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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0-29 01:5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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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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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z" x7 D5 ] 接下來的幾個月,沒錢的七索還是硬著頭皮參加眾武僧的集訓,當韓林兒等人的練拳靶子。
4 a$ o: d; d+ n( `( G( a 七索並不是會故意裝輸的個性,所以韓林兒等人多多少少都吃過七索的苦頭,但上少林學拳的時間實在差太多,七索維持著零勝百敗的不光彩記錄,身上也越來越多淤血跟挫傷。
; H* [+ o# ]; h0 L( D+ v 猴拳學完,是價值三十五兩的虎鶴雙形,然後是高達五十兩的豪華課程伏魔般若掌,再後來大家的基金用罄,只好學便宜的秋風掃落葉踢,順便用腳風掃地。1 B* r* W3 Y4 N+ A
每學完一種拳,七索就更不容易倒下,但七索不倒下,大家只有打得越凶。7 u0 |6 ]5 t/ s4 h2 x" H# L8 Z
不服輸的人是不受歡迎的,雖然韓林兒佩服七索的意志力,卻也不會因此手下留情。
# b1 P6 ?! e# V! ^ 如果七索有天願意開口認輸,依照韓林兒愛當大哥的風頭個性一定會很高興,不僅會將七索編入他那一夥裡,還會將七索當作最好的兄弟看待。1 p, @1 d$ R+ g# ~4 _2 i9 D. z
但七索就是鄉下人可怕的無知個性,不僅愛死撐到底,還寧願跟寺裡地位最低下的君寶混在一塊,也不願跟韓林兒等人多說一句話,讓韓林兒氣得牙癢癢。% x# O7 l. l/ d1 B) A! }+ A4 a
「七索,要不要我介紹你幫那些銅臭鬼們洗腳按摩?可以賺賺外快。」有次七索肋骨被打斷了,跑到廚房後咳血喘息,在樹下刻木板故事的子安師兄忍不住勸道。
* z5 N d5 z8 m" T9 X3 U 「不要,死也不要。」七索痛得眼淚都懶得流了。1 f; ]/ |& U* m. `# n
七索摸著肋骨,此刻他惟一的享受就是聽子安說故事。
X. l, Y$ T% ]" N) p( O+ X% r 子安很早就來到少林寺。3 L( R1 Q1 G7 ?; k# M- i" d
問他來少林做什麼,他只苦笑說是來取材,因為他想寫關於英雄氣魄的故事,天下英雄出少林,不到這裡調查一番怎麼行?沒想到上少林簡單下少林卻超難,必須闖過十八銅人陣跟木人巷,他身子單薄並非習武之才,又沒錢賄賂把關的駐寺武僧,只好窩在廚房煮飯。
/ u0 Y8 @- [/ E% W9 i+ }3 d, S 這亂七八糟一待,就是二十年。* ]/ y* K9 F+ U) C. D* N0 ?6 l9 V" C; e
「不賺錢怎麼學武功?總有一天給他們打死!值得嗎?」子安咬著刻刀柄,瞥眼瞪著不知好歹的七索。/ T% L$ r& v! z7 A0 _2 p+ y
「你自己怎麼不去?」七索有氣無力地回駁。
0 \. H# d& O# ]1 p+ N) v r 「我想通了,反正橫豎都是個寫,在哪裡寫不都是一樣?要賄賂十八銅人,每人十兩就要一百八十兩,要存多久?把時間浪費在洗別人的腳上,不如拿來刻小說,你說是吧!」子安吹氣,將木板上的小屑屑吹走,「倒是你,既然志在當英雄,把命留住才是康莊大道。」
" p8 x6 C! Z4 e: U& o G# J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智,增益其所不能。我都會背了,子安師兄你就別勸他了。」君寶突然走出,撕了半個饅頭給七索。
# j) f2 ?1 W4 c. C: T 七索將衣服拉開,讓君寶把摘來後搗碎的草藥敷在上頭。
. o& u- u! D& ^) U, v, l6 q 子安搖搖頭,繼續刻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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肋骨的傷好後,除了習武練拳,七索每天還是跟君寶進行相同份量的苦練。, X: H& D( h5 ^$ }* O/ u% l
天還沒亮就開始挑水,服侍完大爺們吃飯後就開始徒手劈柴。沒有技巧,沒有口訣心法,兩人好像在比誰比較笨似的瞎練,偶爾也會互相取笑。: [4 `; Z2 a+ \5 H
當然了,七索每天晚上都會跟君寶講述新的拳法怎麼個打法,聽得君寶傻愣愣地點頭。七索講完了拳,兩人便跳到屋頂上比劃一番,直到眼皮沉重才停下。
g; a: [' ?# E4 c1 U7 U% { 只消一個多月七索便發現兩人攻守之間固定的模式。
* T5 n, z* G2 x# |, h 君寶每次都將初學來的拳以慢了好幾倍的速度打出,全力防禦以自己為軸、半徑約一個手臂長的圓,但那結界卻又不是無可侵犯。若七索硬要接近君寶,君寶也不強守,慢慢退開就是。
( ~" S s3 o4 v0 { j/ e' q 當君寶一開始以初學的招式防守時,往往會挨上七索不少的拳頭,但打了半刻鐘後,君寶的招式便會返璞歸真,全都是挑水砍柴的變化式,卻又隱含了新學拳法的某些極簡化。此時七索便完全無法傷到君寶一根毫毛。& c. ]+ r. ]% L! O/ t; f9 @& u: k
漸漸地,七索也受到了影響,越打越慢起來。- r; i" ^" b% H* B
毫不稀奇,武學修煉到一個境界自都不拘泥招式,隨機應變,甚至以無招勝有招,但將每個招式打到如此拖拖拉拉、心不甘情不願的境界,這兩個人可說是史無前例。
0 s! W2 Y5 h" A! b. l. r5 i* [' X 起初的一個月,兩個人根本就一邊聊天一邊比劃,久了也知曉對方的出招習慣,打了一個時辰也不見誰被對方的拳腳沾了一下,好像是事前說好了的拆招套招。$ S* Q" I3 \5 u! J5 z
但再過一個月,兩個人動作還是一樣緩慢,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3 I3 t: Q$ i' u 不知為何,七索發覺這拳越慢竟越吃力、越不好發勁,委實古怪得緊。常常不到半個時辰,兩人都累得滿身大汗。雖然君寶在七索來少林之前幾年就打慣了慢拳,可也沒這麼累過,有對手後所需的集中力果然大不相同。- E3 g0 X" i" L2 L
「君寶,你發明的這拳法招數夠詭異的。」七索渾身濕透,躺在屋頂上曬月亮。+ n, ^9 |5 H0 }
「仔細想想,這一點也不稀奇啊。拳只要一快,去勢就容易猜測,但我們的拳慢,每一招都可以中途變化,要一直集中注意力觀察彼此的拳向然後改變自己的拳路,當然累啦,然後我改你也改,累就一直往上添去。」君寶兀自打著拳,還不過癮。
4 B/ H5 M w: @% U( i0 f; A 君寶覺得這陣子呼吸之間越來越綿長,若可以在對打時讓肌肉保持在自我舞蹈時那樣輕鬆的話,一定會再突破。/ _. |" j. ]3 U# C
「也是,不打死的拳最可怕了。不過君寶,我們的眼睛習慣了慢拳,以後要是遇上厲害的快拳怎辦?我看沒人像我們打得這樣慢的。」七索看著掌緣上的厚繭,這陣子總算能像君寶那樣劈柴斷木了。+ W* L! Y4 w- W. L& s) T* _. s. g
「圓,後發先至,勁。」君寶若有所思。" i% \6 ^) R" E
「臭屁喔你,專講一些『慢慢來,比較快』這種只有你聽得懂的話。」七索哈哈大笑,毫不介懷。1 Z4 F- X: a2 g% T* b% w4 R/ |
君寶笑笑。' t i' p% v; c9 j; j- C6 s
圓的意思很清楚。在小小的圓內防禦要後發先至不難,但打倒敵人也要後發先至,就大大不容易;就算打到,敵人也不見得被擊倒,所以需要勁,說到底武功還是沒有偏門的,沒有勁,就沒有打倒敵人的可能。) x- z9 V% n8 I4 F
這幾個月,君寶漸漸體悟到如果在打鬥時竭力保持呼吸平穩,便能將呼吸保持在體內吐納的竅門,此時似乎有股多餘的氣力在骨子裡隱隱生出,只是還不知道怎麼利用。 a- d8 @5 y2 c* M; d
「七索,等到你武藝有成時,會想闖銅人陣下山走走嗎?」君寶問。* e2 y2 I% G7 ?3 @5 K9 [. R
「不然呢?難道學子安在少林打雜一輩子?沒用過的武功等於沒練過。」七索道,想起子安曾交代自己有朝一日下山時,可別忘記將他刻的故事木板背下去廣為流傳這件事。
( d. c$ i- @; X( [5 f5 O 「沒考慮過考試進達摩院嗎?雖然絕大多數武功典籍都給元兵燒了,但應該還有一些好東西在裡頭,或許那裡才藏著少林武功的真正神髓啊。」君寶說。: \% z4 t9 Z @/ A4 |- e g! T
「狗屁達摩院考試,就算我武功練到所有寺僧裡最強,只要考試的方法不變,不知道要送多少銀子才能考上,不幹。」七索一心要闖關下山,名揚四海。
$ R& F( ^- |) y' f0 X8 U 而七索口中的狗屁達摩院考試方式,其實是武藝精強的大師兄當惟一考官,要想進去的人都要跟他交手三十招,三十招一過還能站直身子才能進去。% g1 S6 [7 j( s) `3 S) @
據子安說,撇開大師兄荒淫又驕傲的行徑,他的確是當今少林寺扣除方丈的武僧之首,要在大師兄手底下撐過十招本就非常難,要三十招不倒,一定得送錢。行情價是五百兩,但乏人問津,並非因為索價過高,而是因為有錢的公子哥兒投稿七十二絕技已很操勞,誰真的想進達摩院?還是早早下山享樂。& _6 J+ X1 j! p
「至少少林七十二絕技還剩下五項是真材實料,拈花指,一指禪,大力金剛掌,劈空斬,惹空三疊踢,有機會我真想學學。」君寶歎氣。
4 A0 }: H G5 Y 君寶至今受了這麼多委屈,無非就是想有朝一日進達摩院一窺武學奧秘,學不到武功,就瞎練,練出一身挨得起打的身子,反正只要挨過大師兄三十招拳腳就能堂堂正正進去。: q$ D. |7 k2 [) [1 ^& e
「少林也真可悲,錢錢錢,什麼都得花錢,我在我們乳家村還沒見過十兩銀呢。要不是在這裡遇見你,我真的不如一頭撞死。」七索道,閉上眼睛。- A7 X d4 J$ y3 e" n( @2 X2 [
君寶心頭一熱,其實天真的七索進了少林,自己的生命才開始有了感動。
3 t( a+ e0 Z6 X 「少林寺,原本不是這個樣子的。」君寶說。
& ^' A/ f9 G0 M: G 與七索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君寶發覺自己的話多了。
& ~0 ~/ L% {" h0 X4 s# A( n' T 君寶開始訴說少林墮落的歷史,那是自己的親身體驗,加上在廚房煮大鍋飯兼寫小說的子安師兄拼湊聽聞告訴他的。子安可是相當資深的火工頭陀。+ N7 g9 y- S,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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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前蒙古鐵騎在崖山滅了南宋後,不幾年便要在大都柴市問斬文天祥,當時文丞相在獄中以指血所寫成的《正氣歌》輾轉流傳了出來,立刻傳遍了大江南北,聞者無不涕泗滿面,感佩文丞相慷慨就義的浩浩氣節。; s; \* G$ `4 P% D6 ~+ M0 j a
當時嵩山少林乃江湖豪傑的母家根本,暗中串聯各路英雄好漢打算劫法場救丞相,而為首的少林第一、第二武僧更是其中的傳奇人物,是歷來極少數領悟出《易筋經》奧秘的曠世奇才,又都未滿二十,端的是少年英傑。第一武僧名不殺,第二武僧名不苦,兩位皆是以一當百、夜入匪營強摘賊首的人物。/ S/ e! H5 l8 J( i0 T( R; N* }- S+ O
「這兩位武僧一號召,群雄熱烈響應,十七大門派都派出最厲害的高手與會,在行刑前三天在大都郊外會合。若羅列出每個英雄響噹噹的名號,只怕是前所未有的夢幻敢死隊,就算摸進大都捧回忽必烈的人頭也不奇怪。」君寶說。
T. s- I8 |) F3 ^+ L# P: f% p 君寶雙掌做鷹爪狀,思考著招與招之間的推移,依舊是越推越慢,越慢越推。7 _; B7 [# d7 M& {' {3 @1 A) F1 z
「但事實上救文丞相的任務還是失敗啦,是因為有人洩密,中了埋伏?」七索抬起頭,淚已干。5 @7 ]' S0 Y P
七索最喜歡聽故事了,對猜故事也有一套。4 ?, @1 I3 T% @, ]; o' F& ]0 F
「真是這樣就好了,大伙死得豪壯也不是壞事。」君寶歎氣。( A, r+ M5 k% S8 H* h5 m* I0 T
眾英雄齊聚大都,原本是打算衝進重重戒備中搶救文丞相,但不苦深思後覺得此舉若是成功,大伙必也死傷慘重,將來若要滅元復宋,天下氣運還得靠眾英雄匡正,應當避免無謂 折損;何況大伙是敬重文丞相才來搭救,而非想恭請用兵奇差又乏謀略的文丞相領導大家。( c1 ~9 d' `9 z( g" } h& z# E
一旦文丞相身死,說不定還能成為天下反元英雄不畏死的榜樣典範。, d: F" y: Z' j8 \8 h( Z1 k) a
所以不苦想了個奇策。3 p8 K; o0 O: C) p' x, B l" t
不苦索性放出風聲要劫法場,令負責行刑的將領大感緊張,立刻從鄰近的兵鎮調派人馬前來支援。行刑前一夜,大伙在易容妙手蕭千變的幫助下喬裝混進援軍,輕易就直搗監獄。
# R" d/ F2 C, t9 @1 U& `( | 眾人一見文丞相,丞相臉肉潰爛不CR形,當下華山派風長老毫不遲疑用指力將自己的臉一把抓爛,還將身上的肋骨打斷。蕭千變含淚用蝕骨水將風長老半毀的面容裝修、扮成文丞相淒慘的模樣,眾英雄這才含淚離開。
2 D0 D9 u3 h! u3 }* s3 `6 h 等到行刑當天,眾英雄還是在法場外圍鬧事,但不過是做個樣子點點火,元軍還沒開始放箭大伙就散了。其實,那天將人頭留在法場的,是義薄雲天的風長老。7 v0 [+ ]* A" M9 F
「我爹爹說,風長老一個大字不識,卻真正成就了『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的英雄風雅。」君寶說,不自覺哽咽起來。
, k5 a( W1 e1 l# m, r/ v# T 七索也流下眼淚。
% Q1 \! c) r6 E3 b: i9 S 真正的英雄,即使歷史不會記憶,他依舊笑著逆天而行。
$ Y7 W" d _1 z' b 「那文丞相後來去了哪?」七索問。
, r6 L, Q* l7 Q" Q 「你腳下。」君寶道,臉上頗有驕傲之色。
2 {+ }6 g C3 b# ] 文丞相被救出後,也深知自己被世人認為壯烈就義,比兀自苟延殘喘還要能激勵人心,於是在不苦與不殺的安排之下剃了發,躲在少林柴房裡當個掃地僧,整天就是砍柴、讀書。4 [9 O% A/ \" J3 U
也因為丞相的相貌半毀、深入簡出,除了方丈與少數幾個達摩院高僧知曉外,其他人都當他是普通的老和尚。
+ q, B6 K- l' V( u$ h% l$ B8 t 「柴房的地板上還隱隱約約可見到文丞相用刀刻下的《正氣歌》:『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君寶道。3 @( c2 ]) O |/ ^) N9 j( h
一年一年,就這麼太太平平地過了。
" v3 c+ U. \( a$ T! P 直到有一天,少林要推舉新任的掌門方丈時,大家一致薦舉武藝高強、人品卓絕的不苦,令武藝同樣登峰造極的不殺心生不滿。因為武林大會日期已近,要是不苦當上了方丈,當年曾共組敢死隊的各派長老們,一定會薦舉屢出奇策的不苦擔任武林抗元盟主。
' J* L; b2 D7 Q' `6 Z 不殺心有不甘,一切都看在不苦的眼底,不苦堅決禮讓不殺擔任方丈,但眾僧還是一個勁要不苦領導少林,不苦越是謙讓,眾僧就越是推舉,不殺的臉色就越難看。
: i; X" {2 T9 l2 ] 最後,不殺在羅漢大殿石柱上留下一個驚天爪印後拂袖而去,心性大變。
0 t$ O) u5 B% z( L4 H2 {7 f6 ~ 「我懂了,所以不殺後來投靠朝廷,帶兵回到少林揪出隱居柴房的文丞相。少林犯了大案,元兵便借此血洗少林將眾武僧屠戮精光,焚燒藏經閣致使七十二絕技僅剩其五,從此少林一蹶不振。」七索合理地推敲出後來的發展。7 N. \$ u4 o( S0 k V- [; S
「大概就是如此了。」君寶歎道,「文丞相被不殺賊禿封住穴道,用大力金剛指一塊塊剝下人皮,拖了好幾個時辰才氣絕。此後不殺便養了一批鷹犬,專司狩獵各大門派的精英。不殺的武功堪稱天下第一,二十年下來好些英雄都給剝皮實草,有的門派為了自保,還將從前與役的老英雄綁了交給不殺。江湖早已不再江湖。」5 |8 X/ N/ `) j% u
朝廷一向視少林為眼中釘,此番好不容易有借口剿了這武學殿堂,朝廷的勢力從此毫無忌憚地伸進了這座古剎。. f3 H+ C4 m0 v4 h8 G7 e
視錢如命的方丈不嗔便是朝廷認證許可的住持。達摩院裡的高階武僧花在習武上的時間越來越少,許多官宦子弟更將少林當作武學體驗營遊樂,達官顯要動不動就來拜訪參觀,大開酒席,荒誕不經的怪現象便如七索所見。6 u* y1 y( P S8 j( ~
「那不苦呢?他不是跟不殺一樣悟出《易筋經》嗎?怎不去阻止他?」七索忿忿道。7 Y7 T$ u. m% t3 x" V
「誰說沒有阻止?當時三萬大軍圍困嵩山,不苦大師帶了幾個少林弟子殺出少林,其中一個便是我爹爹,也就是那些賊禿口中的大俠張懸,他還俗後與我娘生下了我。但不苦與不殺兩人熟稔彼此武功與出招習慣,要堂堂正正分出高下不如比誰先被誰暗算。而幾年下來,江湖上已沒聽聞過不苦大師的消息,大家都說他早已死在不殺的手裡,還有傳言說不殺扯下他的雙手雙腳,丟到藏經閣裡連同經書一同焚燬了。」君寶說。
5 s1 E, T$ `- d3 [ 君寶大跨馬步,雙掌平推,動作極其緩慢。
X) J8 h& T4 z+ P, } 然後突然發勁,動作越小,勁力越大。: z/ X( U( L1 K7 u% S8 T- A
「你爹……」七索感到不安。
. ^7 v' w0 k5 s% a( K2 B9 J 「嗯,我爹便是死在不殺的手裡。不殺不殺……殺的江湖英雄可多著呢。」君寶十歲便上少林,便是爹爹張懸生前托孤,不料少林已非昔日光景。
5 v" S4 P0 E% {9 N; q. ~! f 「對不起。」七索替君寶難過。7 `( b, s0 d/ c$ i, |
「對不起?能當我爹爹的兒子,我覺得很驕傲。」君寶很認真地說,「我爹爹當年名列 朝廷懸賞榜的十大惡人裡,雖然身死,卻是個英雄。你說,他留給我這做兒子的,還不夠嗎?」0 f& k+ L: w. s: x9 N
自從張懸的死訊傳回少林,那些賊禿便開始譏諷君寶,讓君寶從十歲起便過著慘無人道的奴役生涯。他無法、也不願像韓林兒一樣幫大爺們洗腳掙錢學武功,只是遠遠瞎學。其他人看見了只有捧腹大笑的份兒。打他,他也不會還手。8 n8 a' S% J% C+ C4 P
七索看著君寶。( u6 Q/ S# ?- r7 p
這位室友不單只是逆來順受,默默承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堪。他的表情還傳達著一股熱忱。0 I* U/ H) }' H
當時七索尚不明白那股熱忱是什麼,畢竟兩人只相處了短短兩個月。) I9 G8 [- v! Y2 G& \
但僅僅是這兩個月,七索就感覺到那股熱忱是很了不起的存在,總有一天,千千萬萬雙眼睛會見識到君寶想要傳達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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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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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家村的夕陽還是一樣漂亮。0 l3 W* f9 \ S& R$ X! {! i
三年了。 ~, j4 {. q( |9 Y
七索走後乳家村並沒有改變太多,這是時代裡所有人的特色。
2 u |, N! o$ h+ x" C 只不過說書老人常常漏了詞,漏了段,說到一半就忘記故事說到哪了。老人忘了詞時,就會習慣性地看看老狗旁七索老是蹲著的位置,摸著斷腿,若有所思。$ X" w+ ^2 D+ v5 ?3 x
村子裡,大家都說紅中是個賠錢貨,還沒嫁給七索就整天往七索家裡跑,幫忙秋收家務的,活像人家的媳婦。紅中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只是很寂寞。' u/ T- K$ j+ z V
少了七索,就算乳家村有十個夕陽也不夠完整。3 ~# ~: ^+ X% g3 m9 q3 c
「老師傅,你說七索什麼時候回得來呢?」紅中老是這麼問。$ \) S& F D( j
「這世上最難醒的,就是英雄的夢。」老人總是這麼回答。3 o+ n G- ~9 d; M
秋收了,今天村子裡來了不少官吏,還有幾輛準備收租的大牛車。7 ?" s* D$ @: U% [8 i! r
所有人都苦著臉,並不是因為收成不好,而是今年的佃租又往上墊了一層,上半年沒繳完的人家,現在利滾利,不曉得能夠剩下幾碗飯。- o. a6 k; v, {8 P% O8 x
罕見的,村子來了個稀客。
6 x9 M, w* ^: l 一個斗笠客騎著馬在村子裡慢慢走著。馬很高,脖子伸得更挺,白色的鬃毛很是漂亮,立刻吸引住闔村人的注意,連忙著搜刮的官差也不由自主停下手腳。% E8 a; t" F$ {8 B. N
蒙古人長在馬背上,最是愛馬,官差們都露出欣羨的眼神。
. G V2 C) o. t& Q' d% v 「小妹妹,這村子裡,可有客棧?」白馬停下,斗笠客看著正在汲水的紅中。$ u Z1 |" y8 M5 @2 c" P. l' s
是女人的聲音,腔調有些古怪。4 N n. Q2 {$ v; H B" F
「咱這小村子沒客棧,再往前走二十里碰上個大鎮,那兒才有。」紅中說,注意到馬鞍上掛了一柄劍,劍鞘花花綠綠綴得很漂亮。( L: y8 I ]9 ^* G
斗笠客的臉大半都給遮住,但紅中感覺得到斗笠客正心煩意亂著。
1 T3 {* k7 b$ _, h+ u9 a 再往前二十里,天不就黑了嗎?斗笠客對趕夜路一點興趣都沒有。
/ \) t5 x& f* Y# @& n 「可有能棲身的小店、小廟?」斗笠客問。2 \. [% o$ Q7 b* P; X
「直直過去,小廟有一間。」紅中指著村子另一頭,那裡有座土地公廟。
4 G. N. @5 H+ S/ d, U 斗笠客微微點頭,算是道謝。7 q, [5 L5 ^9 g% T
紅中看著斗笠客驅馬往土地廟走去,卻被幾個官差給喝住。
6 Z; Y& V! N4 D/ K 「喂!西征軍還在打仗,你這匹馬朝廷要了!」為首的差爺早習慣了蠻不講理,更何況看到一匹價值至少三百兩的駿馬。% X1 S; Q- W6 j& l6 L
斗笠客沒有理會,繼續催馬前進。3 l8 v8 d: Y3 _! O. R. V; O8 _
「喂!你耳朵是聾了還是找死!」差爺大聲嚷嚷。 p; c+ t" a+ O8 x( f( v2 |) `; c
斗笠客恍若未聞,依舊騎她的馬。
7 s y8 q2 @% R: | 這差爺也不是蠢貨,沒有令眾官差強行將斗笠客攔住搶馬。他瞧斗笠客不答理他們的傲氣,說不定是官爺子弟貪玩下鄉走蕩,或是武藝高強的浪客,根本就藐視王法,也不怕用刀劍講道理。無論是哪一個,都別招惹的好。
" Z" R$ r6 f6 H# B 群差只是遠遠觀察著斗笠客接下來的動靜,吹著口哨將村子裡所有的差兵都召了過來,再做打算。
* F0 f, `9 ^5 D% X+ U- f# D 紅中跟斗笠客無關無系,卻善良地替她擔心著。要是被這群惡官發覺斗笠客是個女子,搶馬也就罷了,恐怕還會發生難以想像的可怕的事。& n9 E5 z' o/ y, B" |/ ~0 B
紅中當然不懂馬,但瞧那白馬神駿非凡,鐵定是很能跑的異物,於是咬著牙抄捷徑跑到土地廟,想出言警告斗笠客快些趕路,莫要久留在村子裡。
" h# g W4 i- H p5 o# F/ ] 紅中奔跑著,好不容易趕在斗笠客之前來到土地廟,在草叢裡喘著氣,擠眉弄眼地警告遠遠過來的斗笠客。& ?8 T! l# ^0 p% m
但斗笠客似乎完全沒將官差放在眼裡,一見到紅中這樣警告自己,反而挑釁似的將斗笠拿下,讓跟在後頭的眾官差看清楚自己是個女人。- ]4 l, [( Q8 d) p
紅中一愣,斗笠客不僅是個女人,還是個相當美艷的色目人,難怪腔調跟紅中所能想像的南腔北調都不一樣。5 V; m5 ?, s. k3 k
色目女子長髮像黃金一樣耀眼,眼珠子湛藍,露出的脖子白皙勝雪,看得眾官差目瞪口呆,你瞧我我看你,都是一副色迷心竅的樣子。8 [) D7 O/ v7 T9 x" O! [# R
「喂!爺叫你留下馬來!」差爺大喝,揮手示令。
1 \4 b O( r4 R 差爺身後已聚集了二十幾名差兵,差兵們眼見是場必贏的架,個個一馬當先,瞬間就將色目女子圍住。
$ X, D6 i! v8 c- @2 W T 躲在草叢後的紅中看了氣結,心想這下場也是你自個找的。, n! Q% u0 W* A( y2 c s! Y1 ?" E
色目女子冷笑,一躍下馬,順手抄起掛在馬鞍上的劍。
1 b, j9 o$ j: o0 D 「要馬,來拿。」色目女子慢慢抽出劍,殘陽之下亦不減鋒芒,可見其銳利。4 b% o. u, `* R; f! f- y
這些差兵可不是一般破爛貨色,大多是西征血戰後退下來的。$ R0 C4 x0 z5 D2 {! ~
他們瞧這色目女子個子高挑,連手中利劍都比一般人拿得還要長上幾寸,說不定真有些門道,立刻往後退了半步。8 t! n3 e e, I
「如果你自以為武藝高強,爺好心勸你還是省省罷。現在只是要你的馬,再敢裝腔作勢,爺就不客氣連你的人一塊要了。」為首的差爺獰笑著,拍拍手。- P8 ~2 L. A3 z3 t
差兵圍著色目女子慢慢移動,手中的刀不斷舞動,刀光閃耀,試圖擾亂色目女子的視線。
. h& M' _3 _$ L& D* K. T 「正好拿你們,試劍。」色目女子微笑,卻讓紅中瞧出了色目女子眼神裡的緊張。
& ~4 y) r( ]' t" f: M1 t 差兵一擁而上,刀光霍霍,色目女子身形不轉不滯,單靠手中長劍急速飛舞,竟將第一 輪欺身的差兵輕易逼退,雙方刀劍絲毫有相互碰擊。
8 L/ q. F% p% K. W 色目女子冷笑,將手中長劍一拆為二,左右各持一柄。原來那劍並非以機關扣合的長短子母劍,而是更罕見的磁劍。既是一拆為二,劍身也更削薄。
+ @" Q" _. n( G 色目女子輕輕抖動雙劍,空氣中隱隱有金屬嗚咽之聲。
/ g% @) a) y7 | c+ G 差爺是識貨之人,斷定色目女子手持之劍必定是百年前花剌子模的國寶玄磁雙劍。此雙劍乃玄磁打造,玄磁之所以珍貴,乃因玄磁有磁鐵之性,卻無磁鐵之脆,有金剛之堅,卻有軟鞭之質。而玄磁不僅能擾動一般鋼鐵,玄磁與玄磁之間引力更是數倍,善用玄磁雙劍者甚至能馭劍飛行,殺人於數丈之外。
& G s8 O6 X, t% b5 |' F( e 蒙古滅花剌子模已是一百二十多年前之事。當時花國城破後,蒙古人搜遍整座皇宮都沒發現玄磁雙劍,還一度認為玄磁只是傳說,百年之後更被說是無稽之談。差爺認定只要將雙劍呈上,日後必定飛黃騰達。
: [* L' q" ~! [3 ~3 r# f 「女人,你是花剌子模的皇親國戚麼?」差爺大聲問。
6 w( X5 I: ]. }- Z+ \# R" Q 色目女子並不答話,只見目中凶光。
2 _+ V9 n6 _9 N0 Q$ C 她只打算用手中雙劍悼念從未見過的故國。- a$ R7 Q4 M# d& q# t
「等什麼!砍下她的雙手!」差爺大喝,眾兵再度欺上。5 D, O* k( P2 n) _
色目女子雙劍如翩翩蝶舞,越舞越急,身形更是騰挪閃轉,宛若是天女下凡穿梭在刀光之中。一刻間血花四濺,五個差兵跪倒在地,紅中嚇得傻眼。
5 J8 d" a. R( G4 y9 X* L3 F 差兵在攻城斬敵時個個驍勇善戰,卻非武藝高強之人的對手,立刻嚴守自身相互掩護,不再躁進的差兵利用人數優勢將色目女子圍困,打算耗竭色目女子的體力。
7 |" B4 \+ S2 X" N' J 色目女子的確來自已滅亡的花國,但劍法並非傳自花國的鎮國絕藝麒麟天劍,而是自行揣摩、苦思而得,說到底不過是由花國舞蹈演變而成。/ [( U/ \: X( Z
既是舞蹈,難免有多餘累贅的變化,劍光閃閃雖有擾敵之效,卻多是無謂招式,只要敵人冷靜下來便不利久戰。色目女子見差兵不再上前,只好自己朝差兵們舞去。
% ^3 O J, B3 }2 { 差兵並不上當,乾脆一路後退。9 c- F' m8 G, M0 q1 e' C
「中!」色目女子額上汗珠滾落,手中劍勢更急,卻沒再殺中任何一人。' r3 T) N. n$ m& q+ o
色目女子實戰經驗無多,今次更是群戰的首作。她仗著天資聰穎與復仇信念,終於自創出劍舞,一路殺敵來到乳家村。此番遇上有遠征實斗經驗的差兵是她始料未及,看樣子是太過托大了。
# B3 L* A; O9 q2 F9 Y 色目女子眼神一瞥駿馬,思量著衝回馬上逃走的時機。0 l6 N: D, B( q
「別讓她跑了!」差爺看出色目女子心中的盤算。6 Y' y0 @: l* s4 \: R
「誰要逃了!」色目女子怒道。
+ H$ {. G( d: K6 f 突然,一隻水桶從天而降,裡頭的水潑將出來,灑得眾差兵一陣慌忙。
! |* W. q# H6 a$ h/ C; z 差兵起先並未自亂陣腳,但一隻又一隻的水桶從天摔落,幾個差兵忍不住張望起來,生怕有更多敵人埋伏附近。
/ ] D$ D4 W8 y2 a 「倒下!」色目女子趁著奇變突起,立即衝上前與差兵對決,殺得差兵嗚呼哀哉,斷手斷腳一地。
5 w/ \, b: Q4 H4 l8 T6 c 色目女子劍法本就詭異,加上不知敵人是否有強援,眾差兵已無對陣之心,趕著四竄逃跑。' P7 z# P: d' J. e2 J
嚴陣既破,勝負即分。差爺大駭也要閃人,不料卻被一隻毛茸茸的大手給按住。
% k2 K+ \, S4 K; `( V' `0 |+ C1 J 「區區一個女子有什麼好怕的?」. i0 X! ]' }" Y: z/ T
差爺定神一看,原來是幾天前到縣裡做客的殘念頭陀,心中大喜。
/ b" v6 y9 f+ @; N, t 殘念頭陀乃當朝國師不殺道人的十三弟子之九,高大威猛,足足有七尺之巨,不殺傳予威震八方的少林七十二絕技之金剛伏魔功,手持一重達五十七斤的金剛杵,舞將起來有瘋虎之勢,山河欲裂。
& y7 n H6 _" q. K8 x; H$ r 前天在縣衙前正好要監斬一戶欠稅人家,殘念索性將三名囚犯用鐵鏈綁在一塊,運氣全身,金剛杵轟然橫擊,首當其衝的囚犯胸口碎開,其餘兩名受到餘震,也當場吐血而亡。
8 v1 O* w$ h: _+ j' O- N7 y 「讓開讓開,儘是些丟臉的小把戲,怎麼抱得大姑娘回家睡覺。」殘念頭陀扛著金剛杵,大步向色目女子前進。, ~1 c B% f3 l L5 z
殘餘的差兵退到遠處,心中兀自惴惴。
1 C& M1 m# w1 q 「不過是粗漢一名,動作遲緩,我一劍就要了他的狗頭。」色目女子並無恐懼,調節呼吸。
+ ?) c+ Y' q* Q6 p O 殘念隨手揮舞著金剛杵,沉重的嗡嗡之聲讓一旁的差兵感到莫名的壓迫感,真不愧是不殺一手調教出來的猛將。- [3 X, T9 O" Z; M0 ]& W: A) f
色目女子心中一凜。這敞胸露毛的頭陀力道源源不絕,那金剛杵好像玩具般被他隨意戲耍著,等會兒砸下的力量豈是自己足堪招架的? }1 E% G- ]2 X: O7 z4 }- g- s! g; y
「我叫殘念,你可得牢牢記住啊,待會到了床上要是叫錯了名字,我另一柄金剛杵就捅到你雙腿再也闔不上!」殘念咧嘴大笑,右手平舉,金剛杵竟直直地指著色目女子不動,可見臂力超卓。1 {3 j# l A+ s8 Z; m
色目女子劍花急舞,眼中卻充滿了恐懼之色。5 J6 H( x9 q' j7 j! ^5 H5 R" L
「打歪你的劍!插壞你的!」殘念大笑,金剛杵遞出。
5 j3 M8 c$ x6 P$ l, j 色目女子當然不敢硬接,想靠速度遞劍刺殺殘念,卻受制於殘念看似笨拙實際上卻很實用的步伐挪移,一靠近,金剛杵便吹落狂猛的颶風,色目女子金髮都給揚了起來。9 t& q% I9 b! r. P# x' l% T9 ~
逃!越快越好!3 q( d6 f( b) C- |
色目女子這麼決定時,心中一點怯懦都沒有,畢竟雙方差距太大。
* p( W% i; X: n5 N* y8 Z1 Z 色目女子往後連躍幾步,吹著口哨召喚白馬。白馬乃大宛神駒血統,深具靈性,早就等待主人叫喚,登時拔腿奔來。
8 W0 u2 |6 t/ @- z2 i 「想逃?」殘念一杵悍然轟地,大地震動,白馬驚得前腿躍起。8 ]# p- t- u7 ^, W4 D/ g, n
白馬這一受驚,色目女子更是惶恐,只見殘念已攔在自己與白馬之間。
$ Q" D* C8 W7 t* T) d) h/ [/ L7 R 殘念力量無匹,竟舉起巨杵要將白馬生生轟殺!
- z, }+ v0 r9 C# o6 A) Q8 G M- R9 } 「雪兒快跑!」色目女子急道,雙劍毫不遲疑朝殘念身上飆去。
6 Y$ [9 W4 w) ?: C( q 殘念微笑,巨杵往前一遞就輕易盪開了色目女子的雙劍,還震得色目女子雙手發軟,雙劍墜地。9 U8 b) o1 N. a
殘念一回身,一手強按著馬臉,一手高高舉起金剛杵。1 z% P8 v& i3 V5 }2 X3 o% p
白馬掙扎,卻無力擺脫殘念恐怖的力量。
5 v4 k3 ^9 g2 q* }3 K" ^5 m 紅中雙掌遮臉不敢再看下去。$ ]7 e6 M, |, L. m' g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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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1 F# O( g, S 此時一隻水桶高高落下,水桶在半空中一個翻轉,水已經往殘念身上潑落。; t6 d b0 u5 m6 h4 s) v
「誰!出來!」殘念一拳擊毀水桶,身上卻不可避免地濕了。8 Q+ M+ m x) c/ L) e
一個光頭少年手中還提著一隻水桶,慢慢地叢土地廟後走出。
& m5 ~; z% X; b. t 粗布衣裳,赤腳捲袖,少年的臉上皆是風霜之色,卻有一雙聰慧的明亮眼睛。
$ H. r- Z1 G1 z+ d1 S2 }; H) X 「瞧你這身衣服,是剛從少林寺出來的吧?」殘念並不生氣,拍拍自己胸脯,「大家都是少林傳承,我乃不殺師父門下,算是第一百零六期,小兄弟是幾期畢業的?到一邊看著,等一下插(A4)也有你的份兒。」
6 O- v0 ]' n4 |5 m 「沒畢業。」少年毫無懼色。% j- t( m$ o) z' s
「沒畢業?那就是逃出來的(A2)!有種!待會師兄請你開開洋葷,再上山不遲!」殘念哈哈大笑。
) x! v5 [# C( A/ T 「清醒清醒。」少年竟舉起水桶,往殘念身上又是一潑。
3 S# d* q. j. L& R 那水有質無形,武功再高都不可能與之相抗,殘念閃避不及,登時又是一身濕。
6 e/ @& P; ]9 K1 W 「你找死?」殘念大怒,一拳將白馬打昏,舉起金剛杵朝少年殺去。
- W2 t" u" O% I! |1 ` 滿身冷汗的色目女子嘗試撿起雙劍幫拳,但手腕酸疼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少年被殘念轟成肉汁。5 y; `- @4 N# j T, \2 c! o
少年深呼吸,一股先天真氣從丹田下放到週身百脈,不等殘念殺到,就先慢慢舞動起全身,雙掌凝重如大筆伸縮,腳步緩踏如虎蹲象步。: n+ ~) Z. v$ s- w9 B8 R0 ^
一切,彷彿又在銀色月光下。
9 x) \- m# e; |5 \ 「還在打套路!」殘念滿臉不屑,卻不知道這是哪一種拳的套路。
+ Y# v. e2 V6 M" o$ z4 R1 v 金剛杵橫揮,殘念轉瞬間就要將少年的腰桿折斷。
$ D8 w3 e# p F4 l8 p$ o( ` 卻見少年身影微動,撫手沾杵,將巨杵斜斜引開,殘念只覺身子不由自主往前一滑,巨杵便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土屑紛飛。
) v& Q" ]% }1 y 而少年絲毫沒有受傷,依舊站在原地,默默看著自己雙手。- [' y1 l, y ^
殘念心中奇怪,就算巨杵沒有直接砸中少年,他的硬氣功已貫注在杵上,少年只要給輕輕沾上了,非得咳血暴斃才對啊!
2 x8 v# ^( @( M! ]; H 儘管覺得奇怪,但殘念並無懼怕少年之意,手中巨杵只有舞得更兇猛,不斷往少年身上砸去,少年不再堅守陣地,而是隨著巨杵進擊之處移動。# \( O7 Q( N2 v* N% j, Z) ~- M
不管殘念怎麼發狠,少年都能以毫釐之差避開巨杵,有時再用單掌拖引,有時雙掌順瀉,讓殘念的攻擊不斷落空。
) s+ {0 X$ b. Q 「沾、黏、連、隨,遇強即屈,死纏活打。」少年若有所思,在狂猛的杵風中繼續導引著殘念的攻擊。
' v3 \7 Z2 \( s/ X) w! m7 J2 \ 殘念猛攻無功,心中有氣。地上早已被巨杵轟得坑坑窪窪。有時殘念想中途收勢轉攻都沒辦法,非得耗竭一擊之威才能繼續下一輪猛攻,於是杵法斷斷續續、續續斷斷,已無金剛伏魔之勢。 s S& a9 J* |7 Y9 L% m
一盞茶後,殘念儘管天生神力,卻也滿身大汗。1 a- _: j4 L7 _, T* r. J \
比起身處西征攻城中血肉橫飛的情況,這擊擊都落空的滋味更令殘念感到無力,心中不禁大駭起來。/ ~+ p6 |, J$ {# g" n, v! S$ @
「己順人背,引進落空,不頂不抗,捨己從人,曲伸開闔聽自由——」少年老是念誦著殘念無法理解的歌訣,臉色不惶不驚,卻又毫無得色。% p6 q- P' D8 L2 W6 z
而殘念的杵越是砸不到少年,就越是用力揮舞,但剛猛的勁道不斷被導引到地上,殘念的身子就越不能保持平衡,次次都被自己的力道給帶著走,此時不覺有些頭昏眼花,腳步也虛浮了起來。
; w& C3 q a$ ^) y 「不對!這世上哪有這種邪門武功?莫非少年念的是害人的咒語?」殘念這麼一個念頭後,更陷自己於萬劫不復之地。
; V- c. J' ^6 u3 P; y 腦子越來越不清楚的殘念只想趕緊抽身離開,卻有心無力,因為少年的「咒語」越來越厲害,自己不僅停不下攻勢,還瞎繞著少年團團轉。5 u, N) ^6 }$ U9 U9 E
少年的身影一個變兩個,兩個變四個,殘念繞到最後連呼吸都紊亂得沒有章法,全身的氣力都要狂瀉而出似的。# h: y8 i3 E, k V, X f. y
巨杵竭力過甚,殘念想要拋下巨杵改用雙拳擊打,但巨杵卻像被無形的氣勁給黏在手上,居然找不到縫隙扔出。& N/ W f j+ B4 i- @
「敵欲變而不得其變,敵欲攻而不得逞。」少年念道,「敵欲逃而不得脫。」他暗暗驚訝自己在無意之中控制了殘念的動作,這可是他與摯友揣摩互擊時所無法想像的。
, ]. }2 y i; ^' ?1 u/ m, } 一旁觀戰的色目女子、紅中當然不明就裡,瞠目結舌地看著詭異至極的畫面:少年一手托著金剛杵,一手架著殘念的胳膊底,不斷地劃圓、轉圓,劃圓、轉圓。
0 s, Y. A, T( h- S2 ]8 o 圓有大有小,有斜有直,一下是少年自己踏圓,一下子是牽引著殘念轉圈圈,好像妖異的舞蹈。% J+ |3 [8 s! E" M
「脫手!」少年說出這兩個字時,連自己也感到狐疑。% W' \; H( S8 h" Q! t+ G' @3 }4 Z
少年輕輕撥開殘念手中的金剛杵,笨重的金剛杵登時順著圓形轉勢斜斜飛出,正好砸落在差爺的跟前,嚇得差爺一褲子尿水。
, {# Y& Z' ^8 [ U 少年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力道盤旋在自己與殘念之間,這股力量明顯不屬於自己,因為他很明白自己並沒有辦法發出這麼渾厚的勁力,而這股勁力越來越飽滿,越轉越急,隨時會撐破兩人跳舞的圓似的。) \' z9 L* v3 A0 T) ~8 v
少年發覺地上都是水,這才猛然發覺兩眼無神的殘念早已虛脫,渾身燥熱,地上都是從他身上不斷傾瀉而下的汗漿。那股雄渾至極的剛勁當然來自逐漸枯竭的殘念,自己只是不斷地壓搾、牽引罷了。
! `5 f8 {( @/ A) D. x 「嘖嘖,這功夫還挺管用?還是這頭陀太過廢物?」少年暗自驚奇,眼見殘念無力再戰,乾脆試著借那股積蓄已久、快要漲破圓圈的力道將殘念拋出去,於是自然而然順著殘念不由自主的腳步一帶,逾七尺高的殘念居然就這麼平平飛了出去,足足飛了一丈之遠才跌落,摔了個狗吃屎。
0 s1 ^# ~7 J: n! R 摔飛了半死不活的殘念,少年感覺到還有部分的勁道還在自己手上似的,立刻深吐長納,想像的體內的先天真氣繼續拖引著那餘勁進入體內,變成真氣的一部分。
: A8 X: o0 b8 `9 t9 H6 C/ K 少年深呼吸,環顧著零零散散的差兵,差兵拖著受傷的同伴連滾帶爬逃開,差爺更不知躲到哪去,無人理會殘念是否摔斷了脖子。* i; m% [( @' @' }% M, J6 M- |$ l
少年幾個箭步跑到殘念身邊,拍拍他雙眼翻白的臉,天真地問道:「喂!剛剛是什麼感覺啊?想吐?頭暈?喂,起來再打一次吧!」殘念當然沒有回話,他全身的筋脈幾乎被搖散了,頸骨也受了重傷。- F" ?! x' C+ s/ b! W
「啊!你沒事吧!」少年見殘念昏厥依舊,這才回過神看看還坐在地上的色目女子。6 c! B9 F1 a5 j& X0 n
「我一個人自能應付!要你幫忙做啥!」色目女子怒斥,簡直是蠻不講理。
- d; n0 K7 ^' U& s 「啊,原來你剛剛沒出全力,是我不好。」少年一臉愧疚,顯然未諳世事。6 D/ n3 }$ B; S) x4 x
少年根本沒意識到他剛剛那一架,已開啟了中國武術最深邃悠遠的一頁。
! W! }6 K! M4 @, r$ \ 色目女子也真沒想到救了自己、還被亂凶一通的少年會道歉,一時之間也不知怎麼應付。站了起來,走到逐漸睜開眼睛的白馬旁,憐惜地摸著白鬃。6 \3 C5 a. W$ p3 J) ?8 L$ v
「請問這裡是不是乳家村?」少年問,張望著。 |. |0 s/ e0 U; ^, Y
「你應當先問我的名字吧,哪有人像你,這麼說話的!」色目女子慍道,這少年當真視自己為無物了。: G4 B+ E2 @* b) p) n: |7 n3 h
紅中從草叢裡走了出來,看著少年。0 J5 C5 \1 k. S/ [2 G7 ?2 f$ [ |
「這裡便是乳家村。」紅中道。8 ]% H2 _9 @( `$ L6 r# d4 v
剛才她聽見少年承認來自於少林,即使少年並未出言詢問乳家村,紅中也想拉著他問話,打探七索的消息。
?0 o) R s$ h0 ]/ f' ` ^ 「可有位叫紅中的姑娘?」少年喜道。
: J$ M4 x0 T5 {! R 「我便是。」紅中連忙點頭,心跳得飛快。& a! e7 U2 q" r& H7 P! S$ _9 M" x
色目女子見紅中雙頰略紅,居然又生起氣來。
' e! D; a! Z8 W" z5 j' c# k. L 「喂,我叫靈雪,你叫什麼名?」色目女子瞪著少年。: t4 f* T. I3 @5 S
「莫怪,我有急事找紅中姑娘參詳。」少年滿臉歉意,卻依舊沒將靈雪放在心上似的,拉著紅中的衣角就往旁邊走去,氣得靈雪全身發抖。
0 @5 g$ S3 r; ^( N6 C, m4 ?: T, W 兩人來到土地廟後,少年神色惴惴,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交在紅中的手中。
4 Z4 ?) {$ P7 Y4 z7 r1 @ 「可是七索捎來的?」紅中開心得哭了出來,一點都沒有平時的好強樣。
) [% T" H1 e: |, m 「正是七索。」少年歎了口氣,拳頭緊緊捏著,將頭別了過去。6 ^- e9 i2 D2 ^! T8 L2 ~
這信他是看過的。但紅中不識一個大字,是以信里長達五頁全是稀奇古怪的圖形,少年拆解了半天也不曉得他的好兄弟在塗鴉著什麼。. ?/ @- N, }7 G
但,信中的意思他到底知曉了八分,所以他絕不忍心看見紅中待會的表情。
$ n& M/ f- G/ Q" T% e 紅中發抖地將信拆開,靜靜地坐在一旁讀了起來。$ M" v! S0 u& C% U3 }& l5 P+ D
愣住,然後號啕大哭。2 a; k. w" P2 D' e' ?
這一哭至情至性,連本來想繼續臭罵少年的靈雪都找不到縫隙介入,而少年更是無奈將頭垂下,很低很低。8 i* _& P5 f+ Q% n8 [
紅中哭到天全黑了,這才勉強止住了淚,抽抽咽咽的。
/ L# d0 v. K, z4 Y2 s' g 「我要去少林。」紅中說著說著,眼睛又噙著淚水。
9 B8 s* o1 ]3 [" i& e) G& ]( r 「為什麼?」少年訝然。
; F+ C- r( I, ]& @6 i# H d7 L 「救七索。」紅中擦掉眼淚,挺起胸膛。
+ a/ l" Y# S8 S) C- s6 M ***************8 u: a1 A% D# Y, N2 g
七索來到少林已經快三年。
$ }0 Y! N( |. c2 R 對一個遲暮老人來說,三年只是讓眼角下的皺紋烙得再深點,但對一個快滿十七歲的大孩子,三年可以改變整個人。
4 b; [: P7 F) c1 k& _. T& p 面對這些改變,七索甘之如飴,因為環境能改變一個人,但英雄卻能夠改變整個環境。要成為英雄,就要有超乎常人的覺悟,那些官宦子弟無聊時便以試招為名對他拳打腳踢,他也學著君寶滿不在乎地承受下來,就當作用最笨的方法學「卸力」。* y/ g# s* T; R5 g2 O+ @) m
前陣子七索參加了索然無味的站樁速成班、艱苦的鐵砂掌速成班、保障就業的胸口碎大石速成班,雙手被廉價的藥水泡得發紫,雙腿也蹲到抽筋,胸口到現在還會疼。
1 o- r6 k& P$ ]; _ 「子安師兄,昨天講到武松碰著蔣門神,結果怎樣想出了沒,等得我好急啊!」七索倒吊在樹幹上吃饅頭,嚇了正要坐下刻木板的子安和尚一大跳。- K' C W- d7 t4 C5 l: P; ]& q
「喂喂,都快要闖關比試啦,還有時間聽故事?」子安說道,心裡卻是爽呼。
1 |* e0 W' A& x3 \' z4 N9 H 一個喜歡說故事的人,其最好的朋友莫過於喜歡聽故事的人,如果這個愛聽故事的人不是啞巴,還能說說意見,替故事加油添醋,那就更難得了。& z) W4 V9 \5 d8 ]; [
自從七索進了少林,子安寫故事的速度就加快了好幾倍,有人催比一個人悶著寫來得有動力多了。 A2 k( i! e3 u3 r* y: j
「行了行了,闖十八銅人陣所需的十八種拳法我都學了個全,就算不靠賄賂我也沒問題。」七索將饅頭啃完,雙腳緊鉤著樹,開始做倒懸挺身的練習。
2 D) i& D7 X) r; ^6 y 十八銅人陣裡當然有十八位把關的師兄,每位師兄都擅長一種拳法或兵器,共計十八種。這十八種裡形意拳佔了半數,依照次序分別是升龍霸、虎咬拳、懸鶴踢、地躺拳、鷹爪功、蛇手、蝙蝠沾、猴拳、獅子吼。其他是兵器類,刀、槍、劍、棍、鞭、盾、三截棍、暗器。最後一關則是天頂錘,必須用頭一口氣敲破五塊磚才能破關進木人巷。- i% z: G0 Z( D) N% z# T
七索並非嫻熟以上每一種武功,卻很有把握比韓林兒等人提早闖關下山,因為他的手勁越來越大,昨天在練蛇手時甚至差點將韓林兒的手折斷,弄得韓林兒哇哇大叫。事實上,七索在這兩年來已沒有被韓林兒等人打倒過,還得留手才不致打傷他們。而七索與君寶更發現,體內有一股非常純粹的真氣正源源不斷生成,說不定這就是人家所說的內力。$ \ _# t* j s; o
至於兵器類,因為刀劍不長眼怕傷了公子爺們,守關的師兄個個草草比劃了事,還將鋒口磨鈍,根本沒有實在功夫,不足為懼。# s3 {& N+ a* p- t3 {
除了功夫上的明顯長進外,七索在挨打上尤其了得。那套慢拳經過君寶與他三年來的改良精進,更衍生出抱殘守缺、敵強我弱的防禦法則,常常韓林兒一拳全力打在身上,該處肌肉登時鬆懈軟化,加上身形微微騰挪,幾乎沒有痛苦。
9 t. U( Z, _$ _ 一個不易受傷的人便無輸的可能,七索有自信靠挨打的本事闖過陣法。
1 w) c' U3 q1 B; K 子安輕輕咳了幾聲,鬆了喉嚨。
8 v A! A, l& w$ @ 「說時遲,那時快,武松先把兩個拳頭去蔣門神臉上虛影一晃,忽地轉身便走。蔣門神大怒,搶將來,被武松一飛腳踢起,踢中蔣門神小腹上,雙手按了,便蹲下去。武松一蹬,蹬將過來,那只右腳早踢起,直飛在蔣門神額角上,踢著正中,往後便倒。武松追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這醋缽兒大小拳頭,望蔣門神頭上便打。」子安說唱俱佳,描繪起拳腳相交時全不必實際比劃,七索便聽得直點頭。
# \1 a w6 L9 H" c( z 「然後呢?打著了吧?」七索應聲,那是一定要的。, g- A/ y* W$ h8 ~
「原來說過的打蔣門神撲手,先把拳頭虛影一晃便轉身,卻先飛起左腳,踢中了便轉將過來,再飛起右腳;這一撲有名,喚做玉環馬、鴛鴦腳,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實學,非同小可!打得蔣門神在地上叫饒。」子安附註似的詳解了方纔那套交手的名堂,卻忘記那招還是從七索那裡聽來的戳腳招式。' Z+ Q/ }4 _4 Q
正當七索聽得津津有味,召集所有寺僧的大鐘聲突然響起。8 p C$ e) S. H9 `, Y2 G
「會是什麼事?」七索抓著腦袋,翻身下樹。& W. Y$ H4 ~8 V) z7 l4 @
「哪個高官來少林出巡考察吧。」子安歎氣,大好的說故事時光又報銷了。5 g2 k' m. ^7 ]4 k8 k9 s' w, Y5 o
兩人跑到大雄寶殿前時,五百寺僧已差不多集合完畢,大家或坐或蹲,一點肅殺莊嚴之氣都沒有。君寶已排在韓林兒等人後頭招呼著。3 E- l7 G* {/ Q$ [, I, C$ j' I
「什麼事?沒看見大官的轎陣啊。」七索低聲問道,君寶搖搖頭。# @. u @. N0 _& I, c* D- c
「韓信點兵,看誰倒大霉的時候到了。」韓林兒轉頭,看著七索。! Y5 X% X. q w' V2 }7 \
大師兄站在殿前高台上睥睨眾人,幾個達摩院武僧拿著棍子站在後頭,方丈在一旁拈鬚微笑,一切看來都跟平常一樣。3 O& x4 \, F( p% L( v
惟一詭異的是,把守銅人陣猴拳關卡的圓剛師兄背著藍色包袱,換上俗家弟子的打扮站在大師兄旁。" e/ |3 u3 _6 U$ J2 r' U( H
「各位師弟,今天是圓剛把守咱少林十八銅人陣滿十八年的日子,這些年辛苦他了,圓剛功德圓滿,返鄉歸田,依舊是咱少林的好兄弟。」大師兄聲音洪亮,每個字都含有鏗鏘之音。
% S$ i: ^/ j8 D5 K" i F 圓剛長揖到地滿臉喜色,將背上的包袱解下的動作,洩露一身虛晃顛簸的肥肉。* a6 L; l. |% N. a. ~
那包袱看起來很沉,想必是守關時貪了不少銀子,此番下山定是要買田娶妻當地主了。
/ L! @9 @! W' y6 K: t 「恭請方丈為小僧解穴。」圓剛跪在台上,五體投地。
% v* G* Z4 K$ ~. J- T/ M 方丈點點頭,微微屈身,指如拈花,腳步緩緩繞著圓剛,手指彈射出一道又一道無形氣勁,從各處解開圓剛身上長期被封阻的奇經八脈。
3 z1 C1 v5 I1 L' |: h 圓剛哇的一聲吐出黑血,登時如釋重負,感激地全身顫抖。
# W. Q1 e" J% D5 W 七索看著一臉興奮之情的圓剛,卻暗自替他歎息。2 D1 A6 Z' Y* Q. }5 B6 y/ ~4 x
都已三十八歲了,下了山還能有什麼搞頭?人生最絢爛的日子都這麼耗在無聊至極的守關上,瞎困了十八年,難道是白花花的銀子可以彌補得了的嗎?
, d8 T% u! U' [ 「所以,今天咱少林要選出一個新的守關好漢,此事干係甚大,因為守關長達一十八年,這位兄弟必須擅使猴拳,拳如流星,腿如閃電。」大師兄目光如鷹掃視全場。; O" J9 h& A% Q" R# E. B: f! {
排在有錢公子哥兒們後頭的勞役寺僧無人敢跟大師兄的眼睛對望,生怕自己給點了名。縱使有賄可拿,但一十八年可不是開玩笑的。- f. ?& }7 |4 L1 T+ o2 J8 l3 H
「把守關卡,乃是捨己為人的光榮任務,一眨眼一十八年便過去了,再說咱少林什麼東西沒有?要銀子?有!要女人?有!要武功?多得你學不完!要唸經修身養性?藏經閣裡多的是吱吱喳喳的懺言!瞧瞧圓剛,這十八年下來不僅身子變得更壯健,腦子也更清醒了,這證明少林功夫的確是,行!」大師兄一邊說,一邊來回踱步。" v l D- Y2 w- {! j: |
「可有自願?」方丈緩緩問道。
0 {5 z1 Z. N6 u# w. z/ l' E 方丈的聲音不若大師兄洪亮,卻透著不疾不徐的迴繞聲,可見內功深湛。
: |/ [$ R5 P$ A7 l( B2 P1 a$ M 七索低下頭,盯著鞋看。
; x0 i' H7 m; e3 F8 W2 [3 ~1 u" d2 V 左邊的鞋子破了個大洞,露出三隻腳趾。要不是少林寺一雙鞋要價三兩白銀,他早想換一雙穿了。5 N& s0 X7 l* a& ^' t a! J& M
「七索?很好,很好,還有沒有人自願?」方丈和藹地說。( d' u* p# x' G* G- O
七索大驚,猛然抬頭。, A8 W* L; [" v1 @2 U$ l
君寶與子安也一臉震驚,方丈的刻薄他們是知道的,但沒想到會這麼硬來,今天七索真是交了大霉運。" i) ?, Q% C" w% P. e! k
「方丈,我沒有……」七索結結巴巴。+ B g/ ^. S* [9 ~! A) _9 o4 c
「七索,還不快上來。」方丈遠遠瞪著七索,神色嚴厲。6 S: I- `0 z6 |* _# w( n9 _
七索心想方丈大概是看錯了什麼,只好尷尬地跑步到台上,想親自跟方丈說個明白。
' R* M* e/ Z: S A 韓林兒等人在肚子裡暗笑,七索什麼人不好得罪,一入寺便得罪了方丈,難怪會有今天的場面,就是神佛也救他不了。
4 W: O) K% K) k' w" L, T) ` 「方丈,其實弟子並沒有自願,弟子志不在守關,而在於……」七索慌慌張張,滿身大汗。4 X0 Z c* }5 V# J7 g+ Z3 @
「圓剛,七索想自願守關,你瞧這孩子行不行啊?猴拳練得可得神髓?」方丈微笑,似乎沒聽見七索的辯駁。; w* q6 l+ V$ s- x
「方丈英明。七索這傻孩子在方丈德化感澤之下頗有長進,猴拳在眾勞役寺僧裡算是十分本事的,由他守關再好不過。」圓剛躬身道。
1 A1 M$ r/ M F( [, y7 L9 y5 Q 「既然圓剛都這麼推薦,老衲也只有CR之美,七索,以後你要好好地幹、用心地幹,知道嗎?」方丈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6 Q2 O- Y3 Q+ d3 Y 七索聽了登時五雷轟頂,但在這緊急當口卻沒時間發呆,七索立刻想回話辯駁。
$ W+ c/ E% I- Y 「哪有你說話的份!」不料大師兄一個踱步,出手就往七索的嘴巴掌去。
& C `. P% _/ w& i, D! I% Y, B 大師兄這一掌無工無巧,端的是快如閃電。
( ]3 ]& I! g8 G- T3 S( A. ` q. @ 一瞬間,台下所有僧人都呆住了。* r, c! F: |4 f" ]/ @& K& _
大師兄的手懸在半空,被七索硬生生撥開。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 G: `5 a8 _* f! f8 R' s# E 「不好!」君寶暗叫不妙。3 {) I8 w S6 s! K5 f8 m# E0 w
七索驚恐地看著大師兄愕然的眼神。他還沒看清楚大師兄要摔自己巴掌的手法是哪一招哪一式,只是感覺到自己的「圓」遭到侵犯,便直覺地用左掌斜斜引開。
; t+ Y1 Y9 F8 U$ x# [: v 大師兄的眼神變得很可怕,有如一頭憤怒的獅子。
t2 K0 l6 D) k* m2 I 「長幼不分的傢伙!」大師兄怒道,一招金剛羅漢拳就往七索的胸口砸去。
3 z2 N# I3 z4 Q; d% C 方纔大師兄那一掌只是為了給七索一個教訓,是以沒帶著內勁,威力不透,但現在這一拳可是有如星錘,一旦沾上七索胸口,七索大概要斷上兩根肋骨。
* k4 V8 E% C; o/ g l! t; o 「君寶!」子安看出不妙。
" v6 D- \1 ]" S# l9 n& n; M5 C9 f 的確,沒有人比君寶更清楚七索接下來的反應,所以君寶拔腿就往台上跑去。4 e0 q/ D" n6 |) S# i! L
七索只是直覺地往後退了一小步,胸口內縮,便避開了大師兄這可怕的一拳。
9 k) {5 f' Z) T7 w9 v/ k, b1 T+ w$ } 「犯逆!」大師兄打不到七索,只有更怒,擺出大開大闔的起手式,掄拳便要將自創的盤古開天拳使將出來。# `0 H# Q" y4 s: E* ?
七索臉色大變,知道自己不該閃開大師兄剛剛那一拳犯下大錯,可是卻又挨不起待會這一輪猛拳,難道還要繼續抵禦?
- w6 c' U* B* _- U* P: `" P& H 只見君寶衝過人群一躍上台,雙膝跪地。
& u0 x! U4 _6 q+ o3 P0 [& b 「方丈!請求讓弟子擔任猴拳一關的把關人!」君寶叩首,大膽地跪在七索與大師兄之間。1 \2 R# i; p2 D: C6 y3 n
如果真打下去,大師兄手下不留情,七索必定慘死在台上。
1 W5 d+ k$ r7 F, n0 v0 j9 _ 方丈冷眼看著君寶,不發一語。
+ R2 `& W0 |2 z5 d. m$ P 一滴水落在韓林兒的額上,韓抬頭,又有幾滴水珠落下。& W, c' L' o4 ~0 H5 r
天空烏雲密佈,大霧起兮,遠山隱有風雷,頗有山雨欲來之勢。4 p# h4 o! |& m5 Y% v
「大俠張懸的兒子,你可學過一日猴拳?」大師兄收起架勢,睥睨著君寶。
" |1 O$ f7 h& j' b 「……不曾。」君寶冷汗直流,根本不敢抬起頭。) I. u, d7 |& k A l
若是招出七索早將猴拳教予自己,不曉得會犯下哪一條門規,後果難料。
3 k5 v! f+ b, r3 K5 `' r 「那便退下罷。」大師兄一腳用力踹下,卻覺得腳底陷入沙坑裡,勁道瞬間分散,化得無影無蹤。5 f& P! T; ]+ L0 k4 J( g ~
大師兄神色丕變。7 M& w4 J) ?( Q+ a# V
君寶不是死人,當然感覺到大師兄踢他,卻傻愣愣地紋絲未動。, g c/ O1 @/ d+ Y6 ~8 K9 x; D
七索震驚君寶跟自己一樣無意間展露了苦練的古怪功夫,若再讓大師兄當眾丟臉,恐怕兩個人都會被逐出少林,甚至被活活打死。1 q1 D9 d' Q+ U- g
「君寶!你攪和什麼!能夠繼承圓剛師兄的衣缽我高興都來不及,你膽敢插手強搶!下去!」七索佯怒,一腳往君寶臉上踢去,君寶登時摔得前仰後翻、狼狽至極。端的配合得天衣無縫。
3 B6 d' K8 ^$ I0 }! L3 J' W 七索大笑,雙膝跪落,恭請方丈賜下十八銅人陣守關者的可怕枷鎖。
3 i1 g% U. M: d5 e" d6 [# u 他笑著,卻無法阻止眼淚盤旋在眼眶裡,只好緊閉雙眼。
) u- g% X! ~% J 「七索,這死穴一點下去的後果,你是知曉的。每個月都得緩解一次,否則經脈逆流暴斃身亡七孔流血種種你想得到想不到的奇怪死因都可能出現,若你膽敢辜負守關的重責大任也得由你,莫要怨尤。」方丈微笑,伸出手指,「七索,大聲再說一遍,你可是自願擔任十八銅人陣之八,共計一十八年?」2 |: p+ I7 p6 {- e6 f2 G
「弟子自願,這就叫請君入甕!毛遂自薦!老王賣瓜!在所不辭!」七索裸著上身大叫,叫得震天價響。2 s$ e. g7 O) P7 [1 E; G7 D' O( L
叫得翻落在地的君寶,也落下熱淚。
8 ]/ T, J+ t$ {* H% I% S: _ 他的好友,惟一的好友,那個立志要下山鋤強扶弱,闖出一番驚天俠業的好友,如今屈辱地跪在大雄寶殿前,任憑那些妖僧欺凌、毀滅、剝奪他身上最珍貴的東西。" X% V4 K! R+ y4 w7 X
一聲悶雷,大雨傾盆落下。
- j5 w" L6 q" q! `: h( w: t4 z. k 「恭請方丈賜穴。」七索大叫,全身都發抖著。. V6 r2 Z6 j, s N r0 I. H z
方丈點點頭,滿意地將左手重重按在七索背脊上的死穴,剛猛絕倫的真氣傾瀉注入七索的奇經八脈。此真氣霸道無比,根本不理會七索自身自然運行的真氣的抵抗,猶如百萬甲兵直破城池。0 Y B5 D; ^& {
七索登時張大嘴巴,瞪大眼睛,眼淚如注,痛得連聲音都喊叫不出。連一向交惡的韓林兒都不忍卒睹。2 O/ M* _5 `" h9 Q. h
君寶緊緊捏著拳頭,恨得無法自已。如果他有驚世武功,就算要與整座少林寺為敵他也要將七索救下。看著好友受此絕大痛楚,比凌遲自己還要痛苦百倍。$ @6 X Z4 }# S: A) y. ?* T p* w7 G
方丈似乎有意讓七索多受點苦,原本只要半盞茶時間的封穴過程,方丈足足用了一炷香的工夫,痛得七索口吐白沫,肌肉抽搐,五官歪歪斜斜,好像就要變成白癡似的。7 ^# r1 f8 E; ~5 u3 x; q. m/ n
方丈微笑,總算放開了手。袈裟也被大雨濕透了。
/ r+ O C# N1 M Y7 T( B 君寶不敢立刻上前察看,等到方丈擦掉額上的大汗宣佈今天的集會結束後,他與子安才衝到台上,將昏迷不醒的七索扛回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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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索被點了死穴,手法又是奇重無比,讓他足足昏迷了七天七夜。
! E9 @, |. G2 i9 Z) T( ^ 其間身子時而發熱忽又發冷,吊足了君寶與子安的心,子安略通醫術,開了幾個解熱消寒的方子強喂七索喝下,總算等到七索睜開了眼睛。, `& u9 H/ @# g$ S2 W
方丈所點的死穴,如果一個月內不緩解一次,就會暴斃而亡。這點穴功夫喚做鎮魔指,位列少林七十二絕技之四,奧妙無比,絕非暗算毒辣之技,因為點穴成功須花一盞茶時間,真實打鬥哪來的笨蛋讓人點這麼久?
: v p' L, k7 F5 ~. n% A+ N5 F% V 這鎮魔指是少林原本用於匡正行惡之徒的懲戒手段,高僧要求行惡之徒必須改過遷善,方才替他每月緩解一次,直到惡徒的確改過為止,高僧才一次將死穴解開。$ m f& |' H: S) g, E! P9 d) Y
一次解開死穴的時間完全沒有一定,端視施術之人的意願。但方丈不嗔卻將鎮魔指用在威脅守關人恪盡職責上,其實有違少林例規,但方丈用此法管理十八銅人已久,大家也習以為常。
4 r: k+ A2 f0 G1 _ 「怎麼樣了?好像不燙了?」君寶鬆了口氣,摸著七索的額頭。
" @& @4 R/ l, |( D4 }) y# A, ^ V 七索不語。此刻的他萬念俱灰,腦子一片死寂。2 j* J% E4 U0 O: t
「知不知你在昏睡時直嚷著什麼?」君寶試著逗七索說話。
, p7 w3 F {* v$ d7 h 七索微微搖頭,又閉上眼睛。- B: _9 D$ k# r4 X# D0 W7 V
如果能一睡十八年再醒來,也未嘗不是壞事。8 D; }# r; ], ?/ t3 j
「你嚷著紅中啊!紅中啊!莫要等我十八年,快快嫁人吧!」君寶逗著,卻自己流下了眼淚。; q' I% o* u, e1 H! v% Z% E
七索睜開眼睛,歎氣。: V3 a, _; F7 e) V$ ?& C
是啊,自己被困在少林寺十八年已經夠衰了,怎能累得紅中癡等半生?當初如果聽紅中的話,在村子裡成親,挑一輩子大糞也就是了,懵懵懂懂的,至少能感歎少林夢未能達成,卻也不必真被這個夢鎖了十八年!
' c# X+ e5 g+ w0 t3 ]& O 「七索,你有個青梅竹馬在等著你,真好,有個人等,十八年一眨眼便過了。」君寶安慰道,殊不知自己安慰人的功夫正好是倒行逆施。
; s& O* w9 p; N4 ^! W 「直你娘。」七索恨恨罵道。/ q% d& O' a! x* ^1 k
「直什麼娘什麼?反正有我陪你挨,你怕什麼?等我考進達摩院修煉七十二絕技,藏經閣裡經卷浩繁,搞不好換你等我哩!」君寶道,裝作毫不在乎。; t8 K/ m2 u5 t6 T7 @! W4 |9 t
七索猛搖頭,慢慢下床。5 c2 k# ~ r) p: ~/ L' h
七天沒開過眼,身子沉得跟什麼似的,才踏出第一步就頭暈目眩。) ~9 y% f0 W* @; S }
「君寶。」七索好不容易走到柴房外。0 g ?" ~8 P* s# _# C0 v, k% n9 @
此時又逢殘月銀鉤,恰似兩人初次相逢的那夜。
5 |% M! b5 Y: H, b# s% f 「嗯?」君寶蹲在一旁。
" t5 N$ U7 k5 N7 z1 w 「偷偷翻牆出少林吧,幫我捎個信到乳家村給紅中,告訴她,別再等我了。」七索的背影蒼涼單薄,身影在月光下微微顫抖著。
6 l5 d. V% B2 L$ _7 R 「行。」君寶立即答允。
, Q$ g' p+ W; e# e; ] 雖然自十歲以後,君寶便沒下過少室山接近人群,但如果連朋友這點請求都辦不到,他怎麼還有臉陪七索十八年?再說,少林寺少他這麼個存在感薄弱的下賤寺僧個把月,根本不會有人發現,早去早回就是。
4 o! A9 ]: E# I1 j 七索深呼吸,兩腳慢慢打開,雙手緩緩平推,動作包含了松、柔、靜、空,即使全身乏力也能打出個形。
5 U) Y0 s) S# |+ y6 b 「君寶,一直以來,我有個大俠的夢。」七索在月光下勉強打著兩人合力推敲出的慢拳,君寶看了只有更加難過。" r" M! Z; W" A% ]3 s
「我明白,聽到耳朵都長繭了。」君寶蹲著,挖著耳朵。
6 `2 I. ]2 _5 f$ D' ? 「下了山,你就別回來了。」七索的語氣很平順,不像在開玩笑。
+ J3 h g; Z9 C: K3 \( p" m 「你……」君寶震驚,不知道該說什麼。. |% I5 e5 O9 K* Y
「你帶著咱兄弟琢磨出的這一套拳,去讓整個武林震動起來……」七索看著自己的雙手,看著天上的殘月。: ~5 u0 J B( Q4 [
七索回頭,看著淚流滿面的摯友君寶。7 o8 \( a- Z' ]$ E. o) k
七索的目光又回到初來少林的第一夜,那樣的天真,那樣的豪情萬丈。
, Y: {, \5 P7 n3 T 君寶忍住嚎啕大哭的衝動,伸出拳頭。2 h- s4 _, O+ U+ p0 l
這是男人間的約定。
! o) s2 {/ t9 D5 X 七索微笑,拳頭輕輕碰了君寶的拳頭一下。/ Q7 F2 ?* y5 A! x4 O* I
「去讓全天下見識見識,什麼叫參見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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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8 j7 m/ h5 W# p4 K 正文 六6 \" ]% r T8 H7 S" X, {8 W
* B* a; A- k/ s+ P 官道上,測字攤的破旗搖搖晃晃。- o8 q# s# Y3 ~8 g
短髮少年一路啃著饅頭,測字攤老闆笑嘻嘻地跟在後頭嚷嚷。3 C3 r k' v- F; g) u/ d
「大叔你別跟了,我是不會起什麼狗屁諢名的,去幹些別的正經事罷。」" N$ g2 S3 v0 `# o! J( i
「嘻嘻,如果嫌諢名太庸俗,好歹也起個俠名吧,算你便宜一點。」! J5 [; G/ J x. d
「起俠名?那又是勞什子東西?」
[& R0 _; r* ]3 G1 f% R. Q 「是啊,自古每個赫赫有名的俠者鮮少使用本名,要不仇家尋上了,豈不連累家人朋友?起個俠名闖蕩江湖是很平常的事,起對了俠名,好聽、好叫、又好寫,教別人琅琅上口也不壞罷。」
3 w# j0 \' Q; x" y6 U* D, k 「……乍聽下是有點道理。」
, M- B5 b0 e+ `4 z 「大俠剛剛出手教訓那班狗官,身手煞是不凡,說不定為你起了個名還是我的榮幸。這麼吧,開張大吉,隨便給點碎銀子就是。」; v, J2 N) j7 D7 X, a X
「我有個朋友,名字裡有個七字,我想起個跟他名字有關的俠名。」
: s- U3 u0 g( L- J+ \8 m3 R+ [2 Z( X 「行,十乃圓滿之數,七加三便得完滿,你便用三為俠名之首。」4 G( B. k' L P+ I" O0 o; d
「這樣也行,那還用得著問你?認真點吧大叔。」
8 h/ K' ^- H! \/ A( ~ 「我雖不懂拳法,但瞧你年輕氣盛,出拳鋒芒畢露,老夫斷定你前半生受盡旁人難以體會的委屈,是故招式雖後發先至、以慢打快,但其實你神色卻透露出天真的莫名喜悅,足見你的心早已忍耐不住,迫不及待想讓天下知曉你這柄罕世奇鋒。」$ n( H# R( u+ o3 w$ y/ N' i t
「……正是,我有一定要名揚天下的理由。」9 H/ r9 K# [5 M; h) f. Z3 |
「既是罕世奇鋒,本來應當為你起名三鋒,鋒銳的鋒,但古來剛強易折,盛名難久,其鋒自鈍,不如有鋒之音而無鋒之形,便用山峰的峰取代鋒銳的鋒吧,此峰簡形為豐,乃一柄劍貫穿破出於數字三上,乃上佳俠名。」4 Q- N: ?- h; b% G6 [3 s! j5 k1 o$ e
「實在是太複雜了,三豐便三豐罷。」
( U8 p9 M7 V; I# Y* k1 a) Y 短髮少年看著北方,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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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整天發呆,你瞧瞧我,故事之王還不就是這樣?在少林廚房裡窩上一輩子。」5 {! [5 L1 Z \3 R8 \9 m8 [& G
子安看著全身塗滿金漆的七索呆呆地坐在大樹下喝著稀粥,忍不住出言勸道。
6 I: s/ ~% ]" F+ v' S) u. m- L- U" W 自君寶下山已有兩個月了。7 @0 O4 ~1 o8 g" |
七索一個人猛發呆的時間一天比一天長,就連故事也聽不上勁,連帶弄得子安渾身不對勁。
8 |) H( W, f# n0 F+ I, f 這幾天是第一百二十七期畢業生分批闖關的日子,也是十八銅人大賺其錢的黃道吉日,少林闔寺上下都喜氣洋洋的,相關慶祝活動連日舉行。
6 |" n6 M7 j9 j/ k 有錢公子爺們闖破了關方丈便頒發畢業證書,證書上書有畢業生修習的種種拳法,將來憑證書便可在坊間開設私人武館,掛上少林正宗的名號。- A6 p, c4 `, { _. L8 m
另一方面,大雄寶殿前也舉辦畢業生成果發表會,許多人輪流上台獻藝,有的表演投稿被錄取的新少林七十二絕技,有的清唱著屬於自己的主題曲(將來行走江湖時還得帶著戲班子跟在後頭唱,才有英雄登場的風範),好不熱鬧。
6 b: B! M1 t7 @ 更多人從山下找了許多畫師上來,草繪著自己與大師兄、方丈等人稱兄道弟的感人畫面留作紀念,大伙共享樂了一年頗有感情,紛紛留下自己的家世、住址,以及鵬程萬里珍重再見等勵志字眼,有的還相互在對方的絲絹寺服上簽名。
: z% o6 `4 {/ h4 j- l* C 七索冷眼看著這一切,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 u- _) l; Z8 o 這頓飯吃完,他又要回到銅人陣裡,把守那約莫十坪大小的猴拳第八關,忙到得一身金漆地在寺裡走來走去,有時才剛卸下金漆睡覺,不多久又得重新漆上守關。
8 g- t d/ X; T) R1 b( a8 b; ` 有錢公子爺們對七索譏嘲有加,改喚他作第八銅人。
8 c8 a" s2 z( D# `5 U 但七索已無感覺,如果他不讓自己的情緒冰冷下來,怎麼撐過這十八年?恐怕會發瘋吧。; r3 J# L- y! g, r: P
這天吃過午飯,七索先到銅人陣的入口集合分贓,做做暖身操。
% p! [: f/ S5 e! m/ a 「七索,喏,這是今天闖關的六個人給的破關費,一關十兩共六十兩白銀,這是你的份。別說咱兄弟虧待了你。」守第一關升龍霸的圓齊師兄說道,七索接過了賄款。1 X |( E7 \6 W5 h H1 \
據說圓齊師兄在還沒入陣前,可是勞役寺僧裡最強的角色,算起來也是江南大俠之子,但被點了死穴後人人平等,只看銀子不看人,分贓倒也公平利落。- x% c: r7 E# H1 k2 Z$ e* Z/ f6 @4 j
「七索,別整天瞎苦著臉,你在你那破村子裡可曾見過這麼好賺銀子的差事嗎?就算在京城裡也謀不到這種好工作。存夠了銀兩,下山就是豪富階級了。」守第六關蛇手的圓起師兄咬著手中剛分到的白銀。
5 [* c: X4 ?5 Z& I 「打打假拳就有銀兩送上門來,哪有這麼好賺的是吧!」守第十六關三截棍的垢德師兄在半年前才入了關,一開始也是意志消沉,但自從他學會溜下山上妓院後,他就不覺得山上山下有什麼區別了。
; W( c- K0 t2 [9 O( p 「算一算,我只剩下一年半就功德圓滿啦,下山後我要開間武館專教少林棍法,這才是長久的生財之道。」守第十三關棍法的圓滅師兄說道,也不瞧瞧自己肚子上的肥肉已長到看不見肚臍眼。" e% j- Z r5 a+ {4 Q
大家七嘴八舌聊著,七索還是一個呆樣,大家也不以為意,新人就是那副死氣沉沉的德性,但銀子摸熟了,終究會想通的。
9 ~1 r5 f5 W! g8 F% u( `7 R 鍾鑼一響,十八銅人紛紛各就各位,回到自己所屬的陰暗房間。+ C1 S" ^/ O+ Y: C/ e
七索等了半個時辰,才見到闖關者陸陸續續進到自己房間。
# J* j( r [$ B/ p 每有闖關者入內,七索就隨便跳幾下,虛招實招都不計較地亂打,就任憑闖關的大少爺們將自己擊倒,往下一關獅子吼走去,連多一刻的作假也懶。
% |; z( y+ d5 O' n# H' L 到了晚上就寢,七索更是難以言喻地寂寞。
5 z) _* ]5 h. I% z 君寶走了,還是給自己遣走的。& {+ X2 p0 j2 L, ?. b
沒了月下比劃,就連徒手斬柴都沒精神,挑水也沒一較上下的玩心。* U; ]! Y2 [" n0 s% e h
渾渾噩噩,真的是渾渾噩噩。: Q+ A6 b3 U3 R: b( r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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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6 |" H. a) u& y* ~& e" c4 g 常常,七索睡不著覺,就會去廚房找子安聊天。
3 l3 `$ Y l1 d2 t$ `' v1 w* B7 N9 S 子安經常點了油燈熬夜刻小說,據他說一天得刻足五百個字才睡得著。
4 q- m! s- P7 T, R1 J 「子安,其實你偷偷摸下少林也就是了,你又沒有被點死穴。」$ b& G8 M5 T( h' P9 f/ m" H) [
「你不懂,一開始是不情願,但一個地方待久了,反而會害怕外頭的世界啊。少林市儈又荒唐,可也沒山下那樣複雜,打打殺殺的,一不留神就要低頭撿腦袋了啊,當我們搞創作的,頭沒了就什麼也沒搞頭了。」$ K: F) y6 ~7 q* q+ G
「那你的夢呢?就故事之王那個。」
; m$ ~1 H R1 |" v 「故事之王哪,等你一十八年後下山,再將我的大作扛下山印便是。」
0 X2 ]: w. e2 R+ Q2 \+ q% n! J 「不是說要增廣見聞?」
6 z$ @$ \% y. V- A 「看一時的世界不過寫出叫好一時的故事,待在永恆不變的地方才能寫出歷久不衰的小說,這道理也不懂?嘁!」0 |5 D6 f3 G3 G ~
七索看著子安。他才是英雄。# ]. T+ w+ D; z# ]7 A
無論如何都不會灰心喪志,愚昧地堅持自己的理想,為了一個愛聽故事的朋友,可以完全將前幾個月說的話忘得一乾二淨。6 @' L2 K6 Y7 y# p
記得子安說,七索要是闖過銅人陣下山,他便讓君寶背著翻牆出寺,三個人一齊在外頭逍遙。他說,創作者不能死待在同一個地方,他要看看這個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到處遊歷,增廣見聞,取材寫作,方能成為當代故事之王。
$ {! S% Z" _' e9 q, W 「謝謝。」
" S t4 S9 ~ g$ U8 Q" q6 b 「早點睡罷。」. X4 i7 c0 Y8 \1 T
七索感激子安相伴,卻依舊渾身沒勁。沒勁透頂。7 d& P: s! _0 ~& L0 D. C b9 P+ m
直到這時,也就是第一百二十七期總畢業典禮的前一夜,七索躺在柴房上曬月亮睡覺時,事情才急轉直下。
$ @2 d. e6 B2 a6 L! O. E 那晚,七索身上金漆索性不卸了,反正明天是這半年守關的最後一天。
/ F& t7 C4 _% E* z; @ 躺在屋頂上,七索慢慢吸氣,肚子越撐越大,好像要將月光給吸進肚子裡似的。
- }$ ?7 O1 O1 U4 y1 _ 這兩個月來七索雖然對劈柴、挑水、慢拳練習漸漸心不在焉,但慢拳所講究的呼吸吐納他卻沒有忘記。或者說,即使七索想忘記也難,這呼吸吐納一旦熟習了,就像鬼魅纏身,怎麼也甩脫不掉。
J2 s' f% a0 e0 a3 Z1 e. R 武功最忌有形無質,架勢再怎麼虎虎生風,若沒有真氣在體內運行催勁也是枉然,所以拳經有云:「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少林寺這好幾十年墮落,除了少數達摩院裡的資深武僧外,闔寺上下都只練筋骨皮,無法進入真氣運行化育的境界。
+ {& o, p: M3 s6 d, T7 Q( y 君寶與七索沒有途徑一窺少林享譽天下的內功法門,卻在日積月累的慢拳推引中另闢蹊徑,到了最後,兩人都不再以僵勁、拙勁相逼,而是全身松透,動作圓活柔和,氣息自然竄長了起來。氣息一長,兩人精神清明,體內自然孕育真氣。+ [* g" e/ W4 G* f4 Z( D
這功夫後來不止在練習慢拳時才發生,而是黏隨在呼吸上頭,是故七索連在睡夢中也有一股真氣在體內運轉,令七索即使深睡,身子對週遭萬物的變化也頗有感應。; V0 R& l' J. k' C) P" Z$ e
七索睜開眼睛。( S& I' ?- J6 G
他似乎聽見夜空中有人縱躍的聲息,仔細一聽,那聲音居然往柴房而來,有時急促前進,有時停下。1 L4 a+ I/ q! }
「是誰?君寶嗎?」七索驚喜,少年心性的他根本沒想到君寶沒有履約,反而一個勁高興起來。
) e. X- O0 I4 J3 O/ G$ r 但仔細一聽,那腳步聲卻又不像,對方的呼吸也很凌亂,一共有兩個,其中一個甚至與常人無異,跟君寶綿綿悠長的呼吸聲天差地遠。
& P( o0 h" I6 G* |1 F) N 既然對方呼吸聲中透露的功力甚淺,七索也不怕是敵人,索性站在屋頂上大大方方地觀察。
7 U' R% D5 g! r/ a* h 柴房底下,兩個全身著黑衣、蒙臉露眼的身影似乎猶疑著什麼。6 ^, j" |: G k) G5 I
黑衣人一高一矮,高的想推開柴房門,矮的有些緊張。
6 \! j7 S" j& f5 S: n% T 「誰?來柴房做啥?」七索滿不在乎躍下,兩個黑影似乎嚇了一跳。4 F" j$ S, f: Q# s
「七索!你怎麼漆得一身金啊!」矮黑衣人抓下面巾,大哭向前。
9 G- J, G% n v/ b3 ] 是紅中!
6 q; f, F& H# Z, t- R; P 「紅中!我想你得緊!」七索心頭一震,緊緊抱著紅中。
: ~- Q8 ~* P7 z( E8 }, k! n 此刻七索的呼吸終於紊亂。) J6 `4 \( N0 D J. Q# f0 w, u
高黑衣人也除下面巾,東張西望,指著柴房示意三人入內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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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內沒有蠟燭,七索只好點著星微柴火。% M$ V4 u; j; q8 j$ V: B% i1 G
火光照映著風塵僕僕的紅中,她高了些,也瘦了些,人出落得更漂亮了。7 i, K; j3 s0 C# z! B& [
七索見這小妮子在這大亂世的,居然為了自己直奔少林,心中感動莫名,久久說不出話來。 d/ g8 F9 V# x H
「沒話說的話,走了。和尚不好惹。」高大的黑衣人也除下了面巾,正是美艷的色目人靈雪。
' Z% M+ x' x: x2 L3 E8 U 紅中依舊哽咽無法言語,只好由七索開口。6 A6 O- `- t8 @
「君寶呢?他怎沒有陪著你來?」七索料定是君寶帶到了信,紅中才慌慌張張跑來。
& D( D3 @7 j! }" o, L9 d2 c 「沒,他說既答允了你,下次見面便是萬民所繫的大俠,所以只放著我師父一路護我上來。你放心,我師父雙劍可厲害得很,以後我就跟著她學劍。」紅中擦擦眼淚。
2 n3 [1 l# S7 `5 S. j6 R 「師父?」七索看著靈雪。
: L7 J$ q- h$ ]7 w 「正是。」靈雪心高氣傲。$ b. _ B2 T# @8 h/ [/ x7 b( T8 N
當天君寶將信交予紅中後,紅中便請求君寶帶自己偷偷上少林,但君寶面有難色,紅中於是向靈雪下跪,要求靈雪收她為徒。靈雪不露形色,心中卻是喜不自勝,裝作無可奈何就收下了紅中。; N- V8 A; K @9 b) O& ~8 n4 `3 Q1 w
而靈雪平生首徒的第一個要求便是直闖少林,她照樣應允,向君寶問明了柴房位於少林的位置後便啟程。) }# }+ B$ a6 z. A" n( \
好個不分輕重的師父。
" u4 H" |/ E, h! G$ O' R 「大恩不言謝,還請靈雪師父將紅中帶下山,幫紅中早日找到如意郎君,莫要再惦記著我。」七索一個叩拜。6 z8 N* V) e3 K A3 p6 ~
卻見靈雪霍然站起,抄起玄磁劍刺向七索額頭。; j8 H' _4 O5 q* `
玄磁劍愕然停在七索額前,一滴血落在地上。* R" H+ V% v5 B% g0 R0 h) W* B3 f* ]& J
「女人為什麼非得嫁人不可?又為什麼要聽你拿主意?她說上山便上山,你說嫁人便嫁人,全拿我當死人!」靈雪怒極,手中長劍氣得發抖。
1 Z3 u: ]" X( o% I0 g 卻見紅中輕輕撥開靈雪的劍,憐惜地摸著七索臉上的金粉。
3 F! n! A4 D8 E' ] 紅中的手慢慢游移著,用她的手重新認識長得更結實、更壯的七索。, C+ V: ]% p7 ?" x7 y# R* [4 n
郎君啊,你在少林受苦了,給人欺負得狠,可你終究還有一個小紅中啊,我倆在娘胎就認識了,注定這輩子要患難一生,你可別叫我嫁給別人……" V) l- X& `) [" E+ l* Z
「你學武功,我也跟著學劍,你在少林一十八年,我便隨師父行走江湖一十八年,我倆終有團圓之日。」紅中咬著下唇,全無少女的矜持。
2 T3 Q( a6 ?# {1 I- W( |. w 此刻她若不將話說清楚,真怕七索無法瞭解自己的心意。
0 Z! s7 z3 ^7 M. O7 Z6 q4 O 七索默然淚下,恨得不能自已,卻又心疼紅中。
( s4 G- `: U: f, W& J 靈雪自討沒趣,收劍坐下。
: C3 w* J3 U" r7 D) H 離天明還有一個時辰,七索拉著紅中的小手詢問家鄉舊人,紅中從七索家人到說書老人的事都鉅細靡遺地說了,也提到七索的二弟就要成親,家裡忙得很。當然了,紅中也描繪了君寶與殘念莫名其妙的打鬥,聽得七索直瞪眼,心中澎湃不已。
) T9 ]) d: @1 T6 K' W5 t6 ?( Z 「那拳果然管用!」七索不由自主興奮起來,卻又有些許扼腕之意。
2 o `# U1 [) r; S0 k" S$ S+ B 君寶雖不像自己整天將英雄掛在嘴邊,但他瞧得出君寶是個俠義心腸的鐵漢,這玄奇的慢拳功夫在他身上定能發揚光大。) z* Y9 B& c3 T& G& |
「管用個屁,再怎麼有用也得待在這和尚廟十八年,到時候拳腳都發霉了。」靈雪這倒是實話實說。9 n! g' W8 y6 n" h* \0 e
「不,我問過說書師傅,在少林沉潛了二十、三十年才出寺,一出手便威震江湖的大有前例可循,師傅說,那少林七十二絕技浩繁難解,不練它個十幾年怎能有成?大丈夫便當如此。」紅中鼓舞著七索,也鼓舞著自己。 q9 r; ~1 B/ P8 V& a" }* z* s* M) h' o
「也是。」七索歎道。
* j+ S- \+ A, H# {& M" T 紅中與靈雪自不會明白少林現在的狀況,倘若少林是以前的少林,又豈容得你們兩女想來便來,要走就走。# }# \# y! S3 S: K! X; S4 W6 W
雞鳴了。# Z6 S8 h8 ]9 ?3 m
靈雪起身,她可不願跟少林和尚動武。
5 Q% B, [ q$ L* E 紅中拭淚,拉著七索又說了好一會話,說自己將來輕功有成,還會到少林探望七索,帶點好吃的東西給他補補身子。
5 u3 {4 F6 w$ r 七索想搖頭,卻又自知抵擋不住對紅中的思念,若能每年見紅中一次,該是多麼甜蜜的期待?七索只好緊捏紅中小手以表達心意,紅中點點頭。
, y4 R; v- a, u! X; o" I) x% V 「我走了,七索。」紅中跟在靈雪身後,頻頻回頭。/ D1 T- Q+ ]4 ]" o7 y; {% b
「靈雪師父,還請多多照料紅中了。」七索長揖,將這幾天守關所賺的一百二十兩銀子交給靈雪當作盤纏,靈雪老實不客氣收下。# ^3 C/ @1 T& f' l0 d- J
「不開心的話,就拿那些惡和尚出氣罷,你出不了寺,也別讓他們就這麼撒銀子下山了。」紅中說,與靈雪一齊消失在柴房外的窄道盡頭。她的個性就是如此剛烈。
! p4 g Q# Y4 ]/ U# [" R 七索一愣。
- t1 m/ Z; S" ?! U4 `* P 這一愣,愣出了少林寺前所未有的狂人傳奇。( m7 w. s* l3 o3 A6 N4 e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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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9 G2 }& X) G 第二天七索一早就養精蓄銳,精神奕奕地來到銅人陣裡報到。
; A. |3 p4 D7 S9 b+ b- f7 {/ C/ q 「七索,喏,這是今天的份,八個人闖關,你共分八十兩,拿好了。」圓齊師兄將一袋銀兩在七索眼前晃,七索卻視若無睹,直直往第八關前進。1 _" p U B& i& f7 s" p! [
其餘十七銅人看了直搖頭,心想七索這新人連收了幾天錢,現在居然鬧起性子,鄉下人的無知真不能小覷。當下十七銅人便將七索的份給分了。& h# R* a+ u, i: ]
悶熱的小房間裡,七索一邊與假想中的君寶練習著慢拳推引,一邊等待最後一批准畢業生進關。他心中已有盤算,練起功來神清氣爽。
4 U8 q0 q- Y6 c 「喂,第八銅人!老子破關來著!」無禮的聲音嚷嚷。. \5 w5 W4 I( C5 D
七索睜眼一瞥,原來是與自己同期上山的金轎神拳錢羅漢先生。
' U% d& G8 J6 \, o2 p( o* H. I6 @ 錢羅漢也不敬禮,直接捲起袖子,滿身大汗掄拳就往七索身上打去,那招式根本不是猴拳,亂七八糟的根本叫不出名堂。
8 ]6 @" G C3 u, r! U/ c 「肥羅漢,有沒有在練功啊?」七索隨意一避,腳一伸,就讓肥羅漢跌了個超級狗吃屎。1 p1 N5 y% B3 b$ Y* }
肥羅漢摸著頭上的血包,心中的驚訝更甚於受傷的憤怒。
' `# t$ Y8 K# y4 g$ b# K- U 明明錢都交了,這鄉下窮小子怎麼還敢摔傷自己?
1 i6 F, n$ N! j" C& Q 「喂,下盤這麼不穩,吃的東西都到哪去啦?」七索搔搔頭,打量著比上山時更肥的錢羅漢。, I) @& z* m. Z8 J! E ?& a
「你這小子真不上道!」錢羅漢怒道,使出自己在一個月前被少林認證通過的新七十二絕技富貴逼人滋補掌法。
1 e! G W( D! {& M3 b( ~ 七索不由自主想笑,前幾天毫無心思守關,有時根本就睡大覺,任憑這些公子爺走到下一關獅子吼,更別提端詳他們的拳腳功夫到哪裡了。) v3 t4 h- J' P/ \4 b9 {; h
這會兒定神一瞧,簡直是狗屁不通,當下不閃不避。
) g( D" ~% o% _ 錢羅漢大喝,一掌打在七索的胸口,本想七索應當立刻咳血身亡,卻覺拳頭打在一桶扎密的土沙裡似的,勁力全給消散了去。( w8 ?$ i5 g: Q% C( @
七索搖搖頭,直說:「少林裡多的是白米飯,去吃兩碗再回來。」
6 O, e! X3 e3 N9 m/ Z 錢羅漢怒極,這少林裡誰都要敬他的錢三分,再不也得買推薦人汝陽王的賬,誰敢像七索那樣出言挑釁?當下一腳踢向七索小腹,直取丹田要害。
, U3 P, L5 C, f* e 七索試過了柔和化法,這下運氣至小腹,試試純粹的剛體防禦。
+ a# L8 M; D$ P; V 「疼死我!疼死我啦!」錢羅漢一腳踢完隨即慘叫,抱著腳掌在地上打滾,嚇壞了接著進門闖關的兩名公子哥。
9 i1 X8 t R. H3 L9 d 七索歎氣。6 ]* @* e; K% |3 f' w* B/ h
紅中說得對極。要是我被困在少林十八年,你們這群廢物也別想下山!$ [" [$ R1 l6 `9 U9 I( S5 ?
「一齊上吧,管你打得是不是猴拳,只要擊倒了我就可以到獅子吼去!」七索兩手一攤,兩名公子哥立刻抱拳欺上,使得是不三不四的金剛羅漢拳。
) n! _* e) U; U3 {1 q 七索隨意拆解,輕輕鬆鬆便化解開兩人的攻勢,還使了猴塞雷這連續技,將粉氣十足的兩人轟得滿地找牙,猛吐酸水。
: T, I6 r2 ^! t 後頭趕來的五人面面相覷,心中實不明白交了錢怎會是這樣的光景?但人多一向欺負人少,聯手打趴了七索照樣算破關,登時一擁而上。( o U/ \7 ]; K+ j2 Y+ \
「拿出本事來!要不半年後再下少林寺罷!」七索喊道。
- U% X: [# N# z( ~7 b* X 他打定主意,怎麼也別想從他手底下過關。
& ]) ~7 ]8 _ j3 k% ] 五人或縱或躍,招式倒使得眼花繚亂,但在七索眼中全是不堪一擊的花招,他表面上使出正宗猴拳做閃電擊打,但勁道卻出自慢拳裡的內力奧妙,只用了三拳兩腳便將五人砸得人仰馬翻。7 @: H+ f* z! _* b( _( }
「收了錢還敢亂事!不想活了嗎!」一個鼻子被打歪的少爺哭喊著。
6 s1 A$ h4 y6 S" x& c& V$ _ 「錢?什麼錢?從今以後要過我這關,要價一百萬兩,你們這些窮酸鬼沒錢就好好練拳去,從馬步開始蹲起。」七索獅子大開口,一腳拍拍錢羅漢的臉。$ I, X% a: o$ C6 ?
八名准畢業生就這麼卡在銅人陣第八關,哭喪臉連滾帶爬,跟方丈告狀去。5 E7 a3 O+ T; @
方丈是什麼身份,能跟小小一個第八銅人討價還價?只好差了一個達摩院武僧到關卡裡警告七索,但七索根本不買賬。2 F, G d1 b# K1 {1 g
「銅人陣是你區區一介達摩院武僧進來的嗎?既身在達摩院精修,就別想著闖關下山的事,真要闖關,也得從第一關慢慢打起,用考生的身份來會我,出去!」七索引用少林戒規,說得武僧臉紅耳赤。
( y8 K- T( a% v 於是那八名准畢業生就這麼給踢出畢業名單,準備下半年跟新的一批寺僧闖關考試。( s: Q( Z4 n5 v5 ];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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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3 \: S0 a6 I 半年裡,七索遙想著君寶在江湖上闖蕩出一番大事業,又掛心著紅中與靈雪師徒兩人是否安好,更因有個明確的目標,七索更加鍛煉自己,唯有如此才有早日與君寶踏馬江湖的可能。/ H* e( O7 S5 O3 h m! M
每天雞一啼,七索便站在山腰上的水井邊上踏圓,起先是越踏越急,後來卻不由自主越踏越緩,過了三個月腳步要輕則輕,要沉則沉,全在意念之間。; n/ B0 Y1 P4 B3 D' A& y% f5 {) ^
七索也學著君寶不用挑桿提水,再一邊轉圈圈跳上千層石階,一開始當然頭昏眼花,到後來卻能控制身勢,手上水桶也漸趨平穩。
# n" A8 y# C9 G 中午吃飯則是七索惟一閒逸的時光,他一邊聽子安掰起宋江的鉤鐮槍大破呼延灼的連環馬,一邊翻著觔斗還猛插話。
3 L4 r. l- y4 @5 g1 x' g 有時七索一翻就是好幾百圈,弄得子安心神不寧。
; ?4 x `% K3 [# u9 T/ `% {- |7 N 晚飯時間,韓林兒等人見七索終於形單影隻,或許願意交他們做朋友,卻常見七索一人 躲得老遠,獨自在柴房屋頂打慢拳。韓林兒至此也不得不佩服七索,也知曉自己當初心驕氣傲,錯過了與七索朋友相交的黃金時節,內心實在可惜。0 Q4 P% c8 \. R2 j& k
半年期限一到,下山闖關的大事又如火如荼展開。
( J/ B- ^ e6 C, e: c5 c# ` 第一天,就有三十多人報名闖陣,負責收賄的圓齊師兄笑嘻嘻地與銅人們分贓,一人各收三百兩銀,但剛彩上金漆的七索還是不理不睬,只是往自己房裡走去。
& e( ^% p4 z7 d1 u# V7 r- a 「不會吧?都半年了還鬧什麼脾氣?」獅子吼關卡的第九銅人垢長師兄抓著腦袋,擔心這次又聽不見有人來敲他的門。3 m( G+ Y |" f/ M4 e! P5 h
果不其然,七索依舊是一夫當關,三十名考生就算是流氓似的圍毆群打,竟無人傷到七索分毫。七索念著自己領悟到的拳訣,將猴拳的靈動與慢拳的圓柔髮勁融合為一,有時大開大闔,有時霹靂雷電,有時彷彿笨拙地抱了個大水缸,腳步拖沓。1 s$ b0 n. P3 I# f, L( H
不管是哪一招,眾人皆無法與之抗衡。4 B, B! ^1 b# ^ U- A; Z
「出去!」七索一個黏勁,單手怪異地將一名衝來的胖子反向摔出房。; i* d/ \7 Z0 Q
「還不趴!」七索幾個小踢腳,圍在一旁的五名漢子全給踢瘸了腿,紛紛倒地慘叫。+ C( N/ I$ N$ e2 A
「打陀螺!轉!」七索一個纏勁脫卸,錢羅漢陀螺似的飛轉在眾人之間,撞倒了好幾個來不及出招的公子哥。
) \$ _( W3 i# x1 N0 G# C/ j 眾人東倒西歪,哭爹喊娘,七索卻覺得根本連熱身都稱不上,一想到君寶在江湖上遇到的儘是真正高手,自己在武林至尊的少林寺裡卻只能跟這些膿包鬼混,不覺有氣,手上的勁道就越不饒人。- j' d, M1 T' k/ Q% ] ]
就這樣,第九關獅子吼門庭蕭瑟,只有守關人垢長師兄發呆了一下午。
1 W0 _2 Q8 B8 B0 N1 Y. G 第二天,堆在七索面前的白銀亮晶晶的,差點閃得七索睜不開眼。! Y5 b8 ~- P3 l1 o
足足有三千兩銀子,全都是給七索一個人的。: |2 A( Q1 x6 h0 C, _3 Z
「七索好師弟,你就別再慪氣了,這樣搞下去對誰都不會有好處的。」圓齊師兄好言勸道。七索卻只是挖著鼻孔,將鼻屎彈在白銀上。# D' P# w0 W/ s1 y* \: h: b8 x
「不是說好了,一個人一百萬兩嗎?拳腳真金不二價,要破關就得照規矩來。」七索說完就走回房間。
' u$ V/ G% n, Z 當天,五十多名合力闖關者前仆後繼擠進銅人陣第八關,然後爭先恐後地滾出來。
( b! `# m# i* R3 @% H4 x. p 到了闖關第三天,一百名眾志成城的闖關者以狂暴之勢衝進關卡,想靠著人海衝勢將七索踩平過去,卻見七索一人擋在通往第九關的矮窄巷道中,笑嘻嘻地擺起架勢。
& r& C# U8 v H( s1 d 眾人無法合圍七索,卻更有連成一線推倒七索的可能。
; [; I6 U( Q; I% q" _ 「這麼多人,踩也踩死你了!」為首的錢羅漢怒道,這三天的闖關他都有份。' X3 N" x6 \4 j
「怎麼?人多就一定贏的話,這世上還需要英雄做啥?」七索失笑。
8 g) j- o/ u5 s3 M 說完,七索猴拳霹靂雷電施展開,不等眾人將馬步架好,便在只有一個半人寬的窄巷裡來回穿梭,將滿心以眾暴寡的公子爺們打得落花流水,一人只消一招,便個個骨折筋裂。
4 @! r: W# l2 j, {+ y9 i 七索暗自驚喜,自己在慢拳上琢磨出的功夫用在以快打快的猴拳上也一樣靈光,卻連他自己也不曉得,他的拳法已經跟君寶所領悟出的產生歧異,各自綻放光芒。" c! S( l2 l, S8 w) Z: }3 N# ~) P+ z
「我也不是故意與你們為難,但挨不過我一拳一腳,怎能下得了少林?」七索拍拍身上的灰塵,看著滿巷子的人肉沙包哀哀嚎叫。# l5 x4 y0 A+ G* t+ F-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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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5 S# u8 r; m: Q A( g 第四天,七索倒是清靜了,無人膽敢來闖。3 S& B1 m& j. v& @, @- {2 k) ]
倒是達摩院的武僧垢空怒氣騰騰來到七索面前,正是半年前方丈差遣來教訓七索的那位。
- [8 w1 N# Y& i4 l 「垢空師兄,闖關來著?還是哪位財主湊足了百萬兩銀子?」七索兀自打著慢拳,腳下踏著想像中的水井邊邊,轉啊轉啊轉。1 w6 v& G6 R1 J+ s1 U1 R
「垢空我今天就要闖關下山,你瞧怎樣?」垢空冷笑,脫下上衣,露出一身橫練的糾結筋肉。9 t4 \' ?5 B5 [% A
方丈命他闖關將七索的手腳打斷,好讓那些公子哥兒唱著小曲前進,功成之後垢空自不必繼續往第九關闖將下去,總之是衝著七索來的。
9 J" o( I+ F# W1 n. R# m( Q! P5 X 達摩院可不是瞎混的,所以那些公子爺們對進達摩院精練武功沒有半點興趣,而垢空與大師兄垢滅同輩,自幼習武,盡得少林七十二絕技惹空三疊踢真傳。七索自不敢小覷垢空,更萌生遭逢敵手的喜悅。5 \- p' Q$ B9 _2 p5 w8 Z
「一句話勸你,別再惹方丈了。」垢空的肌肉作響,右腳抬起,像繃緊的弓弦蓄勢待踢。
3 ~. t, u! {& s1 k+ z7 Q 七索一凜。這話倒提醒了七索,自己每個月可都要讓方丈以真氣推緩死穴,免得暴斃身亡,萬一方丈用的真氣稍弱,或緩得不用心,自己說不定得終生殘廢。
, @ s. g% f! s5 b/ w 「想到了吧?」垢空冷笑,這一笑激起了七索鄉下人可怕的執念。9 S6 [" g' A& K$ P: }
「我娘說,只要吃飽了便生不了病。」七索說得斬釘截鐵,說服自己。
5 a: v9 M' C1 C" { 「方丈的震魔指一發作,又豈是尋常生病可以拿來比喻的?要你痛得筋脈寸斷、百穴痛癢才死!」垢空冷笑。
1 e% q) {1 e# u; q0 @ 「垢空師兄,你是不是怕打輸我,所以廢話才這麼多?」七索故意裝傻,擺起拳勢。8 r3 I5 W! r6 y9 X1 {
垢空不再贅言,右腳劈空彈出!
0 e2 x- x3 X9 o& ` 七索跟膿包打得太多,對垢空這一腳還來不及躲開,只好用胸腹直接承受,腳步踉蹌往後一倒,但七索吸勁功夫了得,加上第一時間退卻消勁,並沒有受什麼傷。
4 X1 ]7 _9 g/ ` u9 W 垢空早從公子爺口中得知拳頭打在七索身上的古怪,知道剛才那一腳並不能重創七索,所以並不等七索擺好架勢,雙腳左右開弓不斷踢出,招式越簡單越沒變化,腳勁就越是凌厲,速度也越快,踢得七索閃避不能,結結實實挨了十幾腳。9 q3 W( G+ K5 K: t: e- A
江湖上說一寸長一寸強,又稱南拳北腿,少林腳下的功夫驚世駭俗,有道是「手是兩扇門,全靠腿打人」,七索的「圓」第一時間就被踢破,此後再也無法重新調整,一路挨打到底。' R1 `5 k+ c2 z
垢空踢得興起,雙腳凌空閃電轟出三疊踢。2 u2 O# O# I$ r1 J+ i
七索身上全是灰撲撲的腳印,滿地都是鼻血。
6 y, o" ^' B, }" f 「君寶在江湖上,遇到的敵人一定不只如此。」七索眼冒金星,總算想起了君寶。0 U; l' D1 y! Z( w( }
七索沉靜下來,真氣充盈,當下隨手撥攬,將踢往下巴的飛腳輕輕化解。
- B2 a# u4 s- @2 I, Y3 z" @* J 不料垢空的踢腳功夫當真了得,一見七索開始沉穩下來,速度立刻又翻上一倍,令七索肉眼難辨,登時又挨著了幾下。
. x% A! D) D! u2 v9 n/ u8 I" A2 } 但垢空心中的驚訝其實不下七索,他腳踢得越快,七索卻索性不去觀看,低著頭,閉上眼睛,逐漸將欺近的每一腳都擋了下來。
2 W" p6 n* T' g) K2 `7 c) c' x% w 垢空滿身是汗。雖然他氣長力久,但久攻不下難免焦躁起來。
1 @4 v( n% U) Y, |- f 停住腳,七索不動,垢空也不動。; {, r% X* t5 R/ M6 T) q% g
「你只會挨打嗎?」垢空嘲笑,心中卻很不明白自己明明踢中這麼多腳,怎麼七索只是皮開肉綻,呼吸卻不見內息阻塞。3 F0 q# }. P3 j
「挨打的功夫,又豈是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和尚能瞭解的?」七索緩緩前進,雙目依舊緊閉。兩手在半空中劃著圓,一個又一個的圓。 p+ d$ R: V! A; `
垢空冷不防一個橫踢踢向七索,七索手中的圓銳利地劈開這一腳。7 q+ U9 q: x Q( ^5 A2 A& g1 \5 N+ ] D
垢空不信邪,一個直踢突刺七索的膻中穴,七索手中的圓閃電斬落。, k' q7 P) D e. i0 l
「這小子會聽音辨位。」這兩下讓垢空的腳脛隱隱生疼,吃驚不已。) H9 R5 |- \# O: |! d4 Y
要聽音辨位不難,但要及時做出反應卻不容易,要擋住快腿更是不可思議。0 x5 a2 a! H7 Y: z( z! }; h2 T- _8 R$ p
七索微笑,他知道自己已經進入另一個境界。
# J! \; F# `( r1 `$ B% o 「別留招。」七索說,耳朵豎起。
- [( m% d# Z: J V 垢空冷笑,論實戰經驗他高出七索太多。7 C i) [& t: y3 v6 P7 f* }9 _
他慢慢抬起腳,直到腳跟完全超過七索的頭頂。其間完全不發聲響。
) }: N6 b( k4 e! |0 C 「嚇!」垢空大叫,試圖擾亂七索的聽音,同時腳跟重重朝七索頂門砸落。
3 b% i8 x! Y3 y2 @* T# F, Q& f 好一記踵落!5 K1 B( O; Q* H+ l$ t E0 _
七索微笑,身體微微後仰避開踵落神技,左掌輕輕拖住凌厲的下壓腿,一個借勁便將垢空摔了出去。* g; f z" b: E
「怎麼可能!」垢空大駭,聽音辨位根本沒法子這麼快才是!
5 C+ d4 u9 }$ [/ b: Q3 q; |0 W6 A 「聽勁。」七索睜開眼睛,氣順心和,衣袖裡隱隱被無形的風微微鼓蕩著。$ ^' b" K. l- H0 M3 `5 h8 J M# n: f3 z2 l
「聽勁?」垢空爬起,方才七索這一摔出乎意料,摔得他迷迷糊糊的。
* y! n: I0 B4 e; q/ ^( L 「你身體每個動作,不,每一個下一個的動作,已經被你的氣形、肌肉顫動洩露給我了。」七索擺開身形,看似猴拳,卻又無招無式,「還要打嗎?」4 T; d' m. s) I* f7 ~7 b
七索這聽勁乃是從慢拳觸及武學至高境界的。他與君寶夜夜無招無式地轉圓推引,逐漸知曉對方肌肉裡透露出的信息,敵強我弱、無慾則剛的牽引,尋找彼此精神鬆懈的瞬間發勁推出,方得得勝。君寶下山後,七索便獨自觀省自己體內的肌肉變化、氣息轉移,沒有荒廢下這門功夫。
8 i' a/ C4 o1 @8 \# J, \' N 垢空看著七索,一時之間百味雜陳。- F6 T; k0 a7 X' |2 B1 H
這全身彩滿金漆的小和尚到底是如何修煉自己的?當大家都在糜爛荒唐打嘴炮的時候,這位第八銅人到底忍受了多少欺凌、努力使自己變強?即使,即使注定只能待在這小小房間裡,一十八年。) U0 @1 S: ^$ z1 C
「我輸了。」垢空深深一揖,心中對七索的愧疚竟遠遠超過欽佩之意。( I. i |: c4 v* a* _. M2 F
七索愣住。2 O6 Q8 z$ B: s) x/ u
「此後的日子多有苦難,還請堅持你自己的道路。」垢空無法直視七索的眼睛,悵然離去。4 z# p. l! x: o# K+ i2 d
七索看著垢空離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的雙手。0 l3 z- Z4 Q, Y4 P, y8 U% M
「君寶,跑得快些罷,否則我就要追上你了。」七索自言自語。
3 H" I: y) I) d9 R" d 垢空走後的第二天起,強敵陸陸續續前來闖關。* u. E# r& y+ ^( |
擅長少林七十二絕技之大力金剛掌的垢風師兄,與七索纏鬥了整整兩炷香時間,才筋疲力盡無功而返,據說還因真氣耗竭大病了一場。' o8 f4 P7 `# c0 M& Y! |9 D
鑽研七十二絕技中劈空掌法門的垢渡,在七索面前劈了好幾百掌,將七索劈得頭破血流的,最後卻讓七索逮住機會,用奇怪的招式扭斷了手,給扔出了關卡。
" E7 F) ~3 g8 Y8 q* Z# A/ ^/ r 拈花指乃七十二絕技中極高深的功夫,七索差點被善於此道的圓真師兄點得魂飛魄散,幸好七索鬼靈精怪,利用小房間的矮窄空間不斷縱躍,迷惑敵人,引得實戰經驗不多的圓真將真氣用罄,然後才將圓真的手指折斷,踢出關卡。
1 Z1 J! j9 W% y) I& K 除了方丈之外,一指禪的行家圓風師兄是最不好對付的。圓風保守、謹慎、迂腐的個性完全表現在他小氣巴拉的攻擊上,七索完全找不到縫隙與之對敵,一炷香後,七索乾脆來個相應不理,棄攻從守,只是死命防禦小小的寸圓之地。圓風也很苦惱,一指禪最厲害之處乃無形氣劍,但一來無形無質也就失卻大部分的力量,二來自己又沒有方丈的高深內力,這氣劍對身上隱隱有先天真氣防禦的七索根本不成威脅,要直點七索身上,七索的防守又極其嚴密。兩人僵持不下,直鬥到隔天雞曉。" h& l. Z0 d! ]2 |0 L8 w% H
「喂,給個面子行不行?」圓風額頭上都是汗水,地上一灘汗漿濕了又幹幹了又濕。
1 ~ M/ Z0 {: r8 } 「既然進來了怎麼說都得分個勝負吧,要不咱們比腕力?」七索提議,他也累得不CR形了。他的真氣稍遜圓風,要不是仗著慢拳功夫太過新奇難解,絕無法扯直。
1 }) B+ x: p8 ^& g$ o g2 s# }! K 「你以為比腕力就一定贏我?」圓風師兄臉上的汗都沾濕了眉毛。$ G9 O8 U9 \& i' r3 [
「是又怎樣?」七索有氣無力。
/ Q, c; L* M* |0 U) }: m2 A9 [ 就這麼,圓風也給抬出了關卡。" ]- R2 l,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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