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愛愛

漩渦鳴人

此刻躺在我身體底下的，是一名脖子以下完全癱瘓的女子。

他們送她到醫院時我真的吃了一驚，作為一名實習醫生，我不會為了急診室的倉皇忙亂而驚嚇，更不怕見病人流血扭曲的肢體，而是她實在太美了！

& l& J. s  f9 X( N2 _美得不太像這個世間的女子。

7 U0 K' ?. L) J( d# K; h- L然而離塑像也不遠了，重大車禍，她的汽車成了一堆廢鐵，而她因頸椎嚴重受損，脖子以下完全，很可能永遠不會動了，我在她的病歷卡上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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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F. _1 D% l7 k一九八五年生，還未滿二十歲，上天就剝奪了她這一生歡笑奔躍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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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在休息室裡練了幾百遍，『對不起，我們己經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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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媛在相當一段的長時間內，可能行動不是很方便。』

『也不一定沒有希望復原，這....很難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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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 t2 G3 ~/ ]) a確實很難講，尤其在我發現她根本沒有家屬之後。

/ O$ X1 \! P& _7 _9 Y雖然早就知道有『孤兒』這個名字，我還是很難相信，一個人在世上，會什麼親人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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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N+ e& i9 `) m. K1 ^難道這就是她這麼『冷』的原因。

! [' N1 a: M% M. o0 j8 w3 X『告訴我實話。』

『一個字也不要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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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z4 o1 m5 B* v8 [) e『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動了？』扶扶我靠在牆邊，另一名病患用的輪椅，她別過頭去，緊咬著下唇，雪白的臉上泛出微微的青色，看得我心中又是不忍。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 c7 P' a! k9 v" J; T$ `0 V5 \她這麼說的確令我驚訝，而且喜出望外。

據護士說她幾乎沒有一點聲音，即使疼痛難當，忍了一頭汗水，她也不肯開口求援。

3 l( |* ~+ H# J  A) b1 R+ E0 g' f甚至大小便也是如此，這種狀況的病人，一般總是成天哀叫或抱怨，或為了孤寂與恐懼，而要這要那，只有她，始終如一尊寂靜的雕像，我因而更加憐惜她，對她和顏悅色，加倍關懷，雖然能做的有限，她冰冷的面孔也沒有改變。

但至少，有一天早上，我走到她的床邊時，她灰黯的眼神中，亮起了一點點光。

" V$ H8 M: B! w4 x她的聲音微弱，所以我低身附耳過去。

『請你和我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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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

我狠狠打了一個大噴嚏，病房裡其他的病人和家屬都看了過來，看見一個倉皇逃離的實習醫生。

以後她每天跟我說話，只說這一句。

作為醫生的職責，我不能跳開這個病人不顧，更不能接受這個絕對違反醫德的要求，不論住院醫生，主治醫生，怎麼辱罵，鄙視我笨手笨腳，我畢竟是宣誓過的醫生呀。

但我也不能指控她、駁斥她，甚至不能告訴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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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一個脖子以下都不能動的美女病患，要求和你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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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房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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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你自己色心大起，想佔人家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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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管她是否真心、自願，只要我做了，就該死。

2 @" ?. L+ a9 l. k  `9 _: a而且是千刀萬剮，該死的就是我。

但我還是忍不住問她究竟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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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1 g9 r7 V8 O8 D在一個剛好她的病房已沒有其他病患，護士在打瞌睡，只有我在值班的晚上，她幽幽的告訴我。

她充滿傷痛的一生：

從小父母雙亡，小時候，被養父長期虐待，養母又企圖把她嫁(其實是賣)給一個智障男子，她讀完中一就急忙離家，半工半讀維持生活，又因為心臟不好，再加上美貌常受騷擾，因而對所有男性敬遠而遠之，一心一意發憤工作，只想存夠了錢去環遊世界，再也不要回到這個令她痛苦傷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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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什麼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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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生，想得到的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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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6 j5 q, e. Z* y& C2 P『甚至愛情也沒有，如果至少有人，來愛一下。』

我不是一個濫情的人，但也被她說得鼻酸，老天確實太不公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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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抓住她削瘦的手，她面部的表情掙扎了一下，或許是想回應我而不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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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B& i" w; B1 C『求求你，來愛我，一次就好。』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只會感激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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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D4 c- Z5 n$ R『就算為我二十歲.....慶祝生日，好嗎？』

" {- u9 B- e3 [# K  L. ]我仍然搖頭，緩步離去，又不忍心回頭時，看見她已滿臉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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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整堆整堆的醫學書藉從書架上掃落，怨恨這些東西，跟本無法幫助我解救一個善良無助的人，而唯一能令她這悲慘一生稍稍安慰，減少一丁點遺撼的事，又是醫學信條裡，絕對不容許的，那我辛苦幾十年拚命考上醫科，又苦讀七年當成醫生的意義何在？

8 a6 M! d* _+ h" X0 @那一晚我失眠了，閉上眼睛都是她蒼白的容顏，漸失血色的朱唇輕啟：『請你和我做愛。』

+ w- M# c9 {9 |8 m& D之後她不再開口了，連我也不，只是一見到我就流淚，連隔壁病人和護士們都發覺有異，大家一看到她流淚，就一起轉頭看我，我雖然什麼也沒做，卻羞愧的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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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D% o% u* C8 [! o( u. y5 W我所羞愧的，或正因我什麼也沒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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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床頭的一瓶百合花凋謝了，小護士告訴我，許久沒有人來探病了，好像是她自己不要朋友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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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不想活了，藥不肯吃，我都要用灌的，幫她翻身擦背，她也不肯合作，餵她吃飯，不久就發現幾乎全都吐在垃圾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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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 s$ N6 h/ `『也難怪，那麼青春美麗，要是我也會不想活。』

- Z' c) U1 a; s- a6 b. l: a『沒有人愛，很難有求生意志的。』

一句話又重擊了我矛盾徬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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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答應和她做愛，她就算有人愛、就算愛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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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值班的夜晚，我在走廊上來回踱步，像一隻焦躁的野獸，不知不覺，就走到她的病房外了。

裡面好像有談話的聲音，今天轉了兩名病人到療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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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_  ^8 O( @, Q: E/ O7 v她那間病房，應該只剩她一人才對，現在不是探病時間，我看看趴在櫃檯上的夜班護士，悄悄開了房門。

是窗戶沒關好，百葉窗在寒風中晃蕩著，呼呼的風聲聽來像是有人在咆哮，我輕手輕腳關好窗，臨走前看了她一眼。

原以為在熟睡的她睜開眼睛，淚光迅速在眼眶中泛起。

' x3 R2 V1 Y7 o; t2 e8 l# t; t『好！我答應妳.....和妳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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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S( z! |0 ~" Y8 h& n" v我艱難的吞了口水，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她臉上看見笑意，像一池春水中，緩緩盪開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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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眼光詢問她，她輕輕點了頭。

.......一股激流沖射出。

我終於完全進入她的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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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2 q8 r  Y' O/ B& C$ y她的身體微微震動著，指甲深深攥入我的白色醫生袍，幾乎刺入我的背部肌膚，這對她一定是劇烈而永遠難忘的震動吧！

吳志明

真是不錯 謝謝大大的分享