H, @; I* f: y5 ~5 n1 k0 ?　　他的視線從遠處收回，落到被雪掩沒的鐵刀上，說道：「十幾天都等不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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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大陸都知道，教宗的病已經越來越重，隨意秋意轉冬雪，時隨季至，已經到了最後的十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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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 i, M& Z　　大周朝廷、白帝城、汶水唐家，就算想要奪得教宗的位置，為何不能再等十幾天？

　　「教宗陛下是聖人，其死之時，必有雷霆相隨，必有安排。」

　　唐家二爺說道：「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打亂他的安排，用最簡單的方法，解決日後可能最複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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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教宗陛下回歸星海，舉世皆知他的安排，誰敢反對他的遺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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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國教眾志成城，哪怕強如商行舟、謀如汶水唐家，都很難把陳長生趕出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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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1 b: v" h& Q　　提前殺死陳長生，肯定要比等他坐上教宗之位後再出手，要簡單無數倍。

　　到此時來看，這是最正確的一種解決方案，但在這個方案出現之前，誰都不會想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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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不會想到，就在教宗陛下即將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商行舟非但沒有耐心等待，卻偏要在他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動手。

0 b2 c2 e$ d9 ~% h　　「這是誰的決定？」王破看著唐家二爺問道。

  P& G$ |( p- c/ f  U# i) i# {　　唐家二爺微笑說道：「自然是道尊的決斷，我只不過在恰當的時機，提供了一下我的智慧。」

　　王破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時隔多年，你依然還是喜歡玩這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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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因為我只擅長這個。」唐家二爺斂了笑容，淡然說道。

+ E+ }% n  S5 `6 a" a8 |, R& q8 y　　多年前，現在的天道院院長莊之渙在汶水見過他。

. a" q: [7 e6 a* O, x, B　　從當時到現在，莊之渙都一直驚嘆於他的修行天賦，更驚嘆於，他會如此浪費自己的修行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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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Q7 x9 y5 x  G/ A$ T8 @. b　　整個世界，只有唐家老太爺大概明白，他為什麼會毫不在意珍貴的修行天賦，棄之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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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他的修行天賦再高，也高不過王破，他再怎麼勤勉修行，也不可能超過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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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7 ?  P) m' S  v3 y　　很多年前，他便不甘卻無比絕望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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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C. X6 c$ i' Y5 V/ O　　所以，曾經前途無量的唐家二爺，變成了汶水城裡欺男霸女的紈褲，漸漸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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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X* l7 m: i* O　　誰都不知道，他只是放棄修道，他一直默默在別的方面努力，他清楚只有這樣才有戰勝王破的可能。

; V$ X' q6 G% g% g+ L; I* [( Z) n　　比如智慧，比如謀略，冷酷的設局以及對人心的判斷和利用。

　　「論起打架，我這輩子可能都及不上你。」

' T8 p, [! m) N2 n% G6 G$ _) h　　「但論起別的方面，你給我提鞋都不配。」

　　「我最清楚，每個人在乎的是什麼，想要的是什麼，越不過的門檻提什麼，看不到的陰影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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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g4 R6 R" }, H# \( U( a　　「世人皆言，你王破的刀道是直的，沽名賣直，你最在乎的自然是名。」

　　「今天，我就用你要的名來壓你的刀，你又能如何辦？」

　　唐家二爺看著王破，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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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P0 g4 J  `; J# G/ r　　就像平時那樣，他張著嘴，沒有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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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每句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都是對王破的嘲弄與奚落。

5 g" D' ^0 S/ _0 D7 K! E　　王破看著他的臉，那種渴望或者說衝動變得越來越強烈。

　　但他能如何做？

　　他不是沽名賣直之人。

$ s( O% l1 N" k, v! C　　但恩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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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座山就這麼壓了下來，他難道能夠一刀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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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2 ]- E. ^" ?1 F　　牧夫人走到殿外，擡頭向天空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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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J; J. B) Z  [3 `5 T　　天空正在落雪，雪自雲裡來，無論旁人怎麼看，在她的眼裡，雪與雲都是羊，有著白而軟的毛。

2 G2 X- d2 ]8 W1 N! t　　她的目光所及之處，雪花飄散，層雲漸動，如牧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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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這幕畫面，茅秋雨的神情變得異常凝重，雙袖無風而動。

; ?3 v( n, a3 A1 T6 _* J0 C　　她收回視線，望向殿旁某處，露出一抹微寒的笑容，問道：「我幼妹就是在這裡被你們責罰的？」

　　除了妖族皇后，她還有個身份是大西洲的大公主，她的幼妹便是曾經的國教巨頭——牧酒詩。

% \  m" S5 }7 u3 C, O  X! x3 Y　　當初商行舟想要把陳長生逐出國教，推動牧酒詩成為教宗繼承人，當然，與她有極大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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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B+ a; w' Y) f　　聽到這句話，茅秋雨的神情反而變得平靜下來，雙袖輕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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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風捲起殿前的雪，向四周蕩去，漫過諸殿間的陰影，露出數道身影。

% ~( s! [0 J/ Q+ t2 n　　白石道人。

. i# T9 u% u& i! s% H　　凌海之王。

　　桉琳。

　　司源道人。

　　國教實力最強的五位巨頭，盡數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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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這裡是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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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她是聖人，也不見得能夠縱橫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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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9 r  }5 k+ `; }; B　　更不要說，教宗陛下雖然重病，但依然是教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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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a: ~8 K( C- C% n0 n　　茅秋雨看著她沉聲問道：「娘娘，難道您真的想與我國教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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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寅意見不同，便是與國教為敵？」她平靜說道：「難道商就不能代表國教嗎？」

　　茅秋雨與凌海之王等人神情不變，道心卻已徹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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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知道，今天如果稍微處理不妥，國教便極有可能迎來自聖女赴南方後最大的一次內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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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行舟也是國教正統傳人，更是教宗陛下的師兄，千年之前，便在離宮生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教宗死後，他便是最能代表國教的那個人。

　　牧夫人的這句話意思非常清楚。

. C& _* H  [( ^  C　　離宮風雪驟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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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裡的風雪，忽然間變得猛烈了起來。

　　西風漫捲碎雪，撲打在殿側的房門上，啪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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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 r% J: W1 [9 h8 i/ v; J　　房門被推開，風雪卻無法入，因為商行舟從裡面走了出來。

　　為了收服天機閣，為了幫助陛下在最短的時間裡穩定朝局，他在這個房間裡停留了很多天。

　　今天，他走了出來。

/ ~3 U" G/ U) F5 O9 O% y　　他準備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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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5 d/ `/ ?  Y$ [& Y4 |　　他要去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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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餘名境界高妙的道人，從風雪裡走來，跟隨在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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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八章  鐵刀的渴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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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i7 ]) p8 Q; t$ k　　商行舟沒能走出皇宮。
　　
8 F2 v7 b/ o2 `2 h1 q/ O　　他的意志如滔滔洪流，即將漫過整座京都乃至整個世界，把陳長生吞噬無蹤。
　　
; O2 w4 y9 \& {8 h9 f& e, a7 t* m0 A　　這時候，有人站了出來。
　　
　　教宗還在離宮裡，王破還在桌畔，徐有容在南溪齋，南溪齋的少女們被辛教士帶人攔在了國教學院裡，唐三十六在汶水，折袖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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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出來的那個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仔細想來，卻又是那樣的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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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M) {5 }' X* |7 i/ K1 O　　餘人站在風雪裡，太監宮女在四周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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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v5 M3 j, L2 p2 |  L2 w. g! e" [　　年輕的皇帝陛下，第一次違背了老師與大臣們的意願，出現在天地之間某處。
　　
+ m6 u$ y. _& k! h  {　　那是他替自己選擇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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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s+ q# A; b7 G  f! O　　寒風拂動他的大氅，拂不動他的眉與眼，神情依舊恬淡平靜，一派自然。
　　
　　風雪再如何憤怒，也是自然之事。
　　
　　他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老師。
　　
. ]: R3 ^, E$ L　　商行舟靜靜地看著他。
　　
　　與陳長生不同，餘人是商行舟真正的傳人，是商行舟一生理想的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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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P4 z( ?$ _- V; [* U8 K　　商行舟是真的無比疼愛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一切都以他的利益出發。
　　
4 h: w2 ~: Z  X9 q  f, H# n4 y( c　　餘人很清楚這些，所以他感動，然後不安，繼而恐懼。
　　
# j; L2 ~  b- ]9 F  E, z) N4 v7 j. ^　　這些天，他在皇宮裡學習如何成為一位明君，沉默著，便是恐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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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老師一定會殺死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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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 O: }8 s: I　　想要成為一位太宗皇帝那樣的千古帝王，他的心靈上便不能有任何缺口，換句話說，世間不能有任何存在能夠動搖他的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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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D& U& P: t% E　　商行舟要確保的就是這點，他甚至不會允許自己擁有這樣的影響力。
　　
　　陳長生能夠做到這一點，所以必須死。
　　
　　沒有人懂。
　　
, C2 c6 Y- K& M　　大西洲不懂，白帝城不懂，汶水不懂，天南不懂，教宗陛下都不懂。
　　
　　只有西寧鎮旁的那間舊廟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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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8 V2 |+ O. j, ^; x1 h, B# X! N　　那天清晨在天書陵，餘人看著師弟背著天海聖后的遺體向山下走去，看著師父向山上走來，看著他們擦肩而過，如同陌路，便懂了。
　　
　　所以這些天，他在皇宮裡很聽話，很認真勤勉地學習如何成為一位明君。
　　
　　越是不安，越是恐懼，他越是聽話，越是安靜，就像還在西寧鎮舊廟一樣。
　　
( U7 c) c" \  |4 H　　然而，師父還是要殺師弟。
　　
% L9 n  ?9 U9 @3 @2 E- Y8 N　　那麼，他只能站出來，告訴師父這樣是不行的。
　　
% ^8 }. F0 ?2 _7 H8 o- }　　看著風雪裡的餘人，商行舟的神情變得越發冷峻，想要殺死陳長生的意志越發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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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T5 p# F" I) E　　他要陳長生死，本就是基於此，餘人此時的出現更是證明了他的想法，那麼在他看來，陳長生更是該死。
　　
　　如何能夠阻止這一切？如何能夠改變商行舟這樣的人的心意？
　　
* ]& S! j! z8 y　　餘人的手握住了腰帶上繫著的一塊玉珮。
　　
( k2 p1 _( o' S% Y! u: {+ S, V　　這塊玉珮，是青玉材質，通體剔透，沒有一絲雜質，極為名貴。
　　
　　這塊玉珮沒有任何氣息波動，並不是法器，只是秋山家主前些天進宮晉見新君時送上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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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6 d8 I+ V/ d2 l- Y7 u　　這件禮物非常合新君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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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t, K1 S& ^; Y; k　　當時在殿上，餘人接過這塊玉珮的時候，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心情卻是微漾。
　　
. ?: Y2 d+ m5 ^$ Y! n　　他沒有想到，世間居然有人能夠猜到自己的憂愁與不安，並且給出了解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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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清楚，離山之亂的時候，與師弟齊名的那位秋山君，面對著自己的父親，曾經做過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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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A" m2 }- ?/ H  i　　那麼當他面對師父的時候，或者，也可以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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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o; ?. \: n2 v! v+ D' V. q　　商行舟的視線穿透風雪，落在餘人手裡的那塊玉珮上。
　　
　　他知曉宮裡的所有事情，自然知道這塊玉珮的來歷。
　　
' [) R% B& x4 y4 R　　他明白了餘人想要表達的意思，於是沉默了起來。
　　
　　風雪不停，皇宮裡的廣場裡積雪漸深，跪在地面上的太監宮女還有那十餘位道人，就像是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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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商行舟終於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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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一次。」他看著餘人說道：「只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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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人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商行舟接著說道：「但陛下你要清楚，這裡是京都，不是西寧鎮的舊廟，這是天下之事，不是我們師徒三人之間的事，這不是他忘了燒水煮飯或者打掃，你想代他受過便能受過，我可以不懲罰他，但還有別的人會替天行事，他一樣會死。」
　　
　　餘人不這樣認為。
　　
# o7 q3 s  O( W6 W1 I5 i' \　　他知道牧夫人去了離宮，鐵樹這樣的絕世強者守在周獄外，還有小德、肖張，甚至還有汶水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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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還是相信陳長生。
　　
　　因為陳長生並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同伴。
　　
　　餘人很清楚，受自己的影響，師弟的話不多，也談不上有趣，但以前在西寧鎮，無論是去山裡狩獵，去小溪下游捉魚，還是去鎮上買菜，他總能遇到一些願意幫助他的人，那些人是獵戶，是漁夫，都是些心存善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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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那是因為他們師兄弟，對這個世界自始至終，都存著一份無法抹滅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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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3 C% _4 b" I+ B! j1 I　　街頭的廝殺聲忽然消失。
　　
. d& @- ?2 i6 _$ _% I) A2 e) s3 x　　那並不意味著戰鬥已經結束，因為風雪中能夠清楚地看到，陳長生還站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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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的手指很修長，顯得很穩定，尤其是當他握住刀柄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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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雪崩離，露出那把鐵刀真實的模樣，依然在鞘中，不顯鋒芒。
　　
　　但已經有了極大的差別。
　　
　　先前這把鐵刀安靜地擱在桌上，現在則是被他握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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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他的動作，很多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變化。
　　
　　唐家二爺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鐵樹的眼眸裡也閃過了一抹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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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汶水唐家搬出了恩重如山四個字，居然還是不能讓此人收刀？
　　
% X4 @( a0 a+ T- y　　「難道你敢對我出刀？」
　　
$ p6 Q0 Z6 J& R$ T6 y5 h! m　　唐家二爺盯著王破的眼睛說道，聲音比雪還要寒上數分。
　　
　　他代表著汶水唐家，代表著老太爺，代表著那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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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q, z. P. O! D　　王破站起身來，看著他說道：「我不會對你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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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沒有說話，知道必然還有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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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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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N% K/ v. {; V" {2 n4 b1 |　　「因為你不配。」王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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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x( @; M# B8 _& O　　從潭柘廟到雪街，從黃葉到風雪，王破來到京都的這些日子裡，鐵刀始終未曾離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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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知道，他是在體悟刀道，養藴鋒芒，他的這一刀，必然驚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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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神聖領域強者，誰有資格承受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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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2 f- `! m! \4 u' n　　王破說唐家二爺不配這一刀，並不是嘲諷，而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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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L$ n: i$ i6 P/ V( b　　實話最是傷人。
　　
" R7 S& }+ [; a　　唐家二爺的臉色更加難看，接著卻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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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0 q* j  d# n* m4 e( D　　這一次他的笑是有聲音的，哈哈大笑，充滿了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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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2 l2 `* ]0 m' O6 J9 C2 M　　笑聲驟斂，他盯著王破寒聲說道：「無論不配還是不敢，你若不出刀，終究還是無法解決今天的困境。」
　　
6 I5 a/ v. ~5 ^9 R" s4 d　　這也是實話，王破若不出刀，如何能幫到陳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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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Q) w1 c) E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王破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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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F. ^. @# R. d& G/ f　　他握著鐵刀向唐家二爺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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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0 S: ~, x  k$ I- \  o  v& w; J　　如揮衣袖，如撣灰塵，如把厭惡的事物從眼前逐走，動作很輕，很不屑。
8 ]' g5 u3 ]6 J% Z* o8 r: G　　
# g5 c: a( b9 b* _2 A6 S　　唐家二爺眼瞳微縮，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會對自己出手，真元疾運，腳踏積雪，化作數道帶著金光的殘影，向四周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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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7 k/ ?9 I* S　　這些年來，他不像當初那般勤勉修行，但畢竟天賦驚人，又是唐家嫡傳子弟，實力猶存，境界頗高。
　　
+ i' S7 Z: B" d! ^2 d　　他用的是汶水唐家的萬金葉身法，須臾之間，可抵彼岸，是唐三十六都沒能學會的絕學，雖然不及耶識步神妙，亦是很難看破。
　　
1 R/ D' _+ Y# b5 v' ?- k- F: N　　無數雪屑濺飛，王破的鐵刀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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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刀就這樣簡單的落下，卻隱含著無窮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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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F  o# z& W" g  p4 T2 ~* Y! N　　最終，卻是什麼都沒有變。
6 i$ r  A  i4 }8 E6 }　　
' T) ]9 Q; X3 |- \7 Q, q　　鐵刀在風雪裡畫出一道筆直的線條，簡單而又清楚。
　　
; d6 L) W# i5 p( ?　　線條的前端，準確至極地擊中了金光裡的一道殘影。
　　
& v) i1 v6 r! i' }& f2 w2 W　　啪的一聲，很是清脆，如同耳光的聲音。
　　
　　唐家二爺重重地摔落在了雪街上。
( |0 Q, n6 ]/ E4 t　　
: m! C5 J% g9 {: G, {* J　　他的右臉紅腫一片，唇角溢著鮮血，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3 ^- Q, u4 t9 |. v4 v' V　　片刻後，他才醒過神來，看著王破驚怒喝道：「你居然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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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x2 F( r8 n/ @+ T# s　　王破看著他，沒有說話。
) M+ w, N* G7 E) i$ F3 u　　
! B% d: e2 c) W7 N9 `& }$ o7 b1 v　　幾顆牙齒混著血水，從唐家二爺的嘴裡吐了出來。
　　
; h) a7 W4 W  v/ i3 ~- U# Z1 B( a8 v　　他用顫抖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更加憤怒，尖聲罵道：「你居然敢打我的臉！」
　　
　　「當年在汶水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就很想打你。」
　　
+ _+ k2 K6 @( [0 O: b$ o# R　　王破頓了片刻，說道：「而且是特別想打你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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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3

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三十九章鐵刀的渴望（下）

! o: U& s" x/ ~4 @- R) }　　唐家二爺有一張英俊的臉。

; j2 d+ r1 ^# P( l) y　　但當他習慣性地無聲而笑時，總會顯得誇張且滑稽。

　　王破不喜歡他那種笑法，因為那讓他覺得很隱晦，似乎隱藏著很多看不透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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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前，他初至汶水，在唐家的宗祠裡第一次看到對方時，便不喜歡。

4 k3 b' _8 A2 y5 r+ P/ `/ y+ H　　當時的唐家二爺，看著衣衫襤褸的王破，眼眸微轉，無聲微笑，就像看著街邊的野狗，來籬下避雨的窮親戚。

: D( {" k( u2 g1 O) L0 P+ h+ W$ P　　當時的王破，看著他的臉，生出一種極為強烈的衝動或者說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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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揮動手裡的鐵刀，把唐家二爺的臉與笑容盡數砸至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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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6 e* G  w2 e0 s( t　　但看在唐老太爺的面子上，看在帳房先生這份工作的面子上，他沒有付諸行動。

　　於是這份渴望便一直留在了他的心底深處，歷經多年，亦未曾減弱絲毫。

( c$ N# g4 s$ @- X2 ?　　直至今日，看到唐家二爺從街邊的茶樓裡推門而出，那張英俊的臉上露出無恥且無聲的笑容時，王破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衝動。

　　恩重確實如山，但他的鐵刀也著實饑渴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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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揮出了鐵刀。

8 k; [$ B3 K* v$ a  I& w　　在汶水，他們都還年輕的時候，他沒能把唐家二爺臉上譏誚的笑容打碎，那是因為他不想打，他在忍。

　　現在他不想忍了，想打了，那麼自然便能打中。

9 d6 a" _/ d. _8 e　　唐家秘傳的萬金葉身法，確實難以捕捉痕跡，玄妙至極，但在王破的眼裡，什麼都不是。

' @* E# Q( m: h$ J( R7 l　　在汶水的第二個月，唐老太爺便去了帳房，親自教會了他這套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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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需要出刀，鐵刀還在鞘裡，他便能打得唐家二爺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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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家二爺坐在雪地裡，臉上到處都是血，眼裡帶著難以形容的怨毒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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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唐家是要保你的命……既然你不在乎，想要送死，那就去死吧。」

6 \2 q6 D! M" n, Z7 V1 [　　王破站起身來，重新握住了鐵刀，還打了他一記，自然表明，他拒絕了汶水唐家的要求。

, r: U! [" F  P4 ^- P8 ?* ]　　他要與陳長生一道殺周通，那麼便要與鐵樹正面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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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1 k: q8 }1 z9 }9 k3 l" P　　「還沒有開始，如何能說是送死？」

　　王破看著唐家二爺說道：「這就是你不如我、不如荀梅，也不如肖張他們的地方。」

$ \3 @4 T. e6 B　　這個野花盛開的年代開端，寫著一些了不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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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U3 p3 E- B) G8 s4 d& H3 [　　王破、荀梅、肖張、梁王孫、小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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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q* z  S  x' w3 n. U3 d　　很少有人還記得，在最開始的時候，這個名單裡還有個名字姓唐。

* A: d" j, z1 x　　「他們和你一樣，無論天賦還是機緣都不如我，一直沒有辦法追上我，但他們沒有放棄，始終在追趕。」

　　王破的視線落在雪街盡頭。

+ C' D4 [- I: p. b& E! T, F　　他知道小德在那裡，肖張可能也會出現。

　　梁王孫避難回了潯陽城，而荀梅則已經不會再出現了。

　　「修道與戰鬥是同一件事，沒到最後的時刻，便不能斷定勝負。最終，荀梅在天書陵裡追上了我，肖張，也依然保有著可能。」

　　王破收回視線，望向唐家二爺說道：「而你那年在汶水與我戰過一場，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是我的對手，轉而去猜忖人心，學習謀略……那便是認輸。從那一刻開始，你就成為了一個廢物，再也沒有可能戰勝我，這輩子都不如我。」

" A6 b. q+ v1 r- ?1 K6 z" E8 |5 a　　唐家二爺怔住，神情微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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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H; E- a5 A+ T6 ]7 F6 v' }2 q　　王破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任何刻意嘲弄的情緒，只是在做冷靜客觀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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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誰都能夠從這番話裡聽出一種感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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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6 _; S4 r. d, L0 D　　因為在他的話裡，寫滿了無敵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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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Q4 G) C$ S3 b5 ]; R+ T　　這就是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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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那些在世間同樣享有盛名的對手，王破的境界或者要高些，但絕對無法碾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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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k2 |. j5 m3 j4 X  z　　比如肖張和梁王孫。
0 K" ~7 U, w6 P) S, d
; k2 {1 @- h7 c; ~; x2 M! h　　但在真實的戰鬥裡，他卻從來沒有敗過，而且經常會以碾壓的勢態獲得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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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因為在氣勢上、在意志上、在心態上，在對這個世界以及自我內心的認知上，他要高出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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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4 n  a4 ]　　看著王破，鐵樹面露欣賞，生出很多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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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十年，但誰能在那些年裡，對同代強者擁有如此大的領先優勢，擁有如此的氣魄？

　　更不要說，這數十年是野花盛開的年代，無數天才橫溢的修道者，如雨後春筍一般湧現。

5 R$ H! t* F7 q9 B2 S! }/ ]" u3 ~　　王破卻憑著一把刀，把這一代強者或者天才，壓制的艱於呼吸，難以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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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周獨夫，再也沒有人做到過類似的事情。

2 b+ m9 c4 I8 n+ ~  {% x　　欣賞與感慨，最終導致的便是整個世界的警惕不安。

　　朱洛不惜一死，也要王破去死，便是這個道理。

　　既然王破不準備聽從汶水唐家的建議，那麼他當然會殺死王破，甚至，他有些急著要殺死王破。

　　就像那天在潭柘廟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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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現在，他或者別樣紅或者無窮碧，都還有能力殺死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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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再不快些，如果再過些天，如果再落兩場雪，怎麼辦？

+ F1 S5 f( W6 O* K　　再過些天，再落兩場雪，也許，他們就殺不死王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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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2 D, e. p5 ~　　這種認知，很是令人不安。

　　即便是覆蓋著人間的星空，也會顫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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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那時候，人間真的會出現第二個周獨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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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Y3 [$ n7 I) O: a# L　　不，哪怕只是設想，這都是不被允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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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樹看著王破說道：「抱歉。」

　　無論是星空之誓，還是以大欺小，以老欺幼，還是說人族會殞落一位將來的巨人，都值得他說聲抱歉。

　　王破沒有回應他的歉意，因為在他看來，今天這場戰鬥自己不見得會輸。

# G, m1 j# r! H　　是的，整個大陸都不會認為他會贏，哪怕他是王破。

$ k0 v( Z3 M+ H* z$ l3 C5 [　　但他自己不這樣想。

" B& p5 t: p9 z4 r; L　　因為潯陽城裡的夜雨很疾，潭柘廟裡的落葉很美，洛水畔的寒柳重重，如霧一般，卻已經遮不住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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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舉起鐵刀，指向鐵樹，動作平穩而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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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刀卻微微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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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是畏懼，而是戰鬥的渴望、挑望的勇氣。

　　從潭柘廟到雪街，已經多日，他沒有出過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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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知道，接下來的這一刀，必將是他此生最強的一刀。

　　他與鐵樹之間只隔著一張桌子，按道理來說，舉刀便會觸著鐵樹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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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當他舉起刀，他們之間便彷彿隔著了一條大河，很是遙遠，鐵刀根本無法觸到鐵樹的衣衫。

　　這段遙遠的距離，便是神聖領域與人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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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Q0 r" H: X7 _! W　　他的鐵刀能不能無視這段距離，落在星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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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f% r" H: b$ C1 z1 V# b, t　　沒有人知道。

　　當王破沒有出刀的時候，便有著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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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r8 C: R, ^1 K  h4 k- Y: F　　他出刀，便意味著無限可能性坍縮成一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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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 K1 S- @- p( T( g* F　　整個世界，都在等待著看到那個唯一的真相，不知道下一刻，是誰會承受不住這個真相。

　　在這個時刻，鐵樹做了一個選擇。

　　這個選擇很簡單，卻代表著數百年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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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選擇出手。

+ F# M1 m2 f6 `+ S+ }- C　　不讓王破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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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I7 f+ I- d0 O+ G　　他決定根本不給王破出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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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這一刀的真相是什麼，他都不想再看。
3 i+ g( S' [" A0 y  I% r
& Z) s  t; X, p7 M　　因為他本來就是殺死王破，而不是接王破的刀。

/ I) N" U' e7 e6 V& m5 F5 }; z　　當他決定先出手，誰都沒有辦法比他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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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W/ M5 j; O% x　　除非他的對手也是位神聖領域的強者，或者是神聖化的徐有容或南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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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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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鐵樹的手先落在了王破的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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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D# n# f, G$ m  \　　這時候，王破的刀依然還沒有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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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A8 V9 y( X' Z　　從天空裡飄落的雪，忽然靜止。

- B, o4 _; g8 A2 z" `　　一道雷聲響徹長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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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道兩側的建築盡數變成齏粉。

7 O( U) g8 I) V% \$ S　　靜止在空中的無數萬片雪，也變成了粉末。
7 @9 N( j0 f& z) q
% g, N+ ~& f6 f% @8 a+ O) ?% I　　煙消雲散，街上空無一人，王破與鐵樹消失無蹤。

' @1 N) e8 o8 A' I( n% l1 d　　那道雷聲卻並未消失，而裊裊不絕，連綿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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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3 v) C4 ]; |& b/ K7 y　　最後落在洛水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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