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袖唐 -【崔大人駕到】《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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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崔大人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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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e6 l! k8 [, ?* f7 n3 Z; q- y3 b& q【作者】：袖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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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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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肅正經的文案：阿凝是個目標明確的女孩紙，從懂事以來對自己的形象定位就是：賢淑、優雅、淡定、從容、大氣！但在做到這一切之前，她首先，必須得擼起袖子掀翻那幫裝逼的偽君子！！！

　　不正經文案：他那麼耀眼，宛若烈烈金烏讓人不敢直視、不敢靠近，就連他主動接近，阿凝都覺得自己要被烤化了，始終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擁有了這個男人。

& `! Y+ M+ Y! s7 k# D　　她有時候會惴惴：你不嫌棄我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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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o* ^2 Y/ J5 _, K1 p+ v" K　　他道：智多者夭壽，你能拯救我和我們的孩子。

2 S8 J! z# C% h) t8 s' T! h5 H　　她惱怒又擔憂：就算以後我生的孩子能笨點，可你又不會變笨。

8 g# _! y3 d  u* K& m; ?1 `　　他抱住她道：近墨者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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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是懸疑、推理、逗比、暖萌，希望大家會喜歡，歡迎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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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江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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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S4 _4 J3 z  d# x' n　　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

第一章　斬夜

　　山前大火直衝夜穹，如一條即將脫困的巨龍，漫山遍野的嘶吼聲和兵刃撞擊聲混成一片。

1 p! }8 A( x4 A1 ^0 Q0 i6 [7 z　　一名年輕的青袍道人一手攜著個六七歲的小道童，單手持劍在混亂中殺開一條血路，如鶻般隱入黑暗中。

　　橫在他臂彎的小道童蒼白的臉上染了幾滴鮮紅的血，睜大的眼睛清澈如水，倒影出火光血色。

　　青袍道人飛身而上，直奔半山上的一座小樓而去。

　　這小樓倚山勢而建，一半是在掏空的山體中，厚重巨大的木門，此時如一張黑漆漆的獸口，在黑暗中分外肅殺。

3 I. n( A0 T0 n2 A( l) @　　青袍道人推門而入，把小道童放在椅子上，飛快從桌底抽出一個包袱塞進她懷裡，「阿凝，你聽我說。」

0 u# R5 B. m$ {6 s5 _8 x' U　　小道童頭上揪著一個糰子，身子很瘦，但臉上和短短的手指都是肉呼呼的樣子，眼睛黑白分明，小臉兒上染著點點血跡，眼下彷彿被剛才所見嚇住了，滿臉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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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s0 r! ?7 d4 g2 O, y  X　　青袍道人伸手拍拍小童的臉，「阿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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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_% P" Q# ]- F' p+ T* M  x　　眼見被稱作阿凝的道童眼中神采漸漸凝聚，似是回過神了，青袍道人年輕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的喜色，「我們師門遭難，所有人都在禦敵抽不開身，你要去方外尋找本門神刀才能挽救師門。」

　　阿凝緊緊抿著唇，盯著青袍道人不說話。

　　聽著外面廝殺聲，青袍道人急躁道，「聽清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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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  Y7 C* A  b　　「二師兄，師父呢？」阿凝終於開口。

　　「師父被壞人坑了。」

　　「大師兄呢？」

　　「大師兄去救師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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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3 {2 M4 x　　「那……」

; U+ }- O7 |3 N; Y　　青袍道人打斷她的話，「別問了，記住我說的話，你到了方外之後千萬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找到神刀就能夠回來，如果一輩子都找不到，壽命自然終結的時候便會歸來，記得是壽命自然終結。本門神刀名叫斬夜，你身上不是有一塊師父給你的玉佩嗎？遇到神刀時玉佩會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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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o% Z; `8 }2 e! s$ F3 M　　「還有，方外人的武功都很低，你萬萬不可露出端倪！」他一邊說，一邊點燃了屋裡的所有燭火，嘴裡念念有詞，順手扭轉了藏在書架旁的機關，旁邊慢慢閃開了一個洞口，「進去吧，這條密道通向方外。」

, A0 q5 x7 y! j1 F: p+ i8 ~/ M　　阿凝一一記下，「二師兄放心，我一定會找到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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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4 [# I: U6 l/ P4 v, E; }; v' `# [　　青袍道人俊逸的面上綻開一抹微笑，在滿身鮮血和殺氣的映襯下透出一種令人心驚的氣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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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凝背著包袱走入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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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袍道人塞給她一盞燭，「拿著它，出洞口之前不要滅了，不然一切都要前功盡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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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M0 N& J( B3 v$ r- ]6 ~0 t　　說罷，再次觸動機關，密道的門緩緩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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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f( |1 ]" V) m9 r6 `　　阿凝看著長身玉立的二師兄，眼圈一紅，「你這次沒有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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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G% e1 b5 v* e　　他點頭。

( O; R. E+ `" o4 k- e　　門外的打鬥聲越來近，二師兄廣袖一揮，打翻了滿屋子的燭台，那些書不知沾染了什麼東西，一觸到火便轟然燒了起來，空氣中涌動出濃烈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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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凝驚叫，「二師兄！」

3 E  k/ F( y( M. y　　她從最後那一絲縫隙看見了那一襲青衣沒有衝出去，而是栓上了大門。

) W0 E" R3 m' W& Q5 O2 u　　密室的門已然緊閉，她使勁拍打冰冷厚實的牆壁尖叫，「二師兄！二師兄！」

0 C# q5 b+ v5 V, Q) O7 F　　手裡的燭台被晃的忽明忽滅，她心中一慌，連忙停下來，小手小心翼翼的護住火光，身子卻因為忍著巨大的悲痛而不住顫抖。

　　阿凝腦中嗡嗡，心裡卻只有一個念頭：不要滅，不要滅，如果燈滅了，二師兄就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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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著燭台的手一直顫抖，洞中的光線不住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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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R% m3 |( n6 C  B. u+ n/ A3 e! Z　　阿凝倚靠在門上，背後分明是冰冷的石牆，她卻覺得灼燙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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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朵裡彷彿有無數隻蟬在嘶鳴，眼前的火光重重疊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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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j6 p6 m  h　　碰的一聲，一切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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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Y+ L) s+ h' B　　她倒下前心想，完了……

  w; A. v- K1 F9 x+ b8 K7 ?　　燈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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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子·大宗師》中曾提到過方外之地，在道門中，方外乃是紅塵之外仙人的世界。

. }+ N1 u, z* ^1 p; \4 t　　可是也有人說，方外未必指的是仙境，也有可能同樣是普通人生活的地方，因為仙人肯定不可能只管著一個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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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醒來有五天了，只見過一個人，是個守佛堂的老婆子，看上去比從前看守山門的劉老頭還要老，滿嘴的牙掉了一大半，癟癟的嘴巴，滿臉都是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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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婆子不怎麼說話，但看她的眼神很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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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4 e0 x6 j4 d# S  k, \　　阿凝坐在院中的老桐樹下發呆，老人則在廊下做針線活，院子裡安安靜靜，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嘩嘩作響，陽光穿過濃密的樹冠，在地上落下零星幾點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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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p# j, a+ q5 I8 V　　這幾日來，崔凝腦海中遏制不住的浮現那天夜裡的一切，二師兄在葬身火海中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彷彿要滲透到血液裡、刻進骨髓裡，令她感覺渾身都像被針扎刀刮一般疼。伴隨這記憶和疼痛而來的，是徹骨的冷與恨。這洶湧的情感是小小身軀不能承受之重，是以連日來她都是一副呆滯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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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1 M9 x- p* {7 j9 `　　她看著眼前的光不是光，是那日書樓裡炙人的烈火，她看著樹也不是樹，是她與師兄們在樹下歡笑的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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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Y0 ]; q" U2 {7 i5 }2 t　　「姑娘。」

9 X4 y) ]) l9 i# S　　蒼老的聲音響在耳畔，把她從回憶裡拉扯回來。

　　一陣風吹過，她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竟已滿臉都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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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不必傷心，再過幾日夫人必會接你回去。」老人溫聲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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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怎的，她忽然崩潰了，彷彿那些在體內肆虐的情緒找到了發洩口，她抱著老人的腿嚎啕大哭，一直哭到頭腦發懵失去意識。

3 b: Q( T" M8 E; c$ b: A　　再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

　　空蕩蕩的屋裡只有她一個人，她起身，赤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漸漸開始清醒起來，這幾日似乎被冰凍的腦子也能夠轉動了。

1 S8 L5 t7 A, W: x/ q& X; [9 S　　她怔怔站著，摸摸自己纖細的手腕，還是原來瘦巴巴的樣子。

% G8 x7 x' P9 t9 J! _, m1 S6 _　　「姑娘。」老人端著飯走進來，見她穿著中衣光腳站在地上便連忙放下手裡東西，拉著她坐到榻上，扯了薄披在她身上。

; @' P/ x" E' t# p' c- d) m　　粗糲溫暖的手握著她的腳丫子，嘴裡念叨，「姑娘也不知道疼惜自己，將將熬過一場大風寒，身子正虛著呢，怎能受得住這般折騰。老奴已經稟明夫人，夫人明日便會接姑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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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 U# u- T8 S2 V' e　　夫人？是母親？阿凝覺得親娘肯定不能把閨女養的跟瘦猴似的！八成是後娘。在二師兄荼毒下成長的阿凝，小小的腦袋瓜裡開始浮現出各種段子，什麼親娘死了、爹娶了後娘之後小姑娘就變成小白菜地裡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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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凝邊想邊胡亂抹抹臉，「我、我不記得家裡的事兒了。」

: N. Z0 }5 @* u  v　　說罷，她屏息，小心翼翼的瞧著老人的表情，生怕自己被拆穿，讓人拿繩子一捆當妖精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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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嘆了口氣，語氣憐憫，「老奴姓林，姑娘喚老奴林嬤嬤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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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嬤嬤。」崔凝見林嬤嬤沒有懷疑，不禁鬆了口氣，乖巧嘴甜的喚了一聲，又起身道，「我扶您坐下吧？」

　　阿凝還在襁褓之中的時候被丟棄在山門，她聽二師兄說，自己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就知道咯咯笑討人歡心，略大一點之後拍馬溜須什麼的更不在話下！

　　林嬤嬤任由她扶著坐下，看著她的眼神彷彿也越發慈悲，「這也難怪，姑娘前些天燒的厲害，三天才堪堪退熱，好生生的人哪裡就能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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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X. Z! Q8 ~! G1 f% Y7 a　　「姑娘是有些淘氣，把越氏公子的婢女給推進池塘裡去了。一個婢女沒什麼要緊，只是在客人面前有失體統。在鄉間也就罷了，可托生到咱們清河崔氏家的女兒規矩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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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嬤嬤絮絮叨叨，說話漏風，咬字不太清晰，不過阿凝聽得很認真，大致也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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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家的姑娘名字也是一個「凝」字，想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機緣了。

! H! w2 S' ~3 U8 i# f　　她覺著自己很幸運，在洞裡的時候燈分明滅了，可是她成功的到了方外，成了某戶人家的女兒。

- H2 [3 s) q. I# Q　　從林嬤嬤口中得知，這崔凝是崔氏大房嫡出次女，與自己本來的年紀一樣，也是八歲，上面有個姐姐，下面一個弟弟，三人均是一母所出。崔凝如今犯錯被關在佛堂裡思過，前些日子高燒不退……於是被她鑽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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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那姑娘不知道魂歸何處，阿凝一念過去也就沒再多想，很平靜接受了這個新的身份。

　　親身經歷此等離奇之事，她深覺自己淡定的表現實在可圈可點。

" B" ?% B3 @& Q: ?) V, ]% e* d- _　　崔凝，崔凝……她在心裡反覆的念叨，一不留神就說出口了，「我也有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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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 x" ?9 ~7 {9 K3 {4 N: Y! @- t　　「姑娘當然有姓，這普天之下除皇族、后族之外最高貴的姓氏。」好在林嬤嬤沒有生疑，她說著又道，「姑娘失憶之事，老奴得稟報夫人。」

　　崔凝一身冷汗，忙點頭，「要的要的，還是嬤嬤想的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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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一來就不需要她自己處處解釋了，以前二師兄就說過，年歲大的人見識可多了，能一眼就看穿小孩子撒謊，雖然也曾有幾次連師父都被她糊弄過去，但二師兄又說是師父疼她，故意沒有拆穿。

　　她不禁黯然，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問問師父到底有沒有看穿她的謊言。

  H. F  T9 [/ c# o/ C& s　　「有的。」崔凝握緊拳頭，只要找到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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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神刀，她忙問林嬤嬤，「嬤嬤可曾看到我身上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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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說的是太夫人給的那塊？」林嬤嬤從床頭摸出一塊帶著紅纓的玉佩遞給她。

　　以前那塊玉佩用青線繫著，並不是這番模樣，可她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又好像確實是那塊玉。

3 t8 K) B# y8 D. e7 ^3 S　　崔凝一時有很多疑惑，但她謹記二師兄的叮囑，輕易不敢透出心中所想，所有一切都只歸於那兩個她覺得很神秘的字——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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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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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M* }7 C# A2 d* C+ i　　有玉佩在身邊，崔凝終於睡了個還算安穩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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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在山上起的很早，天還蒙蒙亮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扛著掃帚去掃山門了，或許是換了新的地方有些不習慣，她起的比往日還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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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_5 ^9 e7 E6 o; ?$ x　　外面還是一片漆黑，她擁被坐著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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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2 l# g' _" |& g9 r; W1 J: s: s　　約莫過了兩刻，聽見隔間有了動靜，她才連忙穿衣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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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怎的起這般早。」林嬤嬤一出門就看見她站在院子裡，略有些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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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湊過去挽著林嬤嬤的手臂，「想到要離開佛堂，既高興又捨不得嬤嬤，竟是睡不著了。」

, Y9 l' Y& D4 H$ j　　林嬤嬤笑起來，「姑娘念著老奴，來佛堂瞧一眼便是。」

7 p# F; R" |' m  G8 T- w4 |+ M) e0 s　　「我定會來的。」崔凝倒不是作假，她打心底覺得林嬤嬤這麼大年紀還將她照料的無微不至，實在不容易。

6 W/ s) V& m6 B6 |% ]　　她跟著林嬤嬤擦拭了佛堂，給菩薩上完香才開始用早飯。

　　早飯是外面送來的，熬著稠稠的碧粳粥、幾盤精緻的小菜、白嫩嫩的大包子。崔凝吃的歡實，包子一個個的下了肚，待到吃飽了，才注意到林嬤嬤吃飯時候的儀態，人家喝粥的時候用湯匙一口口的喝，半點聲音也沒有，吃包子的時候也是小口小口吃，不像她兩口一個，把腮幫撐得鼓鼓的。

　　飯罷，林嬤嬤才對她道，「姑娘在佛堂裡隨意一些無妨，出去之後可要注意些，否則怕是沒幾日又要回來陪老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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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崔凝覺得牙根發酸，從前她既羨慕那些規規矩矩的人，又瞧不上他們做作，可這回容身的崔氏顯然不是個能容她隨便的地方。

　　林嬤嬤打量她幾眼，沒有再多說。

　　將至午時，果然有人來接崔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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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H$ O" Y1 u  J% T2 ~0 V# t1 w　　為首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婦人，後面跟著兩個十多歲的婢女，打扮樸素，但能看出來身上衣服都是不錯的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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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I% A/ c+ F+ O$ u% B1 t　　那婦人先朝這林嬤嬤見禮，轉眼見著崔凝，面上驚訝一閃而過，旋即欠身向她施了一禮，「夫人聽聞二娘子記不大清以前的事情了便差遣奴婢過來接二娘子，順便再同二娘子說道說道家裡的事兒。」

　　崔凝平常是個自來熟，可是這一回還是極為謹慎的沒有多說話。

　　那婦人見狀，道，「奴婢姓隨，二娘子喚奴婢隨娘便是。娘子先前用的婢女因犯了錯被夫人打發了，這是夫人為您新選的貼身婢女，一個名喚小杏，一個喚作小福。二娘子若是不喜歡這樣的名字，回頭換了便好。」

3 p$ }, A, v% ^! D( U7 L2 M. @3 W9 r9 L　　那兩個婢女朝崔凝行禮，「見過二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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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G  K. L  S7 B, A! x! P　　崔凝點點頭，略有些局促，還從來沒有這麼多人向自己施禮呢！

# s/ l  R* N- r, N. N. ?　　「姑娘這就回去吧。」林嬤嬤道。

) a, I5 q6 p5 j　　崔凝心中惶惶，自打她出生以來就只下了兩回山，還都有師兄們在身邊，這一回卻是要孤身一人探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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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J3 M3 ?" G  T% x  ]　　崔凝一步三回頭的跟著隨娘離開，那可憐巴巴的模樣教林嬤嬤不由得心酸，嘆了口氣，轉身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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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N2 r  X' T: Z3 G/ r& ^: }- ^& Q　　崔氏族人聚居有數百戶之多，各家有貧富，可每一戶人家往上數三代都曾顯赫過，上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下至一方父母官，還有些家裡出過皇后、妃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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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h- p" d8 ?1 q0 R　　佛堂離崔凝的家不算太遠，可隨娘還是讓她坐上了轎子，只一會兒功夫便到了。

* M* R$ x! @% u; k: l　　轎子一落地，隨娘便在外輕聲道，「二娘子，到了。」

　　崔凝深吸了一口氣，走下轎子。

　　外面陽光晃眼，她眯了眼睛，看清四周全是屋舍，瞧不見院牆，也不知這個家究竟有多大，院子裡草木扶疏，花叢掩映，炙熱的空氣中花草氣息撲鼻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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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k2 k; h　　隨娘帶她進屋，光線忽然暗下來，稍適應了一下才看清屋裡竟然站了不少人，首座上那個三十餘歲的美婦緩緩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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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尚才看清她發紅的眼睛，便一把被她摟入懷裡，「我兒，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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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N. g, @# R8 y- b: h　　這是母親？

6 z- ~, K7 s( m$ \9 P0 Y5 [1 e; q& {　　崔凝嗅著她身上的馨香，心道，長得可真像仙子！味兒也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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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5 M# J: i3 s1 K4 B9 V, O　　屋裡的人好生勸了一陣子，崔夫人才收了眼淚。

　　「我兒受苦了。」崔夫人拉著她的手，說著又忍不住掉淚，「怎的瘦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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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姐姐以後好生補著就是了，母親快別哭了。」一個清亮的童聲老氣橫秋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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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 V5 `- T) M8 a( A　　崔凝轉眼看過去，卻是個六七歲的小男孩，長得肥嘟嘟，腦袋上揪著兩個髻，一身薄綢做的衣服，脖頸還拴著根彩絡子，富貴又可愛。在他旁邊坐著個十來歲的女孩，那模樣簡直和崔夫人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的，端是個小美人。

　　小美人與她目光一對，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笑著走過來打趣她，「怎麼才去了佛堂幾日就變成這副樣子，瞧你以後還敢不敢再淘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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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堂也滿不錯……」崔凝小聲道。

　　這是她進屋以來說的第一句話，所有人都察覺了她與以前的不同。

4 b2 p1 d# G7 \, `. f3 D; ^8 G　　「你妹妹風寒整燒了三天，有些事兒忘記了。」崔夫人說罷，又一一給崔凝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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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8 y/ {+ F4 o/ G( T- M% ?' m　　小美人原來是她姐姐，名叫崔淨，那個老氣橫秋的小男孩便是她的弟弟崔況，其餘一旁立著的皆是僕婢。

1 l; r( F) h. I2 m　　崔淨聽說崔凝遭了這麼多大罪，拉起她的手心疼道，「怪不得方才看我那眼神不對，竟是忘記了！母親，可曾讓醫生瞧過？」

  K7 d3 O6 v. o+ D* r* o' ~　　「明日醫生來複診。」崔夫人道。

　　各自落座，崔凝聽著他們聊，卻謹慎的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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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夫人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心頭更是刺痛，「不過一個婢子，只落了水罷了，卻教我一個好好的女兒……」

7 @$ e, o  r: `4 a# a　　崔凝心裡稀罕，難不成不是你讓關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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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Y' C9 }/ l* e4 v1 ?# }' C& G　　崔夫人卻又把她摟懷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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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下來，崔凝見沒有人懷疑自己，這才稍稍放鬆了些。她以為是自己隱藏的很好，殊不知那副受驚小動物的模樣落在崔夫人眼裡，簡直是剜心的痛。

7 N+ j' F8 n5 Z* T2 }( z　　午飯的時候，崔凝簡直是繃緊了神經應對，一舉一動都比照著崔淨來，雖然滿桌子豐盛的菜，卻還沒有早上吃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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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飯又陪著崔夫人坐了一會兒，這才放她走。

　　崔淨領著她回了自己屋裡，路上與她道，「這次把你關起來也是族老的意思，母親只是被逼無奈，你起燒那日母親去找族老求情卻給駁回了。」

　　「推了越家的婢女，是犯了很大的錯嗎？」崔凝不太明白，再怎麼著也只是個婢女，犯不著把正經的主子給折騰成那樣吧！

　　「本身也不算大事兒，只是當時你行為舉止有失體統。」崔淨想了想，還是直接對她道，「讓你思過也不全是因為這一樁事兒，你往日裡行事著實離經叛道，就連父親都怨怪母親沒能把你教好，這回吃了大教訓，以後可得乖一些了，我看母親這一個月來日日哭的眼睛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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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5 t* F2 m: K2 N7 a　　崔凝咋舌，究竟是多出格才會被關一個月就連死都不能放出來啊！

9 o2 J2 _2 Y1 N, Y& V　　崔淨見她驚怕的樣子，忙又道，「這次罰的確實狠了，叫我說思過兩三日做做樣子給越氏看也就成了。」

7 Q* \" U9 U- a- e1 c2 {& z9 N　　崔氏族老不僅是做做樣子，顯見是覺得原來的崔凝太欠管教。崔凝以往也常常調皮被師父罰掃一個月的地，她並不覺得被關一個月是很重的懲罰，而是認為原來那姑娘在佛堂裡病的死去活來竟然也不能被放出來，簡直太沒有人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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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屋裡，崔淨看她臉色不太好，於是吩咐侍女好生照顧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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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鬧哄哄過後，屋裡的安靜顯得格外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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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G, ?' k0 N7 M: _　　小杏去給她備水沐浴，小福留在屋裡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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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看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環境，便坐到妝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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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銅鏡裡映出一張清晰的臉，崔凝乍一瞧被唬的一屁股坐到席上，「嗷——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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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 j9 P! ]; u( v- k3 X$ D　　鏡子裡的臉還是她自己的模樣，只不過臉上的嬰兒肥沒有了，下巴尖尖，滿頭的髮胡亂一攏，瞧上去就像半個月沒吃飯的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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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S  z( a& y- F　　「娘子！」小福嚇了一跳，忙上去扶她，「娘子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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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O. ]" Q: l) n. s　　崔凝沒理她，爬起來湊近鏡子仔細看了半晌，心中驚駭不已——居然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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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二師兄沒有騙人，世間真的有機緣、因果之類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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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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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F: @4 B/ v* B　　小福被嚇得臉色慘白，她可是聽說前頭兩個侍女就是因為沒有伺候好二娘子才被處置的！自己不會才來沒幾天就要步人後塵吧！

　　「無事。」崔凝一見有人比自己更害怕，頓時穩了穩心神，「我就是見著自己這副鬼樣子有些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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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r  J* C; W- w5 K　　小福鬆了口氣，「娘子剛剛病癒，有點虛罷了，養上幾日保管比從前更好看！」

. p  Q& K3 b/ N3 q5 [1 _　　崔凝在山上沒有同齡的女孩子作玩伴，瞧著小福圓乎乎的臉蛋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來了興緻便隨口道，「你這個名字像童子，不如叫清福？」

　　「輕浮？」小福臉色有點不好，但這是主子親賜的名字，不好直接反駁，但她可不甘心自己倒楣，「小杏也要改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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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y9 P: o3 b) K# i. R: S" e　　「清杏？青杏？」崔凝揣著小手念叨了半晌，「就取個諧音叫清心吧。」

　　嗯，頗有我道門之風，崔凝滿意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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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o' U- H& U: L0 d/ d# f　　小福原想著，若是小杏名字也稀奇古怪索性還有個人作伴，一咬牙也就應了，可聽崔凝厚此薄彼，頓時不幹了，「娘子！奴婢這個名兒諧音可不好，女子叫輕浮什麼的惹人誤會，奴婢倒是不打緊，就怕連累了娘子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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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6 `6 k* @6 P5 S　　「你說的似乎也有點道理，那不如叫清靜？」崔凝摸著下巴想了想，「不行，與姐姐名字同音。那就叫清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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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福忙想想有沒有什麼可怕的諧音與之相同。

$ n5 C# o+ {# }$ A. T　　崔凝見她不應，便道，「福祿壽，你不叫清福，就叫清祿，不然你想叫清壽？」

! o7 h9 B' C" D' g3 h; \　　「清祿好清祿好，娘子取名真好聽。」小福立刻讚不絕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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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福從此就更名為清祿了，崔凝瞧著她喜慶的圓臉，心中有點小滿足，她一下子混的跟師傅一般厲害，能給人取道名兒了呢！不過她決定要謙虛一些，畢竟自己取的名字比師傅差遠了，譬如二師兄叫「道明」，意義之深遠非是她能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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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這般胡思亂想一通，初走出佛堂的那種忐忑略略消散了些，沐浴之後身上乏力，很快便陷入睡夢中。

　　這一夜的夢十分混亂，火與血覆蓋了整座山，師兄們染血的臉，最終卻都變成了哭著的崔夫人，還有她身上的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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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X, L4 Z# |0 S. ^" y: S( k　　崔凝覺得分外安心。

　　從佛堂出來之後，崔凝一直待在府裡養著，她心下有些著急去尋神刀，可崔夫人對她百般疼愛，崔淨崔況亦待她很好。崔凝無父無母，頭一回感受到母愛親情，很快便生出了幾分真心，又捨不得偷偷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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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M: M; x+ i; j) A6 S　　她決定仔細了解這個「方外之地」再出去，師父常說謀定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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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傻人有傻福，她其實只是為自己一點點小私心找個藉口，卻歪打正著，若真偷偷跑出去，她一個八歲小姑娘在外邊能有什麼好下場？哪裡比得上依靠崔氏這樣的高門大戶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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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咱家有書嗎？」崔凝想破腦袋才想出來這麼個法子，世間如此大，要到何處去尋神刀？她琢磨神刀不是凡俗之物，書上應該會有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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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崔凝的印象中，神秘厲害的東西都有些什麼「秘籍」、「密譜」，即使看不見密譜，找一些尋常史料看看說不定也能有所收穫，總好過像瞎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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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Z0 T' h; g& f; A0 j　　「有啊，咱們族學裡頭有個大書樓，等你身子養好了上學的時候再看不遲。」崔淨摸摸她的腦袋，發覺那滿頭絨絨的手感實在不錯，忍不住一揉再揉，「你倒是轉了性子，竟然好學起來，難不成打算做個女大人？」

　　崔凝心裡默念了一句「無量壽佛」，她在山上平日被迫讀那些晦澀的書籍，膽汁都要吐出來了！她深深覺得自己如今背負重大使命，絕對沒有時間去上學啊！

# Y) m% W8 F  N& e8 R- O　　她知道這裡與自己知道的世界一樣，當今聖上是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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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o$ y# b# f5 Q: Z　　女皇陛下頗好佛道，四處興建寺廟佛像，可憐道門的日子越過越不是滋味，不過，世間的女子卻因著這位的緣故，活的越發瀟灑了，有本事的甚至可入朝任官職。

　　崔凝沒有體會過做女子的瀟灑，只知道以前師門過的極為清貧，世間的人也不大看得起他們。

* A9 Z0 b2 S5 M/ O  r! V2 I( Y" W; z　　她這廂回過神來，發覺幾個侍婢都在使勁憋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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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淨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你頭髮亂了，我帶你去梳整齊。」

/ T; N5 P% ^6 j6 z2 x, @　　崔淨行為舉止乃是貴女範本，今日卻因著崔凝頭髮手感太好就多揉了幾下，誰知崔凝非得沒反抗反而像個呆頭鵝似的伸著腦袋給揉，她一時沒留神就將那滿腦袋的毛給揉亂了。

　　姐妹兩個坐在亭子裡，清心跑回去拿了梳子等用具，崔淨接了過來親自給她梳頭。

　　女子的頭髮以烏黑、濃密、整齊、光亮為美，崔凝絕對不是那種美美的烏髮，她的頭髮每一根都細細軟軟，摸上去像是某種圓毛小動物般的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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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c6 L" o8 _0 `0 F　　院子裡微風習習，吹過來幾片白紙，正落在崔凝腳邊。

9 b& S* }8 H5 _　　她低頭撿起來，只見那白紙被剪圓，中間還有個方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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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8 j% E1 H3 w' ^  N　　崔淨梳好頭，便聽見清祿急急道，「娘子，那個可不能玩兒！快快放下。」

* `) H5 i' g$ p2 p5 M, F# @6 w　　崔淨一抬眼就看見那小祖宗捏著一片紙錢看的認真，立刻抬手打落，「你怎麼什麼都撿啊！那是死人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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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這裡有死人？」崔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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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三叔伯家的姐姐不幸夭折。」崔淨放低了語氣，面上卻不見多少哀色，顯見與這位夭折的姐姐並不算親厚。

　　崔凝點頭，不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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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快去佛堂裡拜拜，我去同母親說一聲。」崔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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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想到林嬤嬤，便立刻應下，讓清心清祿領路去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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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道門弟子，她並沒有特別厭惡佛道，不過跟著林嬤嬤打掃打掃佛堂還行，真叫她去拜菩薩那絕不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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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7 ^/ L9 t5 B) z; w* G! M　　石板路上很乾凈，偶爾還能看見一兩片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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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佛堂，便聽見梆梆梆的木魚聲，崔凝沒進去打擾，只坐在院子裡的桐樹下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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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才瞧見林嬤嬤在一個中年僕婦的攙扶下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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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1 @8 b: m; C! K; E. e　　「嬤嬤。」崔凝開心的跑過去。

, u) B5 t3 E! U/ |% w* J# E% L　　那僕婦驚訝的看了她一眼，旋即明白過來，「二娘子忘了？這是老夫人。奴婢是伺候老夫人的，姓林，二娘子喚林娘或林嬤嬤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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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6 M! S" s% V* K) p" U' O# r　　「誒？」崔凝驚疑的看向老太太，「可是嬤嬤說自己是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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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她吧。」老夫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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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好像也有點明白了，鼓起腮幫子，滿眼控訴：明明是你先騙了我，怎麼又說隨我？

: L, [1 P5 u$ }, r1 M. d　　「呵呵，你看這孩子還把我怨上了。」老夫人笑的更加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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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僕婦伺候老夫人二十幾年，極少見著她如此開朗，「二十多年沒見老夫人這樣笑了，可見是喜歡極了二娘子。」她說著，笑望向崔凝，「二娘子還不快喚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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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沒有一般的家庭觀念，不管是祖母還是嬤嬤，對她來說都是一個稱呼而已，她心裡對這老太太挺親近，腦袋裡還一片漿糊，就因這點好感便被人引著順噹噹響亮亮的喊了一聲，「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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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噯。」老夫人歡喜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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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完之後崔凝還是迷惑，「您為何騙我呢？」

' b0 [+ _# e5 Z, K- }  Q6 b" n　　問出這話的時候，她隱約覺得有些奇怪，但又怎麼都想不起哪裡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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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個人在佛堂裡住了幾十年，見著小孫女有趣便忍不住逗了一番，你可不要怪祖母。」老夫人想到那日崔凝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不知怎的，一向如止水的心緒竟然起了波動，拉著崔凝的小手，「走，與祖母一道吃午飯。」

　　崔凝歡喜應下，扶著老夫人往屋裡去的時候湊在她耳邊悄悄道，「祖母讓她們走吧，就咱們倆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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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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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菜上齊之後，老夫人便令所有人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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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d0 E4 Z5 B9 g0 p& I　　總算不用端著架子吃飯，崔凝長舒了口氣，給老夫人夾幾筷子菜，然後風捲殘雲一般掃蕩了一碗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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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家裡怕都吃不飽吧？」老夫人瞧著她細細的胳膊，皺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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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連連點頭，「吃一頓飯比做場法事還累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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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做場法事，胡扯。」老夫人被她氣笑，「這話兒只許在祖母這裡說。」

$ J. b3 e# r2 O9 p　　崔凝也是頭皮一緊，忙乖巧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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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暢的吃完一頓，崔凝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渾身充滿力氣，在院子裡兜圈子撿地上的桐花玩兒。

　　崔凝剛醒來那幾日整個人都是木呆呆的模樣，緩過勁之後，這才漸漸顯出原本的性子。若是其他七八歲的孩童經歷那等驚心災難，怕是不嚇死也會在心上留了陰影，再不復往日快活，可崔凝素來心性堅韌，竟是硬生生將那件事情壓在心底，哪怕夜夜被噩夢纏身，卻只要見著陽光就還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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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n! @6 w. M+ H　　玩了一陣子，崔凝閒下來就有點犯睏。

. j7 x- u! o/ w0 w6 r6 `% W+ C　　老夫人本欲留她在這裡午睡，但是崔夫人讓隨娘過來接人，說是過幾日娘家的外甥外甥女會過來，得讓崔淨崔凝姐妹先學學待客之禮。

　　崔夫人的娘家是山東凌氏，亦是高門大族，世代與琅琊王氏通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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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氏與王氏除了門第之外，還有一樣最出名，便是不論兒子還是女兒都生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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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突然冒出來的客人，崔凝被拎到崔夫人屋裡去惡補禮儀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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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 }6 O& |+ w( G; t, I7 ^　　一大堆規矩落下來，崔凝頭都大了好幾圈，嘀咕道，「不是說在女皇陛下英明的統治下女人都可瀟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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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 P! D0 J- I& H　　崔夫人用書卷輕輕敲了一下她腦門，「首先你只是個小女孩，其次，不管外頭是誰的天下，咱們崔氏都有自家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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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g: ^- O0 r8 m: J4 ^  u/ L, G. i8 y　　清河崔氏在外當官的人都是男性，族規對女子的限制比之前朝略有寬鬆，卻遠不如外面那些女人自由。清河崔氏的家訓比大唐的歷史還要長久的多，他們看待事情並不會局限於眼前，當朝的皇帝雖是女人，但不過是個例，崔氏人並不認那個位置會永遠屬於女子，並不會因一時變天便將數百年的底蘊拋棄。

! h$ E  {: c+ X　　清河崔氏容許自家女孩兒們改變，但這種改變只局限於某些無關根本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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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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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A2 t0 t3 A0 L3 \- O) `　　凌氏輕言慢語的同兩姐妹說一些待客的禮儀，崔淨雖然在這方面已經很熟練，但依舊端坐，聽得認真，反倒是對這方面半點不懂的崔凝腦袋左搖右晃，一會兒功夫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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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y$ q; P: W* V7 ~　　凌氏瞧著她，無奈一笑，輕聲對崔淨道，「到時候提點提點你妹妹吧。」

　　崔淨低聲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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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6 j  G$ A7 o. s  \: }- T% O1 V　　「把她扶到榻上去睡。」凌氏吩咐清心清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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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上前，剛剛碰到崔凝的手臂，不妨她竟然猛的站了起來，瞇著眼睛就開始背，「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也！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聖人成焉；天下無道；聖人生焉！方今之時，僅免刑焉！福輕干羽，莫之知載；禍重於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臨人以德。殆乎，殆乎！畫地而趨……」

+ T  J( v/ q& Z) w5 a* P1 P　　以往崔凝聽師父講道總喜歡睡覺，於是師父每次講道結束後都會點名讓崔凝背誦一段《南華經》，每當這時，二師兄就會偷偷戳戳她胳膊，這是他們私底下商量好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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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迷迷糊糊之時，發覺有人碰她胳膊，想都沒想便站起來背之前看過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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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N/ S# T3 ?5 E% Z9 J7 \1 V　　背著背著崔凝逐漸清醒過來，睜眼並沒有瞧見熟悉的道袍而是滿屋子目瞪口呆的女子，一時也有點發懵。

8 _. V4 J% d7 J7 S! E% S1 f- s　　外面蟬鳴聲聲，屋子裡一片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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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C; ^, F+ ]+ c1 z, B　　崔凝覺著屁股有點癢，悄悄撓了兩下，乾巴巴的笑道，「我……我剛才……背的好不好？」

　　「你什麼時候看的《南華經》？」崔淨幾乎每日都與妹妹在一起，自己妹妹是什麼德行，她再清楚不過了，那是個捧著書就頭疼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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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z0 V2 m0 D) J　　今日崔凝聽凌氏講禮儀的時候睡著，崔淨只心道她愈發膽子大了，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直到她背出這麼長一大段《南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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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n  M1 d5 b% z; g1 A　　「你瞧瞧你，竟然當眾撓癢癢！」凌氏收起滿臉的驚訝，開始斥責崔凝方才的行為舉止，「半點不像個女孩！」

　　清河崔氏家的姑娘，別說八歲，就是六歲也都被教養成了小小淑女，知禮節，知進退，哪能像崔凝這般「灑脫隨性」！

　　「你這樣，可千萬不能被你表哥看見。」凌氏有些著急，恨不能把知道的東西都直接灌進她腦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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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不能讓表哥看見？」崔凝奇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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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淨捂嘴笑道，「妹妹忘了，你與表哥可是有婚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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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崔凝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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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h3 J+ D$ X2 t+ V; l$ M. V% l　　婚約是個啥唷！

0 W6 B% t( R8 K- G* o8 O% Y　　凌氏瞧著她那副大驚小怪的樣子，覺得自己簡直快要患頭風了，只不過女兒這般天真有趣，又有些捨不得強迫她變成那種一板一眼的貴女形象。

# I3 C4 I* ?) O/ r6 K　　「罷了，這幾日你就住在我屋裡吧。」凌氏不想再強迫她，但她也必須要知道一些基本禮節，最起碼將來不要犯大錯。

　　崔凝怕在凌氏面前露出馬腳，只好問道，「父親住哪兒？」

5 f/ C! n0 w7 ^/ u: J2 z/ _　　「父親在長安做官呢，小笨蛋。」崔淨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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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C0 U+ j5 d$ a, L　　凌氏瞪了大女兒一眼，「你也越發沒規矩。」

; p; }" W" V4 V1 I9 q. j　　想到這件事情女兒早晚得知道，於是凌氏便讓崔淨先回去，留下崔凝仔細說此事。

　　「你父親與你舅舅處的好，當初我有身孕的時候，你舅舅便說這個若還是女兒他就替策兒聘回家做媳婦。」說起這個，崔氏不免又想起當年的難處。

　　崔凝的父親崔道郁在尚未成親以前便與凌氏的兄長凌雲瀚是莫逆之交，崔道郁當初求娶凌氏的時候，承諾一生不納妾，凌氏嫁過來頭一年便生了一個女兒，然而中間隔了五年都不曾有身孕，好不容易懷上二胎，所有人都盼著是個兒子，結果又生了個女兒，凌大舅頗覺得對不住好朋友，於是做主聘回去給嫡長子做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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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道郁是崔氏小房長子，他的次女嫁給凌氏做宗婦，已然是求之不得姻緣，更何況凌雲瀚乃是當朝一品大學士。
5 E  }+ a1 Q) E9 j6 P
3 M! x( [9 J; o% H! E! V　　有了這個過往，凌氏便總覺得對兄長有愧，平日對崔凝更是嚴加管教，只盼能教出個優秀的女兒。後來凌氏終於生出了崔況，又覺得崔凝朽木不可雕，心裡曾想讓哥哥退婚，可這不過是她一個人私下裡的想法，自己都不敢說出來，就算崔氏能同意，凌氏也做不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生不出兒子的時候，就用宗婦的位置換崔道郁不可納妾，生出來兒子之後就立刻毀約，撇去交情不說，世家大族之間的婚姻牽扯的太多。

- X4 n5 L, }' s7 G8 j3 F　　凌氏想了想，還是把中間的利害關係與崔凝簡單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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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這下子明白所謂「婚約」是個什麼玩意了！就是嫁給人家，給人家生娃娃呀！想她小小年紀，連慕少艾都還沒有過，突然跳躍到了生娃娃這檔子事，這讓她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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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表哥比你大七歲，去年已是舉人，在長安頗有些名聲。」儘管崔凝是自己親閨女，凌氏還是忍不住覺得是外甥吃虧了。

　　在大唐，對他們這些世家大族來說入朝為官並非只有科舉一條路可走，尤其是那些家族嫡長子，考不考前途都無量，反而一個考砸就成了人生污點，倘若不是真的天才，誰也不敢扔到科舉場裡與天下俊才比高下。科舉名頭對於這些人來說，若是能錦上添花最好，若沒有把握，乾脆就走舉薦的路子。

& {. R* ?7 e3 v! J1 k8 H* L0 k) m　　當今聖上喜歡重用科舉上來的人才，對世家反而有點壓制的意思，凌策這是作為世家子弟積極響應陛下號召，總之若不出什麼不得了的意外，以後妥妥的高官。

( h6 R8 p% H7 E1 b2 d, L. J　　「大七歲……」崔凝想，這都快趕上二師兄了，「好老啊！」

5 Y2 F; s5 l. v　　「說什麼呢！」凌氏沒想到自家閨女竟然還嫌棄上了，「你表哥乃是萬里挑一的俊才，連皇上都誇過，要不是當初我……也輪不到你。你表哥三日後便到了，你萬不可再闖禍，知道嗎？」

( A/ c; \% O; X8 j  A1 E　　崔凝迎著凌氏的目光，只好點頭。

' r6 o' W/ C- c% d　　凌氏嘆了口氣，「你只要不闖禍便好，以後我再慢慢教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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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貴女、女大人行事很是潑辣，可是不管怎樣潑辣，在禮儀方面都很出色，絕對不會像崔凝這樣當眾大喇喇的撓屁股上的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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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W# C, \" y4 t7 e" w2 j　　凌氏瞧著崔凝皺起的小臉，深覺得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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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就是二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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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被拘在凌氏屋裡學規矩，從吃飯到睡覺，樣樣都要被管著，真教她頭大如斗，連前日裡覺著祖母騙她頗有蹊蹺的事情也忘到腦勺後面去了。

" K/ @/ N$ W$ s3 |: b4 e* V. u: {: [　　生生挨到三日之後，崔凝還沒見著那傳說中的表哥，心裡就已經把他記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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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C0 f# O* p　　凌氏不愧是士族出身貴女，短短幾日功夫就將崔凝調理的似模似樣，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最起碼看上去沒那麼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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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m  B  G9 b: ]5 V/ W　　崔凝這些天被耳提面命，心覺得去見皇帝也不過如此興師動眾了，可到了凌家來人的這天也沒見著怎樣大的排場，她甚至連大門都不需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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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弟三人只在前院裡邊玩邊等，有小廝過來傳話說凌家人來了，他們這才整理一下儀容，同凌氏一併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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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f2 U5 H7 u" |) z! C　　崔凝伸長脖子，倒要看仔細那個害的她天天如坐針氈的王八犢子長得幾個鼻子幾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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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氏遠嫁，許久不曾回過娘家，這回雖說沒有家裡大人一併過來，來的是親外甥卻也是稀罕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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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O2 N( _5 B1 J( U* R2 v: ~　　大門敞開，崔凝遠遠看見一行車隊緩緩靠近，行在最前面的是三騎，三匹馬神駿非凡，一匹白馬上坐著個月白袍服的少年，棗紅馬上是個白袍少年，最邊上那人黑衣黑騎。

3 h& a' o. e; C- p　　嘖，大白天的也不嫌熱！崔凝腹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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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e. r$ t  l# z  ^* O$ Z　　隨著車隊越來越近，崔凝不禁睜大眼睛——那三個少年長得可真好看！跟仙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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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 W) w, s" a# _　　崔姑娘的辭彙匱乏，看見好看的人就是一句「像仙人」，再沒有別的說法了。

9 L+ v+ {% l& o# D! ^* O　　可這回，就連頗有文採的崔淨也說不出能夠配得上此三人的讚美話來！

( Z9 A4 Q' p+ o! t! V' S　　白馬上的少年劍眉星目，顧盼之間神采飛揚，彷彿這天地間所有的俊秀都集於一身般，他看見門內站著人的時候便是一笑，乾淨而璀璨；棗紅馬上的白袍少年乍一看不如那白馬上的少年耀眼，可是細細看去便覺十分清俊，那眉平和眼清澈，端是個清風朗月、君子如竹；而旁邊那位黑衫少年，年紀輕輕便已經生的如淵深沉，一張初顯稜角的臉上鳳目威嚴、長眉入鬢，在那裡便是淵渟岳峙。

　　崔凝頓時覺著這幾天的罪沒白受，為了迎接這般俊秀的人物，確實是需要認真些。

! b" S( s; L% P. H1 o( v　　「大姐，二姐，快擦擦口水吧。」崔況抄著小手幽幽道。
3 E) I  U! C, w( h8 F
2 V" s+ ?9 I0 N& N8 d. P　　崔凝忙抬手摸了摸嘴角，崔淨沒有上當，卻被他說的俏臉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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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是頗見過些世面的凌氏也有那麼一瞬的失神，這三人這般年紀就已然長成如此風姿氣度，將來更是不可想像。

　　距離有段距離的時候那幾人便已經下馬，著月白袍服的少年把韁繩扔給旁邊的小廝，大步往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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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已經認出那正是外甥凌策，一時心切，便迎至大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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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母。」凌策站定，規規矩矩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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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忙伸手虛扶起他，「幾年不見策兒，險些認不出來，都是大人模樣了！」

　　車隊略遲一步過來，看向另外兩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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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R6 K* P6 w4 K　　「姑母，這兩位是外甥在學裡的同窗。」凌策一一介紹道，「這是符兄，單名一個遠字，這是魏兄，單名一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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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少年是符遠，黑衣少年是魏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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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們臨時起意前來，未曾事先請示，還請崔夫人恕罪。」符遠施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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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潛未曾說話，跟著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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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妨的，學裡那些兄弟們若是聽說你們三人一同前來不知道要多高興！」凌氏笑著道。

　　這時馬車上下來一個十來歲的女孩，生的居然與凌氏有幾分相像，若是與崔淨站在一起更似親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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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v9 B3 N+ j　　「這可是茉兒？」凌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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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9 w' q7 B5 H0 C( p　　「姑母！」凌茉提著裙子小跑過來，蹲身行了一禮，笑瞇瞇的道，「幾年不見姑母，姑母還是那麼年輕美麗！」

, b4 C3 o4 @' Y+ O4 H$ j　　「古靈精怪的丫頭。」凌氏將她攬過來，兩人半點不生疏，接著又跟幾人介紹自己的兒女。

　　兩廂見過禮後，凌氏領著一群人到廳中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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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知道凌策就是表哥，可是卻止不住多看了幾眼符遠。單憑長相來說，三人在伯仲之間，只是崔凝覺得他真像二師兄。

  @7 V7 |4 |' k) Q" t/ z　　符遠察覺了她的目光，微微側臉看過來，沖她溫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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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Z) i( X- @/ m; ^　　這樣一笑就更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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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7 w9 p6 o5 f% Q- h4 ~7 F　　崔凝眼眶一紅，別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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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h( A; B8 f) j' [　　符遠怔了一下，長安城裡上到二十八下到八歲的姑娘被見他笑之後反應各異，卻不外乎羞怯喜，他沒料到自己竟然把小姑娘給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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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t6 A% M; @! w* ]$ s2 w　　崔凝移開目光正看見魏潛，那人垂眸端了一盞茶，修長的手指分外好看，她不禁多看了兩眼，誰料那人一抬眼，險些沒把她嚇的尿褲子。崔凝忙低頭，過了一會兒仔細想想卻也沒覺得方才他的樣子有多嚇人，只是沒有什麼笑意，那眼眸白的像朗朗乾坤、黑的如斬不開的夜色罷了。

" |2 I1 o7 ~. g' B5 ?3 K: Z0 G　　一屋子人聊的熱火朝天，氣氛頗好，就連話和表情一樣少的魏潛也都時不時的說上幾句，只有崔凝一會兒挪一下屁股，眼神不知道往哪裡擺才合適。

$ F0 v% z$ L# ]$ B% v　　坐在那兒一直跟老學究似的崔況終於看不下去了，湊過來小聲道，「二姐，椅子上有針啊？」

　　崔凝瞪他，「聊你的，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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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 Y& G$ \9 O% s# p* c　　這時屋裡最耀眼的凌策總算注意到她了，也不避諱兩人的婚約，問道，「二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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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正糾結，忽然被點到名字，也沒仔細分辨他說的何意，開口便回道，「嗯，我就是二表妹。」

  G( O  F# m. Y( k8 R. Z　　這滿屋子一靜，每個人都在隱忍住大笑的衝動，他們都是極有教養的人，且剛剛到別人家裡做客，不好太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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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E  q8 q3 t, ~( n& G1 v　　崔淨一見連那個不愛笑的魏潛都翹起嘴角，簡直很想挖坑把自己埋了，親妹子丟人跟自己丟人有什麼區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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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氏抿了抿唇，最終沒有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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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策沖崔凝友好的笑笑，繼續與凌氏話家常，並把家書和禮單都交給凌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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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好像鬧了笑話，不過這對她來說根本不是個事兒，以前鬧的笑話比這多的去了，也沒見少塊肉！崔凝擺出一張嚴肅臉，學崔況端坐。可也只老實了一小會兒就又坐不住了，她自以為很隱蔽的挪了一下身子，忽然發覺有人看她，一抬眼便迎了上了符遠的目光。

　　符遠正笑意盈盈的望著她。

　　怎麼辦？越看越像二師兄……崔凝強忍著撲過去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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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母，這次出來遊學之前老師給我們三個都取了字。」凌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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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V8 Y+ x. a' e$ I　　凌氏道，「是嘛，這可是喜事，快與姑母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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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B# {  Z9 }5 y) W- l. V　　他們三人師出同門，老師乃是大唐有名的大儒，名叫徐洞達，出身山東士族，曾經是兩代半的帝師，十五年前致仕在長安定居。雖然他作為帝師教的那兩個皇帝一個賽一個的萌，但他也曾教授過當今聖上，只是沒有名分罷了，當今對他老人家十分敬重。有了個身份，徐洞達簡直是天下莘莘學子最嚮往的老師。

$ h: w& ~& O6 [: \7 z3 k　　天下才俊都爭相拜名師，而這些大儒們也以收到出色的學生為豪，因此哪年都少不了一番爭搶，徐洞達七十高齡，可是下手又快又準，兩年功夫便先後把凌策、符遠、魏潛三人劃到自己跟前，並宣稱這三人是關門弟子，此後再不教授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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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k6 h2 t$ Z8 n3 S' U　　是人長著眼睛都看出這三人的不凡，徐洞達為自己一生畫上了一個輝煌有力的結尾。他為人師的生涯也如一篇錦繡文章，鳳頭、豬肚、豹尾。

% x2 A" Y$ e( Q2 }0 v　　「我的字是長信。」凌策的名字是一個「策」字，策，謀也，凌策人如其名，心中自有丘壑，因此徐洞達不強調讓他出奇謀劃錦策，而是期盼他謀中有信，不要走歪路，一生有信，做個坦蕩蕩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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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氏道，「果真是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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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兄字長庚，魏兄字長淵。」凌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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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 u3 L; {4 ^$ j7 Q　　魚龍潛長淵，可見徐洞達對魏潛期望最高，凌氏學問不錯，可想不明白符遠的字有何深意，「為何偏偏符外侄取了長庚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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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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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k/ H2 y' J4 W( P　　凌策遲疑了一下，看向符遠，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符遠倒是不在意，笑答道，「老師的好友智一大師曾言我是短命之相，老師便贈長庚二字，盼我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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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A# a  e) e1 n& a* x　　「大師可說了破解之法？」凌氏關心道。

　　符遠道，「大師說修身養性便可破此相。」

　　凌氏點頭，「這便好。」

　　崔凝心下黯然，與二師兄這般相似，可不就是短命嗎？

$ c1 w" m, \0 ]　　常言道，美人多有相似之處。其實符遠的五官與道明二師兄長得並不是很像，只是那種溫文中隱含不羈的感覺很像。道明表面看上去是君子溫如玉，可是崔凝最了解他，他骨子裡一點都不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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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3 O& q( z6 J# Z/ U/ j　　想到他臨終前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崔凝眼睛便是一酸。

% x8 Q# j# l9 i" ?( S+ c+ }　　符遠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心裡有些奇怪，他當然不會以為人家是心疼他短命，只覺得小姑娘也太愛哭了點。

　　又說了一會兒話，凌氏便安排他們休息去了。

　　凌氏自然也看出崔凝今天情緒不大對頭，卻也沒有急於數落，只令崔淨好好陪著她，自己拉著凌茉回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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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 ^* b  g& ?$ }　　姐弟三人往後院去，崔淨還沒有說什麼，崔況便老氣橫秋的道，「二姐，你今日失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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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太？」崔凝琢磨就算自己長大也只能是道姑。

6 Q" I! a2 x9 c: q* [5 S. D. r- Q( F　　「妹妹！」崔淨有些惱她，「八歲也不算小了，怎能……」

　　「大姐。」崔況打斷她，很是公允的道，「你也不如往日穩重。難道是因為他們三個生的好？」

　　「瞎說什麼！」崔淨對弟弟妹妹束手無策，一個傻，一個卻精的跟鬼似的。

　　「唔。」崔況沉吟了一下，「大姐確實到了思春的年紀……罷了。我去找表哥他們。」

　　崔淨臉色唰的漲紅，「你去幹什麼！不許去！」

　　崔況歪著腦袋，包子臉上慎重又狐疑，「父親不在家，我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人去招待表哥和他朋友不應該嗎？」

　　崔淨氣結，很多六七歲的孩子連話都說不全乎，偏自己攤上這麼個從娘胎裡開始做學問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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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  V  |# j/ ?6 w6 w/ T! ~　　崔凝聽了這半晌，算是明白了大概，於是勸慰道，「我聽一個老婆婆說男娃娃七歲是人嫌狗憎的年紀，大姐別跟他生氣了。」

　　「你說錯了。」崔況鄭重道，「我還有四個月才滿七歲。」

　　崔淨心贊妹子總算說句靠譜的話了，便就斂了羞惱，趕走崔況，「去去去，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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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崔況負著小肉手邁著小方步離開，崔淨才真正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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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2 O8 {4 c) r6 ~# O* G8 X. T2 K1 g　　姐妹兩個一併往院子裡去，小徑上沒有一個人，侍婢也都只遠遠跟著。

　　崔淨見私下無人，忍不住小聲問崔凝，「你說他們三個，哪個長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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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a, G6 {7 b1 i　　「符遠。」崔凝覺得這世上沒有人比得上自家二師兄。

　　「什麼眼神呀！」崔淨道。

　　崔凝問道，「那你覺得誰長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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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淨張嘴就想說凌策，但轉念一想那將來是自己的妹夫，怕是不好多嘴評價，於是想了想道，「還是魏郎君生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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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的倒是公道話，魏潛是三個人裡頭五官生的最精緻耐看的一個，個頭也高，只是他的性子不如另外兩個招人喜歡。

　　「可我還是覺得符郎君好。」崔凝固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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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0 }3 y0 A9 t" i. l7 ]+ q　　「怎不見你誇表哥？他可是你未來的夫君。」崔淨掩嘴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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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i8 a& X' E# n, h　　一提到這茬，崔凝頓時變成苦瓜臉，可真是無妄之災啊！

6 p! l; @7 J0 d, v% C$ `6 r　　崔淨心想妹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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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走了一段路，崔凝忽然道，「姐姐，我要去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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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今日見了符遠之後腦子裡全是二師兄的笑臉，她想起這幾日來曾偷偷想過一直留在崔府的念頭就看不起自己，師父和其他師兄們都還生死未卜，她怎能貪戀這裡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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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門有渡劫之說，崔凝覺著，一切都是祖師爺給她的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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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門還時，崔凝每天所做的事情無非就是背誦典籍、聽師父講道、掃落葉、照顧藥圃、聽二師兄漫天的扯。那時候她什麼都不用想，只需要接受他們教給自己的東西，而現在，殘酷的現實逼著她不得不動腦去思考下一步將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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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與崔淨說了一聲，轉身便要走。

8 q6 |0 K% W- B* T  B　　崔淨很是奇怪，最不愛看書的妹妹竟然一門心思往書樓裡跑，好奇心驅使之下，她也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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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0 b: J8 Y0 N2 |5 g# S- |" s. O　　崔氏不愧是門閥士族的領頭，族學裡書樓中藏書何止萬卷，而這只不過是其中最大的一座而已，族裡其他地方還有好幾處大書房，另外每家每戶也都有自己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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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看的眼花繚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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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淨道，「你要找什麼書，與叔伯說吧。」

　　崔凝順著崔淨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清瘦的中年男子盤膝坐在蒲團上看書，有人進來也未抬眼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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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 ^% {- H* ^7 j, s3 I  _! }　　崔凝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依著凌氏教的禮節欠身行禮，「叔伯。」

& ~& }2 s/ M; |" ^　　中年男人嗯了一聲。

　　崔凝等了須臾，見他依舊沒有動，便直接問道，「我想找關於刀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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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聞言終於抬頭，仔細打量她一遍，「小姑娘家找這等書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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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看。」崔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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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 @9 z6 X3 `) H# b& D　　男人不知是被她執拗的模樣觸動還是純粹出於好奇，「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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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0 r' Y2 M　　門口一個小廝跑進來，「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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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1 q! `7 F! O, a　　「左六第十格，那些書都給她取來。」說罷，又埋頭看起書來。

- \9 k8 ?- k: N4 Q　　小廝跑過去，很快將厚厚的一摞書抱過來，「淨娘子、凝娘子，待小的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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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樓裡的書一般不能帶回家，拿了之後可以去旁邊的教舍裡去看，看完之後再交給小廝放回原處。

( V$ E" t6 R( w) X+ G- ?/ w　　那小廝手腳利索，很快將所有書籍都記錄在冊，另又著一人幫著她搬著。

　　這些書摞在一起有崔凝半個身子高，崔淨心裡疑惑，也不知那位叔伯是怎麼想的，妹妹一天又看不完，也不知為何給她拿這麼多。

& i7 {( V; c& B. D　　小廝領著她們去了一間空的學舍，這裡是專門留給族人看書的地方。裡面已經有兩個人，崔淨一一給崔凝介紹，見禮之後便各自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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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選了一個角落，跪坐在席上開始翻書。

; O; j6 O' p$ D8 [: D　　看著密密麻麻的字，崔凝一陣犯難，她連艱澀的符文都要背誦，這些能通讀意思的文字倒也不算特別難，不愛看也得看！

　　崔凝小手指在書上一行一行的划著，目光順著手指去看，這樣就不會看岔行了。

　　開始崔淨也找了本書看，後來想到家裡還有個表妹，母親要操持家世，怕是不能總是陪著她，於是便讓清心、清祿照顧好崔凝，自己先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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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剛開始還有些不能集中精神，之後竟然越看越投入，不知不覺已快到午膳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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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氏族學名聲在外，符遠和魏潛也是奔著這個而來，在府裡略作休息之後便想出來轉轉，恰好崔況自告奮勇，便也到了書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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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學愛書之人看見如汪洋大海的卷集頓時欣喜不已，各自尋了一卷古籍到旁邊學舍裡閱讀，不料一進門便看見幾乎被那摞書掩埋的崔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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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失望

; p1 Z/ |& `+ ^6 Y6 w/ @; C　　凌策腳步頓了一下，還在想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崔況就已經走了過去，「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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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2 f6 h9 @+ `( \) G$ K　　凌策心想她會不會回答「我就是二姐」，便不由笑了出來。

　　卻不想崔凝根本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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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O, Y/ U2 l* _) W1 A. ~% m  |　　凌策已經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年紀，對女人也有了些那方面的想法，可是面對一個瘦巴巴的八歲孩子怎麼也不可能生出男女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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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n# T& O- E. P( p　　這種感覺讓他開始對這樁婚事有點抵觸，同時也頗為好奇，崔家是怎樣把一個好好的女孩子養成這樣，簡直像散養的一樣，且不提規矩，就是一般小富之家也不能把孩子養的這樣瘦。

" f+ t: ^6 s1 O8 M, H! g4 |$ `1 {2 Z　　崔凝跪坐累了就開始盤坐，俯身趴在案上顯得很小一隻，頭上團著兩個糰子，頭髮絨絨的感覺，臉也很小，看起來像是只有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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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L  n2 U" R5 F, F8 y　　「二姐！」崔況肉呼呼的巴掌拍到她正看的書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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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9 p* U6 d2 U9 A5 G- n! y' Y- D　　崔凝這才抬頭。

　　愣了好一會兒，她才忙站起來見禮，「見過表哥，還有兩位郎君。」

　　「你看的什麼書？」凌策隨手抽出一本，見封皮上竟是寫著《刀劍錄》，微訝道，「你看這些作甚？要當女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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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沒空去做女將軍。」她這麼想著順嘴就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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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u% g$ v- U" l7 _　　符遠感興趣道，「沒空？你都忙何事？」

1 j% c1 z' L2 c* Q  D, ^$ p- Z. O5 i　　面對這樣像二師兄的人，崔凝的防備心很低，險些說漏嘴。她想不到什麼理由搪塞只好抿嘴瞪著他，一副「我不說，打死也不說」的堅定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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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g# O, s' E0 Q7 v5 {' s2 \" [　　小模樣把幾人都逗樂了。

　　凌策笑過之後卻心下嘆息，只能安慰自己：女大十八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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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凌策並不清楚自己喜歡怎樣的女子，但他是個有理想的人，並且很早就知道自己將來肩上擔負的是偌大家族，而他的妻子是凌氏宗婦，要能夠幫他撐起後宅，而宗婦的形象和交際能力對於整個家族來說都極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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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他們這樣的家族，多得是辦法處理不合格的宗婦，最常用的法子就是病亡。這便是門閥士族的無情。

　　凌策素來心軟，他無法想像自己如何去面對那種事情，而那時，他又怎樣去面對姑母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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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7 U) Y- r3 T. g　　凌策看著這個小小的女孩兒，心中只盼她成長為能勝任宗婦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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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c& B% w0 {0 G3 D　　「走吧，再耽誤片刻要吃午飯了。」魏潛道揚了揚手裡的書，轉身尋了個遠離崔凝的地方坐下。

　　崔凝見其他人亦跟著過去，不禁吁了口氣，渾身都放鬆下來。

& }7 K, z( l# R# ^　　她正要坐下，一轉眼便看見面前一張放大的包子臉，那大包子整皺起一臉的褶子，「二姐，你被未婚夫嫌棄了。」
! N) b( T$ ?9 u/ C/ V$ v% \) b/ X7 p# z
3 _  f9 Q& b+ S6 X' [　　正要坐下的凌策聞言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方才那些念頭只是一瞬閃過，稍稍皺了一下眉頭就被這豆丁大點的表弟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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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況沒看見預料中惶恐的神色，不禁微微一驚，難道說二姐這一回竟然病傻了！以前二姐可是很稀罕表哥的！

　　崔凝滿不在乎揮揮手，「你快陪客去，我這可忙著呢！」

　　凌策見她這般，心裡有點生氣，這小丫頭居然敢嫌他？！不過，這麼小的孩子能懂什麼呀，這麼一想頓時覺得自己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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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8 ~# n% }7 U) u2 O2 e: n　　幾個人看了一刻時候的書，便有小廝過來請吃飯。

; [4 C6 ^* S9 Q7 _- V0 ^6 a　　凌氏考慮到崔況太小，特地請了族裡年紀合適的孩子過來作陪，席上頗為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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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看了滿腦袋關於刀的文章，兩眼放空的吃完一頓飯，愣愣看一群女孩子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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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氏擔憂的看了她一眼，正欲讓她稱病回去休息，便有個同族女孩注意到她，「凝妹，你怎麼不說話呢？」

/ Q3 |0 l" Z4 ^- I& k; T9 y# g1 [　　以前的崔凝是個人來瘋，越是人多越興奮，因此在眾目睽睽之下闖過不少禍。

　　崔凝奇怪道，「不說話不行嗎？」

5 b) B0 O" W* k. X　　她沒有參加過這種宴席，不知規矩，因此這話是純粹的疑問，可落到別人耳朵裡就有點刺人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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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J& W4 |  f4 P( k1 ?　　那女孩登時惱了，「我做姐姐的好心問問你，你這是什麼態度？」

　　女孩已有十三歲，頗懂些事了，這話雖是質問，但語氣拿捏的恰到好處，並未教人覺得她盛氣凌人。

　　崔淨微微笑到，「玲妹也知道妹妹大病初癒，難免會有些不舒服，再加上忘記很多事情，若有失禮之處，你做姐姐的多多包涵一些，我在這裡替她給你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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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起身給崔玲施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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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y: D6 `( ]　　一番話把崔凝摘得乾乾淨淨，隱隱還有些指責崔玲的意思：崔凝生病失憶的事情舉族都知道，雖然確實是她失禮在前，可你做為姐姐這般挑刺就太不友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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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她代妹妹賠罪，對方若依舊揪住不放，可就不光不友愛，而是小器刻保

2 Z+ ?; p/ f' T5 G( V7 g　　崔玲忙側身避開，「淨姐可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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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 I4 f# S( X1 n( O- w　　她知曉不能再糾纏下去，便沖崔凝笑了一下，「是姐姐思慮不好，忘記凝妹身子不舒服，凝妹莫生姐姐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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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H0 q6 Q  J2 B　　先前崔凝是心思不在這兒，被人點名出來聽了半晌哪能還不懂？她欠身道，「是我沒說好話，給姐姐賠禮了。」

+ @/ |6 G7 S5 Z* Q* O5 b$ I　　在場不少人心裡驚訝，崔凝這回居然能擱下面子道歉，太不可思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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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席與這邊只隔了一道屏風，凌策注意到整個過程，心裡失望的同時也稍稍放心了些，看起來崔凝還不算蠢，她年紀還小，姑母在士族女中也是佼佼者，想來將來不會差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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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y+ p& T$ j, r1 b　　至於崔凝今天的遭遇，其實多半是與凌策有關係。生為清河崔氏的女孩，婚姻註定不僅僅是一個人或一個家庭的事情，還關係到家族利益，一般嫁到的人家都不差，可是無法挑對方才學相貌，崔凝品德並不出眾卻早早定下這麼個樣樣優秀的夫君，多少都會有人羨慕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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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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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玲最近在議婚，已經差不多要定下了，對方出身望族，身份地位自是沒有什麼可挑剔，只是聽說那人小時候出過一回疹子，身上臉上留了不少疤，算是毀容了，而且因為此事他脾氣也變得很是暴躁。崔玲聽說這件事情心裡頭就有些不願意，可婚事是族裡定下的，哪裡容得她挑三揀四？

6 z, J: v, j; P& N* `- ]& t) P5 R　　今日崔玲一見凌策模樣生的這樣好，再想想自己，心裡就頗不是滋味，故而就想找人瀉瀉火，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壞心。她很清楚，若是真攪黃了崔凝的婚事，族老們絕對不會放過她。

　　崔氏的孩子們從剛剛牙牙學語就被灌輸了一種思想——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以家族為重，家族的名譽和利益重於生命。

4 a4 i, i( |# f& ?' v* _% i% n　　這一齣小小的插曲並未影響宴會，眾人盡興而歸。

　　事後凌氏特地把崔凝單獨叫回屋裡，仔細詢問她，「那日醫生來複診時說你身子還有些弱，你可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我好著呢。」崔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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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氏皺眉，「我見你整晚魂不守舍，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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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4 L+ J7 b: s2 ]( f　　崔凝有些為難，她自是不會說出真實的原因，可是要編出能騙住凌氏的話，她自問做不到。

" R3 H; Y# q$ @" ?# L5 W　　「一問你就是這副樣子，罷了，閨女大了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母親不會過問。」凌氏握住她的手，滿是期盼的看著她，「凝兒，你一定要答應母親再不能闖禍了，平時多向你姐姐學學，日後嫁入凌氏好穩妥的過日子。母親餘生就只有這個心願了，你們兄弟姐妹平安順遂，我才能放心。」

- W' }4 I7 [* r1 i- f  g　　崔凝微一抿唇，並未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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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B& j% L$ L" i& b. k* x　　「凝兒。」凌氏嘆了口氣，不再說下去。

　　「母親，你讓姐姐嫁給表哥吧。」崔凝忽然道。

6 f5 j; a) P- J: m+ x　　凌氏驚了一下，打發屋裡的人出去，才道，「胡說什麼！婚姻大事豈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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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1 ~/ H1 |0 O% D& G, q! T, v8 y　　其實凌氏何曾沒有想過，崔淨與凌策年歲差距不大，且各方面都不錯，再過個幾年準能勝任宗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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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表哥對我不甚滿意，我將來恐怕也變不成他喜歡的模樣，不如趁早算了。」崔凝難得為了這些事情動腦子，「事在人為，母親不想想辦法又怎知道一定不能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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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M+ d; Y2 Y4 x/ t　　凌氏從沒想過這個糊塗孩子竟然能夠說出這一番話來，她沉吟了一下，便將其中難處仔細與她說了，好教她死了這條心。

　　崔凝聽懂了，非但沒有死心，反而更賣力的勸凌氏，「以前我羨慕……別人有一張焦尾琴，後來自己卻只能得到一般那種，我就想著先湊合用用，日後攢錢一定換一張更好的。別的我不懂，可我知道越是看重的東西就想要好的，如果眼前只能用個次的，那麼將來尋到更好的替換，自然要換。母親，與其等著將來我被換掉，還不如一開始就給凌氏一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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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氏怔怔的看著她。

9 d6 p7 L1 Y2 M2 w# V! ^0 `　　崔凝從佛堂出來之後一直呆呼呼的樣子，凌氏暗中為此不知掉過多少次眼淚，誰料她今日竟然能說出這番道理！

  Y" s  q$ f% p2 {　　崔凝見凌氏這個反應，頓時忐忑起來，難不成原來的崔凝不會彈琴，她露餡了？崔凝想著，連忙找補找補，「我就是比喻。」

　　「我兒，長大了。」凌氏說著，眼中起了霧氣。

# q  t" J8 u1 z1 {　　崔凝嚇了一跳，忙掏帕子幫她擦拭，「母親……我說錯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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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j7 ]& |2 A5 \. Q, x5 u　　「沒有。」凌氏任由她幫自己擦淚，面上又已浮上笑意，「以往……你都是胡亂應付了事，我竟不知道你如此喜歡琴，庫房裡有一張綠浮琴，雖不比焦尾，但也是難得的好琴，一會兒我便讓人尋來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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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6 O& J6 Q" i# S3 t　　崔凝仔細看凌氏，見她是真的不哭了，這才放心。她師門都是一幫老爺們，哪個情緒會跟翻書似的啊！眼見著還在掉眼淚頃刻間又不知道為什麼笑了起來，倒是把她給嚇出個好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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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D# x9 O! Y　　凌氏來了興緻，不等片刻了，索性命人去尋琴過來讓崔凝彈一曲給她聽。

　　崔凝想了想，「我以前學過琴嗎？」

　　凌氏道，「族學裡有兩位琴藝大家，合族的孩子都學過，只有擅長不擅長吧。」

2 _1 F6 }! [9 Q* W6 r# r　　「那我擅長還是不擅長？」崔凝心想反正自己「失憶」了，這得問清楚，否則一會兒彈出來的不對頭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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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氏頓了一下，「這我倒是不清楚，你以前極少彈琴。」

% w$ M2 D" P1 W% L1 R9 s' c　　崔凝心下高興，就隨便發揮唄！

. J4 j4 c, e5 g* _1 a; u　　間隙，凌氏又提起婚事，這次說得更為直接，「族裡要的只是與凌氏之間的姻親關係，倘若犧牲你，能換來凌氏的愧疚虧欠，就算將來他們再換人也無妨。這裡頭的事兒多，你如今還不能全想明白，不過你放心，你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必不會讓你成為家族的犧牲品，日後莫要再說此事了，我自有打算。」

　　得了凌氏承諾，崔凝歡喜的點點頭。

3 s! l7 q) Y6 c0 Q% X8 W5 @　　不過片刻，侍婢托著一張琴進來，連著琴架一併擺進屋裡。

　　崔凝撥了撥琴弦，音色十分乾淨，頓時起興，在琴架前跪坐下來，攬了衣袖，雙手放在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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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系列的動作若行雲流水般，沒有絲毫拖沓扭捏，不同於女孩的規矩優雅，而是透出一股子灑脫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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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X  b% T) M$ z3 V7 _　　此時，廊上微黃的光亮透過窗子，在崔凝周身鍍了一圈，她一張小巧的臉上隱約似有笑容，抬手拂動之間清凌凌的琴音便流瀉而出。

2 F8 ]# C" l$ w　　凌氏有些恍惚，此時的崔凝哪裡還是楞乎乎的模樣！分明是青澀之中透出絲許絕塵之意。

9 W- a* ?* B+ {3 g8 x( G. Z$ T　　這些天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女兒十分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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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Y9 o: c0 x! v　　皎月清輝落在地上如霜如銀，琴聲宛若松林清風，又如石上泉水，隨著琴聲起伏，一會兒似看見雲霧繚繞的仙山，片刻又落入清幽深谷，天地間所有的聲音彷彿都是伴奏，這般自在、無拘無束，令人忘卻凡塵之中種種煩惱，心靈寧靜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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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音停了久久，凌氏才回過神來，「這是何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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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u4 N+ M- N3 x: c+ E- m　　她琴藝不俗，剛開始就聽出崔凝琴彈得確實不錯，然而若是沒有這首曲子，她也不過是彈得不錯而已。

　　「《洗髓》。」崔凝心底又被什麼拉扯似的，疼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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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s5 ?& Z$ v8 {　　這是二師兄作的曲子，崔凝見證了這首曲子的誕生。她記得很清楚，那日天才蒙蒙亮，二師兄便將她從被窩裡拎到山頂的松林裡，威逼利誘一番讓她幫忙收集松針上的露水。眼下就是雲海飄渺，旁邊是清泉淙淙，二師兄似有所感，盤膝而坐，一氣呵成了這首《洗髓》。

5 Q4 U8 K0 B. N) w+ ?8 q　　那時候清水泠泠，清風徐徐，一首曲罷，崔凝覺得整個人都變得乾淨極了，腦子也比平時轉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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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她趁著二師兄不注意偷偷舀了一點溪水到瓦罐裡。

　　「何人譜得曲子？」凌氏還在閨中時候就喜歡收集些曲譜、棋譜，也算是個閱曲無數的人了，卻未曾聽過這一首。

　　崔凝垂頭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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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氏見她又恢復了平日半死不活的樣子，也就不問了，「今日你回自己屋裡睡吧，仔細想想席間發生的事情。」

　　崔凝如蒙大赦，立刻帶著兩個侍婢要走。

　　「對了，清心清祿的名字不錯，只是犯了咱家忌諱，把水去了吧，用青色的青。」凌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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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子崔凝一心想走，聞言連連點頭，「母親說了算。」

　　看著女兒急匆匆離開，凌氏靜靜坐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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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順著小路走，快到屋門口的時候忽聽見琴音，彈的正是《洗髓》。

; u! k. J" m$ V) r! I0 Q! }; c% o　　她頓了腳步，轉身循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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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J" T, D. c4 v" V　　時間雖是不早了，但那琴聲也不遠，青心青祿對視一眼，都沒有勸，只寸步不離的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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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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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 v2 L$ g+ w　　崔凝穿過兩道拱門，再循著琴聲往前去的時候，發現已經沒有路了。

( f, U& }% B+ Q　　她見圍牆旁邊有幾棵樹，便攏緊衣袖，走過去看看樹的粗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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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W; ~# C5 h& B$ i1 d7 q　　青心見狀急道，「娘子！您不是要爬樹吧？」

　　「對。」崔凝說著已經攀上樹幹，整個人像隻小猴子。

; K- T/ l# u; u　　青心青祿一邊一個死命的拽著她的裙擺，「娘子，不能啊！」

　　「快撒手！我要掉下去了！」崔凝壓低聲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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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0 w& u8 L4 v6 C5 |9 L& C: a4 z　　下邊的兩人又連忙用手托住她。

　　青祿道，「娘子，我們不能放手，夫人知道您爬樹會把我倆打發出去的！」

　　「你不撒手，我這就打發你出去！」崔凝急躁的蹬了蹬腿，感覺到兩人手勁鬆了點，立刻蹭蹭往上爬。

　　青心青祿擔心她掉下來，又擔憂她真的爬上去，再加上被她的話一唬，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做才好，不妨就被崔凝掙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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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q* D4 j$ J9 V9 N6 k　　這種事情崔凝不知做過多少回了，眨眼功夫便翻上了牆頭。

6 z- j) m6 d. q" X　　那邊院子裡花木扶疏，崔凝蹲在高處，能清楚瞧見水畔亭子裡坐著一個人，那人一襲青衣，似是剛剛沐浴過，頭髮半披散在背後，可惜背對著這邊，看不見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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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v4 s, [6 r　　崔凝瞧著那身量，估計不是符遠就是魏潛，但似乎是符遠更愛穿青衫。

　　這人只聽過一遍《洗髓》居然彈得這樣好！比二師兄也不差什麼了。

　　一曲終了，崔凝看見凌策走過來，俯身與他說了些什麼，兩人很快便一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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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0 [0 Z7 F) E2 o　　崔凝順著樹幹飛快爬下來，拍了拍衣裳，「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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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心青祿被嚇得一身冷汗，青心跟在她後面念叨，「娘子下回可不能這樣了，奴婢膽子都快嚇破了，求娘子垂憐。」

　　「我又不是男子，沒事垂憐女子作甚。」崔凝沒能看仔細，心中正不高興呢，更不願意聽人念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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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7 }0 \6 P6 z. R　　快步回到屋裡，沐浴過後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崔凝才覺得渾身鬆快一些。

" P1 m1 W& e* u+ t　　她盤腿坐在榻上，仔細想了想今日發生的事情，崔淨的言辭、表情都那麼無懈可擊，明明生氣、言語中還有指責的意思卻能笑盈盈的給人賠罪，真是……無比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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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W/ r( y7 p  c　　然而一旦把這種虛偽刻進骨子裡，就變成了一種說不清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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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L+ X- ^; k4 s/ H0 P) |　　若能虛偽的渾然天成，彷彿也挺不錯？

; N! O1 c# A5 {% b0 C, _7 n　　暫且不想這些，崔凝覺得當務之急是必須要小心認真的應對所有事情了，今天若是沒有崔淨救場，說不得就要鬧出個好歹來。方外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一切還是要低調小心為上，自己的目標是找到神刀，不應該節外生枝。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 C3 _. y7 w6 I% w5 l) o* Q　　次日一大早，崔凝沒有驚動侍婢，自己穿了衣服到大花園裡轉悠。光線熹微，整個崔府中一片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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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9 X. k/ o% B0 z' w9 p; X9 \4 z　　昨夜露重，葉子上都沾滿了水珠，她心思一動，就想折回找個罈子來收集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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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 p% ]' h" B4 [% g　　荷花池那邊忽而響起窸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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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頓了一下，踮著腳尖悄悄湊過去。

; S  c) i8 p0 _/ b. q* ^5 Q3 L　　轉了一個彎，視線豁然開闊，只見一個男人正俯身扯過一片荷葉，將上面的露水倒入罈子裡。那男子身著一襲寬鬆的青衣，頭髮半披在身後，側臉如鬼斧神工般的藝術品，俊美的不可思議，拉著蓮莖的手指修長，一如他挺拔修長的身量。

, x$ T* ~: r9 v9 w8 S" P2 U- W　　那人察覺有人，遂轉臉看過來。

　　崔凝看清他的面容，不禁吃了一驚。她原以為是符遠，不料竟然是魏潛。

　　「崔二娘子。」魏潛微微頜首，算是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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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朧光線裡，他的宛若從這片蓮中走出來的謫仙，又如暗夜深處的魔，透出些許神秘。

$ f  C& M0 b: h　　「魏長淵郎君。」崔凝回禮。

' l& n0 T0 h, a　　魏潛頭一次聽人這樣打招呼，微微一笑，「我收集些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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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H0 X! V. Z　　「你也喜歡用露水泡茶？」崔凝忽然覺得他不那麼可怕了，便靠近了一些，去看他罈子裡收集了多少。

　　「平時不喝。」魏潛道，「不過見荷葉上露水好收集才起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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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心想，這才是正常人！哪裡像二師兄，又懶又饞，自己想喝還逼著她去幹活，尤其是松針上的露水那麼難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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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幫你吧。」崔凝覺得自己比較有經驗。

$ m7 e0 \% @( e$ s* e7 |7 l　　魏潛遲疑了一下，把罐子遞給她。

- ?8 C0 j1 }* k0 E　　崔凝接過罐子，看見他的寬袖，忽而又想起昨夜裡的花園裡那個人，「昨晚是你在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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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到你了？」魏潛問道。

　　這就算是默認了吧！崔凝心下對他更生出了親近之感，「你比我彈得好。」

2 _2 m, a. g/ S7 [　　魏潛微訝，「那首曲子是出自你手？」

* U' K  ~) U8 ^  g" K7 ~　　崔凝一邊粗魯的把荷葉上的露水抖進罈子裡，一邊道，「昨天我只是說到小時候想要好琴，母親便興沖沖的尋來讓我彈給她聽，其實我最喜歡的樂器不是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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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1 ?3 e6 ?* K. q& X% E/ n　　「嗯？」魏潛微微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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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7 Q2 \. n' x5 U- W. S9 R　　「我最喜歡嗩吶了。」崔凝停下動作，看著他興奮的道，「嗩吶吹起來多帶勁啊，嗷嗷嗷叭叭叭的，聽著多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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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潛忍俊不禁，哈哈笑了起來。

' p4 O8 Q8 E. x% h: }1 P/ m　　那俊顏忽然生動起來，教人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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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 }, r. x, i% H　　崔凝欣賞了一下，忽然想起來他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喜好？頓時有些不高興，「你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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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聽過誰吹嗩吶？」魏潛斂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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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w* b, Q4 T  z0 Y3 v+ R$ r　　「山下……」崔凝說了兩個字倏然住嘴。好險！差點說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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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4 x) L( H9 A7 r　　魏潛眉梢微動，不知想到什麼，卻是一臉瞭然的樣子，教崔凝看得心裡直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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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l( `$ U  M- ?% V. i7 s( W" Q　　他拿回陶罐，「我來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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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見他飛快的把露水倒進罐子裡，動作又快又穩，不一會兒功夫便收集小半壇了。

: [$ Z6 r" I5 n" p4 M# {　　「露水泡的茶有什麼不同嗎？」崔凝忍不住問。

　　魏潛聽她之前說話的意思，還以為她常常用露水煮茶喝，畢竟家裡多得是侍女，不需要她親自收集，要多少都是有的，這會兒聽她又這麼問，才覺得奇怪，「你沒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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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收集了，可……沒喝到。」崔凝聲音控制不住的低落。

　　魏潛想著崔凝才是個八歲的小女孩，不至於避嫌，便道，「早膳之後我會煮茶，你有興趣的話便嘗嘗。」

　　崔凝抬頭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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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第一縷陽光透雲而出，微黃的光線落在那張俊美的容顏上，便是無笑也溫和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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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凝高高興興的應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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