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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吳郡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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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9 W- ~ q: Q# p; O7 Z. {第一章 柳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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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 d4 D1 f5 a% D2 ^1 @ 九月的揚州吳郡，正是秋風瑟瑟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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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z2 X4 ^6 x y6 O, s 吳郡的陽河縣，算是揚州九十二縣中，排名中游的富裕縣。此刻，麗河縣的柳府裡，正是炊煙裊裊時。- Z( Z% C* B* y2 S/ o
* D& c; } l8 L# r '吱呀'一聲，書房門被輕輕打開，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伸出小腦袋朝里面瞅了瞅，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脆脆地喚道：“二姐，叫你吃飯呢。” 1 }# }7 ]$ K' k u9 f2 N' @' Z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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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書案上埋頭疾書的少女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慢條斯理地把一行字寫完，這才抬起頭來，看到妹妹，她淺淺笑道：“好。” , F: J1 ]0 I9 `) z. f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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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重又低下頭把筆墨收起，低頭見到小傢伙一雙圓滾滾的眼睛還在朝著自己猛盯，柳婧溫柔地說道：“怎地這般看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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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 { m) K; |+ r C" G 小女孩眨巴了幾下大眼，嘻嘻笑道：“二姐，你這麼好看，為什麼姐夫還不來把你娶回去？”小女孩語帶得意，明顯是嘲笑姐姐來著。6 r5 \2 G+ m: o6 Y/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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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婧美麗的臉僵了僵，她正要教訓妹妹幾句，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嘶叫聲從大門一路傳來。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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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 }& \6 z 柳婧顧不得小妹了，腳步一提，輕盈而快速地朝堂房走去。柳父經商數載，前幾年發了一筆大財，現下生意不景氣了，當年置下的這宅子還是不小，饒是柳婧走得很快，也用了一刻多鐘才趕到堂房。# Z7 Z9 O: r) X2 ]: U% y
4 w: l1 P0 f+ r3 \; s 她剛剛來到堂房外，便聽到王叔跪在地上嘶聲哭道：“……夫人，那些差人如狼似虎啊，整個船上的人都給扣下了。他們說是大人私販官鹽……大人百口莫辯啊！” % K* _7 l3 O! a
6 e% G5 t. Q+ ]) f( w( ^3 } 王叔這話簡直是晴天霹靂，聲音一落，柳母便癱軟在塌上，臉上煞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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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臉上難看的不止是柳母，整個柳府中的婢僕，這時一個個都傻了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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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來，陽河縣又開了數家絲綢鋪子，擠兌得柳府的生意越來越難做。柳父此次出門，是下了大賭注的，他不但帶走了家裡所有的存款，還有柳府和鋪面做抵押，給借了上百金，甚至，還向城東的豪強趙宣借了重貸，為的就是賭一回。8 m. p( B) `2 e$ \
+ r. v% U# |, ?! @$ l 而現在，他不但貨被官府扣去，還背了一個販賣私鹽的罪名，只怕入獄還是輕的，重則這一家子都會治罪…… * \: ]4 m7 B3 c( ~
2 q* l) M$ G' a2 t6 } 在這讓人窒息的安靜和隱隱地抽泣聲中，外面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混在腳步聲中，一個嗓音粗厲得讓人心慌，“滾開——柳承當時怎麼跟我家趙大人保證的？他拍著胸脯保證，今兒借我家大人五百金，半載後便可還上一千金！現在他倒好，貨給扣了人也入了獄，我家趙大人的一千金怎麼辦？” 2 J3 F4 t5 ^& c; K
. {3 O1 A+ V1 r& `: C0 n 幾乎是這個聲音一出，本來臉色煞白的柳母便氣得騰地站起，她顫巍巍地叫道：“胡說！ c( [; o' F: c%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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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承明明只借二百金，現在到了這等混帳子口裡，便變成了一千金！他趙宣還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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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母的嘶啞叫聲中，在原本呆若木雞的婢僕們惶恐不安中，柳婧白著臉向後軟了軟，在扶著門框讓自己穩住身形後，她迅速地向後退去。! \5 V! z" F" _
7 z" q( b6 e8 e0 Z 眾人心中惶惶，看到柳婧離開，也沒有人注意。只有她的三妹柳萱邁著小短腿跟在她後面直叫喚，“二姐，二姐姐……” + u) N7 R- B2 ]3 D(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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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婧進的是母親房間，婢女們早就不見蹤影，柳婧伸手一推，房門便是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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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柳萱泛著小短腿氣喘吁籲地追上姐姐時，正好看到柳婧抱著母親的首飾盒走了出來。她惶然地叫道：“二姐！” , d& u/ P; x M# k+ ?9 ^4 ]
: h0 N$ R+ C) c8 F% V 她的叫聲不小，可柳婧步履匆匆，哪有聽見？柳萱看著自家二姐迅速地進了閨房，在她眨巴著眼惶惑地四下張望，不知是繼續跟著姐姐，還是回到母親身邊時，突然的，那個粗厲的聲音如炸雷般的暴喝道：“滾你粗的！柳氏，別以為我家大人是吃素的！你們進去，把柳府裡值錢的物甚全抬出來。”在一陣四哄而來的腳步聲中，那人又粗聲喝道：“柳氏，你要是眼珠子放亮點，就把房契店舖的契紙通通拿出來……” * x) S h4 \3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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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到這裡，隱隱中，柳母哽咽的聲音傳來，“房契和店舖的契紙，都被夫君拿出去抵押了。” " G. z! b5 K6 N) t7 H: `5 f* k
* t# Z0 y; V( v 那人聞言大怒，他暴喝道：“你大人的柳承！”剛暴叫到這裡，似是有人說了一句什麼話，只見那人叫道：“把她女兒拖出來！不是說柳承有個美貌二女嗎？帶回去讓大人鬆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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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柳母似是尖嚎出聲。而那人帶來的浪蕩子們，卻已一窩蜂衝入了內院，柳萱睜著驚惶的大眼，看著這些野漢子在自家院子裡橫衝直撞，有好幾次，她都差點被這些人順手推倒了。% ~6 L9 s M" S-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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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聲音叫道：“大兄，那柳家二姑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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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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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漢子顯然十分惱火，他隨手扯過一婢女，厲聲喝道：“你家二姑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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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婢女顫抖著哭道：“不，不知道……”那漢子把婢女重重一推，“他大人的，她一個小姑子還能跑上天去？”他轉向身後眾人，咆哮道：“還杵在那裡做什麼？去找啊！” $ _% `) X! \, R6 d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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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連串亂七八糟地應是中，柳母癱倒在塌上，沒有人注意到，她像想到了什麼似的，那絕望的雙眼，在剎那間明亮了些。0 u/ E4 l- ?2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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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陣敲敲打打中，柳府的人越擠越多，越擠越多，幾乎是一眨眼間，知道柳府出了事的債主們，通通尋上了門，而左鄰右舍，也一個個探頭探腦地朝這邊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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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1 D1 i# S5 E# A. B8 A2 h 至於那個大漢，在讓人搜找柳婧不可後，特意回了自家大人那裡，一個時辰後他再來時，大馬金刀地坐在院落的塌几上，他的四周，是砸打得破破爛爛的柳府院落，而柳母正癱坐在他對面的塌上，手裡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小女兒，低著頭只是抽泣。8 l6 `/ r1 U; H1 ^9 A9 E7 K! F1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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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原本還來來往往的柳府婢僕，這時已跑了個乾淨，只剩下二三個跟隨柳氏多年的老僕站在她身後，一臉的惶恐不安著。& ~ z/ J2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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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瞪了柳母一陣，在朝几上重重放了一掌，令得四下安靜後，他咧著一口黃牙，對著柳母叫道：“柳夫人，我家大人放話了，如果把你家二姑子送給他，你們欠下的那一千兩金，他可以不要了。不然的話，就別怪我家大人心狠，把你們母女倆都發賣到妓院了！”這大漢說到這裡，心下想道：現今那上等的美人兒，也就值個二三百兩。大人口口聲聲說要柳府還他一千金，可真行起事來，還有那遊俠兒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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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家大人也稱得上游俠兒了，大漢咧嘴驕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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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N B% n1 y$ m1 O& W7 _) s 在大漢等得不耐煩時，柳母終於抬起頭來，透過橫貫兩側臉頰的傷疤，和那蒼老的皮肉，還可以看到昔日美人的影子，她雙眼無神地看了一會大漢，半晌才無助地說道：“我，我找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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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站起來一擺手，“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也不等柳母說什麼，他手一揮，帶著屬下大搖大擺地離去了。而他剛一出院門，另外十幾人一窩蜂圍上了柳氏，七嘴八舌地叫道：“柳氏，那我家的呢？你家柳承還借了我家五兩金呢。”“還有我家，老天爺啊，我們一家子省吃儉用，苦苦存下的五百枚鐵錢，可都給了阿承啊。” 0 _7 X1 c' }/ c. C( U,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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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後面眾債主們或哭或求或叫罵的吵鬧聲，大漢側過頭朝地上重重吐了一口痰，咧著黃牙哼道：“生一個美貌女兒就是了得，大人那樣的人，談起柳府二姑子人都是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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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3 t- M3 {9 o; \( ? 大漢沒有等足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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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上午，他剛剛大搖大擺地來到被眾債主團團圍住的柳母身邊時，一陣急促有力的腳步聲傳來。4 [1 X7 F. K* p3 f1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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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是柳府的下人王叔，他無視眾債主盯來的目光，一個箭步衝到柳母身前，喜極而泣地叫道：“夫人夫人，大郎回來了！” 4 v2 U% @) e& k4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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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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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母騰地站起，顫聲問道：“你說什麼？你說誰回來了？” 0 x2 v, w7 ^" A/ `% r. G
# {2 h% x+ \/ Q$ S, n7 i “是大郎，夫人，大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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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王叔的聲音剛落，只聽得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那腳步聲是如此堅定有力，不知不覺中，眾人停止了喧嘩，回過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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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柳府的大門口，衝進了二十來個身著青衣的漢子，他們一進入柳府中，便分兩列站好，然後，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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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幕情景，眾債主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那大漢也瞇起了雙眼。6 K' j2 L) L0 Q, t! r! p) |3 x
% I: M( ^6 b+ z2 O1 [" M 就在這時，一個輕緩的腳步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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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個青年出現在他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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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青年約摸十八九歲，五官俊美精緻，眼神如一潭泉水，溫潤清澈，初初看去，如一個俊美儒生。稍一仔細打量，眾人便感覺到，這青年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奢華之氣。這種奢華之氣，是隱於面目下，刻於骨子裡的，令得他那過於精緻，過於溫潤的臉，透出一種讓人不可輕視的味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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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兩列青衣人一動不動中，青年那泉水般的澄澈雙眸，從眾人身上微微一轉後，看向面露驚愕的柳母。只見他朝著柳母深深一揖，朗聲道：“嫡母，孩兒回來了！”青年的聲音有種刻意壓低後的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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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C1 f3 l8 a X2 D8 l4 Z 柳母似是嚇傻了，她直是瞪了青年一會，才啞聲喚道：“你，你，你回來了啊……”似是激動得傻了，柳母這話說得語無倫次的。! `. z2 N& t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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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景不等她說下去，“父親的事，孩兒在路上便聽到了，嫡母放心，孩兒已派人去打點了，父親無性命之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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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u& [" [+ U' r0 D8 Y9 E 柳文景轉過頭來看向眾債主，他目光澄澈異常，聲音饒是刻意壓低，也透著清澈，“父親欠債一事我已知曉。諸君，文景雖是不才，這個家還是撐得起的。諸君可否給出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內，文景定當把家父欠下的債務一一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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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11-22 13:3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